山村风流事_第4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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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回答。那时她刚搞清楚“步修远”的真实身份，怕他过激伤害江墨辰，所以才和江墨辰提出分手，没想到两人会出了车祸。也在车祸中失去了他们的那个孩子，她查出车子是苏承中动的手，于是愤怒。于是不想太轻易的放过他。所以她默许江家把江墨辰送走，却又因为思念而借着苏承中的口让他回来。她以为她不会再让意外发生了…… 或许这就是上天给她的惩罚。惩罚她的自大，惩罚她的自以为是。她过去二十八年活得太顺遂了。外面响起整齐的脚步声，是接到举报电话而赶来的警方。他们带走了苏承中，直到最后他还在冲林兮瑾厉声喝问：“为什么？到底为什么！” 但林兮瑾终究是没有回答她。偌大的客厅里很快只剩下林兮瑾和江父。在刚才的对峙中，江父就好像一个透明人。但他的存在反而是一切事情的开始。如果不是他在苏承中的病房门口一口咬定林兮瑾就是害苏家八口人七死一伤的人，苏承中不会怀恨在心，也不会整容后故意接近江墨辰。林兮瑾不会和江墨辰提分手，他们两人不会出车祸，不会失去那个孩子。江墨辰也不会被送去冰岛两年，回来后也就不会被害。在这一场悲剧里，谁也不能逃脱责任。可还有一件事江父想不通：“你早知道凶手是他，却还让我找凶手？” 林兮瑾闻声抬眼，眼里带着明显的冰冷的戏谑：“是啊，我故意的，因为我知道你找不到，时间每过去一分一秒，你就会因为要失去江氏而越来越痛苦。” “好好品味吧，你下半辈子都会因此一直痛苦，这是你欠墨辰的。” 江墨辰的尸体在殡仪馆的冰棺里放了三天。这三天，林兮瑾一直在林家没走，看上去好像什么都没做。但一切事宜她都让助理苏芸给安排好了。解决完苏承中和江氏的所有事，便是江墨辰的葬礼。青山墓园。林兮瑾穿着黑色风衣，半跪在刚下过雨的砖地上，亲手将江墨辰的骨灰盒给放进了墓中。再起身时，一串白奇楠沉香手串滑落至她白得近乎透明的腕骨上。墓园里安安静静，管家站在后面为江墨辰默默祈祷过后就离开了。墓碑前只剩下林兮瑾一个人。除了管家，她没让任何人来参加江墨辰的葬礼，毕竟这个世界也再没有人真正关心他了。其他人来了，也是碍他的眼。但他愿不愿意见她呢？想起苏承中曾说在火场里，江墨辰曾亲眼看着她带着别人离开，而把他的呼喊，他的希冀全都抛之身后，林兮瑾的心脏就传来一阵阵刺痛。她又重新半跪下去，将那串手串用力的攥在手里。她擅作主张给他下葬，又不允许其他人来看他，可她觉得，或许他也是不愿意看自己的。他应该恨死了她。到头来，她精心策划的一切，她本意是保护他才做的一切，都没能告诉他真相，求得他原谅，就这样天人两隔！ “对不起……墨辰。” 林兮瑾深深垂下头，在风声中，眼泪顺着她的脸颊无声滑落。 …… 京圈里发生了一次翻天覆地的洗牌。原本与林家同住一个大院的江家，原本也算是在商业界叱咤风云的，不料一夜起火，整个公司被林氏收购。除了死了的二儿子被林兮瑾火化下葬，一家人再无踪迹。同个时间段被林氏收购的还有步家，步家当年收养苏承中，知道他想整容报复林兮瑾，没有阻拦，反而暗中给予很多支持。一方面，步家需要苏承中扮演步修远的角色，来让步夫人情绪稳定。另一方面，林家在京圈里横行霸道太多年，如果真的有机会可以搞垮林家，谁又不想尝试一次呢？结局显而易见，步家赌输了。成王败寇，从此没有人敢再招惹林家，招惹林兮瑾。商业界因此进入一段诡异的平和期。而没人知道，在这些事之后，林兮瑾生了一场大病。林家弥漫着苦涩的中药味。管家李妈将刚熬好的中药端到林兮瑾房间，轻轻敲了门，里面许久都没传出声音，她小心推开门，只见躺在床上的林兮瑾满脸苍白，眉心紧皱，浑身都被冷汗给浸湿了。李妈刚一走近，林兮瑾猛然睁开眼。 “小姐。”李妈忙出声以示身份。林兮瑾喘着气缓了半晌，那双充满愕然的眼才渐渐恢复清明。不等李妈开口问，她慢慢从床上半坐起来，还有些无神的双眼望着虚空：“我又梦见墨辰了。” 这是自林兮瑾生病以来，她第十八次梦见江墨辰。她不能在所有人的眼皮下去医院，那无非是给有心之人可乘之机，只能在家里，请了医生来，由李妈照顾，李妈将还冒着热气的中药端到她面前，轻轻的叹了一口气：“小姐又梦到江二少爷什么了？” 林兮瑾用掌心抹去额上的冷汗：“我梦见……他去了另一个世界。” “林兮瑾——林兮瑾！” 炙热灼烧的火浪中，那个女人毫无停留地转身离去。江墨辰死死盯着她的背影，火焰一下蹿起将他包围其中，他的血仿佛被蒸干了，骨肉仿佛被烧成灰烬。痛……太痛了…… 为什么不救我？为什么没有一个人救我？江墨辰紧紧抱着自己，整个人彻底陷入无尽的痛苦的黑暗之中—— “墨辰？墨辰，快起来了，你等下上课要迟到了。” 一道温柔的女声忽然在耳旁响起。那灼热的温度一下从江墨辰身边退散，他在黑暗里挣扎片刻，终于冲破那层无形的阻碍，皱着眉睁开了眼。首先进入眼帘的是洁白的天花板，和一张他再也不能更熟悉的面孔。 “妈……？” 江墨辰下意识脱口而出，喊完才回神狠狠一怔。这是怎么回事？他没死？不，不可能，当时那几条足有百斤的木头横梁砸在他身上，他不可能活下来…… 江墨辰猛地坐起身来，首先就是先去看自己的手臂、身体、大腿。结果令他更加诧异心慌—— 没有，什么伤疤、伤痕，都没有！他本能覆上自己的脖子，按理说他在火海里熏了那么久的黑烟，这嗓子不废也得哑了。可刚才他喊妈的那一声，只带着一点刚睡醒的沙哑和朦胧。这样的异常让江墨辰更加茫然。而他莫名其妙的一系列动作也让一旁的江母看愣了神。见他摸着自己的脖子不动，江母这才小心翼翼地出声问道：“墨辰，你这是怎么了，做噩梦了吗？” 江墨辰活了二十五年，从六岁有记忆开始，就没听过自己母亲这样温柔的喊过自己。甚至与那次母亲跪在他面前时，求他去讨好林兮瑾放过江氏集团时的语气都不一样，是真的发自内心的，能让人感觉到母爱的一种语气。可对于江墨辰来说，这不该属于他。这样的语气应该永远只对他的哥哥江明朗，或者他的弟弟江景翊。他大脑一片空白，还没想清楚自己为什么还活着，就带着一脸茫然缓缓转头看向了江母。这一次他的语气更错愕：“妈？” 其实想问的是：你真是我妈妈吗？又或者是：你真的看清楚我是江墨辰而不是江明朗了吗？但他没能问出口，而只见江母怔了怔，忽而抬手摸了摸他的额头：“是不是发烧了呀墨辰？怎么连妈妈都不认识了？” 摸完却又更不解：“没发烧呀。” 放下手，见江墨辰还是一副呆愣愣的样子，江母立马转身走到门口往门外喊了句：“老公，你快回来看看墨辰！” 话音未落，就听见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怎么了，墨辰怎么了？” 江母拉住他的手臂：“不知道，我刚来喊墨辰起床，他醒来就这个样子，好像不认识我了一样。你说会不会他真的把我给忘了？” 她说着，眼眶都倏然泛红。江父忙拍了拍她的手，然后小心坐到江墨辰的床边，小心开口：“墨辰啊，你……你还认得爸爸妈妈吧？” 如果说刚才江墨辰还是错愕，现在他就是完全觉得自己在做梦了。于是抬起手，毫不客气的给了自己一巴掌—— “啊！” 发出尖叫的并不是江墨辰，而是看见他想打自己，迅速上前伸手挡住他的侧脸的江母。这一下打的不算轻，江母的手背一下就红了，江墨辰的脸倒是一点事都没有。而挨了打的江母丝毫不关心自己的手，一把就将江墨辰给抱进了怀里，连声音都带上了哭腔：“墨辰你怎么了？你有事和妈妈说啊，你干嘛要打自己啊？” 江墨辰彻彻底底，完完全全的僵住了。在他很小的时候，他就没被爸妈抱过了。因为那个时候他们有了弟弟，而哥哥的成绩更好，什么都没有的他自然而然被所有人忽略，别说爱，就连关心都没有。可现在他竟然被母亲抱在怀里！江墨辰更加觉得自己就是在做梦。但此时此刻的触感不是假的，眼前的一切也不是虚幻的。所有的人事物都真真切切地展露在他的面前。如果不是梦……那是怎么回事？因为在火灾里没能救出他，所以她的父亲母亲为此感到愧疚和后悔？不，不对。江墨辰猛然发现自己所在的房间，就是江家大宅，就是他自己的房间！大宅明明……明明被烧了！就算是花大价钱，请数十个工人，也不可能这么快就将一间房子给修缮到最初的样子。而且这房间也不与他记忆里的房间一模一样。现在的房间更加的……华丽。江墨辰脑中思绪更乱了。 “妈……”他轻轻推开江母，眼神在父母两人之间打了个转。他很想问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但还没来得及开口，一道声音比人更快到达：“二哥！” 只见一个半高的少年风一样的冲进房间，然后一下就钻到了他和江母之间，紧紧抱住了他，而后撒娇道：“二哥，你去给我开家长会吧，别让大哥去！” 他无疑就是江家最小的儿子江景翊。但他的出现却让江墨辰无声的倒吸了一口凉气。不仅是因为他对自己的亲密举动，更因为他样貌彰显出来的年龄—— 他明明应该十八岁了，可现在的他看起来只有十五六岁！不等他捋清思绪，房间门口又出现一道人影。江明朗抱着双臂在胸前，举起食指隔空用力的点了点江景翊：“你少缠着你二哥，墨辰马上毕业了，最近熬夜画作品写论文，你让他看你考试的那几个分，不给他添堵吗？” 江景翊抱着江墨辰摇头：“我不，二哥更好看，上次他给我开家长会，我同学都夸他帅，我倍有面子！” 江明朗朝他翻了个大大的白眼，然后扭头看向江父：“爸——” 江父立马上前抓住江景翊的衣领：“没听你哥哥说墨辰要忙毕业嘛？赶紧给我上学去！” 江景翊不情不愿的被抓走送去上学，江明朗解决完他也拎着包去医院上班了。房间一下又空下来，但江母还是担忧的看着江墨辰：“墨辰你没事吧？是不是最近熬夜太辛苦了？我这就去让吴妈炖点老母鸡人参汤给你喝……” 明显年轻的一家人，还没发生火灾的大宅，还有毕业，他竟然还没毕业？江墨辰脑袋疼的快要爆炸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重生？复活？江母刚要走出去，吴妈却在这时走了进来。 “二少爷，林小姐的车已经到门口了，还要她在外面多等一会儿吗？” 江墨辰猛然抬起头：“你说谁？” 接下来的半小时，江墨辰在洗漱穿衣的空隙中将目前发生的一切都给整理了遍。刚才他已经看过日历，方方正正的黑字写着他今年二十三岁。他的第一反应是重生到了二十三岁那年。可是不对。就算他回到了二十三岁那年，他父亲母亲，哥哥弟弟对他的态度也不该是那样的—— 那是一种从内心发出来的真诚的爱。不管是父爱，母爱，还是哥哥对弟弟的宠爱，弟弟对哥哥的依赖，都不是演出来的。他们不屑，也没有理由演出一副很爱他的样子。就像是……就像是换了一家人给他一样。他们与他记忆中的家人截然不同，甚至可以说的上是让他受宠若惊，不知所措。而吴妈刚才来说的话，更让江墨辰心慌茫然。林小姐，林兮瑾。如果在这个世界一切都是相反的，那林兮瑾对他又是什么样的感情？在他的记忆里，这个时候的自己已经和林兮瑾在一起了，并且已经是第三年。听吴妈的语气，林兮瑾绝对不是第一次来接自己去上学。他们现在是什么关系？江墨辰在江母的注视下喝完一整杯牛奶，然后被江母轻轻推着走向大门口。他的鞋子被整整齐齐摆放在玄关处，一看就被擦拭的干干净净。江墨辰的心像是被狠狠撞了下。不为其他，只因为他以前从没有过这样的待遇。别说是鞋子，曾经的他就连衣服都要自己拿去洗衣机洗，家里的帮佣完全不把他当成二少爷。江墨辰坐在矮凳上，不由得陷入伤心回忆，久久都没有动作。还是吴妈出声提醒了他：“二少爷，林小姐还在等你呢。” 江墨辰倏然回神，点了点头，穿上鞋子就往外走。走出院门，果然看见林兮瑾的那辆黑色红旗车停在路边。而她的助理兼司机苏芸站在车门边，看见他，她立马毕恭毕敬的打开车门：“二少爷，您请。” 这场景让江墨辰莫名想起他从冰岛回到北京的那天。车门打开，只见车后座上，林兮瑾一身高定职业装，修长白皙的腿上放着一台笔记本，而她正在和谁打电话，脸色严肃冷凝。江墨辰和她之间的距离不超过一米。可这一眼，只有他知道隔着什么。隔着在冰岛孤单一人的两年，隔着曾经未能说出口的秘密，隔着种种误会，隔着爱恨交错，还隔着那一场分别的大火。那几道横梁砸下来的时候，江墨辰从没想过自己还能再见到林兮瑾。他也没想到自己还能活。但现在，他活了，并且又见到了林兮瑾。江墨辰不知道该怎么面对眼前的这个女人，他已经明白这个世界的家人没有他回忆里的所有经历。所以林兮瑾也是一样的。就在江墨辰出神时，林兮瑾结束了通话。在她转头看向他的那一瞬，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他感觉她原本冷淡的面色似乎变得温柔下来。 “想什么呢？离你上课迟到还有二十分钟。” 江墨辰仓促回神，忙坐进车里。苏芸关上门，绕过车坐上驾驶位启动车子。一路上江墨辰都没再开口说过话，他余光里能看到林兮瑾时不时的看向自己，好像有什么话想说，但是又欲言又止。车厢明明不狭窄，可他还是感觉喘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