韶华小说

韶华小说> 刚刚好 > 第11章

第11章

道话音刚刚落下。 李氏的大丫鬟海棠,就火急火燎地跑了进来,进屋第一句话就是:“夫人!不好了!不好了!” 薛玉容瞧见这一幕,就皱了皱眉。 李氏也呵斥道:“有什么话好好说!谁又不好了?” 海棠这才定住脚步,看向李氏道:“夫人,侯爷说要抬柳小娘做贵妾!” 屋子里面的人听了这话,都是微微一愣。 尤其是李氏和薛玉容两个人对视了一眼,都从彼此的眼神之中看出来了意外。 柳小娘也得过永昌侯一段时间的喜欢,永昌侯也不是第一次想给柳小娘抬身份了,可没能征求到李氏的同意。 永昌侯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想法,从来不会因为妾室,和李氏对着干。 谁让李氏的娘家有一定实力,李氏没允许的事情,他也就歇了心思。 后来柳小娘母子三人,就被李氏安了一个莫须有的罪名,赶出了伯爵府。 一晃这么多年过去了。 侯府虽然女人不少,可李氏之下,从未出过贵妾。 算上柳小娘,以及那薛玉嫦的小娘,这府上一共就两个良妾。 除此之外……其他女人都是贱妾和通房。 如今海棠这话,落在李氏的耳中,自然是如同一石激起千层浪! 李氏的脸色瞬间就阴沉了起来:“幽芳院这个贱人到底想做什么?让儿子出风头就算了,自己还想抬身份!” “快,容儿、庚儿,你们随我去见你们父亲!绝不能让这个贱人得逞!”李氏一边说着,就一边用袖子拂开桌子上的茶盏。 茶盏哗啦一声,被推倒,里面的茶水洒了一桌子。 但是李氏根本就没关注这个,而是冷着脸往前走去。 薛玉容忙不迭地跟上,走到李氏的跟前搀扶住了被气到的李氏。 李氏是真的生气了。 她正想着把柳小娘的身份往下压一压呢,可柳小娘就被抬了贵妾,她这心中怎么能不冒火? 永昌侯答应完玉姣,给柳小娘抬妾的事情后,就去了书房。 此时听到外面传来了李氏的声音,脸上的神色有些不自在。 他之所以躲到这书房,就是怕李氏和她闹。 如今看来是躲不过这件事了…… 李氏也不让人通传,也不维系着往日体面大娘子的模样,而是一脚踹开了书房的门。 她进屋后,就瞧见永昌侯正坐在书桌前方练字。 李氏见永昌侯一副什么事情都没发生的样子,便更生气了:“侯爷就没什么想说的吗?” 永昌侯皱眉看向李氏:“你觉得我应该说点什么?” “就说说柳氏!侯爷不应该和我交代一下吗?”李氏反问。 李氏和薛玉容不一样。 薛玉容在伯爵府,虽然不至于步履维艰,但总归是不敢这样和萧宁远说话的,反而要每句话都顺着萧宁远,就怕惹萧宁远不快。 但李氏在这侯府上,平时看着温婉大气,可若是发起火来,也是格外的不把人放在眼中。 永昌侯听了李氏这话,脑海之中忍不住地浮现出刚才玉姣说他怕李氏的话。 他的脸色顿时一沉:“怎么?柳氏的事情,本侯做不了主吗?” 永昌侯平时也不敢和李氏这样叫板。 奈何今日没少喝,再加上被玉姣那话一激,整个人都比往日硬气不少。 李氏看着永昌侯这般模样,被气得眼前一黑,就要昏迷过去。 薛玉容连忙扶住了李氏,看着永昌侯说道:“父亲,你这怎么能这样气母亲?” 永昌侯皱了皱眉:“容儿,这没你的事情,你别跟着掺和!” 薛玉容皱眉道:“父亲,你当真要为了一个妾室,惹母亲不痛快吗?” 李氏的脸色苍白且虚弱,但语气却格外坚定:“容儿,你不必多说,既然你父亲执意如此,那我这便收拾东西,回娘家,也请侯爷写上一封放妻书,从此以后,莫说贵妾,就算是你让他当你的夫人,让她生的贱种当嫡子嫡女,我也没意见!” 第62章 碎嘴子 永昌侯听李氏说要回娘家,还要自己写放妻书,顿时就醒了酒,也回过神来。 李氏若是回娘家,那可了不得! 李氏的娘家,可是世家大族,如今李氏的兄长,最是护短,十分不好惹。 若是自己真把李氏气回了娘家……那可是得不偿失。 这样想着。 永昌侯连忙讪笑着讨好李氏:“好了,夫人,你莫要生气了!什么放妻书不放妻书的,说出来多不吉利,以后切莫再提了。” 李氏瞥向永昌侯:“那柳氏的事情呢?” 永昌侯连忙说道:“便说我醉了,说了胡话,不作数,这样总行了吧?” 如果牺牲柳氏,可以让李氏不闹事,他自是愿意。 只是这样一来……玉姣那……罢了,以后他再想办法补偿玉姣吧! 便是玉姣的身份和地位已经有所提升,可是在永昌侯权衡利弊后,玉姣和柳小娘,依旧是那随时可以被牺牲之人。 此时永昌侯根本就不在乎柳小娘的心情如何,他只想稳住李氏。 薛玉容见父亲改了口,便长松了一口气,跟着说道:“幸好这件事……其他人还不知道,父亲当没说过这话便是。” 薛玉容微微一顿:“时辰不早了,父亲,我这便随主君回府。” 永昌侯刚才是醉糊涂了,这才扔下宾客自己独自回书房,然后才有了刚才的事情。 如今被这件事这么一惊,也就醒了酒。 这才回过神来,作为宴客的主家,他们如今没人陪在花厅,着实不体面。 于是永昌侯就连忙领着众人往花厅去。 谁知道这一过去,就瞧见徐昭跟着几个尚未散去的人,在那花厅之中吐沫横飞地说着什么。 等着走近了。 永昌侯就听到徐昭说:“永昌侯府的那位新贵妾,便是薛琅和薛玉姣的生母,能生出这般龙章凤姿的孩子,想来一定十分不俗!” 永昌侯听了这话,只觉得两眼一抹黑。 本来侯府内部的事情,他自己改口说是戏言便是,可如今徐昭在这宣传什么呢! 瞧见永昌侯过来,众人看向了永昌侯。 这人要是饮了酒,难免比寻常的时候放肆一些,此时就有人问道:“永昌侯,今日怎么没让你府上的那位贵妾来参加宴席?” 永昌侯和李氏的脸色,都难看了起来。 永昌侯是有些不知所措。 李氏的脸则是黑了又黑,仿若可以滴出墨水一样。 李氏冷声否认道:“你们怕是误会了,我们永昌侯府,可没有什么贵妾。” “这怎么可能!我可是亲耳听到的!”徐昭大声说道。 李氏否决了此事,岂不是说他徐昭说话不着调? 徐昭自然忍不住辩驳。 李氏看着眼前那容貌虽然俊朗,但一脸玩世不恭、满嘴跑马车的徐昭,恨不得拿出一根针线来,将徐昭的嘴给缝上。 可奈何徐昭这厮…… 人虽然碎嘴子,但是出身好啊。 当然,也正是因为出身好,才给了徐昭碎嘴子的资本,不然徐昭整日闲谈八卦这汴京城中高门大户的事儿,哪里还会活蹦乱跳到现在。 指不定什么时候,就让人把腿打折了,或者是被人把嘴缝上了。 “你听谁说的?”李氏问道。 徐昭正要开口,便瞧见萧宁远和玉姣一前一后往这边走来。 他心念一转,当下就说道:“萧伯爷来了!这件事萧伯爷也知道,不信你们问他!” 刚才李氏那么一问,徐昭就意识到了,这件事没自己想的那么简单,怕是事情里面还藏着事情。 既然如此,他并没有贸然回答,他自然不是怕李氏。 而且怕牵累了玉姣小娘子。 反正把这件事推给萧宁远就是!且看萧宁远怎么回答! 站在李氏身侧的薛玉容,听到徐昭这话,脸色就微微一变,主君也知道这件事吗? 萧宁远走过来后,李氏自然不好问这件事是不是萧宁远说出去的。 此时的李氏,觉得自己好比吞了一只苍蝇。 若是所有人都知道柳小娘被抬为贵妾了,那今日……便不能以永昌侯酒后戏言为名头,撸了柳小娘刚到手的贵妾位置了! 不然叫人怎么看他们永昌侯府? 李氏私下里敢和永昌侯胡闹,可这明面上,李氏还是给足了永昌侯面子。 她当下就笑着说道:“哎呀,侯爷,他们说咱们府上有贵妾了,是侯爷同意我想抬柳小娘身份的那件事吗?” 话从李氏的口中说出来。 不但给了永昌侯面子,也保全了李氏自己的体面。 永昌侯只好硬着头皮点头:“是,我还没来得及派人告诉你。” 徐昭听了此言,就得意了起来:“大家看吧,我徐昭从不说假话!” 玉姣闻言,把目光落在了徐昭的身上,眼神之中带着几分笑意,这次还真是多亏了徐昭这个大嘴巴,把事情闹得人尽皆知。 不然看李氏和父亲一起过来的样子,便知道,父亲又要出尔反尔了。 玉姣当下欣喜地往前走来,对着永昌侯行礼:“玉姣替小娘谢过父亲。” 永昌侯看向玉姣的时候,明显能感觉到,身侧李氏落在他身上的目光,阴冷的叫人遍体生寒。 永昌侯硬着头皮说道:“姣姣若是心中感激,以后便好好听你嫡姐的话,也好好服侍你的夫君。” …… 永昌侯府的寿宴,终究有散去的时候。 玉姣看着自己面前的马车,有些迟疑。 薛玉容已经先一步进去了。 玉姣不敢进去,就是不知道里面等待自己的,是什么样的狂风暴雨。 今天……看着平淡,可其实已经暗流汹涌了一次,算是玉姣带着小娘和弟弟大获全胜。 那李氏和薛玉容落了下风。 薛玉容怎会轻易放过她? 可没办法,玉姣只能硬着头皮上了马车。 玉姣一上去,就跪在了薛玉容的旁边,马车本来就小,玉姣再这么一跪,那更是人挤人。 薛玉容勾唇冷笑:“你小娘和你那个野种弟弟,还真是挺有本事的啊!” 玉姣连忙开口:“奴婢也不知道,小娘和琅儿要这样做。” 此时玉姣抬起头,目光清澈,任谁瞧见了,都会觉得玉姣说的是真话。 大概只有薛琅和宁远侯才会知道,薛琅出风头还有柳小娘抬贵妾的事情同玉姣有关系。 第63章 抹额 薛玉容心中虽然相信了玉姣说的可能是真话,可当她看到玉姣那一脸无辜的样子,心中便起了火气。 她伸出手来,用手将玉姣头上的发簪扯开。 玉姣墨缎一样的发,瞬间散落下来。 如此,显得玉姣更是美貌了。 薛玉容的手指被保养得很好,白皙如玉,可此时就是这样一双玉手,已经用手拈起玉姣的一缕头发,接着便是用力一扯。 薛玉容这一下子拈起的头发不对,约莫有十几根,这样用力扯下来,玉姣便能听到头发清脆的断裂声。 伴随着断裂声的,是如同针扎一样的疼痛。 薛玉容扯了一下后,似乎觉得很有意思,便漫不经心地,依法炮制。 玉姣此时已经抖得如同筛糠了。 她不知道这种屈辱又痛苦的惩罚,什么时候才能结束。 薛玉容看到脆弱又害怕的玉姣,觉得自己心中的恶气,一点点地散了出去,脸上渐渐地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没有人注意到,那已经放弃抵抗,瞧着乖顺的玉姣,微微垂着的眸子里,满是不服输不认命。 如果说,这就是今日反抗后,带来的惩罚。 玉姣觉得,是值得的。 总有一日,她再也不必对着薛玉容下跪!总有一日,她要直起脊背,堂堂正正地活着! 她这般卑微的庶女,这般上不了台面的侍妾,就如同这些贵人眼中的草芥,可以随意凌辱。 可草芥又如何? 草芥也会用柔弱的枝条,撑开压在身上的巨石,总有一日,能舒展枝叶,得见天光,开出花儿来。 从永昌侯府到忠勇伯爵府没多远的路,但是在薛玉容的刻意欺辱下,对于玉姣来说,显得格外的漫长。 但再漫长再难走的路,也终有走完的那一天。 最终。 玉姣下了马车。 此时玉姣的头发已经被重新梳过,比从前更整齐体面了几分,完全看不出来玉姣刚才被扯断了许多头发的痕迹。 不得不说,翠珠梳头发的手艺,还是很好的。 萧宁远也刚下马车。 他的脚步微微一顿,像是刻意等着薛玉容等人一样。 薛玉容带着玉姣往那边走去,她斜着眼睛看了玉姣一眼,用眼神警告玉姣不要告状,更不要流露出委屈的样子。 玉姣气已经受了。 自然不差再做做戏,于是便乖觉地按照薛玉容的意思做了。 薛玉容也怕萧宁远看出玉姣刚才哭过,此时就随口打发道:“你既然累了,就早早回去休息。” …… 清晨。 昨夜累到了的薛老夫人,起得晚了一些。 孙嬷嬷服侍着薛老夫人洗漱,等着收拾齐整后,就把昨夜没来得及看的寿礼,一样一样地拿过来给薛老夫人看。 不多时。 便看到一个细绢卷轴。 孙嬷嬷把里面的东西拿了出来。 里面是一个抹额。 做工十分精美,老夫人忍不住多看了一眼。 孙嬷嬷开口道:“这是四小姐送的。” 说到这,孙嬷嬷忍不住地补充了一句:“四小姐算是有心了,东西虽然不贵重,但很实用,想来是她知道老夫人您有头痛的毛病,才特意做了这抹额。” 说着孙嬷嬷用手捏了捏,又惊喜地说道:“这里面好像还放了药草!” 薛老夫人有些好奇:“拿过来看看。” 孙嬷嬷把东西拿过去,薛老夫人仔细看了看,很是满意的颔首:“找个人瞧瞧,这抹额里面都放了什么东西。” 正好,府上的郎中今晨过来给薛老夫人请平安脉。 孙嬷嬷便当着薛老夫人的面,直接把抹额给了郎中。 郎中闻了闻,便含笑道:“这里面放了舒缓头疾的温补草药,这个法子倒是巧妙,我之前怎么没想到过?” “老夫人可以经常用一用,说不准对老夫人的头疾有奇效呢!” 薛老夫人听了郎中的话,脸上便带起了满意的笑容。 从前她竟不知,玉姣这丫头……这么有心? 还是说,玉姣到了忠勇伯爵府后,人也跟着成长了? 可不管是哪个方面,薛老夫人还是希望侯府的孙辈们,都能好好的,便是不给侯府添光,也切莫给侯府添乱。 之前她觉得玉姣性子野,怕玉姣给侯府惹麻烦。 如今看玉姣这般样子,她应该是多虑了。 这样一来,薛老夫人又忍不住地想到了昨天睡前,孙嬷嬷对着自己说的事情。 柳小娘被抬贵妾了。 她想了想便道:“香桂,你挑两样东西,给柳小娘送去,便说是因为她把孩子教养得很好,赏她的。” 说到这,薛老夫人微微一顿,补充了一句:“从今日开始,也让琅儿每日到我的寿康堂来请安。” 之前李氏说,怕薛琅冲撞到薛老夫人,惹老夫人不快,擅自免了薛琅请安这件事。 所以祖孙两个人虽然同在一个府上住着,可是往来并不多。 便是见面,也是寥寥无几。 薛老夫人听到的关于薛琅的事情,都是从李氏的口中听到的,不免对薛琅有几分误会。 她之前只当薛琅是个大字不识几个的乡下野小子,可昨日寿宴上的一幕,让她发现自己好像被一叶障目了。 薛老夫人到底是在宫里待过的人。 自然能品出点滋味来。 孙嬷嬷听了这话,便有些担心地说道:“可老夫人这样做,那位会不会不快?” 薛老夫人淡淡一笑:“在这永昌侯府,我做事,何时要看其他人的脸色了?” 说到这,薛老夫人微微一顿:“她平日里在府上怎么做我不管,可她若是想把府上优秀的后辈掐尖儿了,不许他们露头出来,让我永昌侯府在这一代落寞下去,我岂能坐视不理?” 孙嬷嬷见薛老夫人要管这件事,便低声说道:“是,老奴这就去通传。” …… 玉姣已经起来一会儿了。 她除非身体难受,否则没有睡懒觉的习惯。 早些年在乡下庄子里面的时候,她虽然是侯府庶出的小姐,可也没人管她和小娘的死活,府上送东西来也不应时。 为了避免饿肚子。 小娘就领着他们种了一块地。 还养了鸡鸭可以下蛋吃。 所以每天天一亮,她就会起来做家里的事情,等着太阳出来,热起来的时候,她就回到家中看书写字,或者是做女红。 她用了饭,正想起身活动了一下,便感觉到小腹一阵抽痛,她忍不住地伸手捂住了自己的腹部。 第64章 震怒 春枝瞧见这一幕,连忙凑了过来,紧张地问道:“小娘,你怎么了?” 玉姣疼得脸色苍白,轻声开口:“我好像来月事了。” 说这话的时候,玉姣忍不住心头一紧。 春枝一边帮玉姣拿了月事带过来,一边瞧见玉姣脸上的神色不对,心中就担忧了起来:“小娘,你很不舒服吗?” 玉姣身体不舒服是其次,主要原因则是…… 她看着春枝低声道:“我来月事这件事,怕是瞒不住薛玉容。” 春枝也明白玉姣如今的处境。 夫人日日盼着小娘有孕。 可小娘侍寝已经快一个月了,不但没有身孕,还来了月事。 想也知道,夫人会怎样生气了。 “小娘,那现在要怎么办?”春枝也有些不知所措。 玉姣抿了抿唇,该来的总会来的,自她服下息胎丸避孕之时,她便知道,会有这么一天。 大不了再被薛玉容罚上一次…… 总之,她是决计不可能为薛玉容生孩子的。 谁愿意把自己的亲生骨肉,交给另外一个人抚养?更何况还是薛玉容这种面甜心黑之辈。 再者……孩子一生,她的死期也就到了。 所以如今,就算是薛玉容降下狂风暴雨,她也得忍着,绝不有孕! 最终。 玉姣在春枝的服侍下,缩到被子里面。 春枝还吩咐秋蘅烧了炭火,给玉姣装了个汤婆子暖身体。 这个季节,屋中已经冷下来了,府上的炭火还没有发下来,如今这点炭火,还是之前用来熬药剩下的。 和揽月院的冷比起来不同。 葳蕤院早就烧起了热烘烘的小火炉子,炉子里面装着的是上好的银丝炭,燃烧起来不但不会有烟气,反而会有一种好闻的草木清香。 毕竟冷到谁都行,可不能冷到这伯爵府即将要出生的独苗。 深秋以来。 薛玉容自己也比往日疲懒了不少,所以就免了大家的晨安,改成了晌午让大家去请安。 对于请安这件事,玉姣一向是做得无可挑剔。 所以晌午,哪怕玉姣腹中绞痛,玉姣还是顶着苍白的小脸,早早的去了琴瑟院之中。 伯爵府的其他通房侍妾还没到,玉姣是第一个到的。 玉姣一进薛玉容的屋子,便瞧见薛玉容阴沉着脸站在屋子的正中央,此时用不满的眼神看着她。 玉姣抿了抿唇。 薛玉容也不废话,开门见山地问道:“来月事了?” 玉姣听了这话,微微一愣…… 虽然说她也知道,这件事瞒不过薛玉容,毕竟薛玉容每几日,就会请人给她诊脉,想知道她是否顺利有孕。 但也没道理,她早上刚刚来了月事,晌午薛玉容就知道了! 玉姣顿时就意识到,揽月院里面怕又出了细作! 春枝自然是忠心耿耿,还有秋蘅,性子单纯,也不可能把这件事说出去……现在唯一的可能性,便是前两日,府上送来的两个粗使丫鬟。 那两个丫鬟虽然从来不进她的屋子,可整日在揽月院里面洒扫,难免会听到看到一些什么。 薛玉容看着眼前的玉姣,神色狰狞了起来,厉声呵斥:“没用的东西!主君最近这段时间,几乎日日幸你!你竟然没怀上孩子!” 玉姣早就猜到,薛玉容会是这样的反应。 所以如今被这样训斥的时候,并不意外。 心中有了准备,所以被薛玉容骂的时候,她便又是那副垂眸恭顺的样子。 薛玉容气不打一处来:“我抬你做良妾,带你回府见你小娘和弟弟,我对你这么好,你就是这样回报我的?” 玉姣的眼中有嘲色一闪而过。 对她好? 那薛玉容对她好的方式可真别致呢。 玉姣把心中的情绪隐藏了下去,抬起头来看向薛玉容,唯唯诺诺地开口:“夫人,妾也想有孕,但……” “但什么?”薛玉容冷嗤了一声。 玉姣抿唇道:“这件事也不是妾可以决定的,得看天意。” “天意?若是看天意的话,我还让你进府做什么!”薛玉容恼怒地看向玉姣。 她让玉姣入府,无非就是看柳小娘好生养,薛玉慈出嫁一年后,就生下了一个儿子,虽然说那个孩子最后溺水没了,但总归是能生不是吗? 所以她觉得玉姣也是好生养的。 每次让玉姣和萧宁远睡觉,她的心都在滴血。 这和平时,萧宁远自己纳妾不同,玉姣这件事,让她有一种,亲手将心爱的男人,推向别人的感觉! 尤其是这个别人,还是自己素来看不上的庶妹! 若玉姣能顺利有孕,也算是顺着她的意思来了。 可偏偏玉姣侍寝多次,也没结下珠胎。 薛玉容怎么能不气! 薛玉容看着眼前的玉姣,神色狰狞了起来:“来人,玉小娘来了月事,给玉小娘赐茶!” 玉姣听了这话,脸上并没有过多的神色。 已经不是第一次被赐茶了。 她今日既然躲不过,便忍过去。 谁知道,眼瞧着赵嬷嬷提了热茶进来,薛玉容就补充了一句:“玉小娘的手金贵的很,还得服侍主君,不能伤了……这样吧,赵嬷嬷,你便辛苦一些,服侍着玉小娘把茶饮了吧。” 玉姣听了这话,瞳孔瞬间放大,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薛玉容这个毒妇!竟然想给她灌滚烫的茶水! 薛玉容想拿她出气,可又不敢让萧宁远发现她的手上红肿,此时就想出了这个更阴狠毒辣的主意! 赵嬷嬷提着那壶热茶往这边走来,玉姣小步往后退去,不停地摇着头想要拒绝。 她哽咽地开口:“夫人,饶了我吧,饶了我吧,我保证一定会尽快为夫人生下麟儿!还请夫人再给我一次机会。” 薛玉容却铁了心要给玉姣教训。 翠珠已经和赵嬷嬷合力摁住了玉姣。 赵嬷嬷冷声开口:“玉小娘,你可不要乱动,不然这热水不小心溅到了你这张如花似玉的脸上,你可是要毁容的……” 眼瞧着躲不过这一茬。 屋外传来了有人走近的动静。 第65章 善意 外面的丫鬟已经开始通传:“夫人,白侧夫人到了。” 赵嬷嬷手上的动作一顿,看向了薛玉容。 薛玉容瞥一眼玉姣,便不耐烦地摆摆手,示意赵嬷嬷和翠珠放开玉姣。 玉姣得了自由后,连忙让开路,站到一侧。 很快,白侧夫人就进了屋子,她的脸色依旧苍白,整个人气质清幽得如同深谷兰花,格外的与世无争。 “请夫人安。”白侧夫人从玉姣的身边路过,好像没注意到玉姣一样,直接对着薛玉容行礼。 薛玉容仰着下巴,眼神之中带着几分不屑和妾室说话的倨傲,淡淡地应声:“身体不适,差人来通传一声,便可以不用来请安了。” 白侧夫人轻声缓语地说道:“夫人体恤,但妾却不能没了规矩。” 薛玉容听了这话,便想起来前几日白侧夫人呕吐的事情,多嘴问了一句:“怎样?积食的毛病可吃药调理了?” 白侧夫人闻言道:“多谢夫人关心,妾的身体已经好一些了。” 白侧夫人微微一顿,便继续说道:“只不过,妾还是经常觉得彻夜难寐,郎中说妾应该静养,今日妾来寻夫人,就是想请夫人同意,妾去慈音庵住上一段时间。” 慈音庵是一处庵堂。 环境很是清幽,当然……除了清幽,还有凄苦。 从前都是高门大户里面,罚后宅犯了错的女人去那边反思己过,这么多年来,还就没瞧见哪个人,自己主动请着去拿清修的! 至于近几年,虽然没有高门大户再往那送人了,可这样一来,慈音庵就更落寞了。 白侧夫人拖着这病恹恹的身体,竟然想到慈音庵去住…… 让人觉得十分奇怪。 玉姣悄悄地抬起头来,用眼睛的余光看了白侧夫人一眼,白侧夫人依旧是清幽冷淡,病弱扶风的模样。 薛玉容皱了皱眉:“岁兰妹妹好端端的,怎么想着离府居住?” 白侧夫人抿唇道:“实不相瞒,前些日子,我去找人批了命,说我要想完全好起来,便得得祈福三个月,又结合着郎中的话,这才想到去慈音庵……” 说着这话,白侧夫人又行礼:“还请夫人允许。” 薛玉容拧眉,看向白侧夫人,难以下决定。 她当然不是舍不得白侧夫人去清修。 三个月的时间虽然不长,但至少这三个月,主君不用去白侧夫人的院子了,不是吗? 之所以不好直接同意,那是薛玉容怕白侧夫人去清修这件事传出去了,成了她这个大娘子苛待白侧夫人。 白侧夫人好像知道薛玉容想什么似的。 这会儿就继续说道:“贤妃娘娘最近也病了,妾正好也为贤妃娘娘祈福。” 这便是师出有名了。 若是白侧夫人自己想去给贤妃祈福,这件事谁也说不出来不对来! 毕竟这白侧夫人,当年可是贤妃的贴身宫女,也正是贤妃做主,将这白侧夫人赐到忠勇伯爵府做侧夫人的。 而且不管怎么说。 这白侧夫人既然抬了为贤妃祈福这个说辞出来,薛玉容就断然不可能否决这件事了。 于是薛玉容摆出了端庄大娘子的姿态,倨傲地道:“算是你有心了,这件事我允了。” 薛玉容又问:“你打算什么时候出发?” 白侧夫人继续说道:“越快越好,最好今日便能成行。” 薛玉容正要疑惑白侧夫人为何这样着急。 白侧夫人便继续道:“妾想尽快为贤妃娘娘祈福。” 白侧夫人又道:“妾这便告退了……” 走到门口的时候,白侧夫人似乎才瞧见玉姣似的,看了玉姣一眼。 玉姣的脸被赵嬷嬷和翠珠掐过,此时微微红肿,瓜子脸圆润了几分,瞧着少了几分昳丽,多了几分可爱。 玉姣不说话,但还是行了礼。 白侧夫人转身看向薛玉容,开口说道:“我听闻这玉小娘,一手绣活做的不错,我那有一件灰狐裘衣的领口坏了,可否请玉小娘走上一次,帮我把那领子修补好。” 玉姣抬头去看薛玉容的脸色,此时的薛玉容,正温婉端庄地笑着,任谁也想不到,便是这样一位体面的大娘子,刚才竟然想给她的口中灌滚烫的茶水。 那一壶茶水下去,且不说她的嗓子会不会毁掉,就说她内里的脏器,恐怕也要受到不小的伤害。 玉姣当然想趁着这个机会离开。 但又不能表现的太明显。 玉姣这样一直看着,薛玉容便故作和气地轻声呵斥:“还愣着干什么!赶紧去帮白侧夫人做事!” 玉姣跟着白侧夫人从屋子里面出来的时候,这才敢缓缓喘气。 白侧夫人领着玉姣,往汀兰院之中走去。 路上,白侧夫人也不说话,只是被丫鬟竹香搀扶着,走在前面。 等着到了地方,竹香便开口说了一句:“请玉小娘稍等片刻。” 竹香一去一回,手上已经多了一件灰狐裘衣,竹香给玉姣展示着衣服的领口,这件衣服除了领口位置,用的是缎面,其他地方都是银灰色狐狸的皮毛,很是名贵好看。 那领口的缎面,的确破损了一些。 竹香道:“请玉小娘在这领口处,绣上一朵兰花,或者是几片叶子之类的,只要遮挡住这破损便可。” 玉姣接过裘衣,看向竹香,语气真诚地说道:“劳烦竹香姑娘,替我和白侧夫人说一声谢!便说我这人情,我玉姣记下了,若是以后侧夫人有需要的,玉姣一定义不容辞。” 玉姣此时已经明白了,什么女红好补衣服,都是白侧夫人随手救她的托词。 这件衣服上破损的痕迹,瞧着明显是刚刚让人用刀片划出来的,应当是白侧夫人想把戏做全了。 这件事对于白侧夫人看起来好像是举手之劳,但却救了她一次。 玉姣忍不住心生感激。 自从到了这伯爵府后,玉姣对这伯爵府后宅的女人,一向没什么好感。 毕竟这府上也没什么正常人,薛玉容作为当家主母,有两副面孔,面甜心黑。 孟侧夫人恃宠而骄,嚣张跋扈。 那两个良妾,心思叵测、手段拙劣。 这一次,还是她第一次,在伯爵府上感受到善意。 竹香微微一笑,继续道:“我家侧夫人说了,这件衣服,她不急着穿,玉小娘慢慢缝制便是。” 第66章 家宴 玉姣又对着竹香道了一声谢,这才回了揽月院。 到揽月院的第一件事,便是把春枝和秋蘅喊来了,将琴瑟院里面发生的事情说了一说。 春枝第一反应就是:“小娘,你是说咱们揽月院出了细作吗?” 秋蘅顿时紧张了起来:“小娘,我一整天都和春枝姐姐在一起,春枝姐姐可以给我作证,我绝对没有出卖小娘!而且小娘对我这么好,我……” 玉姣打断秋蘅的话,继续道:“我今日把你们喊来说这件事,就说明,我信任你们。” 秋蘅闻言放心下来,看向玉姣:“那小娘的意思是……” 玉姣抬头,看了一下正在揽月院里面洒扫的两个粗使丫鬟。 这两个丫鬟,模样皆是一般,但手脚很是麻利,看着挺守规矩的。 一个叫做荷儿,一个叫做莲儿。 刚来揽月院伺候没几日。 玉姣也不知道是哪个把自己的消息卖到了琴瑟院,还是说这两个,都是薛玉容的人。 春枝瞬间就回过味来:“这两个吃里扒外的东西!枉小娘还心疼她们辛苦,免去了她们很多活计!” “小娘,我们还是赶紧想想办法,把她们赶出揽月院!”秋蘅着急地说道。 玉姣却镇定自若地说道:“这件事不急。” “赶走了张三,还会有李四,做得太明显了,反而会让琴瑟院那位,现在就容不下我……” 玉姣微微一顿,漫不经心地瞥了两个人一眼,继续道:“先留在揽月院吧,我今日同你们说这件事,就是想告诉你们,以后便是在揽月院里,我们也要谨言慎行,万万不可以叫她们探了什么消息过去。” “你们也务必和从前一样对她们,切不可以叫她们看出端倪来。”玉姣继续说道。 春枝当下点头,至于秋蘅似懂非懂,但还是选择听了玉姣的话。 处理完这件事,玉姣又去缝那灰狐大裘。 她对这件事很上心,选了深绿色的线,仔细地在上面绣了兰草的叶子。 等着修补好这件衣服,已经到了晌午。 玉姣差春枝去送衣服,没多久春枝就捧着衣服回来了:“小娘,白侧夫人已经去慈心庵静修了。” 玉姣有些可惜,没赶上。 但事情已经如此,竹香又说了,白侧夫人不着急,想来是早就料到会这样。 玉姣只好把这件衣服,妥帖地收好,想着等见到白侧夫人的时候,亲自去还。 …… 自那日永昌侯府寿宴,日子已经过了几日。 这几日,萧宁远一直很忙,莫说玉姣这了,便是连伯爵府都鲜少回来。 偶尔回来一次,也是去见了有身孕的孟侧夫人。 这种情况,一直持续到中秋的前一日。 萧宁远终于把西郊大营的调配事宜处理完,让人送了消息回来,说下午便回府。 因为中秋之时,萧宁远得去宫宴上,所以伯爵府便提前办起了这中秋家宴,想让这府上的人团圆一下。 玉姣这种身份,没什么资格跟着萧宁远去宫宴,但这家宴……作为一个良妾,她还是得到场。 玉姣早早就梳妆打扮,别人打扮,是往好看了打扮,而玉姣是尽量让自己看起来规矩且低调一下。 她并不想出风头。 玉姣穿了一身墨绿色的裙子,硬生生地将自己身上的明媚和妖娆,往下压了几分,让整个人多了一抹老气横秋的感觉。 玉姣掐着时间,算计着不会太早,也不会太晚的时间,便领着春枝出发了。 玉姣在路上,碰到了文馨和锦葵。 这两个人,玉姣早就领教过,但此时她面上不显,客客气气地打着招呼:“两位姐姐好。” 文馨没说话,倒是锦葵嘴上没把门似的说了一句:“我们可不敢当你姐姐!” 说完,锦葵就拉着文馨走了。 摆明了是两个人,不想理会玉姣。 不过这样,正合了玉姣的心意。 玉姣便自己往慈心院去,谁知道这才走了几步,就迎面和一个人,差点没撞上。 还是玉姣先一步,错开身子,躲开那忽然间从拐角处走出来的人。 那人看到玉姣的时候,停住脚步,有些惊奇地打量着玉姣:“你是谁家的小娘子,我以前怎么没见过?” 说到这,他还补充了一句:“模样可真好啊!” 玉姣打量着来人。 来人一身锦衣,面容白皙,眼神之中有几分放浪轻浮,一整个纨绔子弟的模样。 年岁么?比萧宁远小上不少。 倒不是说,他真比萧宁远小很多岁,此人实际上只比萧宁远小三岁,说他显得小,是说这气质上,看着很不成熟。 今日是伯爵府家宴,所以今日这人的身份,已经昭然若揭了。 这是伯爵府嫡出的二公子萧宁轩。 玉姣恭顺地行礼:“妾见过二公子。” “妾?谁的妾啊?莫不是三弟的妾?”萧宁轩说着,眼神就亮了亮。 “你这种美人,跟了他简直就是暴殄天物,不若这样,我这就和他讨了你,你到我的身边伺候!”萧宁轩继续道。 玉姣的脸色有些难看。 春枝忍不住地开口:“二公子,我家小娘是大爷房内的良妾。” “大……大哥房内的?”萧宁轩吓了一跳。 他仗着母亲的宠爱,在这府上也算是为所欲为了,但他可不敢去招惹萧宁远。 平日里,他见了萧宁远都是躲着走的,萧宁远所在的东苑,对于他来说,也是绝对的禁地。 所以玉姣之前从未见过此人。 玉姣此时微微俯了一下身子,便快步离开此处。 她早就听闻,这位公子很是放浪不羁,荤素不忌,之前就从三公子的房内抢过美妾。 她可不想和这样的人沾上关系。 虽然说萧宁轩也没胆子对萧宁远的人动手,但这种人,走近了都会招一身腥,还是远着一些好。 玉姣快步走到慈心院。 就瞧见了伯爵府的老夫人,被人搀扶着走了过来。 伯爵府的老夫人,出身显赫高门,没嫁入伯爵府之前,便有郡主的封号。 后来又亲自跟着老伯爵出征西域。 是一位在家能镇宅安家,在外能提刀上马的厉害人物。 只不过自从老侯爷去了后,老夫人的身体就一日不如一日了。 第67章 齐聚 这位萧老夫人,如今年纪约莫四十多些,不足五十,其实年岁不大。 只是早些年,便守了寡,长子承了爵位,成了这伯爵府的主君,萧宁远成亲后,她便从当年的萧夫人,变成了萧老夫人。 她和那些保养得体的高门夫人不太一样,此时鬓角已经全白了,只不过她的形容举止之间,仿若还带着一种,寻常后宅女子没有的气质。 叫人觉得……格外的严苛。 萧老夫人的目光,从众人的身上扫过,最终停在玉姣的身上。 叫玉姣的心头一紧。 就怕萧老夫人对自己的第一印象不太好。 玉姣恭敬地行礼:“见过老夫人。” 萧老夫人的声音的声音之中,也带着威严:“你便是玉小娘?” 玉姣连忙道:“是。” 萧老夫人的眼神之中多了几分挑剔。 玉姣能明显感觉到,萧老夫人对自己的不满。 玉姣抿唇,低头,让自己瞧着更人畜无害。 此时萧老夫人还没有发话,倒是萧老夫人身边跟着的那位年轻姑娘,似乎想开口,萧老夫人伸手拍了拍那姑娘的手,示意她稍安勿躁。 萧老夫人盯着玉姣淡淡的问道:“我听闻宁远最近宠了你一段时间。” 玉姣也没想到萧老夫人会问出这个问题。 她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萧老夫人似乎也不想听她的回答,而是用微微冷下来的声音说道:“你切莫用狐媚手段勾着宁远,不然便是你东苑的姐妹们能容你,我也不能容你。” 玉姣对付东苑那些女人,甚至于萧宁远,都有属于自己的一套方法,可是如今面对这个第一次见面,就对自己印象很差的萧老夫人,玉姣就有些手足无措。 她想说话,可是又怕自己多说多错,不知道哪句话,再惹这位老夫人不快。 毕竟据说这位老夫人,性格很是古怪。 就在玉姣不知道怎么办的时候。 萧宁远缓步走了过来。 玉姣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悄悄抬起头来,看了过去。 萧宁远一改往日的着装,穿了一身素青色的衣服,比往日的紫衣黑衣,少了几分威严尊贵,多了几分从容和气。 墨缎一样的头发,用墨玉发冠挽着,他似乎刚刚沐浴过,发上仿若还带着几分氤氲的水汽,被秋风这么一吹,氤氲的水汽,仿若又变成了冷气。 玉姣忍不住地想着,萧宁远刚洗完头,就出来吹冷风,不怕以后得头疾吗? 便是此时。 一道欢喜的声音传来:“表哥!” 玉姣抬头看去,说话的人,是刚才搀着萧老夫人胳膊的那年轻姑娘。 此人可不是什么丫鬟! 她身上穿着一身水蓝色广袖长裙,衣摆上绣着华羽孔雀,披在身上的墨发,被分开,一部分从两侧肩头垂落在身前,沿着身体的曲线,蜿蜒而下,剩下一部分则是落在身后,刚好及腰的长度。 这是一个明眸皓齿,长相异常明媚的姑娘。 听此人的称呼,玉姣便猜测出来,这应该就是萧老夫人娘家的姑娘,也就是萧宁远的表妹叶灵秀。 萧宁远瞧见叶灵秀,只是微微颔首,并未过多关注。 玉姣注意到,反倒是这位叶姑娘,眼睛一直定在萧宁远的身上。 叶灵秀又问了一句:“表哥,我不请自来,没给你添麻烦吧?” 萧宁远看了一眼叶灵秀身边的萧老夫人,声音和气地说道:“你能常来陪陪母亲,我应该谢你才是,又怎会觉得麻烦?” 叶灵秀听了这话,仿若得到某种鼓舞一样,当下就欣喜了起来:“那我一定会常来伯爵府陪姑母的!” 正说着话。 薛玉容和季小娘一起过来了。 瞧着季小娘那一脸不爽的神色,应该是在路上不小心碰到了,又不得不一起走。 薛玉容今日穿得格外端庄,一身正红色缎面薄袄子,配红色马面绣牡丹裙。 端庄之中,又多了几分雍容。 除了东苑这些人,西苑的萧宁轩,也早就到了,玉姣刚才见过。 此时萧宁轩的目光,正若有若无地落在玉姣的身上,这种被人暗中打量观察的感觉,让玉姣很是不舒服,若不是不想表现出异常来,玉姣定然会躲开。 只不过此时,萧宁远和薛玉容都在这,其他人不动,她也只能硬着头皮,低调地站在一旁。 北院住着的是萧府的庶子萧宁谨,是位深居简出的人物,如今并未出现在家宴上,据说是不来了。 看样子……应该是刻意避开的。 最后就只剩下南苑之中的那位萧小姐了。 萧老夫人一共生了两个女儿,大女儿已经出嫁了,这位小女儿,如今已经及笄一年了,但因为萧老夫人舍不得,所以并未议亲,一直和萧老夫人在南苑居住。 此时薛玉容关切地问了一句:“婉婉呢,怎么没过来?” 萧老夫人提起自己的女儿萧婉,忍不住地皱了皱眉。 “婉婉身体不适,便没过来。”萧老夫人随口道。 薛玉容有些紧张:“身体不适?可找郎中看过了?” 萧老夫人瞥了薛玉容一眼,淡淡地开口:“自然瞧过。” 薛玉容还想再问:“那……” 萧老夫人就打断了薛玉容的话,开口道:“能来的人,既然都齐了,那大家便落座吧。” 就在大家正要落座的时候。 孟侧夫人进了这南苑待客的花厅。 孟侧夫人一出场,众人的目光就都落在了孟侧夫人的身上。 孟侧夫人穿了一身垂云锦的衣裳,恰到好处的,把孕肚凸显出来,她什么话都不用说,便往这一站,就直接刺到了薛玉容的眼,剜了薛玉容的心。 孟侧夫人给萧老夫人行礼。 萧老夫人点了点头,开口道:“既有了身子,以后就不用这般多礼了。” 孟侧夫人连忙道:“多谢老夫人宽仁。” 薛玉容看向孟侧夫人问道:“前几日,你不是说你动了胎气,恐有小产之相,不宜多活动,今日怎么就出来了?” 此言一出,众人都看向了孟侧夫人。 孟侧夫人的脸,瞬间就难看了起来。 第68章 锦里藏针 孟侧夫人满眼怒意地看向了薛玉容。 若不是身份有别,孟侧夫人怕是要当场翻脸! 什么叫动了胎气,有小产之象? 她动胎气这件事倒是真的,但也没有严重到要小产啊! 薛玉容这不是咒她吗? 孟侧夫人忍着怒意,皮笑肉不笑地开口说道:“劳夫人关心了,我的身体已经大好了,如今胎象平稳。” 孟侧夫人微微一顿,继续说道:“夫人也不用太担心,妾一定会努力保重好身体,为伯爵府生下子嗣,为夫人分忧。” 玉姣在旁边琢磨着,薛玉容应该被孟侧夫人气到了吧? 这样想着,玉姣就悄悄地看了薛玉容的神色。 果然,她从薛玉容那端庄温婉的笑容之中,看到了几分狠厉。 萧宁远此时开口道:“大家入座吧。” 众人依次入座,作为东苑的良妾,玉姣坐在了最末尾,挨着文馨的地方。 文馨不想搭理她,她也懒着说话,倒也得了个清净。 此时丫鬟们已经开始上菜。 薛玉容先开口说了几句吉利话:“本来明日是才是中秋佳节,可明日主君不在府上,所以我们今日齐聚在此,就当提前团圆,共度佳日了!” “玉容祝母亲身体康健,心情欢愉,也祝我们大家,年年岁岁,都有此景今朝!”薛玉容抬手饮酒。 其他人也隔空举杯饮酒。 孟侧夫人看着自己面前的酒盏,皱了皱眉,对着丫鬟吩咐了一句:“给我换茶水。” 孟侧夫人看着薛玉容,特意解释了一句:“夫人莫怪,我有了身孕,郎中说不宜饮酒。” 说到这,孟侧夫人微微一顿:“夫人不知道这件事,也是正常的,毕竟……夫人不曾有孕过。” 玉姣在末位,瞥了孟侧夫人一眼,心中暗道,这孟侧夫人还真是勇者无畏,竟然又当着众人的面,去戳薛玉容的心了。 以她对薛玉容的了解。 薛玉容的怕是忍得一时,忍不了一世。 这孟侧夫人最好不要让薛玉容抓住机会,不然薛玉容一定会狠狠回击。 薛玉容脸上的笑容微微一僵,又一次看向孟侧夫人,几乎是磨着后牙根开口:“音音妹妹这般有经验,以后府上其他姐妹怀子的时候,妹妹可莫要吝啬,不肯传授给大家经验。” 孟侧夫人笑了笑:“若真有那一天,我自然不会吝啬。” 总得先有那一天不是? 两个人锦里藏针地交锋了一圈儿。 萧宁远淡淡的把手中的酒杯放在桌子上,发出了一声脆响。 萧宁远虽然并未说话,脸上的神色和如常。 但玉姣还是能从萧宁远的举动之中,察觉到,此时的萧宁远已经有些不悦了。 是了。 萧宁远这般聪慧的人,怎么会不知道,嫡妻和侧夫人之间的争锋? 玉姣正琢磨着这件事,猛然间就察觉到,萧宁远的目光穿过长桌,落到了自己的身上。 四目相对的时候。 玉姣能感觉到,萧宁远眸光深邃,仿若能将人吸入其中。 玉姣慌忙地低下了头。 萧宁远旋即笑开了——比起暗中交锋的嫡妻和孟侧夫人,此时他更愿意欣赏如同受惊小兔一样的玉姣。 仓皇且可爱。 叫人瞧了,心情都跟着稍微舒畅了一些。 刚才萧宁远放酒杯的时候,薛玉容和孟侧夫人都察觉到不对劲了,两个人顿时不敢言语,都在心中责怪对方惹萧宁远生气。 可谁曾想。 萧宁远刚刚状似生气地落下酒杯。 此时又唇角带笑。 这……到底是生气还是没生气啊? 应该是没生气吧? 孟侧夫人这样想着,便心安了,此时她和萧宁远之间,隔着一个薛玉容,但并没有妨碍她含情脉脉地看向了萧宁远。 孟侧夫人端起刚刚换好的茶水,盈盈起身,看着薛玉容道:“妾祝夫人子嗣延绵,儿孙满堂。” 玉姣:“……” 孟侧夫人还真是不气死薛玉容不罢休啊! 薛玉容在这伯爵府,最没脸的事情就是没能给伯爵府诞下子嗣。 现在好了。 孟侧夫人祝老夫人儿孙满堂。 这不是嘲讽薛玉容无能吗? 接着,孟侧夫人又含情脉脉地看向萧宁远说道:“音音愿主君平安顺遂……” 说着孟侧夫人便抬手将那盏茶一饮而尽,最后才捧着肚子坐下,生怕别人不知道,她肚子里面揣着一个金尊玉贵的孩子。 接着便是其他人说吉利话。 萧宁轩说话的时候,萧老夫人那威严的脸上,明显多了几分宠溺。 看得出来,萧老夫人对自己这个小儿子,很是不一样。 萧老夫人成亲后不久,便有了身孕,生下了萧宁远,孩子刚刚一落地,萧老夫人就随萧伯爷到边关去了,一晃多年。 萧宁远则是留在汴京城中,让其祖母教养。 直到年长一些了,这位汴京城之中长大的小少年,才去了边关。 可那个时候,已经错过了母子之间相处最佳的时候。 所以萧老夫人虽然关心萧宁远,但母子两个人之间,到底是差着点什么。 不对比尚且不知道。 可若是与萧老夫人和萧宁轩之间的相处对比一下,便能看出来了。 两者还是有着一些差距的。 等着其他人都说完吉利话,作为这府上的微不足道的一员……玉姣等四位良妾,也要开口的。 文馨和锦葵说完后,便是玉姣。 玉姣早就斟酌好了语言,起身敬酒的时候,便开口道:“妾祝老夫人……” 她并未想什么出众的词,不求有功但求无过,本想着照本宣科地把话说完。 谁知道。 一声脆响,打断了玉姣要说的

相关推荐: 斗罗:我赋万物魂技被千仞雪曝光   我不是猪小妹   重生后,真千金打脸全豪门大佬   王牌锋卫   我试图解决天命之女   大明:穿越富二代,被崇祯偷听心声   漫威的虚空引擎   危险游戏:恶魔老公别乱来   乱世小神医   被迫进入了恋爱状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