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好心为您着想。” 西医说,梅老太爷这是心理疾病,而梅老太爷对此很抵触。 顾轻舟此刻,就差不多摸清楚了。 病情病因,以及这老爷子的心态,顾轻舟都懂了。 她笑道:“是一种虫病。这种虫子呢,专门寄在肌肤之下,靠吃肌肤下的皮油为生。 不过这种虫病很罕见,上百年也遇不到一次。西医没见过,有些中医也没看过,所以他们不懂。” 梅老爷子惊喜看着顾轻舟。 都说这位少夫人医术高超,果然不假! 梅老太爷道:“少夫人,您是第一个看出这病的人!” 又问,“这叫什么病?” “这种虫,叫肤虫,早在先秦时期的医经里就有过记载,治疗更是麻烦。”顾轻舟道。 “如何治疗?”梅老太爷急忙问。 顾轻舟道:“要发汗,这种虫病只能通过汗气蒸死,其他的都不行。我看您平时汗也不多……” 梅老太爷一听这话,顿时精神一正,大喜道:“少夫人,您快赶上华佗了!我体瘦虚弱,哪怕是盛夏的日子也不怎么发汗,怪不得这虫能在我身上存活了。” 他已经完全相信了,而且对顾轻舟的说辞心服口服。 顾轻舟唇角微翘。 梅老太爷相信,这比什么都强。 “我给您开一个方子,您吃上一个月,一天一剂。我这药是补气的,气血充足了,汗能达阳,这虫就能自己被杀死,否则其他药物无用的。”顾轻舟道。 然后她又道,“老太爷,每个人的身体,都有相生相克的东西。您觉得这汗气无用,可它就是能杀虫。” 梅老太爷想到,童子尿也能入药。 人自身的东西,往往比外界的更好用。 万物相生相克,这话不假。 “是,少夫人高见。”梅老太爷道。 顾轻舟笑了笑,给他开了个药方,开的是补中益气汤:黄芪、党参、甘草、白术等。 然后,顾轻舟添了一味“酒炒黄柏”,提高这汤药的功效。 开好之后,顾轻舟交给佣人,让他们去抓药。 “老爷子,您多休息,我去跟家属交代,如何给您煎药服药。”顾轻舟笑道,“梅清,你在这里照顾你祖父啊。” 梅清道是。 梅老太爷又看了眼梅清。 是梅清把顾轻舟请了过来,而顾轻舟的诊断,和梅老太爷自己认为的病情完全一样,所以梅老太爷深知她看准了,很相信她的医术。 既然能看出问题,说明即将可以痊愈,梅老太爷从未这般轻松过。 顾轻舟出了房间,果然见梅家一大群人等在客厅里。 “我有几句话要交代家属……”顾轻舟道。 大老爷等兄弟四五人,还有家中重要的子侄,纷纷起身,领着顾轻舟去旁边的偏厅。 一进门,大老爷就问:“如何了,少夫人?” “无大碍的,认真吃药即可。”顾轻舟道,“我也没什么要交待的,就是告诉您几位:你们可以请其他医生再来看,但是,我的药方不要给任何人瞧,也不能轻易删减我的药。给老太爷吃上一个月,他的病情才有希望。” 梅家众人面面相觑。 不给看? 是秘方吗? 顾轻舟的名声在外,他们很相信她的医术,如今闻言,只当是她的药方精贵。 “是,少夫人放心。”众人道。 顾轻舟吩咐完了,也看好了,确定他们不敢阳奉阴违,故而起身回家。 梅清送顾轻舟,路上很好奇问:“少夫人,到底是什么样子的虫,可以被汗蒸死?” “根本没有虫,我瞎编的。”顾轻舟笑道。 梅清错愕。 “那我祖父身上虫爬,是怎么回事?”梅清道。 “你亲眼见过吗?”顾轻舟反问他。 梅清一想,的确没有,他摇摇头。 “可他的肌肤……”梅清觉得,那些都是虫爬过的痕迹啊。 顾轻舟笑道:“这个呢,就一言难尽了。” 第546章 扬眉吐气 梅老太爷的病情,说复杂其实也简单,但绝不是虫病。 顾轻舟说虫病,是顺应病家的心里,减少他的抵触。 什么汗蒸死虫,都是顾轻舟信口胡诌。 “……你祖父的病,是久虚。”顾轻舟对梅清道。 梅清听得似懂非懂。 “所谓‘久虚’,就是胃腑经脉之虚。一个人的经脉、皮腠之血气,都是由胃腑所生。 你祖父的胃腑久虚,气血就不能司开合、充皮肤、肥腠理。皮肤上气血不能充盈,就会形成奇怪的痕迹。这是他觉得像虫爬的原因之一。 其二,胃腑健运失职,水湿不运就会凝聚成饮,流窜为患。所以,你祖父常感觉有什么东西在身上爬来跑去的,这是痰饮流窜造成的,不是什么虫子。 其三,久虚之人,小汗不得出,身上必然会痒。一旦发痒,怎么都感觉有什么东西在身上爬,更加确定了你祖父的幻想。”顾轻舟一一说给梅清听。 梅清听得分明,十分骇然:“可是,他们明明看到了虫子爬……” “你亲眼所见么?”顾轻舟问。 梅清摇头。 “你没亲眼所见,说得头头是道,只因你看到了肌肤上那些痕迹。”顾轻舟道,“其他人,他们也是如此。” 梅清点头:“原来是这样。” 他赞同了顾轻舟的话。 顾轻舟道:“你祖父自己坚信是虫爬,他的感受是最明显清晰的,他知道有东西在动。 你非要告诉他,并不是虫子,他不会相信的,反而觉得大夫无能。所以,你们家请的大夫,估计说不是虫病的,开了药方都被抛弃了。” 这点,顾轻舟猜测得不错。 要不然,梅老太爷这病,也不会拖到了今天。 别说中医诊脉,就是西医的仪器检测,那么精准清晰告诉梅老太爷,根本没有虫病,梅老太爷也不信,何况是中医的主观判断? 顾轻舟就没有说实话。 她的目的,是治好这个病。至于怎么治好的,自然要顺应病家的心态,不让他产生抵触。 顾轻舟的药方,一看就是治疗久虚的,稍微有经验的大夫,看到了都会推翻顾轻舟虫病的说法,到时候让梅老太爷再次产生抵触心里,所以顾轻舟叮嘱梅家,不可以把她的药方给任何大夫看。 这不是秘方,而是不想那些耿直的大夫说漏了嘴。 “此事,我就只告诉了你一个人。”顾轻舟对梅清道,“你祖父生病是关键,假如你抓住了,以后你就能在家族中站稳脚跟。我给了你机会,具体怎么做,就要靠你自己了。” 梅清忙道谢:“少夫人,多谢您的提携,我绝不会辜负您的。” 顾轻舟笑道:“不用谢我。机会总只有一次,需得自己把握。” 梅清使劲点头。 看完了之后,顾轻舟和张辛眉就回家去了。 张辛眉非常遗憾的说:“居然没虫子,白盼了一回。” 顾轻舟道:“如果身上有虫,还能活吗?” 张辛眉撇撇嘴。 他又说顾轻舟:“丑女人,为什么你要帮那个傻小子?因为他和你一样丑吗?” 顾轻舟就敲了敲他的头。 “因为我曾经处境也艰难。”顾轻舟认真道。 张辛眉很认真想了想。 他觉得他的女人不高兴,这几天都没有缓过来,估计还是因为那个铁疙瘩。 她说话,总带着悲观。 “放心,爷以后疼你,你就不会艰难了。”张辛眉道。 顾轻舟被他说得心窝一热。 她轻轻摸了下张辛眉的头:“你真好。” 张辛眉骄傲扬脸。 他当然好,他是张九爷! 顾轻舟开了药方离开之后,梅清回到了祖父那边。 大伯道:“你回去歇了吧。” “我想给祖父服侍汤药。”梅清道,“这些年,我因为年纪小,都没侍疾过,实在不孝。” 孝顺? 呵呵,想捞好处、占便宜吧? 梅家又不是小门小户。 众多儿孙,谁在老太爷面前露脸,谁将来就可能多一分机会。 “你念好书,就是对你祖父最大的孝顺了。”大伯道。 他们说话的时候,里屋传来老太爷的声音:“让阿清进来,其他人都回去!” 在众人羡慕的目光中,梅清进了老太爷的屋子。 老太爷想起顾轻舟对梅清的熟稔,就问梅清:“你是怎么认识少夫人的?” 梅清一一说给了老太爷听。 他和少夫人只不过初次见面,而少夫人不给其他人面子,独独接受了梅清的邀请,这就意味着,梅清能跟军政府说得上话。 “你小学毕业了吗?”老太爷问梅清。 念过小学,差不多就能掌握了所需要的全部知识。 后面再读书,很多人是想做学术研究,也有人是混日子。 “毕业了。”梅清如实道。 “那你现在在做什么?”老太爷又问。 梅清道:“在念中学。” “想念书,还是想做事?”老太爷问梅清。 梅清急忙道:“我想做事。” 从前他年纪小,家族中根本不会有事落到他头上。哪怕有,也是没前途的苦力活。 梅清着急立业,这样就能照顾自己和妹妹,他也想赶紧做事。 “嗯,想做事,这很好。”老太爷道。 这就是给了梅清承诺。 梅清很高兴。 不过,这件事他没有告诉任何人。 他的其他叔伯们,依旧每天去侍疾,真正轮到梅清的日子不多。 “……你看,已经好几天不爬了,这块的皮肉恢复了。”梅老太爷非常高兴。 吃了七八天的药之后,他的痰饮没那么严重了,故而体内没有流窜之感;偶然会发汗,发汗之后,身上就不会那么痒,也坚信是汗杀死了虫。 所以,他说不爬了。 他高兴,众人也高兴。 “阿爸,这些日子都是阿泓给您熬药。” “是啊,老二最孝顺了,孙儿辈中独数他。” 老太爷的病好了,叔伯兄弟们,却个个都在推崇老二梅泓,似乎是希望将来梅泓可以成为第一人,替代大堂兄。 梅泓也觉得是自己应得的。 若不是少夫人脾气古怪,那么邀请少夫人来看病的,应该变成梅泓才是。 “你们都孝顺。”老太爷却语焉不详,不怎么夸梅泓。 吃了二十天之后,梅老太爷体内的痰饮几乎没有了,他的久虚也得到了极大的改善,皮肤逐渐被充盈,那些痕迹,逐渐淡去。 他的病,算是真正好转了。 老太爷大喜。 他想要亲自去感谢少夫人,又怕军政府的门槛太高了,他贸然登门自取其辱,故而叫人送了礼品和匾额,去了何氏百草堂。 同时,老太爷召集了子孙,决定从孙儿辈中,挑选一位孙儿,作为分铺的掌柜,历练几年。 “不用想了,这样的好事肯定是梅泓的。” “不一定,也许是老三的呢?” “让孙子去做掌柜,这是重点栽培啊,谁这样让老太爷看得起?” “梅泓吧,他这些日子很殷勤。” 结果,老太爷当着全家人的面,点了梅清。 “……他父亲是进货时出事的,是工伤而亡,家中应该补贴他们。从前阿清还小,此事就没提,如今时机正好。”老太爷道。 众人议论纷纷。 老太爷手段强悍,不许儿孙们再议论。 众人仍是七嘴八舌说个不停。 梅泓站在旁边,一脸的难堪和羞愧。他今年二十四了,又是长房的嫡子,祖父却一直不给他机会。 好不容易机会来了,祖父宁愿给比他小十岁的堂弟! “都是那个少夫人。祖父知道梅清和少夫人交情深,才会高看他几眼。”梅泓想。 而梅清,当即感动得热泪盈眶。 他得到了他想要的,他在家族中站稳了脚跟。 这一切,是顾轻舟帮他的。 “没有少夫人的医术,祖父不可能这么快痊愈;没有她的帮忙,我也根本不可能打败诸位堂兄脱颖而出。”梅清非常高兴。 他往外走,二堂兄梅泓却拦住了他。 “阿清,你本事不小嘛。”梅泓阴测测的,“一铺掌柜,你可要当心,毁了家中生意。” “二哥,你抢走我的机会去邀请少夫人,结果失败了;你不让我靠近祖父这里,自己抢占机会侍疾,也失败了;如今,你又来威胁我,注定也是要失败的。”梅清不卑不亢道。 他再也不是那个小心翼翼的孤儿了。 他是孙儿辈中,第一个有了实权的,他理应了不起。 身后有人笑。 一回眸,梅清发现好几个常被梅泓欺负的堂兄们,偷偷冲他竖大拇指。 梅清第一次感觉扬眉吐气。 第547章 司行霈的疯狂 梅家老太爷的病愈之后,他亲自领着梅清,上门给顾轻舟道谢。 “……您连上古的毒虫都能治,可以称为天下第一的神医了。”梅老太爷道。 顾轻舟笑,也把实话告诉了他。 他的病已经好了,如今说出来,他就没了抵触。 听罢,梅老太爷有点吃惊,却也不是特别的惊讶。 他笑道:“到了吃药的后期,我自己也琢磨了很久,似乎不是虫病。” “您老睿智,生病的时候钻了牛角尖,后来稍微好转,自然就能想通。”顾轻舟笑道。 梅老太爷感叹:“少夫人,您医术好。医者,不仅医病,也医心,您当之无愧的第一神医!” 顾轻舟明知他是恭维,还是心中发暖。 她想到了自己的师父。 她师父自称慕宗河,却不是慕宗河。他一生好医术,却名不见经传,算得上不得志吧? 如今,他的徒弟被人恭维成第一神医。假如是真的,师父应该会很高兴吧? 顾轻舟收敛心绪,才没有失控。 这天下午,她去祭拜了师父。 “……虽然是一点小事,我真的很高兴。”顾轻舟给师父敬酒,“您如果还在,听到别人这样夸我,会不会也高兴?” 说着,她眼眶微红。 师父的音容笑貌,一点点在她的眼前回放。 不知何时变了天。 等雨落下来时,顾轻舟才惊醒。 雨滴很大,劈头盖脸的,往顾轻舟身上浇。 她疾步要走。 有人撑伞,朝她走过来。 隔着雨幕,她看清楚了来人的身姿:挺拔、矫健。 她微愣间,伞就落在她的头顶,遮住了漫天泼洒的大雨。 伞下光线微淡,顾轻舟看到了司行霈的脸。下颌曲线更加坚毅,薄唇微抿,英俊得邪魅。 他的眼睛深邃,那眼波中倒映着顾轻舟。 司行霈伸手,为她擦拭脸上的水:“又傻了,发呆就是好几个钟头。” 凑近她耳边,暧昧道:“我不来看你,是不是想我想得精神恍惚?” 他已经一个月没见顾轻舟了。 上次顾轻舟发火,非要他告诉她师父的死因,从那之后,他们闹翻了。 顾轻舟不接他的电话。 副官每天禀告她的行踪,她似乎过得还不错。 张辛眉在岳城住了四天之后,张太太急匆匆把孩子接走了。 听说张辛眉走的时候,顾轻舟悄悄抹眼泪,很舍不得。 随后的几天,她每天都去药铺。 她邀请了不少的中医名家,打算开个重要的药会,时间定在金秋十月。 而她对司行霈,始终冷漠。 司行霈那边,平城的辖区广大两个省,其中最靠近湖北的地方,出现一次很恶劣的抢掠。 那次抢掠,一百多名无辜百姓丧生,司行霈雷霆盛怒,连着不眠不休去剿匪。 这次的土匪藏得更深,司行霈哪怕有山林作战的经验,却是花费了十来天,才把土匪给挖出来。 挖出来之后,司行霈发现,事情并不是他想象中那么简单。 这其中还牵扯了其他势力的挑拨。 盛怒之下的司行霈,去了趟湖北武汉。在他威胁“不道歉补偿就用飞机炸了你们的军火库”之后,武汉军政府给予了丰厚的赔偿。 这件事落幕,一个月也就过去了。 他也整整半个月没顾上给顾轻舟打电话。 是不是恼怒了? 司行霈觉得,丈夫应该事业和家庭兼顾,否则像司督军那样,也不能算合格的丈夫。 用忙来疏忽妻子,都是借口。 “……轻舟,我补偿你好不好?”他声音更低,几乎和连绵的雨幕一样轻微,“我给你摸。” 顾轻舟仰起脸,才能和他平视。她纤柔的下巴抬起,道:“这是墓地,大庭广众之下……” 她想让他别靠得这样近。 她也不需要他来接,副官已经撑伞过来了。 不成想,她话音未落,司行霈已经低了头,吻上了她的唇。 他很用力,似乎把这一整个月的思念,都灌给了顾轻舟。 顾轻舟则是又惊又怒,雨幕虽然遮蔽了视线,可到底是在墓地。既容易被人发现,又不尊重仙去的人。 她下意识挣扎,推他、踩他的脚,忍无可忍时咬他的唇。 司行霈却笑了。 顾轻舟松开了口。 司行霈的下唇,有很清晰的牙印,差点就要出血了。 他把她搂在怀里,低声道:“别着急啊轻舟,想吃了我,我给你吃就是了。你知道我很乐意的……” 顾轻舟又踩了他的脚。 这个无耻的无赖! 他佯装很吃痛,而顾轻舟白了脸。 司行霈拥抱着,把顾轻舟弄到了汽车上。 顾轻舟神色不善。 准确的说,她是气歪了脸,沉默不看司行霈。 司行霈哪里肯饶过她? 他早已将她压住。 “想我没有?”司行霈问。 顾轻舟想起他和司芳菲的亲密,这会儿气已经只剩下一两成了,虽然当时都气病了,后来想想,司行霈虽然混账无原则,却不会跟自己妹妹有什么首尾。 “……没有。”顾轻舟转过脸去。 司行霈就吻她。 他的胳膊有力,将她按压住,顾轻舟推搡他。 倏然,她推的时候,感觉他身不由己的一声闷哼。 这闷哼,他很快敛去,顾轻舟还是察觉到了异样。 他左侧腰下,好像不太对劲。 顾轻舟伸手去摸,司行霈急忙捉住了她的手。 顾轻舟的猜测,全部被证实了。 “受伤了?”她问。 司行霈吻她,想把她的话全部堵住,顾轻舟则没动。 唇齿缠绵,顾轻舟态度和软了很多。 副官开车,司行霈也不敢太得寸进尺,亲吻之后,就抱着她。 “……怎么受的伤?”顾轻舟并不放心,追问道。 司行霈不想提。 “一点小事。”他道。 “我看看。”顾轻舟又道。 司行霈就笑了,压低了声音问:“真要看啊?这可是在汽车上。” 顾轻舟看了眼前面开车的副官,神色微微尴尬,收回了手。 到了别馆之后,司行霈把她抱上楼,她则直接去解他的衣扣。 “别心急啊小东西!”司行霈调侃她。 顾轻舟白了他一眼。 司行霈心中,有了丝丝的暖流沁入:顾轻舟终于恢复了她的脾气。上次那么阴阳怪气的她,已经过去了。 司行霈很欣慰。 “……我给你看。”司行霈的声音更低了,直接先将她按倒在床上,然后开始宽她的衣。 顾轻舟气急,挣扎着爬起来:“混账,让我看看你的伤口!” 司行霈就是要磨着她,低声问:“想不想我?” 他又道,“我空下来的这两天,想你想得发疯一样!” 顾轻舟低垂了羽睫,不想听他这些话,却伸手去解他的纽扣。 司行霈再次按住了她的手。 “轻舟,别害怕。”司行霈道,“你别怕,我给你看。” 顾轻舟点点头。 司行霈这才脱了上衣。他深色肌肤纹理分明,肌肉虬结,上面既有刀伤也有枪伤,顾轻舟看过无数次,如今却又有一处新伤。 伤口看上去不深,却像是炸开了花,四周的肌肤都被破坏,伤口往里凹,像少了点什么,十分狰狞。 “……剿匪的时候,那个土匪用钩子。他号称山寨第一高手,钩子一下子勾住了我的腰。我自己用力,把这块肉揪下来给他。真没用,他竟然吐了。”司行霈道。 顾轻舟的唇色微变。 一时间,她手脚冰凉了起来。 司行霈是个极其残忍的人,不仅是对他的敌人,甚至包括对他自己。 “你疯了。”顾轻舟的声音,一下子就哑了。 自己把肉扯下来…… 她不能想有多疼! 司行霈,你为什么不能像个正常人那样? 顾轻舟不敢碰那伤疤,她光看到了,都隐约作痛。 想起自己枪伤就有心理创伤,真是太矫情了。 和司行霈受过的伤相比,那枪伤根本不算什么。 “别心疼,已经好了。”司行霈轻轻搂住了她,他肌肤的温热落在她身上,透过她单薄的旗袍,传到她的身上,“我以前就告诉过你,我的伤口总是比别人愈合得要快,还记得吗?” 顾轻舟点点头。 她阖上了双眸,不想让司行霈看到她眼中的泪。 司行霈就吻了下她的眼睛:“轻舟,这样你就投降了?你这般心软,偏偏又碰到我这样心狠的,你一辈子也逃不开的!” 这是实情。 他有这样的自信。 司行霈打算,就用这辈子和她纠缠,不信拴不住她。 “……我为什么要逃?”顾轻舟良久之后才睁开了眼眸,“你做了什么对不起我的事吗?” 第548章 吃醋是日常 顾轻舟略带试探看着司行霈。 司行霈想了想自己最近几个月做的事。他没有接近任何女人,甚至母马都离得远远的。 “没有!”司行霈肯定道,“我没有做任何对不起你的事。” 顾轻舟眼芒微敛。 她轻轻叹了口气。 “轻舟,你这辈子是栽在我手里了。”司行霈轻轻咬她的耳垂,“你还以为自己能翻身吗?” 说罢,顺势将她压倒了。 顾轻舟则生怕碰到他那个伤口,小心翼翼的任由他压。 两个人厮混了很久。 顾轻舟的衣裳,被司行霈用力扯开,她的娇艳顿时展现在她的面前。 司行霈爱不释手。 两个人厮磨到了半夜,顾轻舟被他累得浑身薄汗,就连头发丝也带着一点湿意,她手发麻了,软软的不想动。 司行霈依旧抱起她,为她洗澡。 躺下之后,顾轻舟睡不着。 司行霈亲吻她的面颊:“怎么还不睡?” 顾轻舟道:“你先睡吧。” 司行霈打了个哈欠:“我这一个月都没怎么睡觉。等我先睡一会儿,我再告诉你发生了何事。” 顾轻舟嗯了声。 司行霈阖上了眼睛。 不过短短几秒钟,他的呼吸就均匀了起来。 顾轻舟想起,司行霈说他绝没有对不起她,唇角就微翘。 她没动,而是看着天花板想心思。 后半夜,顾轻舟才睡着。 等她醒过来时,司行霈居然不在床上,顾轻舟吓一跳:“难道是我做的梦吗?” 她下楼去,看到了副官。 副官告诉顾轻舟:“顾小姐,凌晨四点有艘船靠岸,师座他去接应了,一会儿就回来,请您稍等。” 夜里靠岸的船? 不是军火,就是走私鸦片等物。 顾轻舟点点头。 “你去趟新宅,问唐平家中可有事,我可有信件。”顾轻舟又对这副官道。 副官道是,急匆匆去了。 不一会儿,副官进来,拿了几封信和电报给顾轻舟,又道:“军政府那边还没有消息。” 顾轻舟这才放心。 她坐下来,开始翻阅电报。 其中有一封是司慕发的,定期向顾轻舟回报平安。 “我一切安好,时常挂念你,祝平安。” 顾轻舟看到,他这次的电报多了几个字,而且有顾轻舟想看到的东西,确定是他本人。 她打算问她一些其他事,拿着电报沉吟,打着腹稿:“要不要发加密的电报呢?” “万一被破译了,会不会打草惊蛇?” 她胡思乱想间,手里的纸被抽走。 回神间,司行霈正站在她身后,读着这封电报。 几个字,他愣是读了很久。 读完了,脸色就沉了下去,阴霾着走过来。 他重重将电报拍在茶几上,语气冷淡:“感情不错嘛,远在东洋还知道挂念你!” 顾轻舟道:“嗯,他是挺有良心的。” 司行霈重重捏住了她的胳膊,将她一把带到了自己身边。 他今天出去,穿得是一套挺括西装,顾轻舟跌坐过来,脸几乎贴到了他怀里。 “良心?”司行霈的手指,轻轻搓揉着顾轻舟的唇,似乎想把她的话全部抹去,“有良心他还想害死你?” 顾轻舟扬眸,打开了他的手:“司行霈,别吃干醋。你连这种醋都吃,实在无理取闹........” 说到这里,她想到自己吃他和司芳菲的醋。比起这干醋,那更是无名醋了。 也许,她在骨子里就是跟司行霈一类人。 她骨子里像他,所以被他吸引,一步步沉沦在他的深渊里。 “我无理?”司行霈深邃眉眼,嗪着风暴。他周身的气场,似风暴前的天际,叫人透不过来气。 顾轻舟想要躲开他。 司行霈没有松手,用力将她压在沙发里。 他起身而上,将她笼罩其中。 “顾轻舟,我想要把你偷偷带走!”司行霈道,“别人说起来,只当你失踪了。我给你办好了护照,改个名字,你是重新只属于我一个人。” “掩耳盗铃?”顾轻舟斜睨他,“你这样掩耳盗铃,会不会气死老太太?她总要知道的。” 司行霈微微眯眼。 顾轻舟,似乎把能掣肘他的力量,都寻到了。 为了避开他,她煞费苦心。 “真有意思,是不是?”司行霈声音微冰,“你就喜欢看着我烦恼?” 顾轻舟测过脸。 司行霈就吻她的颈。 顾轻舟急忙想要避开,转过头时,就把唇凑到了他唇边。 司行霈吻着了她。 他从齿缝间低喃:“轻舟,说你爱我!” “你想多了。”顾轻舟支吾。 司行霈满腔的郁结,就全部发泄在她身上。 就在客厅的沙发上,他一把撕开了她的旗袍。 副官们急匆匆退了出去,远远离开了。 顾轻舟却显然没这个心思。 她挣扎着,重重在他肩膀上打了一掌:“你再胡闹试试看!” “我胡闹?”司行霈显然是被气到了,“我睡自己的女人,天经地义!顾轻舟,当初你十六岁,我撕开了你的衣裳,就是给你开了封,从此你就只能是我的!” 顾轻舟气得打颤。 真好意思! “......你从来就没要过脸!”顾轻舟推搡他,“滚开!” 他们厮闹着,从沙发滚到了地毯上。 司行霈跟上来,却没有到浴室里,而是穿戴整齐,坐在沙发里抽烟。 他手里还拿着司慕的那封电报。 “挂念?”司行霈想,“你还有什么资格挂念她?” 顾轻舟继续跟司慕通电报,若说意外,其实也没特别大的意外。 司慕肯定要跟顾轻舟汇报平安的。 等顾轻舟洗了澡出来,司行霈突然问:“这封电报,有什么秘密?” 顾轻舟擦头发的手一顿。 “司慕是不是在给你传递情报?”司行霈站起来,“这封电报,就这么几个字,你们怎么传递情报的?轻舟,你在打什么主意?” 司行霈一瞬间想到了很多事:顾轻舟是不是在跟司慕合谋什么? 第549章 亲吻表诚心 司行霈是个敏锐的人。 他猜测的思路没有错:假如顾轻舟和司慕还是朋友的话,他们也许会合伙演戏,司慕给顾轻舟传递情报。 可司慕的的确确打了顾轻舟一枪。 顾轻舟不会伤害自己去布局,她没那么大的狠心。 “不用你管!”顾轻舟抢过了电报,放在自己身上。 她和司慕有秘密协议的方式,这个方式仅仅是让顾轻舟知道司慕的平安,她也没打任何主意。 若司行霈知道顾轻舟费尽心思,知道了她要确保司慕在日本没事,是否又要再发脾气? “轻舟,你越来越不乖了。”司行霈斜睨着她,“别怪我没提醒你,司慕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你和他合谋,别把自己填进去。” 失败了,顾轻舟要受到司慕的牵连,司行霈会心疼。 “不与你相关。”顾轻舟依旧道。 司行霈今天还要在岳城住一晚,主要是为了陪顾轻舟。 他已经订好了邮轮,打算跟顾轻舟出海,明天凌晨的时候再回来。 这样,既可以玩,又不耽误司行霈的正事。 “我要先回趟新宅,安排下木兰和暮山。”顾轻舟道,“还有其他事……” 其他事? 偷偷给司慕回电报吧? 司行霈冷哼了声,倒也没真的阻拦她。既然她有自己的事要做,司行霈愿意她善始善终。 “早点过来。”司行霈道。 顾轻舟颔首。 她回到了新宅,喂了木兰和暮山,果然叫人去给司慕发电报,确定自己收到了电报,让司慕放心。 就在顾轻舟准备去找司行霈的时候,电话响了。 她拿起来接听。 “少夫人……”又是这个声音,“能否约您见面?” 这个声音,已经是第五次打电话给顾轻舟了。 每次,声音都不是那么清晰,呲呲啦啦的很难听清楚年纪。 后来,顾轻舟跟颜洛水等人说过此事,说声音不清晰,一向爱吃喝玩乐的颜一源突然问:怎么个呲呲啦啦的,像留声机的唱片那样吗? 顾轻舟愣住。 现在,她明白了,电话那头根本不是打电话的人在说,而是他在放事先录好的声音。 这般不肯暴露身份,若不是熟人,就是身份很敏感。 “可以啊,什么地方?”顾轻舟语气轻柔。 “谢少夫人赏脸,悦大菜社如何?”对方问。 “好。你知道悦大菜社的第七号雅间吗,我觉得不错。”顾轻舟抢先道。 对方很慷慨:“可以,就七号雅间。少夫人,您可有方便的时间?” “晚上七点半。”顾轻舟道。 对方道好。 只不过,顾轻舟每次说完话,对方都要停顿很久,才会继续接话。 他可能是不停的换唱片。 当然,更有可能是有帮手的。 地点是对方定的,时间和包厢是顾轻舟定的,看上去还算公平。 挂了电话之后,顾轻舟先给司行霈打了个电话。 “……我一直没有冒头,不接这种搞鬼的招数。”顾轻舟道,“不过,你现在在城里,我多个帮手,倒也可以会会他。” 司行霈在,她很有安全感。 “离七点半还早呢,大半天的时间,别浪费了,快过来。”司行霈在电话那头笑。 她需要他,这叫司行霈心中格外的踏实和满足。 “嗯。” 她到了司行霈的别馆时,刚刚十一点半。 司行霈道:“我给你做顿饭,别再瘦了。” 顾轻舟的心,猛然一缩。 她突然有点害怕。 她暂时不想吃他做的鲜虾馄饨。她知道自己在吃干醋,她也知道不应该,可她暂时的确还没有把心情收拾好。 她也知道,司行霈对司芳菲很好,并不能否定他对她的爱情,甚至没有任何一点矛盾。 是她可怕的占有欲在作祟。 “中午吃馄饨啊?”顾轻舟故意问。 司行霈捏了捏她的脸:“大中午的,吃什么馄饨?馄饨都是早餐或者宵夜。我今晚给你煮。” “不用了,太麻烦了。”顾轻舟道。 司行霈也觉得。 所以,他中午炒了三个菜一个汤。 一道红烧肉,浓油赤酱,地道的岳城名菜。 司行霈收拾好坐下来,第一件事就是先夹了一筷子肉给顾轻舟。 “好好吃饭。”司行霈道。 顾轻舟嗯了声。 这顿饭还是很好吃。 司行霈其实给很多人做过饭,顾轻舟前些日子钻牛角尖,如今是想通了很多。司行霈对顾轻舟是独一无二的,这是谁也取代不了,不是一顿饭就可以衡量。 她心中安定。 “这是你喜欢吃的干煸豆角。”司行霈又给顾轻舟夹菜,“尝尝味道。” 顾轻舟觉得很好吃。 她很利落吃了一碗饭。 司行霈则喝了两盏酒。 “你每次和我吃饭都喝酒,平时也是这样吗?”顾轻舟问他。 司行霈笑道:“平时哪有空喝酒啊?军务那么繁忙,需得保持头脑时刻清醒。只有来看你,才会放松些。” 顾轻舟就想伸手,摸一下他的鬓角。 他真的很疲倦。 事情来了,说半夜起就得半夜起,说连续几天不能睡就得撑着。 他明明可以做个无所事事的衙内啊,他父亲又不是养不起他,他继母应该更高兴看到他没出息。 他却这样好胜。 他要自己打出一片天下来。 顾轻舟吃完了,放下筷子对司行霈道:“多谢你煮的菜,很好吃。” 司行霈道:“过来,吻我一下,就当你是真心道谢。” 顾轻舟蹙眉。 这个人啊,真是得寸进尺。 “虚伪了吧?”司行霈笑道,“就知道你虚伪!” 顾轻舟站起身。 她走到了他椅子旁边,想要轻吻下他的额头。 司行霈却猛然抬头。 他的唇凑了上来。 吃到了她的唇,司行霈的心情极好,似小孩子偷到了糖。 “好了,算是真有诚意。”司行霈得意笑道。 顾轻舟咬了下唇,心想:“真是个得寸进尺的人啊。” 就在这个时候,司行霈的副官进来了。 副官先给顾轻舟敬礼,才走到了司行霈身边:“师座,人抓到了。” 司行霈微笑:“很好,抓到后院去。” 然后,他看了眼顾轻舟。 顾轻舟诧异:“你抓到了谁?” 第550章 细作 司行霈抓到了一个人,顾轻舟不应该惊讶的,毕竟他仇敌那么多。 可他故意看了眼顾轻舟,就是在告诉顾轻舟,此事与她有关。 “……我抓到了打电话给你的人。”司行霈道。 顾轻舟立马站起身。 她吃惊不已。 自从收到了第一个电话开始,顾轻舟就叫人去查。 结果,给她打电话的,是某个公用电话。更凑巧的是,那个公用电话正巧在那个之前的几天里坏了,市政厅尚未拨款去修。 如此一来,电话更显得诡异,甚至无从查起。 顾轻舟派人盯着这件事。 她身边的人,最精锐的都是司行霈送过来的。 她这边追查某个电话,司行霈那边肯定也会知道。 她不说,不代表他不会为她排忧解难。 “你居然抓到了?”顾轻舟惊喜中,添了三分的感动。 司行霈从来舍不得她烦心。 不管或明或暗,他都在帮助她。他曾经告诉她,让她相信他即可。 “嗯。”司行霈喝了最后一口花雕,酒色染得他唇微亮。 一口酒下肚,他快速扒拉了几口饭,起身对顾轻舟道:“走吧,带着你去看看你的敌人。” 顾轻舟颔首。 去的路上,顾轻舟迫不及待问司行霈:“是谁?” 司行霈笑道:“我不认识,也许你认识?” 顾轻舟就揣着几分好奇,跟司行霈走了。 他们去了后院。 司行霈别馆的后院,有个地下室,是专门设了刑讯的地方。 在地下室里,顾轻舟看到一个人。 此人生得中等身量,小眼睛,五官很平凡,一杯水泼过去,大概都不会留下什么痕迹。 “你是谁啊?”顾轻舟好奇打量他,“我没见过你,你为何想要见我?” 骚扰了顾轻舟好几个月的,居然是此人? 顾轻舟看着好奇。 这人的表情却很奇怪。 似乎有点震惊,又似乎有点害怕。他看到顾轻舟时,倏然开始用日本语说话了。 顾轻舟哪里听得懂? 她看着司行霈。 司行霈也是一头雾水,问身边的副官:“咱们在岳城的人,谁会说日本话?” 副官摇摇头:“没有人会。” 当兵的,除了高级将领,有几个人文化高? “他是日本人?”顾轻舟问。 司行霈摇摇头:“中国人。” “那中国人,说什么倭语?让他说中国话。”顾轻舟道。 那人听闻,没等顾轻舟的人动手,自己开口了:“少夫人,在下姓孙。” 顾轻舟的心一窒。 孙? 顾轻舟的外祖父就是姓孙,当年孙家也是枝繁叶茂,后来慢慢凋零了,如今再也找不到族人。 难道这位…… 不过,孙是大姓,这天下姓孙的人多不胜数。 “你找我有什么事?”顾轻舟又问。 对方却道:“少夫人,能否单独聊聊?” 顾轻舟道:“你有事就直接说,不必吞吞吐吐。” 那人沉默了下。 他似乎在斟酌用词。 司行霈却没什么耐心:“用刑吧。” 此言一出,那人终于露出几分惧意,他道:“少夫人,是受人之托,专门来找您的,想要把一样东西交给您。” “什么东西?”顾轻舟问。 那人却看司行霈。 司行霈的副官去抓人时,把东西带走了。 顾轻舟转头去看司行霈。 司行霈沉吟了下,给副官们使了个眼色。 副官就把从那人身上搜出来的东西,全部交给了司行霈。 顾轻舟看了几眼:有一把手枪、一把短匕首,一块木牌,一些钱。 她拿起木牌看了看。 木牌非常小,还没有挂在腰间的玉佩大,质地经过了打磨和上蜡,已经非常的温润。 顾轻舟看了眼这个纹路,似乎觉得眼熟,却又想不起在哪里见过。 “要给我看这个?”顾轻舟问。 那人点点头:“少夫人,有些话,我想单独和您说。” 他装神弄鬼。 顾轻舟看了眼司行霈,想起这人一口流利的日语,想起司慕说过,蔡长亭居然就在日本,和一个长得像顾轻舟的中年妇人一起。 她心知有诈。 既然有诈,顾轻舟就不会自投罗网。 “把这个人交给我吧,我来审。”顾轻舟对司行霈道。 司行霈揽住了她的肩膀:“还是放在这里审吧。” 那人看着顾轻舟和司行霈这样,错愕睁大了眼睛。 顾轻舟想了想,对司行霈道:“交给你审可以,别让他自尽了,需得审出点什么话来。” 说罢,她就跟着司行霈出去了。 他们走出地下室不过几分钟,副官追了过来,低声对司行霈道:“师座,他自尽了。” 那个人虽然不知道司行霈和顾轻舟的关系,却听说过司行霈。 落在司行霈手里,一般是生不如死,这条命等于废了。 而顾轻舟的态度,似乎是没想过要帮忙,她比司行霈更需要情报。 顾轻舟不会相信这个人自己说的,人的自叙会撒谎,所以她更愿意相信严刑逼供出来的。 心下一想,此人觉得消息不能泄露半个字,怕自己扛不住,又知道后面还有人接替他的事业,当即咬破了舌下的毒药,自尽了。 “我去看看。”顾轻舟疾步折回来。 她看到了这个人的尸体。 的确是自己咬了毒药。 藏毒已久,说明此人是老牌细作,很清楚处境。 “太便宜他了。”司行霈蹙眉,眼中似乎有雷霆之意,“你们是怎么看的?” 副官们低垂了头。 顾轻舟道:“不怪他们,此人是筹划已久的……” 能把他找出来,已经是不容易了。 司行霈的脸色并未好转。 顾轻舟则拿着这块木牌,沉思良久,心想这到底是哪里来的? “……我找这个人很久了,还是你厉害。”顾轻舟对司行霈道,“谢谢你。” “谢什么?什么也没问到。”司行霈表情冷峻。 他对自己的手下很失望。 顾轻舟笑着,为他的人开脱,说已经很好了等等。 司行霈见她真的不太在意,情绪稍微好转,问她:“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他总感觉,有些事顾轻舟清楚,而他不知道。 顾轻舟笑道:“你不是手眼通天吗?你既然想知道我查到了什么,你也去查吧。” 司行霈想了想:“这个主意很好。从明天开始,你和司慕的每一封电报,我都要查!” 顾轻舟立马冷了脸:“你敢!” 司行霈冷哼:“就知道他给你传信了!顾轻舟,你居然还敢背着我和他来往!” 想了想,司行霈道,“我倒是有一封电报,需要发给司慕!” “发什么?”顾轻舟忙问。 第551章 司行霈的私心 司行霈想要给司慕发电报,肯定没好事,这个毋庸置疑。 “他现在在日本念书,万一有什么事,他很被动。”顾轻舟道,“你别把他往火坑里推。你敢打扰他,我绝不原谅你!” 司行霈捏她的下巴:“你威胁我?” “是的!”顾轻舟抬眸,很认真道,“我就是在威胁你,你自己看着办!” “什么叫看着办?我现在就要办了你!”他打横将顾轻舟抱起来。 顾轻舟想要躲。 回到了别馆的正院,司行霈对顾轻舟道:“去更衣吧,我们正好定了今晚的邮轮,去玩乐一番,只当放松放松。” 顾轻舟点点头。 她上楼了之后,司行霈另一名副官走过来,低声和司行霈耳语。 “交代了吗?”司行霈问。 副官道:“还在审。” 犹豫了下,副官问司行霈:“师座,真的不告诉顾小姐,咱们抓了两个人吗?” 司行霈微微侧脸,眼眸阴沉。 副官急忙道:“师座,属下是为您考虑!将来顾小姐知道了,再和您闹。” 司行霈看了眼楼上。 他既然做了这件事,就要帮顾轻舟清扫一切的障碍。 她的责怪、她的逃离,都是司行霈能承受的,只要她好。 “再审。”司行霈道。 副官道是,匆匆退了下去。 司行霈看了眼楼梯上的顾轻舟,略带沉思。 “轻舟,你可别犯糊涂啊。”司行霈在心中念叨,“除了我,还有谁是真心待你?他们都是在利用你。” 他想着,心就蜷缩了起来。 顾轻舟在楼上更衣,司行霈就坐在楼下抽烟。 两根雪茄抽完,顾轻舟才下楼。 她换了件黑色绣金线梅花的旗袍,头发披散下来,铺陈了满身。 这极其浓郁的颜色,衬托得她面如白玉,唇如花瓣,眉眼妩媚到了极致。 “这件旗袍很好看。”司行霈惊喜不已,站起身来欣赏顾轻舟,“真不错!” “我还怕颜色太重了,死气沉沉的,你觉得好看就行了。”顾轻舟道。 司行霈道:“轻舟穿什么都好看!” 顾轻舟想了想,似乎是这么回事,他一直觉得她是最好的。 她走下来,挽住了他的胳膊。 身上有淡淡清香,是玫瑰的味道。司行霈就觉得,他的轻舟此刻是一朵黑玫瑰,绽放着妖娆妩媚,有种勾魂夺魄的艳潋风姿。 “轻舟,你真的长大了。”司行霈感叹。 顾轻舟的媚,一日胜过一日。 她是个天生的妖精,叫男人看到她就想要沉沦。 司行霈就迷恋她的姿色。 “不是说了,要去邮轮上玩吗?”顾轻舟道,“还不走?” 打断了司行霈的感叹。 司行霈颔首:“现在就走。” 两个人出门,直接往海边去了,司行霈亲自开车。 走到了半路上,司行霈问顾轻舟:“你想开车吗?” 顾轻舟的眼眸微亮:“可以吗?” 她当然想了,已经很久没开车了。 司行霈点点头。 他挪了个位置,把驾驶座让给了顾轻舟。 顾轻舟开车,直接到了海堤。 下午的码头,旅客众多,个个步履匆忙。 海浪一阵阵跳跃,远处的海鸥盘旋,浅棕色的海滩上,有三两行人和孩童。 顾轻舟还没有下车,就戴了一顶英伦淑女帽,帽子上有面网,面网上缀着红宝石,阳光下熠熠生辉。 她涂了个红唇,红宝石与红唇相映,格外秾艳。 有人回头看她。 “过来,挽住我的胳膊。”司行霈低声。 顾轻舟却道:“你先走。” 司行霈想要强迫她挽住,顾轻舟已经往后退了。 无奈之下,只得一个人先行。 司行霈包下了能容纳一百旅客的小邮轮。邮轮虽然不大,可该有的娱乐设施都有。 顾轻舟随后上了船。 他们上船之后,船开动了。 离开码头约莫十分钟,逐渐看不清楚码头的模样时,司行霈突然将顾轻舟拉到了怀里。 他掀起了她的面网。 面网撩起时,她的眉眼展现在他面前,他猛然屏住了呼吸。 他觉得她美得绝伦。 “轻舟,其实我今天有件很重要的事跟你说。”司行霈道。 顾轻舟看着他,见他如此慎重,真怕他说出求婚的话来。 她还没有处理好岳城的事,暂时还不能离开。 况且,司芳菲的事,她至今都有疙瘩,她希望能在结婚之前,把此事告诉司行霈,不管他怎么看她。 假如司行霈更看中芳菲,顾轻舟也没办法。 她不想自己的丈夫有个很亲密的妹妹。 她的想法也许很变态。可跟司行霈在一起,任何人都会变态的。 “我也有件很重要的事说。”顾轻舟道,“我若是陪你好好玩,你能否把另一个人交给我?” 司行霈眉头一蹙。 顾轻舟道:“骚扰我的人,你不止抓到了一个,对吧?你最擅长刑讯,没人可以在你面前自杀。 牙齿里藏毒,是很常见的自杀方法,你司行霈不可能想不到。那个人无关紧要,而且你不怕他死,就任由他自尽了。” 司行霈的眉头,反而慢慢舒展了。 他笑了下。 果然,他的女人已经是个极其精明的小东西了。 任何人都无法隐瞒她。 “.......你既然在没有得到消息之前,就放任他自杀,肯定是已经有了其他的消息来源。我猜测,有第二个人,对吧?”顾轻舟问。 司行霈搂住她的腰:“轻舟,我爱你的聪明!你改变了我对女人的看法,你如此睿智精明,真正是我见过最厉害的。” 顾轻舟眸光冷冽:“好好的,为什么又拍我的马屁?” “马屁是没得拍了,就拍拍你的小屁股吧。”司行霈哈哈笑,伸手捏了下她挺翘的软肉。 顾轻舟大怒,深感他流氓秉性不改。 “司行霈,我想知道那个人要干嘛。”顾轻舟正色道,“你若是再杀了他来遮掩消息,我绝不跟你和好。” “别这么打打杀杀的。”司行霈笑道,“走吧,我们去跳舞。” 说罢,就拖着顾轻舟的手往舱里去。 他们往船舱去,有个船员正好端着托盘往外走。 顾轻舟远远看到了这船员。 她微愣。 “居然是他?”顾轻舟错愕不已,“他怎么做了船员?” 第552章 婚礼的预想 顾轻舟遇到了一名船员。 她多看了几眼。 这船员不知何事,很忐忑低下了头。 司行霈瞧在眼里,悄悄捏她的腰:“小东西,眼睛收一点,当着我的面看男人,你还要命不要命?” 顾轻舟收回了视线。 她心中闪过几分异样。 船员…… 这是地位比较低下吧? 这个男的,他为何会来做船员呢? “还在看?”司行霈的手,更加用力,“你真不把我放在眼里啊?” 转而又问,“认识他?” 顾轻舟点点头。 “我进城的前三年,有位沪上名媛逃到了乡下避难。她有点暑湿,我帮她治病之后,她教我跳舞弹钢琴等,跟我讲了很多城里的事。 她的弟弟曾经来看过她,方才我遇到的那位船员,就是她弟弟,你说凑巧不凑巧?”顾轻舟道。 她的思绪更深了。 很多事,呼之欲出。 司行霈的眼眸中,似乎有什么一闪而过。他不着痕迹,将顾轻舟整个人搂在怀中:“这世上有很多人长得相似——顾轻舟,你若是再走神,别怪我不客气了。” 顾轻舟吐了下舌头。 她这模样,司行霈觉得甚是可爱,就轻轻吻了下她的唇。 司行霈道:“我叫那个人过来,你问问他,否则你一直不安心。” 顾轻舟原不想现在就问。 可司行霈看到了,顾轻舟不想他转身去收拾此人,害了他的性命,只得如实相告。 “……他没见过我。”顾轻舟笑道,“你若是想问,就让副官们去查吧,我们去跳舞。” 邮轮有个偌大的舞厅,几乎占住了订舱的一半。 这舞厅是连接餐厅的,平常时间,摆满了桌椅,就很拥挤。 今天司行霈包了下来,餐厅的桌椅都挪开了,只剩下一桌,整个舞厅就空了下来。穹顶的水晶灯,枝盏有轻微摇曳,照得地面光可鉴物。 顾轻舟走过,地面上的影子更加蹁跹。 除了乐队和侍者,餐厅再无其他人。 司行霈握紧了顾轻舟的手。 “……你居然会跳舞?”顾轻舟见司行霈动作娴熟,“还以为你这种大老粗,不会玩这些时髦派的东西。” “学学就会了。”司行霈道,“我从前隔三差五要去宴会的。” 准确的说,他隔三差五要去打猎。 他坐在家里,也有名媛淑女送上门,而他更喜欢自己猎,艳。 他会从刻意勾引他的女人里挑,这样他选中了之后,对方也会愿意,没什么波折。 舞池是很好的机会。 遇到顾轻舟之后,这一项就断了。如今顾轻舟问他怎么会跳舞,司行霈也不能说实话。 不是怕她,而是不想她难过。 若他在十岁那年就知道,他将来会遇到自己心爱的女人,他一定不会放浪形骸,人永远无法预料未来。 “我知道了,你从前可是很受女孩子喜欢。”顾轻舟笑着,然后不着痕迹踩了下他的脚。 那些事,他不说,顾轻舟难道就不知道吗? 司行霈吃痛:他的女人,真是个小气鬼! 两个人身子蹁跹,司行霈握住了她的手,手指摩挲了下她的无名指。 何时她能戴上他婚姻的戒指? 司行霈没打算今天求婚。 他预想的,是到了平城之后,开一个盛大的舞会,把平城有头有脸的人物都请到场,再请了各家报社的记者,开一个奢华无比的舞会。 当着所有人,他光明正大单膝跪地,用他的谦卑和虔诚,跟顾轻舟求婚。 他已经在预定场地了。 平城没那么豪华的舞厅,司行霈打算现盖一个。 他正想着,手上更明显摩挲顾轻舟的手指,让顾轻舟有所察觉。 顾轻舟再次踩他的脚。 司行霈回神,道:“我跳得如何未可知,你跳得可真一般!” 顾轻舟笑道:“是舞伴太差了!” 两个人针锋相对,司行霈把她拉过来,亲吻她的唇,直到她投降了才肯放开。 跳了两支舞,顾轻舟有点累了,司行霈叫侍者开了香槟。 他们俩站在走廊,依靠着栏杆喝酒,看着半下午的阳光洒落海面,到处都是蔚蓝色。 波光粼粼中,似有鱼儿跃出海面。 顾轻舟抿了口酒。 和司行霈在一起,再琐碎的小事,都很有趣。 只可惜,他们注定很忙,没办法整日这样逍遥。 “……你曾经说,等南北统一了,要怎么办?”顾轻舟回眸,她唇瓣沾染了酒色,越发生香娇媚。 司行霈握住了她的手:“去苏州寻个老宅,住下来。” 顾轻舟却摇摇头:“去远航,好不好?买一条船,从岳城出发,一边走一边玩。” 司行霈笑:“你那是为了玩乐,不是安家。远航是很好啊,可难道你要在船上怀孕生子,要在船上安身立命?” 顾轻舟想要的,是两个人的浪漫;而司行霈想要的,是和她建一个家。 华人讲究故土情结,邮轮不可能成为他们的家。 “我又没想嫁给你。”顾轻舟嘟囔。 司行霈斜睨她:“呵,随你吗?敢不嫁,我就先吃了你!” 顾轻舟撇撇嘴,他永远都没一句好话。 就在两个人插科打诨的时候,副官走过来。 敬礼之后,副官禀告道:“师座,顾小姐,已经审问清楚了。” 说罢,将审问的口供递给了司行霈。 司行霈接过来,看了几行,就递给了顾轻舟。 顾轻舟一边看,眉头一边紧蹙了起来。 “张楚楚的确是上海青帮龙头的女人,却不是太太,而是姨太太,她自己是歌女出身,并非什么名媛。”口供上这样写。 张楚楚跟着龙头的日子久了,自己又力争上游,学会了很多吃喝玩乐的把戏,过起了太太一样的日子。 她念英文、学钢琴油画,非常上进。 后来,那龙头被杀了之后,太太带着孩子们和家产逃走了,留下姨太太们,各自散了。 “我姐姐后来遇到了贵人。”张楚楚的弟弟在口供里这样说,“贵人给我姐姐一口饭吃,让她去做一个任务。” 顾轻舟看到这里,心情已经格外的平静了。 她就是那个任务。 张楚楚的到来,是为顾轻舟的复仇做准备的,她教会了顾轻舟如何在城里生存。 第553章 隐藏 顾轻舟看完了,很平静合上了口供,递给司行霈。 司行霈道:“若是伤心,可以抱着我。” 说罢,他张开了双臂。 顾轻舟啼笑皆非。 “我不难过。不管师父的目的是什么,她的确是陪伴了我,教育了我,我仍是敬重她为师。”顾轻舟道。 想到这里,她的心又微沉。 乳娘和另一个师父的仇,她已经全忘记了吗? 她是的。 她现在贪恋的,是司行霈给她的温暖。除了司行霈,她再也没了至亲。 顾轻舟每每想到这里,就深感自己枉为人。 她沉沉叹了口气。 “……那个人说,他姐姐已经不见了。”司行霈看完了最后的口供,对顾轻舟道,“我没有抓她。” 顾轻舟颔首:“我知道。” 到了远海的一处无人小岛,司行霈带着顾轻舟下了船。 岛很小,他们俩沿着四周步行,二十分钟就走完了一圈。 这时候,已经是黄昏时分了。 落日的余晖似火,将海岸和沙滩都染成了金黄色。 顾轻舟打着赤脚,走在软软的沙子里,任由海水轻啄她的脚踝。 司行霈也脱了鞋。 他把顾轻舟和自己的鞋拎着,腾出另只手牵顾轻舟。 “水是暖的。”顾轻舟笑道,“我从未看过这么蓝的海。” 整个海面都被落日染透,仍遮掩不住那蔚蓝的潮水。 顾轻舟看了眼身后的岛屿,岛屿上有树木,又有乱石。 这种避世的地方,偶然来玩玩可以,不适合居住。 要是再大一点就好了。 “见识少。”司行霈笑话她,“跟着我,以后就什么都能见识到了。” 顾轻舟依偎着他,任由他牵着自己的手,她则忍不住跳了下,溅起一朵朵的水花。 司行霈看着她快乐的样子,像个顽皮的孩子,一时间心中全是满足。 当夜幕笼罩了整个海滩,连蔚蓝色的海水也变成了黢黑色,他们乘坐小艇,回到了邮轮上。 顾轻舟洗了脚,就跟司行霈去吃晚饭。 后来,邮轮返航,什么时候靠岸的顾轻舟不知道了,她一直靠在司行霈身上打盹。 直到汽车上,她才醒过来。 他们回到了岳城。 已经是凌晨两点多了。 顾轻舟一个骨碌坐起来,问司行霈:“是不是去你的别馆?” 司行霈失笑,温柔抚摸着她的头发:“你想去啊?” 顾轻舟道:“给我打电话的第二个人,还在你手里,我当然想去。” 司行霈道:“你先回去,等我问到了,再派人告诉你。” 顾轻舟却摇摇头。 她坚持要去。 司行霈无法,只得带着她去了别馆。 到了别馆之后,副官很遗憾告诉顾轻舟:“的确有第二个人,他可能知道得更多,所以他把自己的舌头咬断了,命也没保住……” 顾轻舟猛然站起来。 她转过脸,去看司行霈。 司行霈道:“他们训练有素,所以自杀了。” 顾轻舟的脸,沉了下去。 她攥紧了拳头,只感觉掌心捏得发白。她就知道,司行霈会一再敷衍她。 他从未把她的威胁放在心上。 司行霈吃准了顾轻舟,他知道她总能妥协。连她师父和乳娘的死,她都妥协了,何况是小小的细作? 他知道顾轻舟一无所有,只有他。 顾轻舟喉间泛出了腥甜,她转身就往外走。 司行霈去追她。 她重重一巴掌,打在司行霈的胳膊上:“滚开!” 司行霈拽紧了她:“轻舟,别人自杀,你为什么要把过错推在我身上?难道只是因为我没有成功阻止他自杀吗?” 顾轻舟的呼吸变得急促。 都没有错,谁都没有错,除了她自己。 细作自杀,这是一种保护,保护他们身后的组织,是司行霈的错吗? 可顾轻舟恼怒到了极点。 司行霈轻描淡写的敷衍她,斩断了她的线索,让她一次次陷入僵局。 他不想她知道实情。 “我要回去!”顾轻舟心灰意冷,她不能依靠任何人,包括司行霈。 顾轻舟现在更容易生气。 大概是司芳菲的事,始终在她心中没过去,她只是巧妙隐藏了。 稍微一点不满,她的怨气就会无限被放大。 顾轻舟不想再看到司行霈:“松开!” 司行霈没有松手,他无力看着顾轻舟:“能不能体谅我?我也不是神仙啊轻舟,我不能阻止旁人的生死……” 他那么无辜! 顾轻舟深吸几口气,想说什么,却又全部阻塞在喉咙里。 “已经很晚了,我要回去了。”顾轻舟的声音,越发低沉,“我知道,并不是你的错,若不是你,我连他们都找不到。” 司行霈道:“别走了,再过两个小时,我就要回平城,你再陪陪我,下次还不知何时能见到你。” 顾轻舟被他拉了回去。 他带着顾轻舟去看那个自杀的细作,极力向顾轻舟证明,他已经做了最大的防范措施,避免他自尽。 可真正想要自杀的人,是控制不住的,他们总能把自己给弄死。 顾轻舟看了几眼,撇过脸去不说话。 她还是有点怕死人。 司行霈带了她出来。 他将审问出来的口供,也交给顾轻舟,让顾轻舟仔细查看。 “……很显然,这两个人不是找不到你,而是不敢找你。估计是他们背后的主子,不许他们找你。然而,他们自作主张,肯定是别有用心。”司行霈道。 这两个人,找顾轻舟时那么小心翼翼,似乎是私下里有什么话想告诉顾轻舟。 他们也怕自己的组织知道。 假如他们想找顾轻舟,去药铺或者随意伪装个身份,就能见到顾轻舟。 他们不能这样做,而是装神弄鬼了很久。 “轻舟,我觉得你牵涉两股力量。”司行霈道。 顾轻舟沉默。 她羽睫轻覆,唇角微微下合,有种说不出的悲伤。 良久之后,她说:“我只是顾公馆的女儿,是顾圭璋的血肉,其他的都跟我无关。” 她看着司行霈。 假如真无关,司行霈不会杀了她的师父和乳娘。 可她现在不想去承认。 司行霈则笑了。 他伸手,摸了下顾轻舟的脑袋,轻轻吻了下她的耳垂:“你不是顾公馆的女儿,顾公馆没了,你现在是我的女人。” 顾轻舟伸手,搂住了他的脖子。 司行霈轻轻抚摸着她的后背,低喃:“轻舟,你有我呢。” 顾轻舟依靠在他怀里。 她心中,已经有了个主意,她打算把这件事尽快解决。 司行霈不许她知道,那么首先要避开司行霈。 只要他参与了,顾轻舟永远都不会知道答案。 而她需要答案。 司行霈不是不告诉她,而是没到时间。他需要所有事尘埃落定,才能给顾轻舟她想要的。 否则,司行霈现在做的这些,全部白费了。 黎明的时候,司行霈离开了岳城,顾轻舟回到了新宅。 她一回来,就着手在准备一件事。 这件事,她绝不能再让司行霈知道。 为了遮掩这件事,顾轻舟决定转移司行霈的注意力,她派人去找张楚楚的弟弟。 果然,她找到了。 张楚楚的弟弟已经吓坏了,不停给顾轻舟求饶:“我有妻儿,还有年迈的父母,小姐您饶了我吧。” “我不会杀你的。”顾轻舟道,“我就想知道你姐姐的事。” 张弟情绪更加紧绷,道:“她已经不见了很多年。” “她在乡下的时候,你还去见过她。”但顾轻舟很笃定。 张弟道:“那是唯一的一次。从那之后,我再也没去了,后来她就跟家里断了联系。” “我若是给你一笔钱,你能有办法联系上她吗?” 张弟又是一愣。 顾轻舟就拿出两根小黄鱼,放在桌子上:“这个你拿去花。我会叫人看住你的房子,若是你敢跑,你和你的家里人都要死。 你拿着钱,安心住下来,我不会害你,我只想知道你姐姐的下落。你找她更容易,我希望你三个月之内,替我找到她。” 张弟不敢拿。 这么多钱,的确可以解决他的温饱,可他不能拿。 拿了钱,就等于死。 这些年,张弟算是看透了。 顾轻舟也看透了他的心思,道:“找不到你姐姐,你也是死。钱你若是不要,随便你,反正你得去给我找人。” 张弟错愕看着顾轻舟。 他内心交战了很久,最终一狠心,把钱揣进口袋里了。 顾轻舟做这件事,是烟雾弹,同时她也真想找到张楚楚。 张楚楚未必知道什么,可她希望结束张楚楚的逃亡生活。她是顾轻舟的师父,顾轻舟不想任何人因为她而遭殃。 “小姐,您给我半年时间吧。”张弟道。 顾轻舟道:“可以。” 张弟拿了钱,战战兢兢走了。他这个人很老实,果然不敢打偷偷逃走的主意,只是把他们租住的房子买了下来,安了个家。 顾轻舟听闻之后,心中莫名有点高兴。 那是张楚楚的家人。 顾轻舟处理完此事,准备去颜公馆时,在门口遇到了颜一源。 颜一源正在跟人说话。 “……告诉他,谁不去谁是孙子!”颜一源很恼火,“让他赶紧把黑影还给我,要不然跟他没完!” 罕见颜一源发火。 顾轻舟走上前,问他:“五哥,你跟谁生气呢?黑影是什么?” 第554章 输人不输阵 颜一源一肚子火。 瞧见了顾轻舟,他反而犹豫了下,道:“黑影是我的战马。” 顾轻舟忍住了笑。 战马? 赌马还赌出荣誉感了吗? 她没有嘲笑颜一源的意思,仅仅是觉得她这五哥是小孩子一样的脾气,也不知何时能成熟一点。 不过,阿静不在乎,顾轻舟也犯不着操心。 “你的‘战马’被谁给抢了?”顾轻舟好奇问。 “是一个日本人,叫什么高桥。”颜一源气道,“一到跑马场就看中了我的黑影,简直没规矩。” 顾轻舟脸色微沉。 “既然这样,你应该去找跑马场的麻烦啊,毕竟他们敢把你的黑影让给日本人,这是吃了熊心豹子胆。”顾轻舟略有所指。 颜一源却没听懂她的暗示,道:“跑马场也是做生意嘛。” “还有这样做生意的啊?”顾轻舟继续,说得更明白,“从前跑马场也敢把你的黑影随意让给别人吗?” 颜一源微愣。 当然不敢了,他可是军政府总参谋长的儿子,他在岳城可以横着走。 除了司家,就是颜家最显赫。 “对啊,这老吴是疯了吗?”颜一源也反应过来,“他敢捉弄我?” 顾轻舟笑了下,笑得意味深长。 颜一源顿时就明白了。 有人故意挑拨颜一源和日本人的关系。至于这个人是不是跑马场的老板,顾轻舟暂时也不敢肯定。 然而,纨绔子弟跑马场打架,假如处理得好,亦或者说真打起来了,没人会想到跑马场的错处。 “不是捉弄你,是利用你。不过,我打量跑马场的老板没这么大的胆子,也许是其他人吧。”顾轻舟笑得,“五哥,凡事别太冲动了。” 两个人说着话,就往里走。 颜一源经过顾轻舟这么一提点,顿时冒了满身的冷汗。 他进屋之后,立马打电话给霍拢静,想让霍拢静帮他出个主意,如何去对付高桥。 霍拢静稀里糊涂的,到了颜家。 正巧颜洛水两口子也过来吃饭了。 颜新侬没回来,颜太太就做了首位。 颜一源当着众人的面,把事情从头到尾,详细告诉了大家。 “……黑影第一次出赛,我就看中了它,从此以后,每次我去跑马场,他们一定会安排黑影出赛。 黑影算是我的战马了,其他赌马的人,也有自己的战马。哪怕是输了,我的黑影也输人不输阵。 反正,我们就算跟跑马场有了默契,黑影是我独属的。三天前,我才到跑马场,才知道黑影今天出赛了。 我当时想,所谓的战马,也不过是赌马场的,哪怕我没去黑影出赛,也是应该的。不成想,后来跑马场的人说,有人要买走黑影。 我都没心理准备,他们就要卖掉赛马,是何道理?老吴赔罪,说对方惹不起,他也不敢抬出我来压对方,怕给我惹事,才不得不卖。 我一听就气炸了,让副官去把黑影拦下来,死活不给卖,后来才知道,要买黑影的那孙子是日本人,叫什么高桥。”颜一源道。 颜太太听了,直蹙眉。 顾轻舟眸光微敛,不动声色。 谢舜民等人,全部交换了一个神色。 最终,还是顾轻舟先开口的:“五哥,我方才听到你说什么去不去的,你是要去哪里啊?” 颜一源道:“我跟倭人理论,他就提出和我赛马,若是我赢了他,黑影还是归我;若是我输了,他就要把黑影带走。 黑影是属于赌马场的,竞赛才是它的使命,它不能被人骑,一骑就羞辱了它。而倭人那孙子,显然是想买回去骑的,他一直在寻找一匹良驹。” 说到这里,颜一源非常恼火。 听他的口气,他是把那匹马当成了朋友,甚至给它认定了使命感。 他觉得赛马的荣誉,就是在赛马场。 “赛马场,不也是有人骑吗?”颜洛水很不懂她弟弟的思路,“你见过赛马自己跑的吗?” “那能一样吗,那是马术师!他不是黑影的主人!黑影这样的良驹,不应该有主人。”颜一源很激动。 颜洛水的话,似乎跟日本人高桥的话差不多,让颜一源格外生气。 颜太太的眉头蹙得更深:“看个赛马,你还看出一堆歪门邪道来了?你干脆别再去了,不是你家的买卖,你如此也未免太仗势欺人了。” 跑马场自己的马,卖给谁都是他们的自由,颜一源非不让卖,他才是最失礼的。 “姆妈,不是这样的。”颜一源急了,“您怎么不懂……” “我怎么不懂?”颜太太的眉头蹙得更深,“我看你就是闲得发慌!家里所有人都有自己的事。就连阿静,也帮她哥哥管账,你做什么了?” 颜一源被骂得一愣一愣的。 顾轻舟轻轻握住了颜太太的手:“姆妈,五哥他不赌博,不玩歌女舞女,不包戏子不抽鸦片,已经是很好了。 他就爱赌马,此事挺高雅的,我觉得不错。人若是没个爱好,也够无聊的,是不是?” 她这话,看似是给颜一源说情,实则是宽慰颜太太。 颜太太正希望有个人说她儿子几句好话,聊以安慰她,否则颜一源真没什么可取的地方。 顾轻舟的话,正中了颜太太的心思。 颜太太的态度,就软和了下来,道:“你们都护着他!” 霍拢静也道:“阿婶,我看着一源,他出不了大错。赛马是很激烈的竞争,能激发内心的斗志,我觉得很好。” 颜太太很给顾轻舟和霍拢静面子,打了个哈欠起身:“你们慢慢聊吧,我是累了,你们年轻人的事,我也听不懂。” 颜洛水就送颜太太回房。 颜太太走后,颜一源的姐夫谢舜民才开口道:“既然你和高桥约定了赛马,你就去吧。总要为了自己心头好,去争抢一回。” 颜一源大喜:“姐夫,你这话我爱听。男人这么轻易认输,还算男子汉吗?” 顾轻舟失笑。 霍拢静却欣慰看了眼颜一源。 顾轻舟从霍拢静的角度,觉得她眼中的颜一源是完美的,颜一源做什么,霍拢静都欣赏。 “我在司行霈心中,是否也是如此呢?”顾轻舟想。 “定了什么时间?”谢舜民又在问颜一源。 谢舜民有他的打算,只是这种事,不好当着岳母的面说,他等颜太太走了才开口。 “定在后天,就是城西的跑马场,高桥租下了一块场地。”颜一源道,“他给我下了战书,我才不怕他。” 顾轻舟心中微动。 那是司行霈的地盘。 明面上跟司行霈无关,背后却是司行霈的参谋在经营着。 去了那块跑马场,顾轻舟也不怕有人在场地搞鬼。 “既然如此,就应战吧,正好我们也去看看热闹。”顾轻舟笑道。 颜一源得到了顾轻舟的支持,高兴极了。 霍拢静道:“我也想看看你赛马。” 于是,他们就定下了。 顾轻舟的心绪,一直都在这件事上。 吃了饭,顾轻舟没有多留下来说话,而是起身回家了。 她让副官去打听日本人高桥,又让人去打听跑马场的情况。 很快,探子回来禀告:“高桥荀,二十岁,南京政府聘请的武器专家高桥宏的独子,已在南京住了三个月,追歌星程晓兰到了岳城。” 顾轻舟听完,才知道高桥是另一名纨绔子。 他父亲是武器专家,很受南京政府的器重,给予高官厚禄。 高桥在中国的年月不多,可他言语方面很有天赋,已经能说中国话了,只是不太流畅。 他到了岳城之后,丝毫没把军政府放在眼里。 除了他,也没人敢惹总参谋家的公子。 “如此说来,只是个草包纨绔了?”顾轻舟问副官。 副官道:“情报上是这样说的。” 顾轻舟颔首。 副官还给了她高桥的照片。 顾轻舟知道,日本人种和华夏一样,故而容貌上看不出差别。 高桥荀很上相,他的额头高而广,这样就显得眼睛很深邃,鼻子也高挺,五官中最出彩的是他的唇,唇角微微上挑,天生一副含笑风情。 “不怎么猥琐。”顾轻舟想。 这个高桥荀,竟然是个挺英俊的男人。 她看完了照片,副官又进来,禀告了跑马场的事给顾轻舟。 “高桥到岳城之前,没有跟跑马场接触过,到了之后也是一眼相中了黑影。他提出要买黑影时,老板拒绝过,甚至提出送他两匹马。 可是高桥执意如此,若是不卖,就要大闹赌马场。老板人微言轻,不敢得罪高桥,暗中派人告诉颜五少,请五少出面。”副官道。 这个老板,第一时间就把这件事告诉了颜一源,希望颜一源可以帮他阻止。 并非老板在中间挑拨。 “我之前觉得是跑马场作梗,那是最明显的一种情况了。如今看来,跑马场是无辜的,敌人还在暗处啊。”顾轻舟想。 颜一源身后的,是岳城军政府。 是谁想要挑拨军政府和日本人的矛盾? 顾轻舟想了很久,锁定了很多敌人。 她唇角微动:“看来,我需得引蛇出洞了。” 敌人蛰伏在暗中看热闹,这怎么行?既然是热闹,干脆大家都赶一赶好了。 顾轻舟心中,有个计划正在慢慢成形。 “司慕走了,并没有让我过得轻松些,除了他,敌人也不会放过军政府。”顾轻舟叹了口气。 “这次,敌人具体是谁呢?”顾轻舟又想。 第555章 粮食 金秋九月,翠叶间逐渐有了金黄的点缀,软金般奢靡,宛如金装玉裹。 小径两旁的水田,风过,阵阵稻香,阡陌间触目辉煌。成熟的稻子,是最华贵的金裘,丰收时节的大地格外温柔。 风也是温柔的,拂面温暖又舒适。 顾轻舟安置好了家中事物,叫人去查高桥荀。 到了两天后,顾轻舟想早起去看看场地,打了个电话给颜洛水:“我先过去了。” “行啊。”颜洛水那边迷迷糊糊的。她怀孕快五个月了,现在肚子大了起来,早上没什么精神。 顾轻舟的话,她有一搭没一搭听着。 “你再睡会儿,五哥说比赛是中午十二点,来得及。”顾轻舟叮嘱她。 颜洛水含混应了声。 挂了电话,颜洛水迷蒙着睡眼对丈夫道:“轻舟先去跑马场了,她打电话告诉我,你帮我记下,免得我起来忘了轻舟打电话所为何事。” 谢舜民忍俊不禁,在她的唇上亲了下,又亲了亲她的肚皮。 顾轻舟挂完电话,才早上六点半,趁着尚未营业,顾轻舟要去问问场地的安全情况。 她希望把一切可变的危险,都控制在能挽救的范围之内。 顾轻舟乘坐汽车,一直在看风景。 她想起了从前。 每年丰收时节,村子里的人都要给她师父送米送鱼,感谢老大夫一年到头为他们治病。 师父也喜欢坐在田埂上,看着农田里的劳作。 顾轻舟想下田去玩,被乳娘阻止:到处都是泥,怪脏的,像个野丫头。 那时候去不了,偷偷摸摸的想去,如今却再也没了那样的心境。 “少夫人,今年风调雨顺,稻子大丰收。”副官对顾轻舟道,“府库充盈,军粮不愁了。” 顾轻舟诧异看了眼副官:“你还关心这个?” 副官有点尴尬:“当兵的都要在乎这个。万一遇到了灾年,我们不事生产,都吃不上饭,别说军饷了。” 顾轻舟笑了笑。 她记得义父说过,军政府的府库,前几年耗费比较大。 “……军队一直在扩张,军粮并不是那么充足,假如一连两年风调雨顺,即可充足府库五年。” 这是义父的话。 今年雨水极好,粮食大丰收,应该能充足府库,支撑个两三年。 “一方事态太平,粮食是最重要的。”顾轻舟感叹。 副官接话:“少夫人说的是。” 想到这里,顾轻舟倏然想起什么来。 粮食…… 她神色变了又变,对副官道:“去驻地。” 开车的副官微讶:“现在吗?” “现在!”顾轻舟急切道,“赶紧的。” 副官道是。 顾轻舟一进驻地,直接去找了颜新侬。 颜新侬正在布置新的防卫图,和诸多高级将领开会。 顾轻舟单独和颜新侬聊天。 她把自己预想到的,告诉了颜新侬。 “……轻舟,你有什么证据吗?”听完了顾轻舟的担忧,颜新侬浓眉紧蹙,既担心又深感棘手。 “没有,这是我的预感。”顾轻舟道。 颜新侬就看了眼她。 这预感,未免也太多心了吧? “轻舟,你知道我不是督军,没有服众的证据,我没办法下命令啊。”颜新侬道,“我不能含混不清说‘预感’啊!” 顾轻舟沉吟。 义父的难处,顾轻舟不得不考虑。 她沉吟再三,道:“义父,我来伪造一份证据。” “不不,证据是要入档案的。万一没有这件事,你这伪造军情的罪过,足以枪毙了。”颜新侬急忙阻止她。 颜新侬知晓顾轻舟敏锐,可这次,她没有丝毫的证据就来找他,颜新侬也为难。 他甚至不太敢站到顾轻舟那边去。 “我就说,接到了一封密报,说城里有人正在暗中组织什么。”顾轻舟道,“我要查出组织者,这个理由,可以调动三百军士吗?” 颜新侬道:“维持稳定,一直都是军队的职责。这个借口,的确可以调动三百人。” 顾轻舟颔首。 她立马回去准备了。 她叫人写了封密报,甚至夹杂了一些活动单页。 他们成天反对这个反对那个,真要抓把柄的时候,一抓一大把。 顾轻舟很轻易就弄到了一封举报信,而且是货真价实的,并不是伪造的。 天真,做事留下太多的痕迹,顾轻舟很轻易就能找到。 “把这封举报信,送到驻地去,就说我要三百精锐情报人员。”顾轻舟道。 处理完这件事,才到中午,顾轻舟念叨着跑马场的比赛,对副官道:“下午人员调配也来不及,先去跑马场吧。” 她到的时候,众人已经来齐了。 颜一源正在生闷气。 “怎么了?”顾轻舟问。 颜洛水解释道:“倭人失约了,说好的十二点,都过了一个小时还没来。” 顾轻舟看了眼场地。 四周坐了不少的人,都在等着看热闹。这些看客里,四分之一是颜一源邀请过了的,又有四分之一是在赌马场听闻了,特意赶过来凑热闹的。 剩下的一半人,则是跑马场原本的顾客,稀里糊涂凑趣。 “不来就不来吧,黑影不是还没有卖吗?”顾轻舟笑道。 颜一源道:“他不来,我如何下得了台?” 顾轻舟失笑:“五哥,感情你还是为了你自己啊!” 颜一源摸了摸鼻子。 颜洛水就哈哈笑起来。 笑罢,又问顾轻舟:“你怎么才来啊?” “我的车子抛锚,中途副官回去了趟,才重新开了车子过来。”顾轻舟笑道,“起了个大早,反而赶了个晚集。” 颜洛水笑。 跑马场的旗楼上,可以看到另外场地有人在骑马。 颜洛水羡慕不已:“我真想去骑马。” “你这么大的肚子,就别折腾了。”颜一源没好气怼他姐姐。 颜洛水扬手打颜一源。 姐弟俩闹腾的时候,有个声音,带着轻蔑的笑:“嚯,你老婆肚子都这么大了?要做父亲的人,怎还这般小孩子脾气?” 众人都循声望过去。 第556章 带面具的男人 说话的,是一个有点口音的声音。 顾轻舟抬眸,瞧见一个年轻人,穿着一套咖啡色的西装。他穿着同色马甲,马甲的口袋里点缀了一朵玫瑰。 马甲口袋的点缀,有人用金表,有人用手绢,很少见人用玫瑰,除了曾经的蔡长亭。 顾轻舟的眼眸一凝。 “这是我姐姐!”颜一源对年轻人道,“你迟到了!” 他就是高桥荀。 比起照片上,他的容貌更加英俊。倭人个子中等,而高桥荀却很挺拔,比颜一源高半个头。 “原来是令姐,幸会幸会。”高桥荀笑着,和颜洛水见礼,“颜小姐好有福气。” 颜洛水心中讨厌此人,面上不动声色,淡淡笑道:“多谢高桥先生。在我们华夏,出了嫁就是随夫姓,您叫我谢太太吧。” “谢太太所言甚是。”高桥荀一口华语虽然生硬,却会说很多的词。 然后,他看到了顾轻舟。 他眼波在那个瞬间,有很浓郁的诧异。这点惊诧之色,半晌才从眼底散去,他低声跟顾轻舟说了句日语。 顾轻舟就想起上次那个细作。 他们当着顾轻舟的面说日语,这是下意识把顾轻舟当成了日本人吗? 顾轻舟蹙了蹙眉头。 “轻舟,高桥先生说您真漂亮。”谢舜民突然开口,又对高桥荀道,“您夸少夫人,还是用华语吧。” 高桥荀微笑,和顾轻舟寒暄。 他问顾轻舟:“少夫人,您今年几岁了?” 像长辈问孩子。 顾轻舟道:“恕我不方便透露。” 说罢,顾轻舟转过脸,去和颜洛水说话,似乎不想再搭理高桥荀。 高桥荀遭到了冷遇,也不尴尬,笑着继续寒暄。 他把颜一源的朋友都问候了一遍,这才和颜一源去准备比赛。 他们去后台准备的时候,顾轻舟站了起来,跟着去了。 “轻舟?”霍拢静低声问,“你干嘛呢?” “我没事,你坐在这里看清楚了。”顾轻舟道,“我去后面瞧瞧。” 霍拢静颔首。 顾轻舟就跟到了后面。 颜一源和高桥荀站在马槽处,两个人选马的时候,还在相互攻击。 “你这匹马毛都翻了,一看就是品相不良,还想赢我?” “你的马脚瘦,跑两圈就歇了。” 两个人一言一语的,相互挑刺,似乎是想从言语中,击倒对方。 顾轻舟笑出声。 她的笑声,让他们回头。 看到顾轻舟,高桥荀的表情很惊喜,他望着顾轻舟,低声道:“你好,是不是想见我?” 顾轻舟不看他,只是对颜一源道:“五哥,你这匹马的确不好,我帮你选一匹吧。” 颜一源点头:“行,我今天就借你的运气了。” 高桥荀对顾轻舟的态度,则是很不高兴。 “……你这样很没礼貌,我跟你说话,你不搭理。”高桥荀道。 顾轻舟笑了笑,回眸看了眼他。 她笑道:“高桥先生,你现在是我五哥的敌人,也就是我的敌人。我们中国人素来不会给敌人好脸色。” “中国人不是说,君子交恶,不出恶声吗?”高桥荀冷哼,“你如此冷言冷语,不像是中国人的美德吧?” “君子交恶啊,我不是君子,你也不是,我们就没必要遵循此道了。”顾轻舟道。 颜一源哈哈笑了。 顾轻舟往前走,颜一源跟上她,低声道:“轻舟好样的,骂人不带脏字。” 看着高桥荀的脸色拉了下去,颜一源好像赢了一回,格外的舒坦。 顾轻舟笑道:“五哥,我有句话告诉你。” 说罢,她轻声在颜一源耳边附和。 颜一源脸色微变:“真的?” “嗯。”顾轻舟颔首,“你听我说,我要去跟高桥谈判,不管他如何激你,你都不许反驳。” 颜一源支吾了下。 “轻舟,你是乱猜的吧?”颜一源有点不甘心。 顾轻舟道:“不是的,此事从一开始就透着蹊跷,绝不是我乱猜的。五哥,你还不相信我吗?” 颜一源当然相信了。 他道:“好吧,你去跟高桥谈。” 顾轻舟帮颜一源选好了马,两个人走到了高桥荀身边。 “高桥先生,我想跟您打个赌。”顾轻舟笑道,“假如我赢了,黑影留在赌马场,你不许再打黑影的主意;假如我输了,我可以回答你的任何问题。” 高桥荀眼波微转,他的唇很性感,微微上翘时,有点坏笑,却又格外邪魅好看。 他道:“赌什么?” 顾轻舟就把自己的赌注,和高桥荀说了。 她在后面,待了将近半个小时。 半个小时之后,顾轻舟一个人回到了旗楼,坐到了霍拢静和颜洛水中间的位置。 跑马场的铃声响起。 赛马正式开始了。 颜一源和高桥荀从后面出来,两个人换了骑服,又带着一副面具。 面具是非常狰狞的鬼头面具。 一张红面鬼脸,一张黑面鬼脸。 颜洛水失笑:“这是做什么呢?” “面具嘛,增加神秘感。”顾轻舟解释道。 “有什么可神秘的,不就是比赛吗?”颜洛水笑道,“你的主意啊?” “不是,这面具是高桥荀带过来的,是他的主意。”顾轻舟笑道。 “倭人就是擅长邪门歪道。”颜洛水冷哼。 顾轻舟笑了笑:“挺好玩的嘛,你等着呢,还有规矩。” 果然,跑马场的经理,开始讲述这场比赛。 “……诸位可以下注,猜测红面黑面分别是谁,并猜测输赢。若是猜对了人又猜对了输赢,赢家会给出重礼。”经理道。 众人顿时就沸腾了。 于是,跑马场的小厮们,拿出纸条过来,让众人写下自己的名字,以及猜测。 “我猜红面是小五,红面赢。”颜洛水道。 “那我就猜黑面是五哥吧,黑面赢。”顾轻舟笑道。 谢舜民道:“我猜黑面是高桥,黑面赢吧,这样不管谁赢,咱们四个人总会赢一份礼物。” 众人笑起来。 霍拢静道:“那我就猜红面是高桥,高桥赢吧。” 大家的情绪很高涨。 每个人都把纸条写好,交给了侍者。 结束之后,经理对着天空鸣枪,比赛正式开始。 枪声一响,红色鬼面急匆匆冲了出去,黑色稍微落后。 战马飞驰,似光阴流动,一转瞬间,一圈就跑完了。 他们的比赛,一共是十轮。 红色鬼面一直领先。 到了第四轮时,黑色鬼面追平了。 颜洛水紧张得攥住了顾轻舟的手:“到底哪个是小五啊?看得我急死了,带什么面具嘛,我都不知道哪个是他,心一刻也不敢放松。” 不光是颜洛水,其他人也是。 他们纷纷盯着,想看清楚到底谁是谁,谁又领先。 第六圈的时候,红色鬼面再次超过,领先几步。 观众席上爆发了欢呼声。 “我们赌红面赢的。”那些人高兴。 旁边就有人泼冷水:“你知道红面是谁啊?” 有的人是赌红面颜一源,有的人是赌红面高桥荀。 高兴劲儿,一下子就落了下去。 大家都提着心。 顾轻舟他们这桌,最紧张的是颜洛水了。 谢舜民和霍拢静都安慰她:“别着急啊,输赢无所谓的。” 颜洛水道:“不是我,是我肚子里的小鬼,他想要让他舅舅赢。” 怀孕之后,颜洛水时常无法控制情绪,顾轻舟失笑。 “没事,五哥肯定赢……”顾轻舟道。 她话音未落,倏然红色鬼面的马腿脚一崴,马上的人一下子栽倒在地。 好在此人身手不错,落地时那么急切,他也只是在地上滚了几个跟头,就跪倒在地。 全场万籁俱寂。 黑面落后几步,猛然勒马,将马儿减速停下来,没有继续进行比赛。 “怎么回事?” “我刚才看到那边有个人放枪,他打了马腿。” 观众席上的人,因为赌注而紧张注视着,很清楚看到红面的马儿崴脚。 “哪里哪里?谁在放枪?” 这时候,顾轻舟的副官,已经看清楚了方向,急匆匆奔过去。 那人起身就要跑。 “抓住他,快抓住他。”副官大呼。 看客现在都很气愤,好像一口气就要发泄出来,突然吊在半空中,他们不上不下的难受极了。 谁打伤了马儿,谁就打断了比赛,是他们的仇人,他们闻声,利落按住了这个人。 顾轻舟的视线,却往旁边瞟了瞟。 “快看快看,他手里有枪。”看客道。 副官将行凶者抓了起来。 颜洛水丝毫没有在乎这些动乱,她紧张拽紧了谢舜民,嘴唇发抖:“去看看,是不是小五啊!” “不是小五。”谢舜民肯定道,“那个人落地的时候,并没怎么受伤,小五没这样的本事。” 假如是颜一源,掉下来哪怕不摔断脖子,也要摔断脊椎骨,非死即伤。这样快速的马,想要轻伤太难了,除非有点武功。 谢舜民看了眼顾轻舟的方向。 有顾轻舟在,应该不会酿成这样的悲剧吧? “那就是高桥荀掉下来了?”颜洛水道,“他摔死没有?” 此刻,跑马场上的两个人,黑面搀扶起了倒地的红面。 红面虽然身负武艺,还是在强大冲击之下,摔断了左脚。而右腿脚面骨折,整只脚都转了个方向,他痛苦不堪。 顾轻舟站起身来。 第557章 救了一命 场面极其混乱,跑马场的人,立马抬了担架过来,快速把红色鬼面的人抬走了。 “是谁受伤了啊?到底是颜五,还是高桥?” “不知道啊,一直没摘面具呢。” “那比赛结果呢?” “都这样了,还有什么结果啊?”有人啼笑皆非。 顾轻舟站起身。 霍拢静跟着她,也站起来,悄悄问她:“一源呢?” “跟我来。” 顾轻舟领着霍拢静,上了旗楼最顶楼的雅间。 顶楼只有一间屋子,平日里都是给跑马场的管事用,顾轻舟能借到,在颜一源看来她也快手眼通天了,却不知这是司行霈的地盘。 上了三楼,推开门,霍拢静看到颜一源和高桥荀正对面而坐,两个人面前摆放着茶。 颜一源看到霍拢静,立马紧紧拥抱了她:“阿静!” 霍拢静的眼眶发热,道:“没事,没事!” 高桥荀则唇色发白,两只眼睛里全是阴森。 顾轻舟坐到了他对面,笑道:“高桥先生,感觉如何?” 高桥荀回神。 方才那马儿奔跑的急促,高桥荀是跑马场的老手, 很清楚后果。 假如是他的马,现在他已经魂归黄泉了;假如是颜一源的马,他就背负上了害死岳城军政府总参谋长儿子的名声。 此事可大可小,闹起来很有可能就是国际纠纷。 高桥荀的父亲是武器专家,对待他虽然疼爱,可是把国家放在第一位。若是高桥荀做了辱国行为,他父亲一定会让他自尽谢罪。 小小的跑马比赛,身后可以隐藏这么大的危机,高桥荀整个人都阴沉着。 “可怕。”良久,高桥荀用日语说道。 他没心情说中国话,满心都是那滚落下马的人。 反过来也一样,假如摔下来马的是高桥荀,那么颜一源同样是面临很可怕的遭遇,结果也可能涉及审判,最后也是被判死刑。 他们俩,都是输家。 顾轻舟在后台,找到颜一源的时候,把这件事告诉了颜一源,颜一源将信将疑。 她又告诉了高桥荀,高桥荀自然当她是危言耸听。 结果顾轻舟说:“我们打个赌,若是你赢了,你可以问我任何问题。” 高桥荀对她实在好奇。 这个诱惑有点大,让高桥荀决定听她的安排。 于是,顾轻舟事先安排好两个武艺很好的副官,跟他们签订了生死状,再三确定他们没有生命危险,才让他们顶替了高桥荀和颜一源。 高桥荀和颜一源站在旗楼高处观看,一开始挺不满意的。 “……要是我上场,你一定追不上。”颜一源道。 高桥荀说:“若是我上场,你跑完一圈,我至少跑完了三圈。” 两个人各自不服气,也觉得顾轻舟是草木皆兵。 “你说,会有人对付咱们吗?”高桥荀问颜一源。 颜一源道:“你这般嚣张,肯定是你的仇人。我从来不与人结仇,也没人想杀我。” “的确,谁想杀一个草包?”高桥荀道。 两个人反唇相讥时,跑马场果然有人开枪。 特别是高桥荀,他原本是打算带红色面具的。他站在高处,很清晰看到有人举枪,心中大惊,而且那人打中了红色面具的马腿。 不管是乱打,还是冲着高桥荀去,都叫高桥荀心神具颤。 “你知道?”良久之后,高桥荀终于用中国话,问顾轻舟。 顾轻舟笑了笑:“我猜的。” 高桥荀的唇色还没有缓过来:“是谁想要害死我?” 顾轻舟笑道:“你想太多了,他不是要害死你,而是要害得你们和军政府为敌。若是那个瞬间跑到他面前是黑面,他也会开枪。” 高桥荀仍是沉默。 颜一源也无力依靠着霍拢静的肩膀,没想到赛马而已,还有那般惊天动地的事发生。 他整个人都发蔫。 “……那个人是谁?”高桥荀问起枪手。 “查不到的,肯定是有人辗转收买了他,让他动手的。”顾轻舟道。 高桥荀沉默。 他看着顾轻舟:“这么说,你是不是救了我的命?” 顾轻舟微笑。 高桥荀道:“我不喜欢受人恩情。” “你可以当做不知道。”顾轻舟道,“恩情这种事,讲究良心。你有良心,就会回报我;没有良心,可以装作不知道。” 高桥荀被梗住。 顾轻舟问他:“我想知道,你为什么会看中黑影?” 顾轻舟和高桥荀相处时间不长,却能判断出,他几乎和颜一源是一类人,简称“纨绔子”,只知道吃喝玩乐的公子哥。 他父亲在政府做事,而他这个人,大概没资格涉足机密。 这跟顾轻舟预想中相差甚大。 高桥不是故意挑衅颜一源的,那么他就是受人蛊惑。 “最近有人送了我一本报纸剪集,专门剪了黑影比赛结果的报道,我一眼就相中了它。”高桥荀道。 “是什么人送给你的?”顾轻舟问。 高桥荀想了想,半晌也想不起对方叫什么来。 他非常苦恼。 顾轻舟也不催促,任由他回想。 “……好像是我父亲的秘书。”高桥荀道,“他是中国人。” 也是转赠。 顾轻舟眼眸微睐。 “你既然不知道,我就要引蛇出洞了。”顾轻舟道,“高桥先生,还要劳烦你。” “我愿意找到凶手。”高桥荀急忙道,“有什么是我能做的,您可以告诉我,我会尽力配合您!” 顾轻舟笑道:“那么,我就多谢你了。” 说着,她就把自己的计划,告诉了高桥荀。 高桥荀要做的,是连夜偷偷赶回南京去。 “你自己开车,要神不知鬼不觉赶回南京,若是有人发现了你的踪迹,我们的计划就无法成功了。”顾轻舟道。 高桥荀颔首:“我也想知道。” 他临走的时候,看着顾轻舟道:“我能否和你做朋友?我有件事,非常疑惑,想要请你解答。” “你是不是认识和我容貌相似的人?”顾轻舟问。 高桥愕然看着她:“你果然有秘密。” “能告诉我吗?”他又问。 顾轻舟道:“等凶手上钩了之后,我可以告诉你。” 她能告诉高桥的不多,而高桥能告诉她的,应该有特别多。 顾轻舟更想从他那里打听到秘密。 第558章 接骨 跑马场的四周,全是高高山岭,金翠相间的时节,触目似一张半卷的锦帘,暖风宜人。 顾轻舟让高桥荀悄悄先走,然后颜一源从旁边下楼,再从侧门进来。 颜一源的出现,让整个场地的人欢呼起来。 “刚才是洋人摔下马了。”有人幸灾乐祸。 “什么洋人,那是倭人。”有人提醒道,“倭人和我们长得一样。” “西洋人是洋人,东洋人也是洋人嘛。” “真没想到啊,颜五命这么好,要是他摔那么一下,啧啧……” 颜五若是摔下马,肯定当场摔断脖子。别说那些疾奔的快马,就是平常骑马,也常有摔下来把自己摔残废的。 所以说,颜五少命好。 众人议论着,颜五少回到了颜洛水和谢舜民旁边的席位上。 “吓死我了。”颜洛水一手抚摸着微隆的小腹,一手打颜一源,“你再干这种事,我非要告诉姆妈不可!” 颜洛水说“吓死了”,其实不然。 她看到顾轻舟和霍拢静一派淡然,就很清楚知道小五没事。 话虽如此,那个人摔下马的时候,颜洛水仍是受惊了。 “姆妈知道的。”颜一源笑道,专门和洛水作对。 姐弟俩针尖对麦芒。 顾轻舟安静的眼波中,似有一泓清泉,此刻掀起了涟漪。 “我去趟医院。”顾轻舟道。 那个摔下马的副官,顾轻舟要去看看如何了。 当时的情况看,他只是受了外伤。 这件事是他自愿的,而且顾轻舟给了他高额补偿,也告诉他非常危险,摔断胳膊腿不可避免。 那副官却愿意:“为顾小姐赴汤蹈火,是属下的职责。” 他是司行霈训练出来的人。 “……轻舟,我也去。”颜一源忙道。 那副官是为了颜一源才受伤的。若不是颜一源执意和高桥一较高下,也不会闹成这样。 高桥看中的那匹马,根本不是颜一源的,颜一源维护它,实在是小孩子的稚气。如今害得顾轻舟的下属受苦,颜一源过意不去。 “好啊。”顾轻舟道。 霍拢静也站起来:“走吧。”她也要去。 顾轻舟转脸对旁边的谢舜民道:“姐夫,你和洛水自便。” 谢舜民颔首:“你们忙吧。” 三个人去了医院。 那名受伤的副官叫郭寺。 郭副官的右脚,骨头几乎转了个弯,有很严重的骨折,医院的人正在束手无策。 西医提出要手术,把骨头锯开重新正位;而有华人西医,就提出:可以去找会正骨的中医来试试。 顾轻舟恰好到了跟前。 此情此景,顾轻舟看在眼里。她不太擅长接骨,主要是她手上的力气不够。 接骨需得大力。 “医生说,需得找个会正骨的中医。”另一名副官告诉顾轻舟,“如果今天晚上还找不到的话,他们会手术,将骨头锯开。” 顾轻舟沉吟。 她看了眼这名副官。 这名副官姓刘,跟郭副官是一起参加比赛的,他当时逃过了一劫。 “……刘副官,你可有胆量帮帮他?”顾轻舟指了指在病床上的郭副官。 郭副官此刻痛苦不堪,死死咬住了唇,面如金纸,冷汗打湿了他胸前的衣襟。 “少夫人,您要属下如何做,属下就如何做。”刘副官道。 顾轻舟颔首。 她走上前,对病床上的郭副官道:“郭副官,我给你看看脚。” “……不用了……少夫人,太脏……”郭副官声音断断续续的,疼得太厉害了,他要很努力才能控制得住。 他说,他的脚脏,不希望顾轻舟去碰。 他额头不停渗出冷汗。 如此剧痛,他愣是没哼一声,全部咽了下去。 顾轻舟心中既有愧疚,也有敬意。 “我看看。”顾轻舟执意道。 她上去摸骨。 郭副官的整个脚面都肿得老高,因为有一块骨头翘起,导致脚向后偏移,已经完全挪位了。 这种情况下,硬是要接骨,郭副官非要疼死不可了。 “得叫人按住他。”顾轻舟道。 刘副官道是。 很快,刘副官叫了四名医生进来。 而且都是洋人男医生。 顾轻舟让他们把郭副官紧紧按住,就对刘副官道:“你过来,我需要你的帮忙,我手劲不大。” 刘副官道是。 顾轻舟摸到了伤骱所在,对刘副官道:“按住这里。” 刘副官道是,果然上前,依照顾轻舟的吩咐,按住了伤骱。 顾轻舟自己则托住了郭副官的整个脚面,她气息轻软,对刘副官道:“我数一二三,到了三你就用力往下按。” 刘副官道是。 顾轻舟数数很轻,免得郭副官听到,心中更紧张。 她用她和刘副官能听到的声音,喊到了三的时候,刘副官使劲按下了伤骱处,顾轻舟用力一托脚面。 骨头清脆的咔擦两声。 郭副官疼得全身痉挛,终于啊的一声大叫出来,昏死了过去。 众医生吓得胆战心惊。 回头一看时,居然已经接好了,郭副官的脚被正了过来。 众医生都非常错愕。 骨科的医生上前,摸了摸郭副官的脚,发现那块翘起的骨头,居然这般轻易被接了回去,大为惊讶。 “这是如何做到的?”医生问。 顾轻舟这时候才发现,自己后背一层冷汗,而她的面颊上,汗也顺着鬓角滑落。 “他这是一处半脱位,一处上掉位。哪怕再有高明的手术,也无法同时解决这两个问题。”顾轻舟道,“需得正骨。” 顾轻舟之所以这么紧张,是因为当刘副官按下去的力度,如果太大,和她扭转的力度无法匹配时,这只脚就无法同时处理好两个脱位。 她不能告诉刘副官用多大的力,因为力气太轻了,根本无法将伤骱复位;而她自己也不知刘副官的力气有多大。 万一弄不好,白白让郭副官吃苦。 好在,凭借着一点运气,以及她的精准判断,将这只脚复位了。 “……少夫人,他这脚是不是不用锯了?”刘副官又惊又喜。 顾轻舟颔首:“不用锯,休养两个月,就能和从前一样了,习武都可以。” 刘副官大为感激。 医生们还在研究,想看看脱位处的复位到底如何了。 顾轻舟则走出了病房。 颜一源和霍拢静见她满头的汗,很是担心。颜一源先开口问:“怎样了,是不是要割开骨头?” “不用,正好了。”顾轻舟道。 霍拢静忙掏出一个帕子给她。 顾轻舟擦了擦额头的细汗。 她回去之后,写了手谕,给郭副官再补贴了两年的军饷。 这样,哪怕是退伍回家,郭副官也能养活自己了,况且他也没必要退伍。他只要休息好了,他的脚不会留下太大的后遗症。 “总算没出大事。”顾轻舟舒了口气。 她知道,这只是个开端。 这场阴谋里,此事是烟雾弹,起到误导顾轻舟的作用。 真想要让顾轻舟永无翻身之日,甚至让军政府倒台,就需要把岳城弄得一团糟。 “我现在大概知道是谁了。”顾轻舟道。 与此同时,顾轻舟写好了一份通知单。 她拿着这份通知单,找了家里两个不太认识字的佣人,问她们能否读懂。 “心……火……”几乎不怎么认识字的一位负责打扫庭院的佣人,告诉顾轻舟,她认识“心”字和“火”字。 顾轻舟想,这份通知单,应该能有点效果。 她拿着通知,亲自去了趟颜洛水的家。 她到的时候,颜洛水和谢舜民才回来。他们后来离开了跑马场,去城里吃饭了,此刻才归家。 “洛水,这个帮我印三千份。”顾轻舟道。 颜洛水看了这份通知书,满腹疑惑:“轻舟,这个行不行啊?” “可以的。”顾轻舟道。 “那行,我叫舜民的工厂连夜开工。”颜洛水道。 “要保密。”顾轻舟道。 颜洛水颔首:“你放心。” 谢舜民换了衣裳下楼,也把通知书接过去看了。 他道:“我现在就送去印刷厂。” 等他走后,颜洛水问顾轻舟:“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从今天的事开始,颜洛水也察觉到了异样,事情很不简单。 阴谋慢慢浮出水面。 顾轻舟笑道:“没什么大事。目前最大的事,就是你安心养胎。洛水,你是想生女儿,还是想生儿子?” “当然是儿子啊!”颜洛水道,“若是儿子,他们父子俩疼我;若是女儿,舜民得疼我们俩个人,多亏啊……” 居然跟自己的孩子争风吃醋。 顾轻舟差点笑得肚子疼。 她没想到,洛水也这么幼稚。 两个人说起了孩子,洛水就暂时忘了追问顾轻舟到底怎么了,顾轻舟也松了口气。 看着颜洛水有点乏了,一连打了好几个哈欠,顾轻舟起身告辞,回到了新宅。 她一回来,副官就告诉她:“少夫人,您要的证据,已经搜集完毕了。” 顾轻舟接了过来。 她派副官去搜集学生活动的证据,果然很快就有了成果。 为了岳城的稳定,这些证据足以放入档案,申请两百到三千军队的调令。 “好,连夜送到驻地,交给总参谋,调令赶紧签好,我来批复,我们要趁早行动。”顾轻舟道。 副官道是。 急匆匆去,急匆匆回来,顾轻舟当天夜里十一点,就拿到了调令。 同时,谢舜民也把顾轻舟要的通知单印刷好了,叫人送到了顾轻舟府上。 “一切都准备妥当了,就等背后主谋唱戏了。”顾轻舟慢慢喝了口茶。 第559章 毒计 岳城市长魏林,最近这些日子寝食难安。 他有很多的孩子,最寄予厚望的是魏清寒。 魏清寒的死罪,魏市长想让自己别记恨顾轻舟,可他无法为顾轻舟开脱:若是没有顾轻舟,魏清寒就不会死。 “阿寒说,嘉嘉死在了顾轻舟手里,现在看来是真的了。”魏市长和自己的幕僚赵璎说起这件事,老泪纵横。 他的二女儿魏清筠,被司慕害死了;长女和幼子,又被顾轻舟害死了。 非要说当初魏清筠的死是意外,如今又该怎么遮掩魏清寒和魏清嘉的死? “我没办法自欺欺人了,我不是一位合格的父亲。”魏林陷入深深的自责里。 他的思绪越陷越深,越想越觉得顾轻舟和司慕夫妻俩害死了他的三个孩子。 三条命啊! 他坐不下了,他必须做点什么。 幕僚赵璎就给魏林出了个主意:“想要对付顾轻舟,对付军政府,眼下就是个极好的机会啊。” 魏林问他什么机会。 幕僚就把自己的计划,一点一滴告诉了魏林。 魏林的眼睛骤然发亮,纷乱的心绪也沉稳了下来。 他觉得不错,是个极佳的好主意。 “不错,不错!”魏林大喜,“这样下去,司家的军政府也是吃不了兜着走!” 顾轻舟为什么敢杀人?还不是她背后依靠着司家。 司家不倒,顾轻舟就很难倒。 哪怕司家倒不了,魏林也要给军政府制造一个极其复杂的困难,让军政府无法收场,最后不得不用顾轻舟顶包。 为了平息民愤,稳定军心,司督军肯定会杀了顾轻舟来立威。 毕竟,现在岳城是顾轻舟当家! “这个主意好,可以让顾轻舟死无葬身之地,甚至可以让军政府元气大伤。”魏林道。 目前军阀割据,一旦岳城受挫,其他人肯定要打过来,司督军那个野心勃勃的儿子司行霈,说不定就会趁机自立军政府。 看到岳城军政府分崩离析,魏林才能算给魏清寒报了仇。 “好,就这么办!”魏林大喜,整个人都亢奋了起来,“司家、顾轻舟,全都跑不掉!” 幕僚沉吟了下:“市长,这么做,对您和我的积德,只怕……” “积德是为了死后。我们活都活得不痛快,还管死后?”魏林摆摆手,“不必多想。” 幕僚赵璎道是。 于是,他们开始了计划第一步:挑拨军政府和南京政府的关系。 他们挑选来挑选去,没想到最后上钩的,居然是日本武器专家的儿子高桥荀。 “这样更好了,这算国际矛盾,南京政府更是不能坐视不理。”魏林觉得高桥荀上钩,是意外的惊喜。 果然,一切照了他们的计划,高桥荀到了岳城。 经过魏林周密的研究和安排,高桥荀一到岳城就跟军政府总参谋的儿子颜一源杠上了。 “他们约定了比赛跑马,定下输赢。”魏林的探子告诉他。 魏林大喜。 简直是顺利极了。 “这个计划很好,你安排得周密,一切都照了我们的规划进行。”魏林对幕僚赵璎道。 赵璎点头:“天时地利人和。市长,老天爷都看不过眼,该您报了此仇啊。” 魏林顿时面目狰狞。 他深吸了两口气,才把这点情绪压下去。 他不该遭受这般厄运的。 老来丧子,这痛苦也该让他的仇人尝尝了。 只是,后来计划稍微有点变故。 比赛的时候,颜一源和高桥荀戴了面具,这是魏林没想到的。他安排的人是杀了高桥荀,让日本人跟岳城军政府没完的。 戴了面具之后,谁知道哪个是高桥荀? 魏林当时混在人群里,看到这种情况也非常担忧。 他还看到了顾轻舟。 顾轻舟有好几次余光微动,似乎在看魏林。 魏林也不确定,没敢看过去。 最后,魏林自己判断,红色面具的应该是高桥荀,因为那个人的身手更加轻盈,不像颜一源那个草包。 于是,他让人射击红色面具。 倒地之后,魏林趁着人群混乱,离开了跑马场。 枪手只知道有个带着帽子的大胡子收买他,却不知道那个帽子之下的脸长什么样子,甚至记不住他的声音。 魏林不会落下任何把柄。 他离开之后,再次派人密切关注,直到颜一源走了出来,高桥荀却再也没露面。 “原来,受伤的是高桥荀。”魏林大喜过望。 他居然蒙对了。 “天公作美。”他的幕僚赵璎也高兴,对魏林道,“市长,咱们这次肯定能大获全胜。” 魏林欣慰颔首:“不错,不错!” 既然是高桥荀受伤,一切都不言而喻了。 魏林再派人去打听,才知道高桥荀根本没送到岳城的医院,而是连夜离开了岳城,回南京去了。 再派人去打听消息,才知道高桥荀没了踪迹。 而高桥荀的父亲,已经跟政府的警备厅报案,要派人去找自己的儿子。 “高桥荀根本没回家,这件事就大了。”魏林道,“赶紧让报社准备。” 在魏林的计划里,高桥荀被摔死之后,高桥荀的父亲会抗议,然后南京和岳城的报纸都声讨颜一源破坏国际关系。 这样,顾轻舟为了处理这些事情,就会忙得焦头烂额。 这是烟雾弹。 在这个焦头烂额的遮掩之下,魏林真正的计划就要暗中实施。 一切等顾轻舟和军政府措手不及的时候,岳城发生极大的灾祸。灾难越来越大,最终酿成惨剧。 “市长,高桥荀的父亲通知了大使馆,大使馆正在抗议,要岳城军政府找到高桥荀。”赵璎将最新的消息,告诉魏林。 魏林大喜:“好,让报纸和学生们出动吧,这件事闹得越大越好。” 幕僚道是,匆匆去办了。 接下来三四天的报纸,言之凿凿说高桥荀死在了岳城。 高桥荀的父亲,也亲自到了岳城。 “……太好了。”接到这个消息,最高兴的是魏林。 一切都很顺利,顾轻舟和整个军政府都无暇旁顾。 “开始吧。”魏林对幕僚道,“咱们的人,都准备好了吗?今晚就动手。” “是!”赵璎道。 到了晚上六点半,一共有十辆货车出城,车上全部拉着人和火油。 货车往四个不同的方向驶去。 魏林坐立不安。 他在房间里来回踱步。 这件事的后果,远远比魏林想象中更可怕,魏林这会儿也生出了几分怯意。 赵璎却安慰他:“市长,若不是这样,您永远没机会和军政府作对啊。” 魏林的心,一下子就硬了。 他知道自己很残忍,也知道自己的行为实在叫人不耻,甚至留下千古骂名,也许会害死成千上万的人。 可司家打下这片江山时,也是一座城池一座城池的战功堆砌,那时候死得人更多。 “和司炎相比,我的罪孽算轻的。”魏林安慰自己。 赵璎就安慰他:“您根本没有罪孽,这是天灾!” 魏林把心彻底硬下来。 到了晚上十点,魏林重新踱步,他对赵璎道:“这会儿,咱们的人应该就位了。” “是,今晚没有消息,明天一大清早肯定有。您可要去睡一会儿?”赵璎问他。 魏林摇摇头。 墙上的挂钟,滴滴答答,一转眼就到了凌晨。 魏林道:“有人回来报信了吗?” 魏公馆派了人去警备厅、军政府以及驻地远处的山上、顾轻舟的新宅,分别打探消息,看看何时能传回来。 “我去看看。”赵璎道。 半个小时之后,赵璎回来了,对魏林道:“暂时还没有。市长,说明成功了,那些人忙着救火呢,哪有空来报信?” 魏林一想,这倒也对。 他是派人去放火的,正常情况下,火一起,肯定要先灭火,而不是来军政府报信。 乡下连个拍电报的地方都没有,何况是电话? “……市长,最迟也要等到明天早上,才有消息。”赵璎道,“心急吃不了热豆腐,您放宽心吧,今晚一定能成事。” 魏林前思后想:他的计划,在军政府没有任何防备的情况下,很容易成功的。 军政府此刻跟日本人交涉,又有报纸推波助澜,学生极力要求军政府不要挑起事端,顾轻舟一个头两个大,军政府也忙得一团糟,哪有空闲去防备魏林? “我也觉得能成事。”魏林不知是告诉幕僚,还是告诉自己。 他一直睡不着。 没有消息传回来,他这颗心不可能安稳。不说旁的,他连喝口水的心思都没有了。 他不停的搓揉自己掌心。 夜一点点深了下去,墙上的钟摆响了又响:两点了、四点了,一转眼天色蒙蒙亮,五点半了、六点半了。 晨曦熹微,魏林听到了脚步声:“老爷,老爷!” 是他家房门里的佣人,急匆匆跑进来禀事。 那急促的脚步声告诉魏林,终于有消息了。 不管是好消息,还是坏消息,终于有了。 “好,有人回来了。”魏林站起来,急匆匆迎了出去。 站得太急了,又一夜未睡,魏林有点头晕,步伐也踉跄,而他却顾不得了。 然而,等他迎出去,却看到了另一幅他没有预料到的场景。 第560章 敬礼 晨光迷蒙,九月的岳城有晨雾,轻盈如冰纱的薄雾萦绕着,顾轻舟娉婷而行,走到了魏林面前。 她黑发素裳,一张精致如细瓷娃娃的面孔,那么干净漂亮。 魏林的心,咯噔了下。 顾轻舟身后,还有一大群扛着枪的亲侍——这些人不是军警,而是强悍的驻军。 魏林不由后退了半步,如堕冰窖般,全身都发凉。 “少夫人,这是做什么,一大清早的?”魏林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心存一分侥幸。 顾轻舟却绷着脸孔,表情肃杀:“魏林,你派人携带火油,预谋烧掉稻田里尚未收割的稻子,摧毁成熟的粮食,罪恶昭彰!” 魏林最后一丝残存的侥幸,彻底被抽空。 他的双腿开始打颤。 顾轻舟知道了! 明明安排得如此周全,顾轻舟为什么会知道? 魏林的嘴唇哆嗦。 “来人,将魏林绑起来,关到军政府的监牢去。”顾轻舟厉喝。 魏林挣扎:“你敢,你有什么证据?” “魏市长,这是逮捕令,证据自然有。”顾轻舟冷笑。 魏林大喊:“军政府的印章都在你手里,你自己签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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