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去给主君煮一些新茶!” 玉姣说着,便急急忙忙地往外走去,出门的时候,还差点没撞到了门框上。 萧宁远含笑收回了自己的目光,这丫头……怎么还和一个未出阁的小女娘一样,冒冒失失的。 今日出府,她也是过于冒失。 不过……这种冒失,倒也不会让他过于恼怒,反倒是让他觉得,玉姣的喜怒哀乐,都写在脸上,赤诚单纯。 而此时。 玉姣出了屋子,便长松了一口气。 这一关……总算是过了。 万幸,萧宁远没在此事上,过于苛责她。 这样想着,玉姣便看着春枝说道:“春枝,你去将主君上次赏的新茶取来。” 第122章 相助 春枝连忙去拿了。 玉姣拒绝了春枝帮着煮茶的请求,亲自煮了茶,端入了屋内。 萧宁远此时已经开始看公文了,这些公文,乃枢密院发下来,让萧宁远协助处理。 萧宁远在边关摸爬打滚多年,处理起枢密院的事情,倒也得心应手。 只不过……枢密院的公文,多且繁杂,得费些时候。 玉姣先拢起袖子为萧宁远斟茶,然后又将红烛的烛心剪了剪,将烛火拨亮。 这才站在桌案一旁,俯身磨墨。 玉姣并不多话,呼吸轻且缓,若不是屋中多了一股幽香,几乎都察觉不到,这屋中有一个人。 萧宁远提笔在公文上写字。 萧宁远平时在公文上写字,用的还是规矩的官体字,但如此,也能看出来,萧宁远的字也是很好。 萧宁远虽然是武将。 可是他的身上并无寻常武将常有的粗莽,反而带着一种,仿若与生俱来的雍容和矜贵。 萧宁远写累了,便抬起手来。 玉姣极有眼色的,双手将那根笔接住,在笔洗之中,涮洗了一下,然后才放到笔架上。 此时的萧宁远,已经开始饮茶。 茶正温着,入口的味道刚刚好,倒比寻常喝的茶水之中,带着一股甘甜的香气。 萧宁远垂眸看了看茶盏之中的茶汤,问了一句:“什么茶?” 玉姣笑道:“这不就是主君前些日子,赏给妾的武夷新茶吗?不过主君的嘴真灵,妾在这茶水里面,加了一些未开的茉莉花,主君喜欢吗?” 萧宁远又喝了一口,给出了中肯的评价:“入口回甘,余香绕唇。” 萧宁远将茶盏放下,又道:“不错。” 玉姣眼睛亮晶晶地看向萧宁远:“主君若是喜欢,那以后妾便为主君煮茶。” 萧宁远看向玉姣。 煮茶这等事儿,看起来简单,可也不是将茶叶一股脑放入水中那么简单,还得讲究个火候,每个人煮出来的茶味道不一样。 玉姣不但能将茶的底色,煮得很好,还在这底色上,又加入了茉莉,着实是……难得。 他觉得眼前的玉姣,仿若是一本书一样,每次翻开,都能读出不一样的味道。 他又忍不住地想起,那日枫下起舞的玉姣,以及那日登台飞花的玉姣,连带着那怯怯的,如同小兔一样的玉姣,和那偶尔露出利爪的,如同野猫一样的玉姣…… 这样千千面面的她,合成一人,便这样亭亭站在他的面前。 他不得不承认,眼前的玉姣,放到这高门大户之中,也是个优秀至极的姑娘。 这样优秀的姑娘,与他做妾,倒是委屈了。 如此想着,萧宁远的心中,就多了几分怜惜。 他状似随口问道:“你弟弟……伤得怎样?” 玉姣也没想到,萧宁远会忽然问起薛琅的事情,她抿了抿唇,这才一脸低落地开口:“腿断了,若是养好了,应该不会落下残疾,若是养不好……” 玉姣没说下去。 萧宁远又问:“那入宫伴读之事呢?” 玉姣心中暗道,萧宁远竟然连这事儿都知道。 虽然说这件事对于太学学子们,是一件大事儿,可是萧宁远是何等身份?这对于萧宁远来说,只能算是微末之事,更何况伯爵府之中,也没有恰好可以入宫伴读的年轻一辈,他能知道这件事,让玉姣还是有几分意外的。 玉姣小声道:“琅儿愿意入宫伴读,就是不知道,这伤了腿,会不会让冲撞了宫中的贵人。” 玉姣虽然当着永昌侯的面,说的是只会被嘉奖,但其实……她还是有些忐忑的。 毕竟……以往也没有过带伤入宫伴读的先例。 萧宁远问完后,只是点了点头,并没有就此事表态。 但他心中知道,这怕又是侯府大夫人的手段。 玉姣不知道萧宁远为何问起这些,心中也疑惑,萧宁远怎么问完后,就没了下文? 倒是萧宁远,此时喝了茶后,便又一次开始提笔,在公文上书写起来。 一夜。 直到天将破晓,玉姣将萧宁远从自己这处送走。 她一边晃动着酸疼的手腕以及有些僵硬的肩膀,这才躺下。 此时她又困又累,几乎觉得,无法控制自己这身体了,倒头的瞬间,就进入了梦乡。 …… 卯时三刻。 萧宁远出现在宫门口。 负责守宫门的龙武军首领尚威,瞧见萧宁远过来了,便亲自过来招呼:“萧伯爷,今日你怎么来得这么早?” 萧宁远开口道:“枢密院的事情很急,所以便早来了一些。” 此时的萧宁远,便将目光,往不远处落去。 只瞧见几个伴读,正聚在一起说话。 倒是将薛琅一个人晾在一旁。 他们不太敢和薛琅亲近,毕竟……薛庚可不好得罪,谁让薛庚有萧宁远这个姐夫呢? 尚威顺着萧宁远的目光看去,便道:“那些都是宣文殿选的伴读,那个坐在椅子上的,是永昌侯府的庶子薛琅,听说受了伤。” 说到这,尚威叹息了一声:“这倒是把我难住了,历来也没有臣下是用椅子抬进去的……” 便是此时。 那些学子们,已经往这边走来。 薛琅则是拄着一根拐杖,艰难地起身,便要用自己的一条腿和一条拐棍,往里面蹦来。 可这样一蹦,就算不用坏道的左腿吃力气,也会因为震动,疼的厉害。 他才走了一步,便已经是满头大汗。 那些学子从萧宁远跟前路过的时候,都拱手和萧宁远行礼。 “萧伯爷。” 萧宁远微微颔首,然后道:“众位都是宣文殿的伴读,一言一行,怕是要上达天听。” “若是让陛下知道,尔等心地纯良,乐于助人……总也好过,言行冷漠,不念同窗之情。”萧宁远微笑着说这话。 众人微微一愣。 能选上伴读之人,哪里有脑子笨的? 有两个反应快的,已经直接转头,折回薛琅的跟前,开口道:“我们搀着你。” 薛琅被人这么一搀,顿时就觉得,整个人松快了不少,往前行走的,也更顺畅了。 第123章 宣文 薛琅路过萧宁远身边的时候,微微停了一下,然后对着萧宁远行了个礼:“薛琅谢过伯爷。” 萧宁远微微颔首,并未言语,但观其神色,倒颇为温和。 几个拥簇着薛琅的伴读,心中也有了数,知晓接下来应该怎样对薛琅。 其实他们畏惧的,从来都不是薛庚。 永昌侯府就是个空架子,他们今日在这地,多数都是从高门大户里面出来的……自然也不怕薛庚。 但……薛庚总是提起萧宁远。 他们除了嫌弃薛琅是个庶子,身份上不了台面,就是怕罪萧宁远。 可如今萧宁远的态度,已经摆出来了,他们……对薛琅的态度,自然就发生了转变。 而薛琅,好似没察觉到,这些人虚伪的转变一般,一脸真诚地和众人说着:“多谢众位兄台。” “众位兄台对薛琅的好,薛琅铭记于心,永怀感恩。”薛琅继续道。 众伴读:“……” 其实倒也不必如此感谢他们,他们这也是……为了好名声做样子。 只不过薛琅这般真诚,倒是让他们有些无地自容,甚至开始觉得,薛琅这个人,好像也挺好的啊? 文昌殿。 沈寒时早就等在这了,此时瞧见学生们搀扶着薛琅进来,便将目光落在了薛琅的腿上,接着皱了皱眉。 侯府发生的事情,沈寒时自是不知道的。 所以今日瞧见这一幕,他问道:“这是怎么了?” 薛琅见了沈寒时这位亦师亦友的先生,心中莫名多了几分委屈,低声道:“不小心从假山上摔下来了。” 见薛琅一脸做错事孩子的样子,沈寒时开口道:“入座吧。” 沈寒时又瞥了一眼刚才搀着薛琅的以及拥簇着薛琅过来的人,开口道:“薛琅带伤读书,颇为上进,至于尔等……” 沈寒时微微一顿:“帮扶同窗,着实是心地纯善。” 众人见果真被夸赞了,心中顿时欢喜起来。 看起来这件事他们没做错! 他们还得对薛琅更照顾一些才是! 学子们刚到一会儿,大皇子和二皇子便也过来了。 沈寒时便开始讲今天的经义。 他人虽然看着清冷,但讲起课业来,却不古板无趣,反而让众人听了个津津有味。 …… 而此时,玉姣正立在琴瑟院的院子里。 她其实才躺下没多久,就被春枝喊了起来。 自然不是春枝自作主张,而是她知晓,昨夜那事,还没有完全过去呢。 萧宁远虽然没有为难,还替她圆了谎,可薛玉容这一关,她还没有踏过去。 她昨夜没休息好,又没用膳。 在琴瑟院地里,立了已有一个时辰,周身又酸又痛。 也亏得她出来的时候,换了一身夹袄,不然在外面立这么长时间,人也得冻透了。 赵嬷嬷端着一盆水从屋子里面出来,瞧见玉姣后,便用不大不小的声音说了一句:“立在这和个女鬼似的,真是晦气!” 按说玉姣是贵妾,赵嬷嬷只是一个老妈子,身份有别,这样骂玉姣是僭越。 可赵嬷嬷没指名道姓的,且靠着薛玉容,这琴瑟院里面又都是薛玉容的人……骂也就骂了,没有人觉得有什么不对的。 倒是屋子里面梳妆的薛玉容,听到赵嬷嬷的话,这才想起来。 薛玉姣那个贱人?是不是正在外面站着呢? 主君今日一早就去上朝了,回来的兴许会早些…… 薛玉容将一根朱钗,递给了后方给自己盘头的翠珠,接着便从铜镜前起身,走到了主位坐下,冷声道:“让她进来!” 玉姣的腿,站了好长时间,僵硬得和两根木头似的,但还是不敢耽误,连忙往屋子里面走去。 一进屋。 还没等着玉姣说话。 一个茶盏,就径自砸了过来,也亏得薛玉容,还用得着玉姣这张脸,力道往下偏了偏,茶盏砸到了玉姣的身上。 不然……玉姣觉得,自己今日怕是要毁容了。 薛玉容冷声道:“贱人,昨日你何时同主君求了回侯府的事情?” 主君昨日下朝后,便一直和她在一起,她怎么不知道此事? 若不是知道以主君的性情,定不会为了维护一个女子,就当着老夫人的面说谎,她甚至怀疑,主君是刻意替玉姣瞒下此事。 玉姣抿唇道:“主君刚刚一进府,妾就差人去问了。” 薛玉容闻言,倒也没疑惑什么,主君进府的时候……的确有段路是单独走的。 可即便知道,玉姣不是说谎,薛玉容的心中还是有火。 “你那个下贱的弟弟,不过是断了一条腿而已!用得着你回去献殷勤吗?” “还有!你回府后,同父亲说了什么?竟让父亲改了主意,送薛琅那个贱奴入宫当伴读?”薛玉容冷声喝问。 玉姣又一次跪了下来,她嗫嚅道:“夫人,我回去只是探望了父亲,父亲未曾和我多说什么……” 父亲多半儿也不会蠢到,将自己说的那番话,告诉李氏。 若是薛玉容真知道当天晚上发生了什么,也不会来这问她了。 所以玉姣便打定主意,咬死了自己不清楚。” “不是你说的?那父亲为何改变主意!不送庚儿入宫,反而送薛琅这个庶子入宫!”薛玉容咬着后牙根,克制着自己想把玉姣弄死的冲动。 且等等,再等等。 只要玉姣这个贱人有了身孕,生下孩子,再弄死她不迟! 玉姣苦笑一声就道:“夫人是知道的,父亲素来不把我放在眼中,即便是我真说了什么,父亲又怎么可能往心中去? 薛玉容闻言,倒是找回了几分理智。 确如玉姣所言,父亲根本就没把玉姣这个小贱人放在眼中,自然不可能听玉姣的。 可薛玉容,即便是觉得玉姣无错,此时也没有放过玉姣的意思。 她心情不好,玉姣便要跟着倒霉。 她看向玉姣,冷声道:“来人!赐茶!” 玉姣微微一颤。 薛玉容已经温和地笑了起来:“昨日主君在你的房中,待到今日破晓才离开,你伺候主君,定是辛苦了,我这个当主母的,自然得好好谢你,替我照顾主君呢!” 第124章 母凭子贵 玉姣听了这话后,心中是有苦说不出。 她想要解释。 她昨天夜里,是“伺候”了萧宁远,可却不是薛玉容以为的那种伺候。 可她也知道,自己怕是越描越黑。 这次是赵嬷嬷端了茶水进来。 薛玉容轻车熟路地拎起茶壶,一边轻蔑地看向玉姣,一边命令道:“将茶盏捡起来,接好了!” 玉姣只好捡起刚刚薛玉容扔在地上的茶盏,颤抖着,将手臂拉直,把茶盏举高。 薛玉容冷嗤了一声,茶壶微微往下一倾斜,便落入茶盏之中。 出乎意料的是…… 茶水虽然很烫,但……不似以往那般滚烫,落到手上的时候,只有微微的刺痛感,虽然不舒服,但也能挨过去。 玉姣抬起头来,看向立在薛玉容身后的赵嬷嬷,心中将这个人情记下。 赵嬷嬷人老成精,跟在薛玉容身边,什么事儿出过纰漏? 这茶水,定是赵嬷嬷故意放冷了一些,才提进来的。 自然,赵嬷嬷也并非真正的纯善,若她真是一个心眼儿好的人,也不可能在薛玉容的身边伺候这么长时间。 她如今这样助玉姣。 一来是……这件事无非是抬抬手的小事儿。 二来……除却已经还完的恩情,她想多给自己留一条退路。 茶水虽然不烫手,但玉姣却不能表现出太过轻松的样子,不然薛玉容指不定还要如何磋磨她。 于是玉姣的手开始颤抖,眼眶一红,就要落泪,声音哀凄:“夫人,求你饶了我吧,求你饶了我吧……” 薛玉容将剩下的茶水倾倒了下去,这才将茶壶递给了赵嬷嬷,然后淡淡地说道:“今日本夫人心情好,允你回家探望你小娘。” 玉姣心下明白,薛玉容这样,约莫是做给萧宁远看的。 瞧她,多么的善良,多么的善解人意。 而且薛琅也是薛家人,哪怕薛玉容心中厌恶极了,可为了她那贤良大娘子的好名声,也没道理,不让庶妹不回去看看的。 玉姣却不管薛玉容怎么想的。 能回去看望小娘和琅儿,她还是打心眼里高兴的。 她开口道:“多谢夫人。” “回去后,告诉你小娘,莫要以为薛琅入宫做了伴读,她就可以母凭子贵!” “她在永昌侯府之中,永远都只是一个妾!而妾,就是主母的半个奴才!”薛玉容冷嗤了一声。 玉姣低着头,弯着腰,满身卑微地从琴瑟院里面出来,直到走远了,玉姣才敢直起胸膛。 春枝有些担心地问了一句:“小娘,你还好吧?” 玉姣微微颔首:“还好。” “走吧,收拾东西,回府探望。”玉姣含笑道。 薛玉容既然让她回去,她当然得回去! 她到揽月院的时候,薛玉容还派人送来了几样东西,说是她特意准备的,用来慰问薛琅的。 玉姣也不意外,薛玉容好似有两个面孔,私底下的她尖酸刻薄狠辣,明面上却是温和大度贤良,这……不过是她展现贤良的一个手段罢了。 玉姣想到这,不免一怔。 薛玉容有两幅面孔。 自己又何尝不是? 她在萧宁远面前,赤诚善良、心思单纯,满心满眼的都是他。 可实际上……她的心中,却满腹算计。 其实曾经的她,也的确赤诚,可……在这高门大宅之中,赤诚单纯的人,活不长。 玉姣整理好情绪,又故意拖延了一会时间,这才乘坐府上的马车出了门。 等着到了太学前面,那家叫做清风里的酒楼附近。 玉姣便掀开马车的帘子,温声道:“老伯,麻烦在清风里停一下,我去买一些清风里的茶点带回去。” 车夫听了这话,憨厚一笑:“玉小娘客气了,我就在门口等着你。” 玉姣便上了二楼,依旧寻了个靠窗的地方坐下,先和小二点了几样茶点,说是要打包带走,然后又点了一壶茶,便安静地往屋外看去。 徐昭领着三五好友,从清风里的楼下经过。 这一抬头,便瞧见了美人斜靠在窗棂的旁边,往下看来。 两个人一高一低。 徐昭只觉得,那玉姣好似神女垂眸一样的,美得叫他心中暗动。 徐昭转头就往清风里走来。 走到一半儿,徐昭便看了一眼跟着自己的几个人说道:“你们自己先回去吧!” 那几个人并未瞧见玉姣,所以也不知道徐昭为何改了主意。 “哎呀,徐兄,咱们不是说好,一起去春红楼,听芳柳姑娘唱曲吗?怎么不去了?要去清风里吃饭吗?不用我们作陪吗?” “是啊!” “哪里有那么多废话!滚不滚?”徐昭不客气地道。 众人:“……” 徐昭这厮,真是越来越不可理喻了。 若不是他爹是镇国公,他们才不陪着这位纨绔公子玩呢。 徐昭送走众人,这才大步往清风里走去。 小二将玉姣的茶水送了上来,玉姣抬手饮茶,微微扬眉,便瞧见徐昭从楼下上来。 玉姣的唇角微微一扬。 徐昭便和勾了魂儿一样的,往这边走来,然后寻了个离着玉姣不算远的位置坐下。 此时玉姣红了红眼睛。 徐昭的心头猛然一揪……怎么就落泪了?难不成是萧宁远那个浑蛋,得了美人还欺负人? 他就知道!萧宁远是个不解风情的家伙! 春枝递出了一个帕子:“小娘,你莫要哭了,叫人瞧见了不好。” “奴婢知道,你忧心柳小娘和琅公子,可……你着急也没用。”春枝继续道。 玉姣也不说话,只擦眼泪。 春枝似有些愤愤不平:“按说,琅公子如今当了伴读,咱们柳小娘也应该母凭子贵的!可侯爷也太过分了,竟然没想着抬咱们小娘为侧夫人!” “难道他就不怕,这汴京城之中,众口铄金,说他不把皇子们放在眼中,叫一个生母卑微的庶子,入宫伴读吗?”春枝继续道。 玉姣闻言,抬头呵斥了春枝一句:“春枝!不可乱说!隔墙有耳,若是传出去了……” 春枝咬牙道:“传出去才好,传出去让侯爷给柳小娘抬侧夫人,到时候小娘便不用……这样担心府上的事情了。” 第125章 借嘴 玉姣又擦了擦眼泪,低声道:“春枝,你别说了,若是让父亲知道,我在外面提起这件事……父亲定不会轻饶了我。” 春枝一脸急色:“小娘,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难道咱们就受这个委屈吗?” “今日二公子断琅公子的腿,下次就是要琅公子的命了!” 玉姣垂泪:“若是可以,纵然用我的命换琅儿的命,我也是愿意的……” 便是此时,小二已经将打包好的茶点,送了过来。 玉姣起身往外走去。 春枝则是拎起茶点,跟在后方。 玉姣从始至终,也没和徐昭说上一句话,只顾着垂泪,仿若没注意到徐昭一样。 纵然有人瞧见,两个人都在酒楼之中,也说不出一句半句的闲话。 这是酒楼又不是客栈,人来人往的,总不能两人坐得稍微近了一些,就怀疑他们有什么吧? 玉姣下楼的时候,便已经将眼泪擦干,出门看到车夫的时候,便将一包点心,塞给了车夫:“老伯,这些给你尝尝鲜。” 车夫闻言,有些诚惶诚恐。 这伯爵府之中的小娘们,也算是主子,这些主子们,可没有哪个和玉小娘这样,对他们这些粗使下人这般客气。 等着上了马车,春枝这才小声道:“小娘,我刚才表现得怎么样?” 她还是第一次做戏,难免有些紧张,手心都浸了汗。 玉姣含笑道:“很好。” 她知晓这样有利用徐昭的嫌疑,但她只能在心中说一上一句对不起和多谢了。 薛玉容不是说,小娘不要想着母凭子贵吗? 那她便想办法,让小娘母凭子贵! 今天她就借这徐昭的嘴一用,将父亲架到火上烤一烤!她就不信,父亲真能无动于衷! 只希望徐昭能按照她预期的……把这件事宣扬出去。 …… 幽芳院。 玉姣进来的时候,便瞧见柳小娘满脸忧心地站在屋内的窗户前。 丫鬟禾儿小声地劝着:“小娘,你吃些东西吧。” 玉姣皱眉道:“娘,你没吃午膳吗?” 禾儿转过身来,看向玉姣:“四姑娘,小娘今日晨起,就没用饭……” 柳小娘也转过身来,看向玉姣。 “阿姣,你怎么回来了?”柳小娘瞧见玉姣还是高兴的。 玉姣见自家小娘这样就知道,定是因为担心薛琅。 薛琅入宫伴读,晌午是不回来用膳的,柳小娘不知道宫中的情况,便更担心了。 玉姣开口劝慰:“小娘,你别担心了,琅儿现在没传什么消息回来,定没什么大事发生,我刚刚从清风里带了茶点过来,小娘不如陪着我用一些?” 柳小娘点了点头,走过来坐在玉姣的对面。 她并不想女儿跟着自己担心,所以就把心中的忧愁收了起来。 她何尝只是担心宫中的事情,她更担心,薛琅入宫后,会让那李氏更记恨,这次是断了腿,下次指不定会怎样呢。 柳小娘看向玉姣的时候,眼神之中带着关心:“你回伯爵府后,可有人为难你?” 玉姣眨了眨眼睛笑道:“主君宠我,谁敢为难我?” 柳小娘见玉姣这般模样,有几分无奈:“你呀!这男人素来靠不住,你也不要事事指着他的宠爱。” 她便是如此。 从前觉得,有宠爱便可以有一切。 可这么多年过来了,她竟连自己的儿女们都护不住。 想到这,柳小娘只觉得心中沉闷。 玉姣点头:“娘亲教训的是!那娘亲,快点吃点东西,莫要让我担心!” 这样说着,玉姣就将一块点心,递给了柳小娘。 柳小娘心情好了起来,笑着陪着玉姣吃点心。 …… 永昌侯的午膳,没在家中用,而是去了安平侯府。 今日恰逢安平侯生辰,府上设宴,邀请了汴京城中不少有头有脸的人。 他和安平侯素来不对付,暗中较劲,但是这面上,还算过得去。 这饭菜刚刚摆上来。 便瞧见穿得和鸡毛掸子一样的徐昭,领着几个人玩世不恭的公子哥儿,从外面走了进来。 徐昭是刚刚从春红楼,将这几个人薅过来的。 众人对徐昭这种,明明刚把他们打发了,回头又把他们薅来的行为很是不爽。 但……没办法。 谁让徐昭给的太多了呢! 徐昭给他们包下了芳柳姑娘,让他们未来一个月,每天都可以去听芳柳姑娘唱曲! 安平侯见徐昭来了,不算意外,毕竟徐昭这个人,很是喜欢凑热闹。 不管谁家有事儿,徐昭都乐意去凑合一下。 但徐昭此人,是个猫厌狗嫌的人物,来了人家的府上,若是府上有什么阴私叫徐昭瞧见了,改日,必定满城皆知。 所以安平侯格外关注了徐昭几分。 徐昭等人此时一边往里面走,一边还用不大不小的嗓门说着什么。 “啧,这永昌侯胆子可真大!” “竟然真把一个妾子生的庶子,送到宫中当伴读了!他当真不把皇子们放在眼中啊,当皇子们什么人呢?” 永昌侯此时就在不远处。 这声音到他那,虽然已经不大了,但还是落入了他的耳中。 他的脸色已经黑了下来。 徐昭却没有收敛的意思,继续道:“啧!他也不怕,谁到宫中去参他一个大不敬的罪名!” 永昌侯的脸色,越来越黑。 安平侯瞧见这一幕,乐了。 他也没想到,徐昭来他府上,第一件事做的,就是说永昌侯的“小话”,而且还这么大的嗓门。 那永昌侯府的薛琅选上伴读侯,永昌侯不是很骄傲吗?没想到,这好事儿变成坏事儿吧? 除了安平侯,今日在场的,都是京城的达官显贵,此时大家都将复杂的目光,落在了永昌侯身上。 比起安平侯的好心情,以及众人看热闹一般的心情,永昌侯的心情可以说是差到极点了! 现如今,人已经送到宫中去了,他还能怎么办? 若是上头真怪罪下来,觉得他送地位卑微的庶子入宫是冒犯……那他该如何是好? 他此时恨不得冲上去,将那徐昭的嘴给堵上。 大家本来想不到此事的,可如今让徐昭这大嘴巴一宣传……定有人暗中参他。 尤其是……永昌侯看了一眼有些幸灾乐祸的安平侯,这个老匹夫就可能这样做! 偏那徐昭,好似没察觉永昌侯眼中的怒意一样,又自顾自地说了下去:“我要是他,定会马上给那个薛琅的小娘,抬一抬位分,做个平妻什么的……这平妻之子,怎么也好过妾室之子啊!” 永昌侯闻言,好似瞬间被点醒。 第126章 平妻 刚才玉姣说的是,想让自己的小娘当个侧夫人。 但徐昭觉得,这侧夫人的身份可不算贵重,当个平妻才好呢! 徐昭此时还没有忘记人身攻击:“要我说,还是这永昌侯,上了年纪老糊涂了……这脑子就是不灵光,怪不得不被重用呢……啊?永昌侯,你在这啊?” 徐昭说着说着,就将目光落在了永昌侯身上,仿若刚刚瞧见一样。 永昌侯:“……” 永昌侯额角的青筋已经直跳了。 他上了年纪?他怎么就上了年纪了! 他如今刚满五十! 还有,谁脑子不灵光了? 要不是这小兔崽子的爹是镇国公,他今日非得好好教训一下这个兔崽子! 徐昭是镇国公的老来得子,镇国公可以说是三朝元老了,这身份和地位,可不是一般人能比得起的。 “薛伯父,竖子无状,刚才不小心冒犯了您,您可千万不要往心中去啊!”徐昭说着,还给永昌侯行了个礼。 永昌侯:“……” 他被一口气哽在心口,不上不下的,气得几乎说不出话来。 这小兔崽子,竟然喊自己伯父?自己可真是当不起! 好一会儿,永昌侯才咬着后牙根说道:“徐世子多虑了,这点小事儿,我怎会放在心上?” 徐昭连忙道:“不放在心上就好。” 说到这,徐昭微微一顿:“我也是今天在学堂里面,听人谈论起刚才那事儿,替薛伯父忧心,这才忍不住多嘴了几句……薛伯父不放在心上就好。” 永昌侯两眼一抹黑。 太学的人都知道了? 那太学里面的,可都是京中贵胄的子弟,这事儿……怕用不了多久,就会传遍整个汴京城吧? 不过很快,永昌侯看着今日宴席上的人,便知道,太学的人怎么议论已经不重要了。 总之,今日过后,所有人都会知道这件事。 怕是明日早朝,参他的本子,就会直达天听。 永昌侯捂着自己的心口,开口道:“我的身体有些不适,便先行告辞了。” …… 永昌侯如同热锅上的蚂蚁,一刻也不敢耽误,等着马车停在永昌侯府外面后,就快步往里面走去。 一边走一边吩咐着:“来人!来人啊!快来人!” “速速让人将我书房附近的那间流云院收拾出来。” 管家有些不解:“侯爷,您这是……” “给夫人住!”永昌侯继续道。 “咱们夫人……要搬到流云院?”管家有些茫然。 永昌侯随口道:“给柳氏。” 管家整个人都愣住了。 给……给谁? 柳氏? 柳小娘? 刚才侯爷是不是管柳小娘,喊了夫人? 管家几乎觉得,自己听错了! 永昌侯就皱眉看向管家:“你还愣着干什么?让你做什么,你就去做什么!且看看库房里面,有没有什么好的东西,都搬过去!” 管家没去库房。 而是去寻了李氏。 此时的李氏,正在悠闲地品着茶。 管家急匆匆地赶来,将刚才的事情一说。 李氏手中的茶盏微微一晃,差点没拿稳,接着就重重地放在桌子上,发出了一声清脆的响声。 “你说什么?侯爷要将流云院收拾出来,给柳氏那个贱人住?柳氏一个当妾的,这不可能!”李氏不相信管家的话。 那流云院,在侯府之中可是个好位置。 从前是给老侯爷的平妻赵夫人住的,如今侯爷要收拾出这流云院是什么意思? 管家没敢把永昌侯称呼柳氏为夫人的话说出来,没确定的事情他也不敢妄言,但是这流云院要给柳氏这事儿,却是定准了的,他能说。 他在这侯府当管家,首要任务就是讨夫人高兴,给夫人办差。 所以……他这才通知了李氏。 管家低声道:“这是侯爷亲口说的……奴才绝对没有听错。” 李氏的脸色难看地起身往外走去:“侯爷在哪儿?带我去见他!” 最终,李氏是在幽芳院的外面,将永昌侯拦住的。 瞧见一脸怒容的李氏,永昌侯是一个头两个大,今天这事儿,他本来是想先斩后奏,等着事情办妥了,再同李氏讲的,可没想到李氏这么快就知道了。 永昌侯将目光落在了跟在李氏身后的管家身上。 管家瑟缩了一下,算是体会了一下什么叫做神仙打架小鬼遭殃。 李氏阴阳怪气地开口了:“侯爷好雅兴,从外面回来,竟直接奔着这幽芳院来了。” 永昌侯只是拧眉没说话。 李氏开门见山,语气之中带着几分质问:“侯爷,你将那流云院收拾出来是何意?柳氏一个妾室,也配住在流云院?” 永昌侯淡淡地开口:“从今天开始,便将柳氏抬做平妻吧!” 一石惊起千层浪! 李氏几乎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 侯爷竟然要抬柳氏那个贱人当平妻? 这满汴京城的高门大户,可没几户人家有平妻! 有平妻对于正妻来说,是莫大的羞辱,除非正妻有什么不妥的地方,或者是这位平妻有什么格外出众的地方,否则……一般人家,可不会抬个平妻。 总之,这侧夫人常见,平妻可不常见。 就像是忠勇伯爵府,想给孟侧夫人平妻的名分,说到底也是因为薛玉容不能生育。 李氏气到整个人不停地颤抖:“侯爷,你说你要抬柳氏为平妻?” 事情都到这个地步了,永昌侯也不瞒着了,索性就直接说道:“是啊!” 李氏的脸色铁青,声音也大了起来:“我不同意!那柳氏何德何能,怎配当一个平妻!” 玉姣和柳小娘,从幽芳院出来的时候,便听到李氏对着永昌侯大喊。 柳小娘微微一愣,眼神之中有些疑惑和不解。 至于玉姣,也有些意外。 她今天白日里提的,是想让小娘当个侧夫人,这做了侧夫人,李氏就不能随意欺辱了,可没想到……父亲竟然想将小娘抬做平妻? 那徐昭……究竟是怎么说的? 第127章 针锋 且不管徐昭是怎么说的,总之,效果是出人意料的好。 玉姣也没想到,徐昭办事的效率竟然这么高,她一个时辰之前,才把自己的想法漏给徐昭,一个时辰后,父亲就已经到家了,要给小娘抬位份! 说实话,第一次她见徐昭的时候,心中并不喜。 一个男子,穿得和花蝴蝶一样张扬就算了,还是个大嘴巴。 可如今,她竟觉得,徐昭这个人,其实并不算讨厌,至少……他是个有行动力的啊!而且在这件事上助了她。 不管怎么说,这个人情,她记下了,以后若是有机会了,定当偿还。 虽然……身为镇国公世子的徐昭,往后也不会给自己什么报答的机会。 李氏瞧见柳小娘的一瞬间,脸色格外难看,甚至还带着几分狰狞,早就没了世家大妇的贤德:“你到底给侯爷灌了什么迷魂汤?竟然想让侯爷抬你为平妻!” “你也不看看以你的出身配吗?当初若不是我,你怕是连进侯府的资格都没有!你不知感恩就罢了,如今竟然还想往上爬,让我难堪!”李氏怒声道。 柳小娘听李氏提起当年,微微垂眸没作声。 但心中却浮现出当年的场景。 其实……当年,她的出身不算差,但后来家中遭难,女眷皆被冲入乐籍,在那淮阳河上卖唱,想要脱籍的确不容易。 但恰逢天下大赦,给了他们一条生路,那便是存够银两,便可以为自己脱贱籍入良籍。 彼时,恰逢有一个走镖的少年镖师,和她一见生情,愿意帮她凑上那赎身的银两。 他们明明已经凑够的…… 她明明已经准备好,随那镖师走南闯北,去过那沽酒浆衣的日子。 谁想要这侯府的富贵了? 谁想入这让她终年困于这方寸之地的侯府了? 可……李氏为了讨夫君欢心,便是不用怎么疏通关系,当时身为世子夫人的李氏,只需要几句话,便可以将一个贱籍女子的命运,拨向本不属于她的轨迹。 李氏也的确用她,讨得了永昌侯的欢心,在这永昌侯府,站稳了脚跟。 而她,只能一边感恩着李氏,让自己入侯府,一边被李氏踩在脚下。 柳小娘抬起头来,眼神不安地看向永昌侯:“侯爷,这是……怎么回事?妾实在不知道,自己哪里做得不好了,惹夫人生气了?而且这抬平妻之事……是个误会吧?” 永昌侯看了看语气咆哮的李氏。 这些年来,李氏的脾性是越来越大,面对他的时候,也是时常发作。 倒是这柳氏,还是一如当年的温柔小意。 两个女人在自己的面前,对比就更明显了一些。 永昌侯便看向柳小娘温声安慰着:“芳锦,她说得没错,从今天开始,你就是我这侯府的平妻了!” 柳小娘几乎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 平……平妻? 侯爷当真要让自己当平妻? 柳小娘将目光落在玉姣的身上,想让玉姣帮自己确认,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玉姣微微颔首,看着柳氏说道:“小娘,你还不快点谢过父亲!” 她知道,自己这样显得过于急切,但这件事,必须急一点地定下来,然后闹到满城皆知,让父亲想反悔都反悔不成! 毕竟父亲这个人,可不是金口玉言,更不是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他时常会做出出尔反尔的事情来。 李氏猛然间将目光落在玉姣的身上,她冷声道:“我倒是把你这个小贱人给忘了,自从你入了忠勇伯爵府后,就越发的喜欢僭越了!这里,何时有你说话的份了?” 玉姣见李氏将矛头对准自己,便委屈地站在一旁,将李氏的刻薄,衬托到最大。 永昌侯有些不悦了,这李氏当着自己的面,就这样辱骂自己的女儿,到底有没有将自己放在眼中? 永昌侯冷声呵斥道:“李氏,你切莫把不满,发泄在芳锦和玉姣身上。我抬柳氏为平妻,是有原因的!” 李氏见永昌侯为了维护柳小娘和玉姣,对自己这番态度,瞪大了眼睛,眼神之中满是不可置信:“原因?侯爷!我在这侯府之中,并无过错,也为你生下儿女,你忽然间就要抬柳氏做平妻,你有把我这个夫人放在眼中吗?” 永昌侯不满地看着李氏,总算给出了解释:“如今薛琅入宫伴读,若是给陛下知道,我们永昌侯府,送了一个小娘生养的庶子,到宫中去,会怎么看我们永昌侯府?” “今日,那安平侯怕是已经琢磨着,如何参我一本,说我轻蔑皇家了!”永昌侯咬牙道。 安平侯大概没想到,自己人在家中躺,锅从天上来。 他怎么可能亲自参永昌侯一本呢? 就算是要参,那也得被自己提携过的门生去做这件事,这……直接做的话,脸上多不好看啊! 李氏听了这话,微微一愣。 这倒是她之前没想过的。 她若是知道,薛琅入宫伴读了,柳氏就会被抬名分,她便是弄死薛琅,也不可能让薛琅入宫! 永昌侯看着李氏继续道:“我知道你心中不爽快,可若是我因此被削了侯位,大家谁也别想好过!” 李氏愣了愣:“有……有这么严重吗?” 永昌侯看向李氏,忍不住地说道:“你这妇人,哪里会明白朝堂上的尔虞我诈!你心中只想着争风吃醋,却不想着,我们这永昌侯府是一个整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若是我因为薛琅的事情被参一本,到时候,整个侯府谁能独善其身?”永昌侯看向李氏,振振有词地说道。 李氏听了这话,好似理解了永昌侯为什么要这样做。 但是她心中的怒意没有丝毫的减退,她很想直接爆发出来。 可最终,她还是找回了几分理智。 她知道,这件事和侯爷的爵位扯上关系了,她便拦不得了……但让柳小娘就这样当了平妻,她这心中,自是不甘心! 于是李氏便开口道:“若是如此,抬做一个侧夫人便可以了,何必抬她做平妻?” “侯爷难道就不怕,传出去后,有人会说,你将一个歌姬抬做平妻?落了你的名声?”李氏反问。 第128章 相对 永昌侯听了李氏的话,似有动摇。 此时玉姣便开口说道:“父亲的名声固然重要,可……先度过眼前的难关更重要,只怕是这侧夫人的名分,挡不住悠悠众口。” 她本也没想着让小娘当平妻。 可既然徐昭都把气氛烘托到这了,事已至此。 若小娘当上了平妻还好,若当不上平妻,只是一个侧夫人,那依然无法完全摆脱李氏的欺辱,只怕因为这件事,李氏就彻底容不得小娘了! 与其等着李氏过后报复。 为何不胆大一下,趁机直接让小娘当了平妻? 若小娘当了平妻,在这侯府之中,就算不能和李氏平分秋色,那也绝对不是可以任由李氏打骂处置的存在了! 永昌侯被玉姣这么一说,又动摇了。 倒是李氏,又一次将那仿若黄蜂尾后针一样的目光,落在了玉姣的身上,扎得玉姣隐隐作痛。 李氏冷声道:“柳氏,我倒是没想到,你竟然生养了这样一个好女儿!” 柳小娘和玉姣并未接话。 倒是永昌侯已经下定决心一般的,开口道:“我的名声,的确不重要,平妻便是平妻!” 李氏忍不住地道:“侯爷,执意如此,就不怕玉容知道了此事,和侯爷离了心?侯爷莫要忘了,玉容可是忠勇伯爵府的夫人!” 玉姣觉得好笑。 李氏这是觉得,用薛玉容便可以威胁父亲吗? 前些日子,伯爵府发生的那事儿,可才过去。 父亲现在要是还看不出来,在这伯爵府之中,她们姐妹两个人,谁对萧宁远重要,那便是老糊涂了! 果然,如玉姣所料的一般,永昌侯眯着眼睛看向李氏:“李氏,这永昌侯府,难道我这个当侯爷的,应当还做得了这个主!这件事就这样定了!至于玉容……若是我这侯爷的位置保不住,她在忠勇伯爵府也不好过!” “侯爷……”李氏气急攻心。 可奈何,永昌侯郎心似铁。 永昌侯此人,就是如此,凡事都是以利益为先。 当初,他能牺牲玉姣去忠勇伯爵府,如今就也能牺牲李氏,让李氏吃下这委屈! 玉姣瞧见这一幕,心中便明白。 想要这男人的看重,除了得到男人的宠爱之外,还得自身强大。 小娘如今能被抬平妻,光有宠爱那是不够的。 无非是薛琅努力,叫人摁也摁不住的,出了头。 只可惜,她是个女儿身,否则她也定当考取功名,为自己博出一条前程来。 但……就算她只是个女儿身,她也绝不认命。 永昌侯看向李氏,不耐烦地吩咐着:“佩锦、海棠,你们两个还愣着干什么!还不赶紧把夫人带回去休息!” 说着永昌侯就带着柳小娘母女两人,往幽芳院走去。 一到幽芳院。 柳小娘这才眼含柔情地看向永昌候:“侯爷,你今日抬了妾的名分,妾真是诚惶诚恐,不知道该如何感激……” 玉姣也看向永昌候:“父亲!你且放心,以后我和琅儿,一定会好好孝顺父亲,万事以父亲为先,以侯府为先!绝不做让父亲为难的事情!” 永昌侯看着眼前温柔的柳小娘,还有乖巧的玉姣,心情好了不少。 他开口道:“芳锦,你将儿女们养得很好。” 永昌侯的心中自然是偏爱薛庚一些的,毕竟薛庚从小在他的眼皮子下长大,可……薛庚到底是个什么德行,永昌侯只要是不瞎,心中还是有数的。 他从前没数的是,不知道薛琅和玉姣竟然如此优秀。 只当薛琅和玉姣两个人,都是乡野性子,上不了台面。 可是近些日子发生的事情,让永昌侯重新认识了一下自己的一双儿女。 女儿乖巧懂事,入了伯爵府后,很得萧宁远的喜欢。 至于儿子……儿子竟然不知道何时,明明还是个小少年,却满腹经纶,得了宣文殿先生沈寒时的喜欢,入宫做了伴读。 和薛庚相比之下,这高下……就立见了。 柳小娘温声道:“妾不敢居功,在庄子里面这些年,妾时常和孩子们提起侯爷,让他们事事以侯爷做榜样,才能养成如今这般模样。” 这话说得,叫永昌侯的心中格外熨贴。 仿若他自己,也参与了对这两个孩子的栽培一样。 如今幽芳院里面,倒也是其乐融融。 反倒是李氏那,就没这样的氛围了。 李氏回了房内后,就发疯似的,将屋内的好些东西,稀里哗啦地摔了。 可就算是如此,也难以纾解她心中的愤怒。 她咬牙说道:“去给玉容送信,把府上发生的事情讲给玉容听!” “那柳芳锦,以为她当了平妻,就可以和我平起平坐?简直就是做梦!她别忘了,她的女儿,还在我女儿的手心上拿捏着呢!”李氏咬牙道。 …… 傍晚。 薛琅回到了侯府,被人抬到了幽芳院。 这还没进门,薛琅就瞧见下人们进进出出的,从幽芳院往出搬东西。 这让薛琅的心头猛然一惊,直接站起来,就差自己往里面而去了。 “小娘!”薛琅着急地喊了一声。 恰逢玉姣准备回伯爵府,从幽芳院之中出来,看到薛琅已经站起身来,连忙道:“琅儿,你怎么站起来了!还不快点坐下,你这腿伤还是得好生养着的!” 要是真瘸了。 那可了不得! 薛琅紧张地看着往来的下人问道:“阿姐,这是怎么了?” 玉姣笑了笑:“父亲说,要将小娘搬去流云院,下人们搬东西呢。” 薛琅很是意外:“搬院子?” 玉姣喜笑颜开地道:“是啊!咱小娘……哦不,已经不是小娘了,咱们可以直接喊上一声娘亲了!父亲说,将她抬做平妻了!” 薛琅愣了一下,几乎觉得自己听错了:“父亲,怎会突然如此?” 娘亲生下儿女一子,若是换做其他人的府上,这般年纪,又生下这么多孩子,少不了给一个侧夫人的名头,可……这么多年了,小娘一直都是良妾,前不久才抬了贵妾。 如今,竟直接做了平妻? 玉姣看向薛琅,眼中带笑:“是啊,这便是母凭子贵。” 第129章 灯火 玉姣看着眼前的那容貌秀气文弱的少年郎,眼神之中满是欣赏和赞扬。 这便是她的弟弟啊! 他一直都在用他自己的方式,努力地推开压在身上的巨石,向上生长!然后用他那尚且稀疏的枝叶,为她们遮风挡雨。 他的书能读得这样好,除却碰上了沈寒时那般好的先生之外,剩下的不只是因为他天资聪颖,更多的是,他少年早成,刻苦努力。 薛琅听到玉姣说起“母凭子贵”后,他的脸上也少了几分郁气,发自内心地笑了起来。 这感觉,比他考上太学,比他能当上伴读还要高兴! 他要更加努力,让娘亲继续母凭子贵,也要庇佑姐姐。 最好是将姐姐,从那忠勇伯爵府之中带出来,过自由肆意的人生。 此时柳氏从幽芳院之中走出来送玉姣——如今阖府上下,没有人可以再称呼她为柳小娘了,严格意义上,她应该被唤作柳夫人。 只不过……这件事还没有完全定下来,柳氏还保持着最后的谨慎。 担心永昌侯府睡了一觉后,就不认这件事了。 瞧见薛琅的时候,她的脸上多了几分欢喜,可当她将目光落在玉姣身上的时候,这欢喜变成了担忧。 “阿姣。”柳氏忧心忡忡地看向玉姣。 “侯府上发生的事情,定然已经传回伯爵府了,你此番回去……二小姐,怕是没那么容易放过你……”柳氏没全然顾着自己高兴,比起她当了平妻的高兴,她更担心玉姣回去后要怎么办。 玉姣微笑着看向柳氏:“阿娘,你且放宽心,主君宠着我,薛玉容也不敢拿我怎么样。” “可她到底是永昌侯府的大夫人……”柳氏还是放心不下。 只怕这次的事情一出,女儿在那忠勇侯府的日子,会更加举步维艰了。 想到这,她倒宁愿,自己没当这个平妻了! 比起自己,她更希望自己的儿女好! 玉姣知道柳氏的心中是怎么想的,这会儿便宽慰道:“阿娘,其实我从来都不怕她,一直以来,我怕的是你们在侯府受委屈,所以才不敢同那薛玉容翻脸。” “如今……我倒没什么好畏惧的了!”玉姣这样说的时候,语气之中多了几分坚定。 她之前不敢和薛玉容硬着来。 无非是因为,她并非光脚不怕穿鞋的,她有软肋被薛玉容拿捏。 阿娘和弟弟,便是她的软肋。 而如今……不管是阿娘还是弟弟,都将不在她的软肋,甚至于……薛琅在飞快的成长,终有一天,会成长为她身上最坚硬的铠甲,如她保护他一般的,保护她。 玉姣领着春枝,往永昌侯府外走。 路上,玉姣已经没了刚才面对柳氏之时的那般轻松了。 她的心情比以往沉重不少,可除了沉重,她还有隐隐的兴奋。 她终于……要和薛玉容,翻脸了吗? 春枝也有些不安。 “小娘,你说这次大夫人,会不会狠狠地为难你?”春枝忧心忡忡地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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