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劳顿,让月事迟了。 玉姣将自己的手,缓缓地摸向自己的小腹,心中的感觉五味杂陈的……她停了息胎丸,已经有半年有余了,但却一直未能顺利有孕。 按照阿娘的说法是,是药三分毒。 息胎丸虽然不伤本元,但也需要一些时间,彻底排出体内。 玉姣没想到的是,这个孩子,竟然在这个时候来了。 在她想彻底割舍忠勇侯府的一切的时候,来了。 玉姣没想过落胎的事情。 且不说,落胎一事诸多风险,如孟侧夫人因为小产,几乎掉了半条命。 而且,这个孩子,本是她盼着来的! 总不能因为实际情况发生了变化,便拿孩子做玩笑。 她轻抚着自己的肚子,温声道:“既来了,那我便会好好期待你的出生。希望你能和我一起努力。” 孩子有小产的征兆。 玉姣如今也只能,尽人事听天命。 …… 春枝拿药回来,秋蘅已经煮好热粥了。 接着,秋蘅就忙忙活活地出去……这被褥等贴身用的东西,还是得买新的。 今天晚上总得让夫人睡个安心觉。 傍晚时分。 床铺已经铺好。 玉姣靠在床上,看着春枝和秋蘅两个人,里里外外,忙忙碌碌。 春枝端了药过来,凑到玉姣的跟前,拿起勺子,小心翼翼地吹了一下,对着玉姣说道:“夫人,喝药了。” 玉姣哑然失笑:“我自己来吧。” “手还能动,你不用这么紧张。”玉姣看着满脸担心的春枝,宽慰道。 玉姣喝过药。 就对着春枝和秋蘅说道:“好了,你们两个也没别忙活了,坐下来休息一下吧。” 春枝和秋蘅这才放下手中的活儿,凑到了玉姣的跟前。 玉姣道:“这段时间,辛苦你们了。” 秋蘅把自己的头摇的和拨浪鼓一样:“跟着夫人一点都不苦!” 这可是实话。 夫人对她宽厚,如同对待亲妹妹一样!不过是做一些活,受一些冻,她是苦人家出来的,不碍事的。 春枝看着玉姣,迟疑再三,还是问出了那个,憋在心中一下午的问题:“夫人,您真打算……把孩子生下来?” 春枝接着道:“奴婢就是心疼夫人,主君对夫人那么绝情,夫人何必还为他生子?” 玉姣抬眸看向春枝。 春枝连忙说道:“是奴婢逾越了,请夫人降罪。” 玉姣道:“降罪你做什么?我知道你是关心我,这女子独自带着孩子总归是要艰难一些……” “但我薛玉姣生子,不是为了萧宁远才要生,我生子,只为我自己!”玉姣坚定地开口。 难道她生子,一定是要为了个男人才可以生吗? 这个孩子,也是她的骨血啊! 此时此刻,对于玉姣而言,这个孩子的父亲是谁,似乎已经没那么重要了,重要的是,她知道,自己想成为一个母亲,想要将这个,和自己血脉相连的小人儿,带到这个世界上。 第540章 辗转 春枝看着玉姣,也跟着坚定地说道:“对,这个孩子,是夫人自己的!不管夫人怎么决定,我们都支持夫人!” 春枝其实不是不想让玉姣生子。 而是她私心里,替玉姣不值得。 主君如此待夫人,夫人作何还要辛苦生子?既然离开了,为何不干脆点,彻底割舍一切和忠勇侯府有关的东西? 可刚才玉姣的一番话。 让春枝有一种醍醐灌顶的感觉。 是啊。 这女子生孩子,怎么就一定是为了男人生的?难道那孩子不是自己的吗? 夫人想为自己生孩子!本也没什么不对啊? 更何况,如今这情况……主君根本就不会知道,有这个孩子。 玉姣微笑道:“好姑娘,只不过我若是有孕,你和秋蘅便更得辛苦一些了。” 说到这,玉姣微微一顿:“这府上杂事多,你们怕是忙不过来,明日再去买两个粗使婆子。” 春枝点了点头:“知道了。” 玉姣服过药后,隔了一阵子。 春枝又给玉姣端了一碗瘦肉粥。 “夫人再吃些,等着明日奴婢去采买一些安胎的东西,诸如燕窝人参什么的……”春枝道。 玉姣听到这有些心疼。 之前在忠勇侯府的时候,什么燕窝人参,不要钱一样的往揽月院送。 可如今,这出来单过日子,这些开销对于玉姣来说就太多了。 玉姣正想搏了回去,告诉春枝不必如此。 春枝便道:“郎中说,夫人气血两亏,如今必须尽快补足了气血,这才能确保这个孩子,安然无虞。” 玉姣到嘴的话,咽了回去。 只不过如今这情况,她不能坐吃山空了,得筹谋个挣钱的营生。 夜深之时。 玉姣独自一个人躺在床上,有些辗转。 同样辗转的,还有萧宁远。 萧宁远又一次,宿在了揽月院。 被褥上,还有独属于玉姣的馨香,萧宁远一个翻身,下意识地往旁边一拥,却拥了个空。 他这才又一次想起来,玉姣已经走了。 玉姣最终,将手放在自己的小腹上,她知道,这个月份的孩子,是感受不到心跳的,更不会有让她能感受到的胎动。 但,不知道怎么的。 她就是有一种,母子连心的感觉。 这种奇异的,血脉相连的感觉,驱散了玉姣心中的寂寥,反倒是让玉姣踏实下来,最终竟安安稳稳地睡了一觉。 接下来的日子,天气更冷了。 玉姣便安心养胎,也只能安心养胎。 她这情况,纵然心中有凌云之志,如今也只能先顾着孩子。 要不然说,这女子有孕,付出最多。 日子就这样悄然地过着。 …… 汴京。 萧宁远休妻后,很快,就有人惦记上了忠勇侯夫人的位置。 表现得最积极的,便是那宜兰郡主。 此时的玄清殿之中。 建宁帝看着萧宁远,似笑非笑地说道:“爱卿,听闻安贞公主,很是属意你,好像想把宜兰许给你,你意下如何啊?若你正有此意,孤便成人之美,为你二人赐下婚约。” 萧宁远道:“陛下,臣暂无娶妻的打算。” 建宁帝听到这,似笑非笑:“是吗?听闻你府上的那个美人去了,你很是难过,但斯人已逝,你总不能一直难过下去。” 建宁帝面上不显,但说出来的话,却是对忠勇侯府的事情,很了解的样子。 萧宁远知道,这位帝王,怕是早就在自己的身边,安插了人! 萧宁远道:“臣一心为陛下分忧,至于男女情事……” 萧宁远微微一顿补充道:“陛下,您是知道的,臣是有难言之隐的……此生怕是难有子嗣,就算是纳再多的人回府,也没什么大用,还不如一心为陛下尽忠。” 建宁帝笑了起来:“你倒是会说话。” “也罢,既然你不愿意娶那宜兰郡主,孤也不勉强你,若日后你有什么喜欢的人,大可以告诉孤,孤亲自为你赐婚。”建宁帝笑道。 萧宁远从玄清殿出来,便去了宫中的骑射场。 皇子们都在此处练习骑射。 萧宁远也是奉旨来此,指导皇子们。 萧宁远这才一到,身为伴读的徐昭和薛琅,便瞧见了。 薛琅面无表情的将目光从萧宁远的身上掠过……他并不打算,和这位前姐夫,有太多接触。 倒是徐昭,恨不得冲上去咣咣给萧宁远两拳! 但徐昭衡量了一下两个人的力量,最终忍了忍。 但等着徐昭骑马弯弓的时候,他手中对准箭靶的弓箭,猛然间一动,就对准了萧宁远。 “嗖!”伴随着一声箭羽划过的破空声。 一支箭离弦而去,直接射向了萧宁远。 众人瞧见这一幕,都吓了一跳,甚至来不及说什么,只能瞪大了眼睛,看着那支箭,一点点接近萧宁远的面门。 那箭离着萧宁远不到一寸距离的时候。 萧宁远的手,稳稳地握住了箭尾。 那呼啸而来的箭,就这样被止住了去势。 徐昭瞧见这一幕,撇了撇唇……其实他知道,自己这一下子下去,根本就不可能射中萧宁远这个黑心肝的玩意! 要不然,萧宁远早就死在战场上无数回了! 他刚才就是克制不住心中的怒火,想要替姣姣出一口恶气! 薛琅回过神来,长松一口气,然后看向徐昭,无奈地说道:“徐兄,你这是……太冲动了一些!” 徐昭翻了个白眼:“姣姣活着的时候对你这个弟弟最好,你这个没良心的东西,自己不想着给你姐姐出气,如今还要指责我吗?” 薛琅:“……” 其实也没什么气可出啊! 离开忠勇侯府,那是阿姐自己做出的决定。 若说有气。 这件事之中,更亏的人,应该是萧宁远才对。 薛琅有些愧疚,愧疚自己没把事情的真相告诉徐昭,但就算是愧疚,他也不会说。 萧宁远此时已经到跟前了。 徐昭从马上翻身下来,看着萧宁远吊儿郎当地说道:“萧侯,对不起啊,我刚才失了准头,不小心射偏了方向。” 萧宁远瞥了一眼前面的箭靶,那箭靶和萧宁远刚才站着的,是两个方向。 萧宁远似笑非笑地问道:“徐世子,萧某是何时得罪过你吗?” 第541章 翻脸 徐昭被问住了。 心中忍不住地想着,当然得罪我了! 但嘴上却不能说。 徐昭道:“没有啊,萧侯何出此言?哎呀,你真是误会我了,你也知道,我这个人,不学无术了一些,课业不行,这骑射的功夫也不行。” 萧宁远微笑道:“徐世子,倒也不必妄自菲薄。” “萧某刚好有时间,不如萧某亲自指导你。”萧宁远继续道。 徐昭瞪大了眼睛:“这……这就不用了。” 萧宁远沉声道:“陛下让我来这骑射场,做教习,我自该负责一些。” 对于寻常人来说。 来这骑射场,给皇子们做教习,自然是美差。 可对于萧宁远来说。 建宁帝这是玩的一手好阳谋,萧宁远在朝中威望高,他若是挑不出什么错处,直接贬斥萧宁远,夺萧宁远在西交大营的军权。 恐怕会生乱子。 可让萧宁远把来当教习。 看起来好像是建宁帝信任萧宁远,将自己的皇子托付给萧宁远。 实则……这不过是想暗夺萧宁远对西交大营的控制权罢了。 萧宁远自然知道建宁帝是怎么想的,只不过,现在还没到翻脸的时候。 如今的建宁帝、安贞公主府、萧宁远,还有那贤妃,明面上都是和和气气的,可是暗中,已经暗流汹涌了。 倒不知道,是谁会当打破这一切平静的响雷! 徐昭也是倒霉,赶上萧宁远心气不顺的时候。 如今自己送上门来。 自然少不了被萧宁远一番操练,不过一个时辰,徐昭的手臂都是抖的了。 徐昭求助地看向薛琅。 薛琅给了徐昭一个爱莫能助的神色。 不知道过了多久,萧宁远这才放过了徐昭。 徐昭瘫坐在地上,看着薛琅虚弱道:“扶……扶我起来……” “萧侯,贤妃娘娘有请。”此时有人宫人过来传话。 萧宁远的脸色一沉,便想拒绝。 但贤妃这是光明正大来请的,此时不少人都看了过来,萧宁远便道:“是。” 等着萧宁远走了。 徐昭就小声对薛琅蛐蛐起来了:“我怎么觉得,这贤妃和萧宁远,关系匪浅呢?” 薛琅瞥了徐昭一眼,没想到徐昭连这个人都知道。 徐昭自顾自地说道:“我告诉你,我这个人的直觉很准的,我总觉得,那贤妃看着萧宁远的眼神,好似是爱而不得的……” “闭嘴吧。”薛琅伸手捂住了徐昭的嘴。 徐昭:“……”这兄弟,真是没心肝! 若不是看着薛琅,眉眼之间和玉姣有几分相似,他真是忍不了一点! …… 萧宁远去见了贤妃。 贤妃不在内宫之中,此时就在这教习场附近的用来休息的茶社之中。 此时贤妃正在优雅的调茶。 萧宁远进来的时候,贤妃便一边拢起袖子,一边伸出手一只手来,将手中的茶盏递给萧宁远。 萧宁远没伸手去接,而是冷声道:“娘娘,人言可畏,你如此大张旗鼓地传召臣过来,难道就不怕有人生疑吗?” 贤妃笑了起来:“我今日来,是看琮儿的骑射功夫的,召你来,问问琮儿的练习得怎么样了,也是合情合理的,萧侯何必这样草木皆兵?” 这会儿贤妃看了一眼身边的宫女。 织香被送给萧宁远了,如今伺候贤妃的,是一个叫做织晴的。 织晴将茶接过来,又一次递给萧宁远。 萧宁远这才接过茶,开口道:“多谢娘娘赐茶。” “都说了,你对我不必如此生疏,和我说说琮儿,琮儿今日表现的怎么样?”贤妃微笑道。 萧宁远道:“六皇子虽年幼,但品行坚韧,未来可期。” 这自然是贤妃想听的。 但贤妃微微一顿说道:“我不只要未来,我更想要现在,所以萧侯,什么时候为本宫除掉德妃?” 那德妃,是二皇子的生母。 萧宁远忍着心中的不悦,沉声道:“这件事得慢慢筹谋。” 贤妃闻言笑开了花:“我便知道,你不可能不管我们的孩子!” 说到这,贤妃微微一顿:“对了,听说陛下想为你和宜兰郡主赐婚,你拒绝了?” 萧宁远面无表情地说道:“娘娘还有别的事情吗?没有的话,臣便告退了。” 贤妃道:“你着急走什么呀?对了,我听闻你最近日日宿在揽月院,那玉夫人倒是个美人,也是个解语花,就这么死了,可真是可惜呢。” 萧宁远看向贤妃,冷声道:“娘娘是觉得,萧侯很闲,有时间和你话家常?还有,那是我忠勇侯府的事情,轮不到你操心!” 说到这,萧宁远微微一顿,眼神中满是威胁:“楚钦月,你莫要以为,我不知道你心中的盘算,若你能安分守己一些,我们便相安无事。“ “可若是你,管得太宽,手太长,我倒不介意,把六皇子非皇家血脉的事情,告知陛下。”萧宁远冷声道。 贤妃微微一愣,不敢相信地看着萧宁远:“你发什么疯?刚才不是好好的吗?怎么忽然就……” “还有,那琮儿可是你的孩子!你就半点也不心疼?”贤妃问道。 萧宁远笑了笑,没反驳贤妃的话,只是道:“你若真是为了六皇子着想,便安分一些。” 说完萧宁远便拂袖离去。 剩下贤妃一个人,重重地摔了一个茶盏,怒声道:“他竟然敢威胁我,竟然敢威胁我!” 贤妃也不知道,为何萧宁远会忽然间像是换了个人一样。 她哪里知道? 从前她话里话外的,总是提起玉姣,萧宁远心中有软肋,他引火烧身倒也不怕,怕就怕,将这火烧在玉姣的身上。 所以这才对贤妃多番忍让。 可如今,他已经没有软肋。 自然不会再任由贤妃拿捏。 还没有彻底翻脸,不过是互相利用,另有图谋罢了。 第542章 所求 织晴看着贤妃劝道:“娘娘,您不要生气。” “刚才您说六皇子的事情,他不也是没反驳吗?说明啊,他心中一定是有您和六皇子的。”织晴劝道。 贤妃瞥了织晴一眼,淡淡地说道:“算你会说话。” …… 安贞公主的确有想把宜兰郡主许给萧宁远的想法。 但安贞公主可没把这个想法说出来,更不可能跑去建宁帝那去求赐婚。 对于安贞公主来说,建宁帝的赐婚,根本就做不得什么数! 至于建宁帝口中的那句:“听闻”“安贞公主想将宜兰郡主许给你”不过是建宁帝对萧宁远对试探。 好在萧宁远的答案,让建宁帝很是满意。 只不过,这建宁帝是满意了,但这个消息……没多久的时间,就传遍了整个汴京城。 更是传到了安贞公主府。 秦宜兰的脸色铁青:“母亲!你可要给我做主!这萧宁远简直是太狂悖了!” 她从来没想过,自己竟然会被萧宁远给拒绝了! 她可是清清白白的郡主,还有岭南王府那强大的势力,怎么就配不上萧宁远了? 萧宁远纵然血统高贵,可说白了,不过是个罪太子的私生子! 她一边在心中恼恨地贬低着萧宁远,一边又在心中对萧宁远起了不一样的情愫。 秦宜兰天生便是一个有征服欲的女子。 越是得不到的东西,她就越是想去得到,越是征服不了的人,她也越是想去征服。 安贞公主看着秦宜兰安蹙眉道:“你急什么?那萧宁远又不是傻子,就算是真想娶你,也不可能当着建宁帝的面承认这件事!” 说到这,安贞公主微微一顿,看着秦宜兰温声道:“我昨日才派了人过去,他似乎改变了态度,有意和我们合作。” 秦宜兰微微一愣,接着就惊喜了起来:“真的?” “他真打算和我们合作了?”秦宜兰很是欢喜。 安贞公主点了点头:“他这种人,怎么会不明白?现如今的情况,可不是他表达忠心,就可以一直安枕无忧的……” “建宁帝那只老狐狸,就算是暂时没有继续打压萧宁远了,可谁都知道,他的疑心一起……对付萧宁远那也是早晚的事情!他所谓的忠心,说到底不是缓兵之计罢了!” “如今,他也只有一条路走,那便是和我们合作,然后背水一战!”安贞眯着眼睛说道。 秦宜兰听到这:“那按照母亲这么说,以后我们和萧宁远便是盟友了?” 安贞公主点头:“自然。” 说到这,安贞公主继续道:“宜兰,母亲会将你捧上,这天下最尊贵的位置上!” 秦宜兰听到这,脸色微微一红,眼神之中已经没了刚才的恼意,反而对未来,充满了期待。 …… 玉姣一早起来,听到外面有说话的声音,推开屋门。 便瞧见是春枝和秋蘅两个人,此时拿着红色的灯笼,往房檐上挂去。 见玉姣出来。 春枝连忙从梯子上下来,对着玉姣说道:“夫人,外面多冷呀,这一早的,您出来做什么?您要是需要什么,差奴婢去做就行了!” 玉姣将目光落在红色的灯笼上。 秋蘅笑着扬了扬手上的灯笼,开口道:“快过年了!咱们也喜庆喜庆!” 玉姣有些许恍惚,这才惊觉。 时间转瞬即逝。 竟然已经快过年了,她才从忠勇侯府离开的时候,才下初雪呢。 玉姣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腹部,怀胎的时候,约莫是在入冬时候,如今已经是腊月了。 掐指算算,自己已经有孕两月有余。 这个小生命,已经和她相伴两个多月了。 玉姣还察觉不到胎动,昔日孟侧夫人有孕的时候,还没到三个月便说着有胎动了,那无非是故意说出来,气大家的。 但实际上,这两个多月的时候,哪里能察觉到胎动? 但自从遇见知道,有这个孩子的存在,她就觉得,自己心中空掉的那一块心,好像被慢慢充盈了起来。 她如今的气色,也比刚刚到润州的时候,好上许多了。 奔逃的路上,玉姣是清瘦了许多的,整个人眼眶都深陷了下去,如今也养了回来。 春枝还想劝玉姣回去:“夫人,外面冷,不然你还是回屋去吧。” 玉姣微微一笑:“无碍,我总不能一直不出屋子。” 而且这几日,她总觉得身体酸软,她想,那不见阳光的植物都长的羸弱,自己晒晒太阳,兴许对自己的情况有所帮助。 春枝见状就回到屋中,拿了披风,给玉姣披上。 没有之前萧宁远送的白狐裘轻巧暖和,但却让玉姣觉得分外心安。 玉姣在院子里面绕了一圈,这院子虽然不似大宅那般三进三出,可也分两院,一边给主人家住,另外一边给下人住。 府上新买的两个仆妇,便住在西院里面。 润州的天气,到底是温暖了一些,所以玉姣的院子里面没什么积雪。 墙角一株腊梅正在吐蕊。 玉姣走近那株腊梅的时候,隐隐约约听到外面小贩的叫卖声:“甑糕!甑糕!” 玉姣自从住进来,还没出过门。 这会儿也来了兴致。 但她也没着急出门,而是先回去,在自己的脸上,涂涂抹抹,不稍片刻,刚才还珠圆玉润,妩媚勾人的小娘子,脸色就暗黄不以,甚至还有一块胎记,遮住了半边脸。 玉姣之前赶路的时候,乔装打扮用的是药草染黄皮肤。 那也是因为那个时候,她并不知道自己有了身孕。 如今既知道了,她就不会乱用药了,而是用了另外一种方式。 玉姣也不想这么麻烦,实在是玉姣生的太美貌了,就算是这润州离汴京城远,没人会认出玉姣来。 可单就这美色,也足以给玉姣惹来不少麻烦。 她之前可以肆无忌惮地彰显自己的美貌,是因为在忠勇侯府,有萧宁远的庇护,每个打她主意的人下场都不太好。 但这独在异乡,她也只能如此谨小慎微。 正所谓有失就有得。 她想要自由,必然就得付出点什么。 玉姣对这样的得失,还是很满意的……毕竟如今的生活,对于玉姣来说,就是她从前所求。 第543章 畅园 玉姣出门的时候,又戴了一层帷帽,跟在后面的春枝也是如此。 两个人就这样,来到了院外。 玉姣给这院子,重新换了匾额,就叫畅园。 只求未来可以自由自在,畅畅快快地活着。 这宅子在巷子口,从宅子往外一拐就是润州城内,颇为繁华的一条街。 此时一个小贩,把摊位停在畅园的外面,正大声吆喝着。 玉姣走了过去。 那小贩很是热情:“娘子,您想要点什么?” 玉姣温声道:“来一些甑糕吧。” 春枝问好了价钱,这才买了甑糕,那小贩将甑糕包好,很是恭敬地给了春枝,笑着说道:“这位娘子,您慢走啊!” 玉姣买了甑糕,又在外面转悠了一会儿。 此处人来人往,玉姣隐在众人之中,很是享受这种,竟无一人注意她的感觉。 玉姣的唇角带起了一丝笑容,随意地张望着……不料这随便一个回头,却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刚才卖给她甑糕那个人,正挑着扁担,不远不近地往这边走来。 玉姣正要疑惑,那小哥已经又吆喝了起来:“甑糕!甑糕啊!” 玉姣哑然失笑。 自己这是神经太紧绷了,而且多日没出门,都已经不适应外面的繁华和热闹了,随便碰到一个人,竟然就觉得人家在跟踪自己。 她现在这情况有什么好跟踪的啊? 她如今是有孕的柳四娘,而不是忠勇侯府上那位姿容绝色的玉夫人。 春枝见玉姣目光转换不定,就问了一句:“夫人?怎么了?可是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玉姣微微摇头:“没什么。” 她既然已经放弃过往重新生活,那这心态上也得转换一下,不能总是战战兢兢的……她离开忠勇侯府为的是快活,可不是想一辈子都过的心惊胆战。 将自己的大好人生就这么蹉跎了。 而且忧怖生心疾,心疾则体病,她如今还怀着孩子,理应让自己放松且闲适一些。 想通这些后。 玉姣就领着春枝去了布庄。 她买了一些小孩子用的,柔软的细棉布,又买了一些漂亮的软纱,打算用来做包被的被面,或者是虎头鞋的鞋面。 这些东西玉姣不是第一次买了。 之前她假孕的时候,为了逼真一些,也备过这些东西。 可和如今的心境,却是全然不同的。 成为一个母亲,让她迫不及待的,想为那个没出生的孩子,准备好一切。 这个过程之中,是充满欣喜和期待的。 这种欣喜和期待,足以冲淡她离开忠勇侯府后的那些黯然。 接下来的一些日子,玉姣就一直闷在府上做女红了……她的手艺很好,给孩子做了好几件漂亮的衣服。 闲暇的时候,她便在院子里面走走。 偶尔也能听到那卖甑糕的小哥,在巷子这头,吆喝到巷子那头的声音。 她便就算自己不出去,也会让春枝去买。 偶尔,秋蘅嘴馋了,也会买一些。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平淡地过着,很快,就到了年节这一日。 府上的人不多,算上玉姣和那两个婆子,一共才五个人。 春枝选的那两个婆子,都是木讷话少的,所以府上倒不比别的府上热闹。 幸好有秋蘅,咋咋呼呼地来回忙着,才让这府上多了几分生机。 春枝看了玉姣一眼,猜到玉姣心中想着什么,于是笑道:“夫人,您也不用怕冷清,待到明年,明明咱们小主子就可以和咱们一起过年了,到时候就不只热闹那么简单了,就怕夫人还嫌吵呢!” 玉姣忍不住地笑了起来。 就在此时。 外面依旧传来了那摊贩的叫卖声:“甑糕!甑糕!” 玉姣有些奇怪:“今天除夕夜,还有卖甑糕的吗?” 春枝疑惑地问了一句:“夫人是想吃甑糕?我这就去为夫人买。” 说着春枝往外走去。 玉姣喊住了春枝:“我和你一起去,算算也有些日子没出门了,出去透口气也是好的。” 春枝点了点头。 这段时间,春枝和秋蘅一起,早就将此处摸清楚了。 这处巷子,的确和当初那牙人说的差不多,住的人都喜欢幽居,有文人墨客,也有笔墨铺子的掌柜,或者是在这养外室的,总之,都是一些……不会主动去招惹旁人的人家。 所以安全性,还是很有保障的。 玉姣出来走走,倒也不会碰到什么危险。 玉姣亲自来到了那卖甑糕的小贩面前,上次她没仔细看这个人的样子,但此时……她忍不住地打量了一下这个小贩。 这是一个长相颇为周正的小贩,一双眼睛,倒是明亮明亮的。 见玉姣过来,那小贩连忙热情道:“这位娘子,您要甑糕吗?” 玉姣问:“你怎么称呼?” 小贩微微一愣,错愕地看向玉姣,这才尴尬地说道:“娘子,您问这个做什么?” 玉姣带着帷帽,但清浅的笑声却传来了。 若看不到玉姣乔装过的打扮,只听玉姣的笑声,便会让人浮想联翩,觉得玉姣是个美人了。 玉姣正要解释一句,那小哥已经继续道:“我出身不好,命贱,所以家里给起了个名字,叫做张二狗。” “我今年才十七,瞧着这位娘子似乎比我年长一些,以后若是常来买甑糕,可以称呼我为狗儿。”小贩笑道。 玉姣心中暗道,才十七岁啊。 比薛琅也大不了多少。 应当是自己想多了。 但玉姣还是不放心地问了一句:“今天除夕,你怎么还在这卖甑糕?不回去过年吗?” 小贩尴尬地说了一声:“我爹是个酒鬼,我回去也少不了挨顿骂,还不如在这卖甑糕,冷是冷了点,但是快活!” 他又补充了一句:“说白了,我这就是有家不能回,找个营生打发生活罢了。” 玉姣听到这,点了点头。 看了一眼那小贩,不知道这小贩在外面站了多久,一双手都冷到通红了。 她对着春枝说道:“把这些甑糕都买下来吧。” “这也吃不完……”春枝说着,但看到玉姣的神色,还是把甑糕买了下来。 她从腰间的荷包之中拿出钱袋,数了银子递了过去:“我家夫人心善,瞧不得旁人吃苦,你拿了银钱,找一处买酒吃吧。” 第544章 风起 回到畅园后。 玉姣一边坐在那吃甑糕,一边听着春枝在旁边絮絮叨叨。 “夫人,您就是心太善了!” “那外面的小贩,和咱们有什么关系?您把他的糕全买回来了,他到是高兴去买酒了,一句谢谢都没和咱说!”春枝还是有些意见的。 这什么狗儿,也太不会做事了! 玉姣笑道:“这比不得侯府,所有人做事都有章法。” 在忠勇侯府的时候,大家嘴上都很客气,但这嘴上客气可不代表背后捅刀子。 玉姣想了想,没把自己之前那不知从何而起,如今已经打消了的猜测,告诉春枝,免得让春枝担心。 是的。 她总觉得狗儿跟踪过她。 刚才听到此人在门外卖甑糕,就想着去试探一下。 但如今她已经打消了这个想法,不过是有家不能回的可怜人罢了,时常在熟悉的地方卖甑糕。 而且,若真是什么别有用心的人。 也不需要多麻烦,只需要在甑糕之中用一些毒,她都不知道死了多少回了。 她想到这有些无奈。 自己真是在忠勇侯府待久了,才养成了这种性子。 也是,不只忠勇侯府,甚至永昌侯府,或者是去赴宴的时候,她总是得提心吊胆的,免得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招了别人的道。 事实上,就算她千防万防,也跟着吃了几次暗亏。 所以如今来了润州,才觉得人人都可疑。 见春枝还在等着自己的回答,玉姣就道:“我就是瞧着,他和琅儿有些像,这才多了些许恻隐。” 这次不等着春枝说话了。 旁边的秋蘅忍不住地说了一句:“那个叫狗儿的,和咱们琅公子可差远了!琅公子那是龙章凤姿,刚才那个狗儿,一身土气,哪点和咱们琅公子像了?” 玉姣听到秋蘅这样说,有些惊奇:“没想到你对琅儿的评价竟这么高。” 秋蘅的脸红了红:“不只是奴婢,不少人都觉得琅公子的模样俊,而且不止模样俊,性情也是一等一的温和!” 玉姣:“……” 温和。 秋蘅这丫头,到底年纪小。 不知道什么叫知人知面不知心。 她自己的弟弟她心中清楚,琅儿对家人,和在乎的人,自然是可以付出一切的维护,甚至牺牲自己也在所不惜。 但他的性情的确和温和没什么关系。 温和、秀气、人畜无害,不过和她的天真单纯一样,都是故意带上的假面。 甑糕自是吃不完的。 好在秋蘅在畅园住了一段时间,也认识一些周围人家的丫鬟以及婆子。 她挨个寻了,送了过去。 天黑之后。 玉姣和两个丫鬟聚在一起包饺子,等着这饺子煮好端上来的时候。 玉姣看着那饺子,不免鼻子有些发酸,有些失神。 春枝小声问道:“夫人这是想家了吧?今天白日,您还说,还瞧着那狗儿像琅公子呢。” 玉姣道:“也没有很想。” 这样说,其实就是有些想的。 在外面的日子固然畅快,也的确与世无争,但她也不可能完全做到,一点都不去想自己的家人。 她有些想阿娘,也有些想姐姐和琅儿。 此时的永昌侯府。 老夫人借故年纪大了,年饭都没在一起吃,至于永昌侯,正和新纳的妾室,打得火热。 柳氏也乐得清静。 今日她特意将薛玉慈请了回来,永昌侯自是老大的不高兴,但薛琅这两日,因为文章做得好,甚至得了陛下的两句夸赞,他也不想和这个儿子交恶。 便默许了薛玉慈回来的事情。 三人坐在桌前,看着刚刚包好的饺子,柳氏忍不住地红了眼睛。 “也不知道,阿姣能不能吃上饺子。”柳氏轻声道。 薛玉慈温声道:“娘,你不必担心,妹妹她素来主意大,她一定可以照顾好自己的!” 柳氏看着薛琅问道:“琅儿,你可有你阿姐的行踪?” 薛琅摇头:“阿姐说,盯着我们的人太多了,贸然往来,会增加风险。” 说到这,薛琅又安慰了一句:“娘,如今姐姐虽然在外,可总是可以做自己了,不用为我们操心,更不用担心旁人的谋害,我们该为姐姐高兴才是。” 薛琅多少还是有些自责。 自己功成名就的速度太慢了。 没在姐姐最需要的时候,以光明正大的手段,将姐姐接回府上。 柳氏点了点头,擦了擦眼泪,双手合十,对着天边许愿:“愿吾儿姣姣,平平安安,顺顺遂遂。” 祈福过,柳氏才和大家一起吃饺子。 玉姣想到了家人,也忍不住地想到了萧宁远。 他呢? 他现在是在宫中赴宴吗? 每年宫中,都会在今日设宴的。 如今萧宁远,身边没了正妻,也没了平妻,想必不少人,想将女儿塞给他吧? 如此,他倒也没什么可寂寞的。 皇宫。 宫宴和玉姣想的一样,热闹非凡。 但这热闹,在一场突如其来的刺杀之中,戛然而止。 建宁帝随手将一杯酒,赏给了刚才跳舞跳得好的舞姬,谁知道那舞姬饮下那酒,不过片刻,便倒地气绝。 出了这样的事情。 众人还哪里有心饮乐了? 这一场刺杀,虽然没成,但却彻底激怒了建宁帝。 接下来的数日之中,朝中没有休沐,朝中所有人都负责彻查此事。 “官员之间,互相检举者,可免罪。” “找不出幕后主使,便降尔等重罪!” 建宁帝一番操作下来,整个朝堂,乱作一团,人人自危。 谁都怕自己和这刺客,牵扯到一处。 就算是真和刺客没关系,也怕同僚政敌举报。 不过几日的功夫,朝中就拿了十几个重臣入狱!这可是前所未有过的事情! 当然,这其中,也包括萧宁远。 玉姣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已经是半个月后了。 第545章 沉重 正逢正月十五。 润州西津渡的灯,从天微暗的时候就亮起。 等着天光消散,一眼望去,入目依然是灯火流转。 赤红青蓝紫,各色的花灯,绘着各色的花样,叫玉姣看花了眼。 春枝也是见玉姣在年关的时候,有些思乡,所以就主动提起带玉姣出门转转。 又因玉姣有孕。 所以春枝和秋蘅两个人,只敢带玉姣在人少的地方转转……不敢往那真正热闹的地方凑。 此时玉姣正坐在一处元宵摊上。 那卖元宵的摊主,摇晃着手中竹编的筐篓,新鲜摇出的元宵,放入滚烫的水中一煮,没多久,热气腾腾的元宵就摆在玉姣的面前了。 玉姣的心情,也因为这街边的烟火,好了起来。 玉姣低头吃着元宵。 旁边来了几个人,也坐了下来,没多久,那几个人就小声嘀咕了起来。 “天!这是真的吗?” “可不是吗?这……真是造孽啊!” “那忠勇侯,是何等人物?就这样被下狱了?” 玉姣吃元宵的动作微微一顿,手中的粗瓷勺子停在半空,她忍不住地抬头看过去。 那几个人做书生打扮,此时还聚在一起窃窃私语。 “陛下当真是糊涂!若是没有忠勇侯,咱们大宁怕是早就被那北燕狗贼,踏破国门了!” “如此良将,陛下也舍得如此……” “怎么舍不得?有道是,鸟兔死良弓藏……” “那也得鸟兔死了啊?那北燕狗贼,如今可是贼心不死啊!” “陛下真是寒了忠臣良将的心……若继续如此,恐怕有亡国之相啊,到时候,便苦了我等百姓!” “快快闭嘴,什么话都敢说!” 此时几个人,这才意识到,他们这话若让人听到传扬出去,砍头都不足为过。 其中一个方脸年轻男子,抬头左右张望了一下,自然也看到了附近的玉姣。 此时的玉姣已经在低头吃东西了。 那方脸男子有些不安地说道:“哎,你们说旁边的人是不是已经听到了?” 玉姣又察觉到,有人往自己这边张望。 接着又嘀咕了起来,声音不大,玉姣听了个断断续续,约莫是什么:“一个妇人而已,懂什么?不必多虑。” 这几个人的确不用多虑。 玉姣的确是听到了,但玉姣不可能出去传扬。 只是玉姣此时,却忍不住地多虑了起来。 玉姣觉得,碗中还热气腾腾的,芝麻花生流心馅儿的元宵,好似一点也不甜了,反倒是有些发苦,让她难以下咽。 甚至渐渐的,有些反胃。 春枝见玉姣的脸色不对,便道:“夫人,我们先回府吧。” 玉姣点了点头:“好。” 玉姣回到家中,整个人都恍恍惚惚的……难以成眠。 她在床上忍不住地辗转,她知道,萧宁远不管会不会和安贞公主合作,如今的处境都如同走在刀尖上。 更何况,还有贤妃那件,稍微走漏风声就要掉脑袋的事情。 所以她才选择假死脱身。 但玉姣没想到,这一天来得这么快。 而……萧宁远,怎地没有半点反抗?就这样被人下了大牢? 玉姣觉得,这和自己想的不太一样,她本以为,萧宁远至少会携大军直接谋逆,不管胜败,总要拼一条活路的。 没想到,他竟真这样,乖乖地被那建宁帝落狱。 玉姣觉得哪里不对。 但萧宁远已经被下了大牢,这件事总做不了假,那些书生模样的人,总不可能平白造谣出这样的大事。 玉姣有些心闷。 她是离开了萧宁远,也怨恨过萧宁远和贤妃的事情……但她自问,自己在忠勇侯府这些日子,萧宁远的确竭尽所能的,给她最好的一切。 萧宁远给过她独一无二的宠爱,也亲手将她捧为平妻,成为忠勇侯府之中,比那正妻薛玉容还要尊贵的人。 她纵然选择和萧宁远分开,可也不希望萧宁远过得不好! 她希望,萧宁远能平安顺遂的! 她希望,自己的一番筹谋,都是无用的! 天将破晓,玉姣伸手抚摸着自己的小腹,这才浑浑噩噩地睡着。 玉姣醒来的时候,天已经大亮了。 昨夜没睡好,她这头有些疼,她一边揉着额角,一边抬头看向了正在屋中洒扫的秋蘅。 秋蘅时不时地,看向她,然后欲言又止。 玉姣问道:“说吧。” 秋蘅连忙道:“夫人,也……也没什么事情。” 玉姣直接问道:“昨天那些人的话已经听到了,想必今日一早,就出去打探了吧?我既然已经知道了,如今你瞒着我,还有什么意义呢?” 秋蘅这才道:“现在百姓们,私底下都在议论这件事呢,奴婢今天早上去茶楼买早点的时候,听到人在议论。” 本来这种事情也传不到她的耳朵之中。 可这件事激起的民怨真是太大了,人人都在议论。 玉姣忍不住地问道:“忠勇侯府现在如何了?萧宁远被下了大牢,其他人也逃不了吧?” 秋蘅点头道:“陛下抄没了忠勇侯府。” 玉姣皱眉:“那陛下就没说,怎么处置萧宁远吗?” 都抄家了,想必事情很严重。 秋蘅小声道:“陛下好似派了大理寺去问罪,听说沈先生负责审理主……侯爷。” 秋蘅差点没喊上一声主君,可是到了嘴边就反应过来,萧宁远已经不是她们的主君了。 玉姣听到这,正要松一口气。 沈寒时为人正直,不可能真的将萧宁远如何吧? 秋蘅就道:“听说沈先生列了的侯爷八条大罪,不忠不孝,私通外敌,且吞没军饷……然后,定了死罪,如今朝臣们,人人自危,没人敢为侯爷说话。” 秋蘅说着说着,声音就小了下来:“现在那些人都说,沈先生为了往上爬,不择手段,是个奸臣。” 玉姣有些恍惚,会吗? 沈寒时不会这样做的对吧? 那萧宁远的生母,可是沈寒时的姑母!沈寒时怎么可能对萧宁远下如此重手? 可权力场上,同室操戈不在少数,更何况沈寒时和萧宁远这种感觉,而且沈寒时也未必知道萧宁远的身世。 这个消息,让玉姣的心情,莫名的沉重。 第546章 死了? 春枝从外面进来,见玉姣沉默地坐在那,便不赞同地看了秋蘅一眼。 “夫人本就有孕在身,你怎么什么消息都往夫人这递?”春枝皱眉道。 秋蘅当下低了头去。 玉姣道:“别怪秋蘅,是我自己问秋蘅的。” “而且,这种事情,也不可能瞒我一辈子,如今知道了……往后也好有个心理准备。”玉姣继续道。 春枝担心地看向玉姣,关心道:“夫人,您千万别因为侯府的事情难过,咱们现下最重要的是,就是夫人您平平安安的,最好再能平安的生下小主子。” 玉姣知道春枝担心什么,这会儿就道:“放心吧,我心中有数。” 她对萧宁远的消息,虽做不到无动于衷,可也知道,自己应该怎样做。 此时她就算是为萧宁远抓心抓肝的着急难过,有用吗?没用! 她能做的,就是保重自身。 若萧宁远真有个三长两短的。 玉姣抿了抿唇,低头看向自己的小腹,往后清明,总归有人给萧宁远烧纸的。 玉姣又吩咐了一句:“往后若是知道了什么京中的消息,第一时间便送到我这来。” …… 玉姣虽然吩咐了下去。 但她也没想到,消息来得这么快。 又是几日,就传来了萧宁远被批了死罪,不日就要赐死的消息。 这个消息,不用秋蘅多费心去打探。 像是有人故意散播出来的一样,整个润州,哦不,不只整个润州,是整个大梁,人人都在议论此事。 民声鼎沸。 人人都替萧宁远不值。 百姓的心中都有杆秤,萧宁远戍边的时候,百姓家中从军的儿郎,十人可以回来八人! 这可是从前,从来没有过的! 可见萧宁远的本事! 而且,那萧宁远在这大梁,北燕便没有再犯边过了! “真是可笑!” “朝廷竟然说萧侯私通外敌!萧侯若真私通外敌,那也没什么不好的,至少现在北燕不来进犯!可从前,那些不私通外敌的官员戍边的时候,将士死伤无数!可那北燕,还屡次进犯!” “就是!就是!” “陛下当真昏庸!” 开始的时候,还没人敢暗中议论这件事。 可后来,人人都议论。 已成鼎沸之势。 汴京城中的人,还收敛着些许……可是大梁的疆土何曾广阔?如润州之地,便是守官,都觉得陛下做得不对。 当官的不敢说,这当百姓的,私下议论。 这些事情,倒也不会被传回宫中。 又是几日。 玉姣便知道了结果。 萧宁远死了。 死在了牢中。 说是被陛下亲自赐死的。 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玉姣正站在畅园的院内,那株蜡梅,已经开败了。 润州的春天来得要早一些,所以此时,空气之中,带着一种湿润的温暖。 她的脑海之中,不断回想着刚才听来的消息。 人已经感觉不到半点温暖,只觉得,自己如坠冰窖。 死了?这么快吗? 萧宁远当真半点也不挣扎吗? 那萧家军呢?那安贞公主呢?不是说要为先太子讨回公道吗?这算什么? 私下密谋了一番,就这样被建宁帝给扼杀在苗头之中了? 玉姣不敢相信这个消息,但这段时间传来的消息,联成一串,先是沈寒时为萧宁远定罪,接着便是建宁帝允了这死罪,然后就是……就是萧宁远真死了。 这让玉姣,不得不去相信。 玉姣险些站不稳身体。 春枝过来扶住玉姣,轻声道:“夫人,您……您节哀。” 玉姣扬了扬头,阳光有些刺眼,她的眼睛忍不住地有些濡湿,接着她的语气之中,带着几分怨愤一般地说道:“节什么哀?他的事情,同我有什么关系?” 说到这,玉姣微微一顿:“切记,万万不能让人知道,我们是从那府中出来的!” “他有如今的下场,不过得咎由自取罢了!”玉姣这样说着,好似当真一点都不在乎萧宁远一样。 …… 傍晚。 春枝和秋蘅一起,端了饭菜过来。 玉姣坐在窗前失神,从晌午到现在,玉姣就没吃什么东西了。 玉姣腹中的孩子很乖,玉姣鲜少孕吐,平日里胃口都不错。 自从这近一个月来,京城的消息不断传来,玉姣的胃口越发的不好了。 时至今日,玉姣是彻底吃不下饭了。 玉姣做事,素来理智,可有些时候,理智也失了灵。 就比如现在。 玉姣的脑海之中,便忍不住地去想起萧宁远…… 想起,那个温和、宽厚、对她百般包容的男子。除却最后一次,萧宁远将她罚到织雪山庄,萧宁远好似,不曾有过什么对不起她的事情。 她甚至想,萧宁远将自己送到织雪山庄,是不是……早就料到了会有今日?所以才如此决绝? “夫人,您吃些东西吧,还有小主子呢……侯爷定是希望夫人和小主子好好的。”秋蘅劝道。 玉姣察觉到,腹中的孩子,轻轻地动了一下,好似也在安慰她。 玉姣拿起筷子,开始吃饭,如同嚼蜡。 …… 此时的京城外。 一行人,立在山林之中。 “多谢你为我送行。”其中一个高大的身影说着。 另外一个人,声音温和:“愿萧侯此一去,能得偿所愿。” 那高大身影,不是旁人,竟然是已经死了的萧宁远! 他正对另外一人拱手道:“我此去,唯有一事不放心,我虽和那永昌侯府断亲,但圣心难测,还劳烦你……替萧某,多照拂几分。” 他微微一顿。 那到底是她的家人。 另外一人并未回答,但终究是颔了颔首。 藏冬看着身旁的萧宁远道:“侯爷,您如今在众人面前已经假死,想必那建宁帝,算是彻底放下戒心,只待我们到了边关,和我萧家军汇合……定要将这糊涂皇帝,从那龙椅上,掀翻下来!” 萧宁远确是假死。 想要谋逆,可不是嘴上说说那么简单的。 最难得的,就是民心。 萧宁远本有民心,但还差民愤。 安贞公主所谓的,为了三十年前的太子复仇的因由,不足以让百姓们都站在萧宁远这边。 萧宁远需要一个,君逼臣反,臣不得不反的因由。 第547章 回护 如此一番设计。 既可以金蝉脱壳。 也可以让众人知道,萧宁远选择这条路,实在是被逼到死路了,若萧宁远什么都不做……那就是死路一条! 萧宁远等一行人,纵身上马,疾驰而去。 而沈寒时。 人人咒他是奸臣,不得好死。 说他踩着忠勇侯府的尸体,爬上了高位,成为了建宁帝最信任的人。 玉姣并不知道萧宁远还活着。 她不希望,因为自己多思多虑的缘故,影响到了她腹中的孩子,尽量控制自己,不去想关于萧宁远的事情。 且。 她自己盼着这个孩子出生。 若萧宁远还在,也应该是盼着这个孩子出生吗? 不管萧宁远当初怎么想的,把她送到织雪山庄是不是为了保护她,但玉姣知道,萧宁远知道她日日服用息胎丸的时候,是真的恼了的。 萧宁远嘴上虽然不说,但心中却一直盼着,能有一个属于他们的孩子的。 玉姣胃口不好。 春枝和秋蘅就变着花样地,为玉姣寻来吃的。 此时春枝捧了一把青杏过来。 玉姣瞧着新鲜:“如今才二月,哪里来的青杏?” 花虽然开了,但吃青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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