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 系统沉默,它从来不觉得我是一个很好的合作对象,但现在的它别无选择。 不是人人都能飞升,错过就等上百年千年。 叶凌修大婚当日,红锦毯一眼望不见尽头,侍女在队伍经过的地方撒开漫天花瓣。 锦盖下,看不到新郎莞尔娇羞,却见足抵红莲,龙婚衣,映得身边的新娘面如桃花。 两人交换婚帖,二叩首后正欲夫妻对拜,满天彩霞变为雷雨阵阵,花瓣在空中急转直下,魔君登场。 「姜歌,修儿是我爱夫,你一正人君子怎么横刀夺爱呢?」 她朝叶凌修伸手:「修儿,我知道你受她强迫,回到我身边吧。」 迎接她的是我的剑。 「你又是从哪里冒出来的?这是我和姜歌的事,与你无关,快滚!」 他可是我得道成仙的踏脚石,怎么会与我无关呢。 我不说话,招招狠辣,不出三百招,她被我拿长剑钉在三危山山腰上。 她嘶吼哀叫:「你真是姜歌的一条好狗,当她婚礼上的看家护院的一条好狗。」 「师妹,今日是我和修儿大婚,不宜见血了……」 她还没说完,就看见我把魔君的头砍了下来:「姜歌,今日不是你的大婚,今日是我的登仙日。」 天空轰隆轰隆,酝酿雷劫。 得道成仙者修为甚高,打破平衡,不受天道限制,对于凡世和修真界是威胁,这才要突破此间,前往彼间。今日我杀掉魔君打破平衡,展露全部实力,这雷劫必须落下,我必须登仙。 威严肃穆的女声响起:「何人?」 「沈星珩。」 「男人?」 「是。」 「你不可登仙。」 「凭什么?」 「你心狠手辣,心思歹毒,不配成仙。」 「那之前杀夫证道的那位仙人就不恶毒吗?」 「你不配,降下雷劫只会灰飞烟灭。」 「那就降下雷劫,用事实说话。」 「不可,你会死。」 「你是怕雷劫之后我完好无损,再也找不到借口不让我登仙,所以你不敢!」 「小小男子岂敢反天?」 「你不敢我敢!」 天道下威压,他不敢降雷劫,只能用这种方法,众人跪伏在地,我站着拿剑指着天。 「好,今日你最好杀了我,让我身形俱灭,否则来日我挖万人坑,坑杀十万修真界天才,以邪修入道再次登仙,你就要为那十万天才偿命!」 「心狠手辣,不知悔改!」 「大道无情!我的道便是如此! 「我的劫难该在雷劫,一身正气者雷劫威力尚可,杀人邪修者雷劫威力加强,这些都不是你说了算,要看雷劫几何。 「你怕了,你不敢让我渡雷劫,你知道雷劫杀不死我,你知道我注定成仙!」 天道再次施加威压,我站的空地上,天降下一根十米石柱,刻着:「沈星珩不可登仙。」 「修仙本就是和天争,做的就是踏碎天!」 我挥动手中长剑,把柱子劈碎。 「你尽管降下来,我劈就是了。」 又一根柱子:「心狠手辣者不可登仙。」 「女子若是心狠手辣,世人称之为大女主,夸其杀伐果断,都是满手鲜血,有何分别!」 我劈碎柱子。 数十根柱子降下,我一一劈碎。 「来,有多少来多少,我注定成仙,你拦不住我,天道不仁,定下双重标准,对人区别对待,如此为天道,公理何存!」 最后一根柱子:「男子不可登仙。」 「这才是你想说的,这五万年来,成仙的男子其实都是男子想让天下男子变成的模样,其实是在规训男子。」 天道说: 「若男子成仙,谁来孕育子嗣,保人族千秋万代流传下去? 「若男子日日修炼,谁来照顾家中男女老少,保家族安宁? 「若男子修炼,竞争只会更激烈,自然要划分不同道路,让男子与男子竞争,男子与男子竞争。」 这些话我多年前就悟到了,今日真的亲耳听见。 我把手腕上的镯子砸碎:「系统,现在你的能量积攒得怎么样?能不能和我一起弑天?敢不敢和我一起弑?他若败了,你就是新的天道。」 「任你调遣。」 系统化为力量萦绕在我身上。 「天道不仁,公理不存,我沈星珩半仙之身,身有半部天道,今日弑天,杀伪天,换新天!」 那一战天地为之失色,三危山被夷为平地,海水沸腾滚烫,日月不见踪迹,鸟兽四散,人人跪拜求神。 天如同冰面一样,一点一点裂开,随着我的剑锋慢慢碎掉。那些被劈碎成石块的柱子化为灰烬,有雨点慢慢落下来。 天哭了,因为她败了。 「系统,你可以取代她吗?」 「可以。」 「你成为新天道会一视同仁吗?会将男女放在一个标准下成仙吗?」 「会。」 它缓缓升空,慢慢地,裂痕被修复,天恢复原样,万里晴空。 「我沈星珩要登仙,请天道降下雷劫。」 十道雷劫过后,天梯放下。 我一剑把天梯劈碎:「我要天下来接我。」 天道化形一只大手,落在我面前,我不动,继续僵持着。 天道又伸出一只手,双手捧着,我站在上面,最后看了一眼这个世界。 我看了一眼叶凌修。 他掀起盖头朝我点头,笑着流眼泪。 我朝他一笑,将剑投掷下去,插在夷为平地的三危山上。 在无限浩瀚的星空下,我说: 「你会遵守你答应的一切吗?」 天道不语。 我早知是这个结果,但我不着急。 「你说有三千世界,每个世界都有一个天道,又怎知在三千世界之上没有大道? 「你不觉得这一切都太凑巧了吗?我天生剑骨,勤勉努力,闭关六百年后叶凌修送来你,天时地利人和我都占尽了。 「天道不仁,公理不存,大道想要新旧更替,没有沈星珩还有王不语、李不语,所幸我的道和大道都是一样的。 「六百年前世人见天道宏光落在我身上,可你也见到了那个败了的天道,他不愿男子成仙,他肯愿意降下天道宏光在我身上吗? 「我说了,我的道是大道,我从来都没说是天道。我师父说过我的悟性很好,比所有人都好。 「我最后再问你一遍,我说的一视同仁你可以做到吗?」 天道终于明白,时势造英雄,没有沈星珩还会有别人,若它如同上一个天道一样,下一个沈星珩就会出现,它就会被淘汰。 这是大道的决定,大道无情,视万事万物如蝼蚁,所以公平。 我知道它已经明白其中的关窍,放心了。 抬头望天。 与我十六岁以杀入道时的天,一模一样。 不予登仙。 不语登仙。 6 叶凌修如火一样的婚衣翩翩,姜歌拉住他的手:「修儿,尘埃落定,我们马上就礼成结为夫妻了。」 叶凌修不说话。 姜歌:「修儿,你怎么了?」 叶凌修甩开她的手,在夷为平地的三危山上拿到沈星珩留下的佩剑。 姜歌:「修儿,你是不是喜欢这把剑?你拿到了就回来吧,我们还要成婚。」 叶凌修笑起来:「谁要与你成婚?」 一把剑横在两人之间。 「姜歌,你当年拿我全家当踏脚石开悟进入化神期,今日也该轮到我拿你当踏脚石了。」 婚礼上众人看着这一场变故,纷纷要走。 「走什么走? 「当日我从人间千辛万苦来到修真界求一个公道,你们是怎么说的——那是我的福气。 「今日来往宾客没有我叶凌修的亲朋好友,只有与姜歌狼狈为奸、沆瀣一气的蠢货。」 叶凌修起剑式,剑在他手里发光。 「我有一剑,九霄剑法,师父沈星珩传授,请诸位赴死。」 君铭授言九十里,执剑纵横三千洲。 一把剑化为三千剑影,纷纷落下。 「以诸位虎豹豺狼之血,助我登仙。」 姜歌就在下面看着叶凌修,无动于衷,既不抵抗,也不反击。 「那是姜歌的错,我们……」 杀! 「我们当时糊涂了……」 杀! 「你就不怕我的亲人来寻仇……」 杀! 「杀都杀了,管那么多做什么,来一个杀一个,来一双杀一双。」 沈星珩教过,谁来杀谁。 「纵使她过去负了你,也不能不要现在,你们都要成婚了,我从来没见过她这么对一个人。」 叶凌修笑起来:「纵使我现在杀了你,你还有来世啊,等你投胎后来找我复仇,我就原话还给你。」 又一颗人头落地。 畅快,真的畅快! 他这么多年第一次觉得自己活着,炽热的鼻息告诉他自己在呼吸,咚咚咚的心跳告诉他他还有未来。 「想想以后,想想未来,要先把过去的仇怨了结。」 这婚礼远远看过去依旧是红红的一片,好不喜庆。 血滴顺着叶凌修的嫁衣纹路流下来,他走到姜歌面前。 「姜歌,你做梦梦到今日吗?梦到我来找你索命吗?」 他欲把婚衣撕碎脱掉,姜歌拉着他的手。 「别脱,我们还要成婚呢,阿月,我说过生生世世在一起的。」 她身上都是剑的伤痕,神情可怜。 「我知道是你,我一直都知道是你,你的小习惯还是没变,阿月,我来兑现承诺了。」 她拉着叶凌修的手竟然落下泪来。 「我后悔了,我真的后悔了,我在明月宗的大殿上孤零零的一个人时,我总是想起和你在一起的日子,我们剪纸剪窗花,我们放风筝摘桃花。 「阿月,我当年没有杀你就是因为我爱你,只是当时我觉得自己不会爱一个凡人,我不知道我爱你,等我反应过来的时候晚了。 「阿月,我们重新来过好吗?我们从头来过,我真的知道错了,我会好好爱你,我不会再辜负你了。」 叶凌修笑起来:「晚了,我现在不爱你,也不恨你,我要你偿命,为我一家偿命,然后当我成仙的踏脚石。」 「不会的不会的,修儿,我们相爱,我们说过要生生世世在一起的,我知道你有怨恨,你捅我几刀都行,求你,求你和我在一起,求你不要走,别不要我。 「我们拜过天地,这是我们的合庚婚帖,姜歌和叶凌修喜结联姻,你看看,你看看,是我们的婚帖。」 叶凌修这时面无表情,他在想自己当年为什么喜欢他,喜欢他的皮囊吗,还是喜欢他的性格? 现在他心里只有快点复仇,然后成仙,连恨都轻了几分。 沈星珩说过,爱恨都是浓烈的感情,姜歌不配任何感情。 真奇怪,从前是他涕泗横流拽着她的腿求她,现在轮到她哭着求他。 从前是他举着婚帖求一个公道,现在是他举着求他回头。 「姜歌,你知道吗?你灭我全家的时候我怀孕了,可是我伤心过度,他生下来就是个死胎。」 姜歌目眦欲裂:「我们的孩子,我们的孩子……」 叶凌修不想看她惺惺作态的样子。 「修儿,我们还会有的,还会有孩子的。」 「姜歌,你说过你要用命护着我,现在就用命来帮帮我吧。」 一剑捅到他心窝,叶凌修心口的怨气和执念也没了。 「我不爱你,也不恨你,我只是觉得有执念,从今日起,我才是真真正正的叶凌修。」 姜歌倒地,死前眼睛久久注视他。 想说话但是血却先涌出来。 公子心有玲珑七窍,不可转圜,是齐郎高攀,必定用命护着公子。 也算是我用命帮了他。 最后是天降雷劫,他头都不回。 「我心有玲珑七窍,一心求大道。」 登天阶梯降下,叶凌修一步一步走上去。 「早知道不说那么多话,早一点杀掉他,看他最后的眼神还以为自己多无私多深情呢, 恶心死了, 感动自己。」 他这一生多歧路, 沈星珩却说, 这是他成仙要经历的劫难,怨天尤人不如站起来斗下去。 沈星珩冷心冷肺,不知道叶凌修当时失去父亲母亲有多难过,也不知道叶凌修求神拜佛, 求天不要给他一次机会,求天给他父亲母亲一次机会。 东隅已逝, 桑榆非晚。 他现在回头望, 就算让他重来一次,他也不知道结局会不会比现在好。 他从未动摇过杀姜歌的心思, 当日穿着婚衣去找沈星珩时,不过是做戏给系统看。 系统左右逢源,脚踏两只船, 力量分散在两个人身上,更青睐他,因为他的命是系统救的, 在没有沈星珩的日子里, 他也很听系统的话,他好拿捏。 他演了一出,骗系统他不愿报仇, 要和姜歌过一辈子, 自然成不了仙, 倒逼系统只能把能量全用在沈星珩身上。 自他见到沈星珩充满野心的眼神,他就知道, 沈星珩要弑天,他需要筹码和能量。 他穿着龙的婚衣,在山上摘了一朵凤凰花,他在告诉沈星珩: 他视沈星珩为榜样, 为目标,为知己。 他不会反悔, 他要成仙。 沈星珩看到了, 演了系统一脸,成功收服系统,给他留下自己的佩剑,以仙人之剑,助他报仇成仙。 系统一直要他把沈星珩困在男子的战场, 困在男子的斗争中,要他做菟丝花, 攀附在形形色色的男人身上, 告诉他借助男人才能成功复仇。 可最后,帮他的是沈星珩。 不需要他的情和爱, 不需要他的讨好和谄媚,只要他是男子, 他是他。 到最后,系统才是那个攀附别人的菟丝花,依靠别人才能获得成功。 就这样。 一个心狠手辣的男子弑了天。 一个不善良、不仁爱、杀妻证道的男子登了仙。 叶凌修怀里有一朵凤凰花。 谁也没想到,冷心冷肺的沈星珩喜欢这样明艳如火的花,还种了漫山遍野。 「到底是我喜欢你,还是我想成为你,这个问题得等我爬到和你一样高才能回答。 「不对,若是你,不会用『爬』这个字,你会堂堂正正地走下去。」 叶凌修把凤凰花一扔, 看着他随风而去。 山不见我, 我自会去见山。 山前不相见,山后总有相逢处。 「沈星珩,来日方长。」 叶凌修潇洒一笑。 (完) 1 rn 我嫁给沈开霁数十载, 他为稳住朝堂,另立她人为后。 直到他亲眼见了我的尸首,这才后悔,跪下乞求我不要离开。 可我看着他,心中唯余漠然。 …… 宫中萧瑟,秋风将落叶吹落了整个院子。 我躺在椅子,只是愣愣地看着这幅悲戚的景象。 翠竹端着药,连忙上前为我拿着帕子。 “娘娘,小安子已经去请太医了,陛下也会来看你的。” 手帕上殷红的血迹让人心中发颤,我费力地扯动着嘴角笑道:“翠竹,你看那株海棠树,当初是陛下亲手为我种的,只可惜如今已经枯萎了。” 脑海中闪过当年在村子里我和沈开霁拜堂时的景象,那时他说,结发为妻,白首不离,后来他登基做了皇帝,又迎娶她人,贬我为妾,可这天底下哪有发妻为妾的道理? 往事历历在目,却都是过眼云烟了。 我苦涩地笑着,胸口忽地一闷,不停地咳嗽起来。 翠竹颤抖着手拿着勺子给我喂药:“娘娘喝药,莫要再说话了。” 我摇摇头,避开那苦涩的汤药。 她却仍旧不动,只是在哭,眼泪滴落在我的手上。 宫门口小安子快步跑过来,脸上有着异常清晰的巴掌印。 “娘娘,奴才无能,那太医院被皇后的人把守住了,奴才被赶了出来便去寻皇上,可皇上却……” 我点点头,明知这样的答案,可胸口处还是像被剜去般钝痛。 翠竹仔细地为我擦着嘴角,抽泣着。 “娘娘莫要担心,奴婢去请陛下。” 我的眼睛越来越重,已经完全睁不起来了,只缓缓道:“翠竹,小安子,你们日后要好好的,我护不住你们了,你们要早点想办法出宫,你们不要再待在……。” 力气一点点抽离身体,还未全部说完便闭上了眼。 耳边是两人不停息的哭泣声。 不知过了多久,身体像是被托举起来般轻盈,呼吸也顺畅起来。 我试探性地睁开了眼,却看到翠竹和小安子伏在我的身边嚎啕着,可我伸出为他们擦拭眼泪的手却扑了个空。 对了,我已经没了命。 “娘娘放心,奴婢去禀告陛下,让他把这事查个清楚。” 我叹了口气,这宫中最希望我没命的应当就是沈开霁了吧,如今这般他应当高兴才是。 翠竹抹着眼泪,一直向着承乾宫跑去。 可她到了承乾宫,还是被拦住宫外。 “陛下,娘娘殁了,陛下,你去看看吧!” 里面的人恍若未闻,即便是知晓了,也不愿管吧。 我默默站在翠竹身边,独自喃喃道:“翠竹,快回去吧,沈开霁他不会管我的。” 就像是印证着我的话般,殿内传来几声傅安意的娇笑声。 翠竹却倔得很,跪在殿外一动不动。 “娘娘放心,就算今日奴婢没了命,也让陛下还你公道。” 我悄悄进了殿内,只看到沈开霁和傅安意靠在一起同看着书籍,郎情妾意。 “陛下,外面那人可是废后宫中的呢,您不出去见见吗?” 傅安意撒娇般说道。 沈开霁半点不在意,浅笑着看向怀中的人道:“不必管她,怕是那女人又有什么幺蛾子了。” 从日落黄昏到东起晨曦,我也一直陪着翠竹身边,看着殿内烛火由明至暗,也听着两人嬉笑打闹。 rn 2 rn 沈开霁缓步从里面走出来,瞧着倒是精神得很,只是看着翠竹却皱了眉,冷声道:“你怎么还在这?” 这句话直接将昏沉的翠竹喊醒,她立刻扑上前去,抱住沈开霁的大腿道:“陛下,你去看看娘娘,娘娘现今……不好了。” 沈开霁嗤笑一声:“她不是最善于那些蛊术,诱惑了朕怎么长时间,怎么如今自食恶果了?” 翠竹拼命摇着头道:“陛下,不是的,娘娘……殁了。” 沈开霁身形一滞,有些迷茫地看着翠竹。 “这又是她邀宠的手段?还真当朕会被她耍吗?” 他扶正冠冕,冷声吩咐。 “王公公带几个人去废后那里看看,若是有伤病,便……请个太医。日后她的事就莫要来烦孤了。” 翠竹呆滞在原地,忽地放声大笑起来,甚至笑出了泪。 “陛下,娘娘爱了您半辈子,如今看来是个彻头彻尾的错。” 王公公还未出声呵斥,沈开霁率先道:“这宫女疯了,打上二十大板丢回去。” 木板打上血肉,瞧着便疼的力道,翠竹硬生生半句没吭,等到二十板子打完了才晕死过去。 我在旁边看着,身子止不住地颤抖。 民间常说恶鬼吸人魂魄,今日我倒是要验证这话是不是真的。 我揣着满腹的怒气,猛地扑向批阅奏折的沈开霁,他却毫发无伤。 刚想离开,王公公却带着几个人神色匆匆地进来了,踌躇着道:“陛下,废后那边……” 沈开霁冷冷瞥他一眼,对他提及这名字很是不满。 “朕不是说了,以后她的事莫要再来烦朕。” 底下几人皆颤颤巍巍,良久之后王公公才低声道:“只是陛下,废后的谥号是贵妃还是庶人?还得您定夺。” 沈开霁勾勾画画的手一停,空气好似都凝滞起来。 “谥号?谁的谥号?” 王公公猛地跪下,额间冷汗淋漓。 “陛下,废后是真的殁了。” 沈开霁手中的笔猛地折断,木屑划破他的手腕处,殷红鲜血流下,他却全然不顾。 “你说什么?殁了?怎么可能……” 可王公公的头一低再低,不敢再言语半句。 “朕才不信,她怎么可能死,她惯会制些奇怪的药丸,这次也一定是为了吸引孤的注意故意假死的,一定是!” 他的脚步有些踉跄,却还是往外面走着,喃喃着。 “朕才不会相信她的鬼话,朕得去拆穿她。” 他的手不自觉颤抖,好似真的有些后怕。 我凑近到他的身边,只觉得这人真是会装,就能情深不许的样子都能演出来。 沈开霁一路快走,只可惜我的宫殿离求他那处太远了,他后来慢慢小跑着终于到了宫门口,却僵硬在原地不敢推门进去。 王公公上前一步道:“陛下,还是莫要进去了,如今娘娘的尸首还在院子中心,免得冲撞了您。” 沈开霁扭头阴沉着脸道:“何时轮到你来给朕做决定了?” 其余人立刻噤声,不敢答话。 我站在宫门外默默欣赏着沈开霁犹豫胆怯的样子,便是连亲眼看看都不敢。 可看着眼前破败的宫殿,却忽地想起傅安意初入宫那时,嚣张跋扈地入了她的寝宫。 那时我没被贬斥,住的是凤安殿,穿着的是风炮。 她说,她厌恶海棠花,搂着沈开霁将外面大片的海棠树砍了。 殿外是光秃秃的一片,我只记得,那时的沈开霁眉眼温和,看着我时却带着挑衅,柔柔地搂住身边的佳人。 我疯了似地在那片地上站了一夜,可找不到半点他爱我的证据。 就像那消逝的海棠花一般无影无踪。 rn 3 rn 不知过了多久,沈开霁终于推开那道宫门。 入目的便是满院的落叶,残败的海棠树,以及院中心的我。 他慢步走过去,颤抖着手试探着我的鼻息。 “夕毓,夕毓”他哑声唤道。 可却无人回应。 “不,朕不行,你一定是故意的,你肯定又吃了什么药,假死然后骗朕,对不对?”他伏在我的身边,眼睛猩红着看我恳求道:“你睁开眼睛看看朕,以往的事朕就不追究了好不好,只看一眼。” 我默然看着他悲戚的样子,心头涌起一阵嘲弄道:“沈开霁,我死了,真的死了,你如今还不信吗?” 院中寂静,只能隐约听到沈开霁泪滴落的细碎声音。 小安子强撑着上前道:“陛下,娘娘她早已重病半年有余,太医院却无人敢前来医治,拖成了这个样子,还请陛下赐下旨意,娘娘也能早些安息。” 沈开霁站起身,浑身上下皆是暴戾,猛地踹了他一脚呵斥道:“夕毓他没死,你若是再胡说的话,朕就将你凌迟!给朕滚!” 满院的人立刻全部离开了。 徒留这帝王一人在院中伏首哭泣,到真有几分夫君为妻子悲泣的样子。 海棠花落了满地,我缓缓蹲下身捡起,花败人散,都只是世间常态罢了。 当初的年少情深大抵也是逢场作戏。 沈开霁捏着我手的力道加重,可我的尸首早已僵硬,便是连些许血色都没显现。 “夕毓,朕才不信你死了,你一定是在骗朕,想看朕后悔,朕才不信。” 他自欺欺人般喃喃自语。 傅安意猛地推开院门,皱眉看向院中场景道:“陛下,这女人都没气了,您还是感觉走吧,莫要沾染了晦气。” 我看着她雍容华贵,高贵优雅的样子,倒是和如今满是帝王威仪的沈开霁颇为相配。 沈开霁依旧在拽着我的手,静静地注视着我。 我在旁边看着心中都有些发毛。 “陛下,快些走吧。”傅安意上前去拉住他的臂膀,娇声道。 沈开霁身形微动,快步走出去,冷冷道:“朕没吩咐之前,谁也不许动夕毓,朕就要看看她能装到什么时候。” 无人敢反驳,即便这是多么荒唐的旨意。 他快步离开,可是那身后的手却在颤抖。 连着三日,我的尸首依旧停在原地,隐隐有些味道传来都无人敢移动半分。 翠竹和小安子去承乾宫求见了几次,沈开霁全都闭门不出,做出一副政务繁忙的样子。 幸好赵安成来了,他是我青梅竹马长大的兄长,听闻我离世的消息一人带着当初沈开霁给他的腰牌,从宫门口一直到了承乾宫,踹开了那道紧紧闭起的宫门,怒斥道:“沈开霁,你还是人吗,怎么能将夕毓害死!” 沈开霁缓慢地抬首,冷冷道:“她没死,朕说了,她不会死的。” 赵安成冷笑一声,上前拽住他的衣领道:“七年前,她给你种下情人蛊的时候,我便知晓迟早会有这一天。” 沈开霁原本黯淡的眼中忽地有些光亮,缓缓道:“情人蛊?” rn 4 rn 我默然站在原地,看着他们说起对我而言早已模糊不清的往事。 这才恍惚间意识到,原来我对沈开霁那般情深,如今却是满地狼藉。 赵安成沉声道:“当时你兵败重伤,危在旦夕,为让你活命,夕毓给你种下情人蛊,母蛊在你身,子蛊在她的心肺处,虽保住了你的命,但日后若是你们有一人没了情意,子母蛊之间便没了联系,便是噬心的痛,最后便会致命。” 沈开霁僵硬在原地,浑身战栗着,良久才颤抖着捂住胸口。 “你是说,是我亲手害死了她,她……不爱我了。” 他话说出口的刹那,我的心口也猛地痛着,像是几百只虫子同时在撕咬般。 到底是谁先没了情,是找不到凭据的。 赵安成声音沙哑。 “情人蛊需得心上人的血为引,连着服用三日,那时的夕毓便是连站着都有些不稳当,你却半分没察觉,只念着你的宏图大业。” “我不知晓皇宫是什么样子的,可当年你向我保证过,会永远对夕毓好,如今却食言了吗?” 沈开霁麻木着神情,像是被抽了魂魄般没了半点生机。 “血为药引。” 他念叨着,像是能够感受到我的痛苦一般踉跄着。 忽地,他抽出墙上高悬着的剑猛地向自己的胸口刺去。 刺啦—— 是剑刃划过衣帛刺入血肉的声音。 月牙白的衣服衬得这血越加可怖,湿哒哒地流了一地。 “夕毓,当时的你有这么痛吗?” 沈开霁像是疯了般,眼中满是悲戚,又喷出一大口鲜血,随即向后倒去。 之后的几日殿内都昏暗幽闭,未点一盏烛火。 他蜷缩在一角,发丝散乱,隐隐夹杂些白发,呆滞地看着眼前。 我走到他身边,冷眼瞧着他如今的模样,忽地笑了笑道:“沈开霁,倒还真风水轮流转,如今轮到你为我神伤了。” 他忽地踉跄着站起身,喃喃道:“我要酒,喝了酒就能看见夕毓,夕毓。” 几个酒壶被丢在地上。 他随意踢开,拿起一大壶酒就囫囵咽下。 不过半瓶,便晕死在地,手还紧紧握住酒瓶,低语着我的名字。 “夕毓,我有悔,你回来,夕毓。” 连着好久,他沉溺于酒水的麻痹,企图让自己忘掉做过的一切。 “沈开霁,当初你亲口告诉我,傅家才是你登基最得力的助手,让我处处让着傅安意,我做到了,可你为什么还后悔了?” 他脸色透红,倒在殿内一角,无意识道:“夕毓,我后悔了,你能见我一面吗?” 辛辣的酒位散布整个殿内,熏得人不自觉皱眉。 若是他再这样下去,迟早会出事。 在我还在犹豫纠结时,忽地入了他的梦,和他一起回了年少时。 “夕毓,我终于梦到你了。” 沈开霁箍住我的手,猩红的眼死死盯住我,生怕我消失。 “陛下说什么呢,您是皇上,怎么能和我一个乡野女子厮混。” 我冷冷地将当初他说的话全部还给他。 果然,沈开霁颤抖着收回了手,踌躇着道:“夕毓,真的是你。我知晓错了,你回来好不好,无论让我怎么样我都答应,无论后位还是傅安意,任凭你处置。” 我摇摇头:“不,我都不要,这些对我来说都不重要了,沈开霁,我不爱你了。” 他猛地拽住我的袖子,眼眶中的泪缓缓滴落。、 “不,夕毓,我不相信。” 我嗤笑一声道:“无论你信不信,一切都回不去了,沈开霁,我死了。” 刚说完这句话,他便捂住胸口,疼痛万分般蜷缩着。 “夕毓,你有什么怨恨都可发泄出来,莫要离开我,好不好?夕毓。” 沈开霁分明痛苦万分,浑身痉挛着,却还是乞求着。 此刻的他全然没了帝王的模样,倒像是个乞丐在索求能入口的饭菜。 “傅氏一族我会让他们付出代价,只要你愿意,我什么都愿意给你。” rn 5 rn 我看着他,却不自觉想起当年第一次遇到他,那时他年少意气,肆意嚣张,为求个公平正义,护佑百姓,不惜推翻朝政。 娶我时,眼睛都在亮着,满眼希冀地掀开我的盖头,告诉我此生唯余我一人。 成亲几载,他为我描眉绘唇,做世间夫妻最为寻常平凡的小事。 后来他却变得狠戾冷冽,勒令我乖巧懂事,委曲求全,将皇后之位拱手让给陪他起义的将军之女。 “沈开霁,我后悔了,盛夏那夜,我不敢贪凉去泛舟游湖,偶遇了快马而过的你,若是这一切都未曾发便好了。” 泪顺着脸颊流下,化落在地。 梦境消散,我转身离开,没有一丝留恋。 等到沈开霁醒来之后,神色与往常没有半点异样,好似我那日瞧见的都是幻象。 他没再见我,只是让底下人将我的尸首收殓,以皇后之仪下葬。 百年后,夫妻同棺,共存万世。 我听见之时,心头泛起阵阵恶心,生前将我折磨至此还不够,连我死后还要接着纠缠。 “沈开霁,你还真是执迷不悟,就连我死后都不安生。” 他高坐在上首,底下是颤颤巍巍的王公公。 “陛下,您若是这般下旨,怕是皇后那边会有怨言,连带着傅家都会不快。” 沈开霁摩挲着手中用玉做的海棠花,那是我送给他的生辰礼,如今算来也有五六个年头了。 “朕是皇帝,还是他们是皇帝,若是不愿,便让皇后自请退位吧。” 王公公不好再多言,躬身告退。 “三年前蛊术的事情也该查个清楚。” 殿内不止王公公僵硬在了原地,还有我。 三年前,沈开霁在宫中海棠树底下挖到了蛊术符,傅安意却说那是专门摄人心魄的情蛊。 但蛊能惑心智,活死人,唯独撼动不了情爱半分。 沈开霁却信了,那时我们两人本就因着前朝的事吵个不停。 这事出来后,他却直接让我为贵妃,要改立傅安意为妻。 那时的我哭着哀求他,乞求他不要丢下我。 可沈开霁却冷着脸,让我懂事些,莫要误了朝中大事。 我不愿为妾,便一人到了荒芜人烟的院子,这一住便是三年,三年未曾见过沈开霁。 无论傅安意在我面前多么嚣张,讽刺我没了宠,成了冷宫中的废后。 “你是不是从始至终都知道我是被诬陷的?沈开霁。” 他坐在龙椅上,满是帝王威仪,为了那身明黄色袍子,想来是什么都能舍弃的,包括我。 宫中暗中传出沈开霁要查探蛊术的消息。 傅安意着急忙慌地要见他,在殿外待了好几日,都未见到一面。 我在皇宫内溜达了好久,不少宫女都开始传言当初那蛊术的事情和皇后逃不了关系。 说的人多了,这流言便更加凶猛,怪不得傅安意急成那样。 承乾宫外,傅安意塞了把银子给王公公,悄声问道:“陛下如今还不想见本宫吗?” 王公公掂量了几下银子,趁着旁人未注意,暗暗对她摇摇头。 翠竹也到了承乾宫门口,因着先前的命令,便畅通无阻地进去了,让旁边的傅安意更加惊慌。 “陛下,这是先前娘娘宫中被搜出来的符咒。奴婢已经让赵安成瞧过了,根本没什么作用。” 沈开霁看着那符咒,像是定住了一般,良久未曾说话。 翠竹继续道:“既然这证据都找齐了,那陛下是不是应该开始搜查了?” 她这话意有所指,就差将傅安意的名字说出来了。 沈开霁看着桌上的玉海棠,声音冷冽道:“朕知晓,你放心吧,有罪的人都逃不了。” 我看着他,莫名想起那年战场上他手起刀落,淡漠地砍掉敌方首级,也是这般神情。 只是那时他为皇位,如今居然是为了我。 倒真是让人有些唏嘘。 翠竹站在殿内,忽地跪下道:“奴婢还有一件恳求陛下,请您莫要收回和娘娘同棺的旨意,让她死后能够安息吧。” 殿内寂静,沈开霁良久未曾言语,神色晦暗着,缓缓道:“朕知晓了,你先回去吧。” 可是人走后,他拿出那道明黄色的圣旨,提起的笔顿了又顿,忽地冷笑着。 “夕毓,你这辈子也被想摆脱我。” 他看着那圣旨,眼中满是偏执疯狂。 沈开霁在宫中闹出的动静颇大,挨个宫殿开始搜查,明面上声称没找到半点蛛丝马迹,可暗地里却已然派了人将傅安意宫中的人全换了。 其实他能看出来的,当年是傅安意故意栽赃陷害我,只是那时他也需要一个废后的借口,便顺承了这个莫须有的罪名。 rn 6 rn 沈开霁白日里看着倒还算正常,只是夜中却怎么也入睡不了。 他在宫中晃荡着,不知怎的,到了我的宫中。 我看着他缓步进了院子,默然看着那株被砍掉的海棠。 只残留些许根部,暗示着它曾经在这里绽放过。 “陛下,来这里干什么?”翠竹看着莫名出现的帝王,冷声道。 沈开霁未搭理她,依旧直勾勾地看着海棠。 “这是什么时候砍的?” “娘娘临终前央奴婢砍的,不过这花早就枯萎了,陛下也不必再顾念这些旧事。” 翠竹讽刺地笑了笑,丝毫不顾及帝王的面子。 “当年您将娘娘赶到这院中里,那女人多次来讥讽嘲弄娘娘是个被冷落的无宠之人,娘娘从未抱怨过,她只是说,陛下不爱她了,这些事也算不得什么。” 院中冷风瑟瑟,吹散了泥土上仅存的几片海棠枯叶,将最后几丝痕迹也带走了。 沈开霁愣愣地站在原地,捂住胸口喷出一大口鲜血来。 “夕毓,你难道就这么恨朕吗?” 我细细想着这“恨”字,只觉得远远达不上,如今的沈开霁在我心中与陌生人无异,最多是共有一段往事罢了。 他一夜未眠,站在院中,眼底乌青,看这不存在的海棠树。 等到早朝之际,他似乎没有半分倦态。 可底下大臣上奏中途,所有大臣亲眼看着他口吐鲜血,晕死过去。 王公公连忙唤了太医,却只得出个忧虑过度的结果。 沈开霁醒来之后,像是癫狂般喊着:“朕的玉海棠在哪?快拿给朕!” 等到东西到了他的手里,他细细摩挲着,才安稳下来。 傅安意急急忙忙地到了他的榻前,连声垂泣着道:“陛下,您怎么样了,还认得臣妾是谁吗?” 沈开霁盯着她,满是惊喜地喊道:“夕毓,是你!你回来了!” 傅安意的脸色变得僵硬,勉强地笑了笑。 “陛下,臣妾不是,夕毓已经死了。” 她话音刚落,沈开霁便掐住了她的脖子,呵斥道:“谁说夕毓死了?她没死!” 幸亏太医还在这处,连忙给他服了安眠的汤药,沈开霁这才安稳地睡下。 我静默着看着他全然失控的样子,莫名觉得有些可笑。 大臣们都是亲眼看着皇上重病发狂的,私下也都隐隐有些不安,全都挤在承乾宫外要求着见陛下一面。 吵吵闹闹的,乱成一团。 可里面的沈开霁只是睡着,眉间紧皱,头上黑发白丝掺杂在一起,似乎再没有精力管旁事了。 傅安意慢步走出去,让外面的大臣安静些。 到底是世家大族出来的贵女,短短几句便平息住了局面。 之后的很久,沈开霁都是睡着,沉沉地睡着,醒了便是认不得人,说些胡话。 那玉海棠上被傅家的人涂上了能致人疯癫的药,一点点侵蚀着他的意志。 他分明察觉了,却全然不顾,将那玉海棠握得紧紧的,半点都不放松,生怕别人夺了去。 “夕毓,我脑子里都是你的身影,醒着的每一刻心都是蚀骨的痛意,疯了便疯了吧。” 沈开霁在承乾宫外种满了海棠树,却再也种不出那年海棠的鲜艳。 一个沉迷于情爱的帝王对朝堂而言无疑是致命打击。 渐渐地。朝中事务全都由傅家掌握。 我看着全然大变的局势,心中有一股强烈的预感,沈开霁不会这样轻易倒下。 傅家狼子野心,开始慢慢吞噬不属于他们应有的东西。 那夜寂静,众人皆以为沈开霁发病后睡去,王公公和傅家众人生了事。 可在他们刚进宫门之际, 沈开霁像是通晓了一切般,提前布下守卫,又将傅安意拿下,不过半刻钟,傅家所有人都已经被抓住。 我看着他披盔戴甲的样子,知晓他一直未变,冷心冷情,便是连我的死讯都能够利用。 那情深悲戚怕也是他圈套中的一环。 他终是成了真正的帝王。 rn 7 rn 傅家所有人伏法,沈开霁一人独自去见了狱中的傅安意。 “当初那情蛊的事是你陷害夕毓的。” 傅安意冷笑一声,抬起头看他:“你不是早就知晓吗?沈开霁,论心狠,我可是比不上你一丝一毫,与自己相依相靠了数十年的发妻都能够抛弃。” 沈开霁僵在原地,踌躇着不知道该如何反驳。 我看着傅安意,头一次觉得她的话是这般有道理。 “朕没有,朕只是想再等几年,可夕毓却……” 沈开霁苍白着脸反驳。 傅安意站起身来,慢慢说着:“是啊,再等几年,等到我死了,傅家没了,你就能将一切复原, 陛下,你未免太过自信了些。” “那情蛊是我诬陷她的,你们之间的矛盾也是我刻意制造的,这一切都是我做的,但夕毓却是你害死的,沈开霁,是你亲手催动了夕毓身上的情人蛊。” 沈开霁猛地抬起头,诧异道:“你怎么知道?” 傅安意笑了笑:“是谁,我全部知晓,这才能够利用夕毓那个蠢女人对你的情,成了这皇后。沈开霁,如今你一切都有了,却也什么都没了。” 沈开霁站在原地,阴沉着脸色,猛地拿着匕首刺向她的胸口。 随即转动匕首,血肉粘连在一块。 暴戾又毫不留情。 “朕不相信,夕毓是爱朕的。” 傅安意因疼痛浑身战栗着,张着的嘴低语着。 “你留我一命,我告诉你再见到夕毓的办法,放过我。” 沈开霁狐疑地附耳过去。 只可惜他们的声音太小了,我即便是距离他们咫尺之距也没能听清。 不过再见到我,只可能是痴人说梦,我连尸体都烧了,怎么可能有再见的机会。 等到傅安意说完,沈开霁有些恍惚地站在原地。 “这下可以放过我了吧。” 沈开霁扭过头,冲她冷笑着,随即手中力道加重,狠狠地加重扭转着匕首。 “害过夕毓的人朕不会放过,朕现在不会杀了你,你会亲眼看着朕怎么折磨你。” 傅安意瞪大了眼睛,看着插入腹部的匕首,晕死过去。。 沈开霁身上满是血腥味,一人缓步走了出去,看着寂寥宽阔的皇宫忽地笑了笑道:“夕毓,你一直在的,对吗?” 他说出那话时,我莫名觉得身子好像晃动了片刻。 不知为何,之后我一直未曾消散,看着他成了这独占高处的皇帝。 短短半年,前朝后宫都没了能够威胁他的人。 可却他莫名迷上了炼丹问药,日日寻些道士给他做些丹药。 致命 性的丹药确实能缓解他的痛苦,在梦中回忆起与我的点滴,却也会吞噬他的寿命,让他变得虚弱。 承乾宫三年来最为频繁的便是宣召太医,为发疯的沈开霁包扎因意外生出的伤。 可他却半点不顾,依旧执迷于在梦中见我的幻影。 “夕毓,我好想你,你回来好不好?” 沈开霁猛地推翻了烛火,火舌吞噬着他的裸露的皮肤,可他异常兴奋,因着痛苦而兴奋。 前脚刚走的太医又被唤了回来,为他包扎着伤处。 “陛下,您莫要再做这些伤害身子的事了。” 沈开霁对这话像是听不见般,沉声道:“那药来。” 侍卫无法,颤颤巍巍地呈上能使他入梦却招致痛苦的药。 沈开霁毫不犹豫,囫囵吞下几粒,擦擦嘴角的笑,露出个温和的笑。 “夕毓,我又能见你了。” 莫名地,我的胸口处又隐隐作痛。 “沈开霁,我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彻底摆脱你。” 话音刚落,我又入了他的梦。 沈开霁一见到我,便紧紧拉住我道:“夕毓,你终于肯出来了。” 我只是冷冷看着他道:“你该放下了,我们回不去了。” 他摇摇头道:“不,我们还有机会的,日后我每日都吃丹药,在梦中见你好不好?” 这话说得颇为可笑,似乎将过往一切都一笔勾销了般。 “沈开霁,我不爱你了。” 我平静地说着,心中没有一丝波澜,像是吃饭喝水般寻常的事。 他这才慌了神,连连摇头。 “不,不,我问了傅安意,她说了,我体内的母蛊还活着,你就还爱我,就能一直见到我。” 我嗤笑一声道:“沈开霁,蛊虫只要有一方还有情便不会死,你放不下我,执念太深了,母蛊自然还在。” 他捂住耳朵,不愿意听这真相。 “沈开霁,这么多年,我们之间纠缠得够久了,你也该放我离开了。过往种种,我也不怪你了,你是时候放下了。” 我直直地看着他,强逼着他听我的话。 “你应该怪我的,夕毓,哪怕是恨,你不要忘记我好不好?” 他看向我的眼中满是乞求,泪划过脸颊,落到地上。 可这话来得太迟,早已没了挽留的机会。 我擦擦他的眼角,喃喃道:“我走了,你好好做你的帝王吧。” 身体像是被一阵风吹散开来,变成飘扬在空中的蒲公英,轻盈放松,所有的一切也都消散无烟。 rn 第1章 承欢 玉姣被男人一把摁在书案上,来不及轻呼,男人带着松木香的气息,就喷洒而来。 身后是冰冷的书案,玉姣躲闪不开,只能微微侧开头去。 男人明显是醉了,动作粗鲁。 玉姣的心中默念着,成了…就快成了。 谁知道,屋外一阵响雷,男人忽然间愣了愣,看也不看玉姣的,就径自起身。 咣当一声,男人离开书房,书房的门洞开着,屋外正在下雨,冷风灌入本来还温暖的室内,让玉姣忍不住地打了个哆嗦。 也就在此时。 一个婆子,从外面进来,瞧见室内的一片狼藉。 书案上的笔墨纸砚,全部被推翻到地上去,婆子的目光,落在玉姣的身上,玉姣如同一朵刚刚淋了雨的荷花一样,粉面桃腮,娇娇颤颤。 玉姣不喜欢被人这样打量,于是挣扎着想要起身。 那个婆子,快步走了过来,一把将她摁住。 “可不兴起来,你且再躺一下。”那婆子说着,还顺手拿了个软垫,塞到了玉姣的腰下,将她垫高。 她得夫人的命令,必须把这薛玉姣盯住了,保证一次成事,早日怀胎。 玉姣觉得这样的姿势,过于羞耻,不自在地动了动。 婆子的声音异常冰冷:“你若不想再遭一次这样的罪,就乖乖配合。” 玉姣张了张嘴,想告诉婆子,没用的……没用的……男人在最后的时候,便起身离去,莫说垫高身体,就算是倒立,她也怀不上,话到嘴边,她咬了咬唇,又咽了回去。 她在这府上唯一的价值,就是替不能生育的嫡姐生孩子,若是连这个任务,都完不成,可想下场。 婆子见玉姣的眼睛红肿,像是哭过。 婆子冰冷地劝慰了一句:“你也不用觉得委屈,能伺候咱们主君,是你八辈子修不来的福气。” 玉姣听了这话,觉得有些讽刺,想问上一句,这福气,给你,你要不要? 她和姐姐薛玉容,都是永昌侯府的小姐。 只不过,薛玉容是大夫人李氏所生的嫡女,而她只是一个小娘生的庶女。 她的父亲一贯花心,大夫人李氏为了固宠,把她的小娘柳氏抬到了府上,小娘刚怀上弟弟的时候,就被打发到庄子上了。 小娘领着他们姐弟,在乡下庄子上熬了一年又一年…… 直到,两年前,父亲想起了弟弟,她才借着弟弟的光,同小娘一起回到了薛家。 她本就到了议亲的年纪,小娘想着,薛家不会有人想起他们了,就做主给她定了一门亲,她虽未见过,但也知道,那人是一个清白的书生。 她也想过,宁为寒门妻,不为高门妾。 可谁曾想…… 回到薛家,不足两年,她未能如约嫁给那清白书生,反而被薛玉容胁迫,来了这忠勇伯府。 薛玉容和忠勇伯成亲多年,这肚子里面一直没什么动静,她急啊!怕自己这正妻的位置坐不稳,又怕有人抢在自己之前,生了孩子,抢走了这嫡长子的位置。 急来急去,薛玉容就把主意打在了她的身上。 用小娘和弟弟压着她,让她来这府上,生个孩子,养在薛玉容的名下。 玉姣苦笑一声,什么福气?她不过就是一个给人生孩子的物件罢了。 那婆子不许她动,她就这样躺在冰冷的书桌上,直到……那婆子点的一炷香燃尽。 婆子才不耐烦地开口了:“起来吧!夫人要见你。” 玉姣起身后,本想提议去梳洗,但她知晓,一个生孩子的物件是没有这种资格的,只好垂着头,一边匆匆忙忙地把自己花了的口脂干净,一边又整理着自己凌乱的衣裙,这才跟着婆子往前走去。 外面还在下雨,这雨虽然不大,但冰冰凉凉的,落在人的身上又黏黏腻腻的,让人很是不适。 离开书房,穿过两个月亮门,又掀开一个垂花帘,就到了大夫人薛玉容的居所,琴瑟院了。 琴瑟和鸣,倒是极好的名字。 薛玉姣等在了屋外,那婆子径自往屋内去通传。 “夫人,人带到了。” 玉姣就站在雨中等着,直到全身都淋透。 玉姣本就是初次承恩,身上和被重物碾压过一样,酸疼酸疼的,如今在这冷雨之中一站,就有些挨不住。 就在此时。 那婆子又小心翼翼地劝了一句:“夫人,她这身子若是着了凉,毁了今日的事情……岂不是功亏一篑?” “进来吧。”薛玉容淡淡地说了一声。 玉姣听了这话,并没有觉得轻松,反而紧张起来。 “进来!”薛玉容又喊了一声。 玉姣这才抬脚进了屋子,薛玉容靠在软榻上,模样端庄温婉,只不过眉眼之中带着几分病容,此时她正用审视的目光,看着玉姣。 玉姣随了她小娘,模样极好,艳丽之中又带着几分乖巧,格外勾人。 眼见着玉姣的双腮泛红,眉眼之间也带着几分娇色。 薛玉容只觉得,好像吞了一只苍蝇般的恶心,若不是成婚多年,她也不曾有孕,她何苦这样作践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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