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来人声音略微有点嘶哑,是司慕。 司行霈颔首,态度不温不火:“你也到南京来了?” 司慕喝了酒,身上的酒气浓烈,他的脚步也略微踉跄。 “是……我姆妈说想要看看玉藻,我带着孩子过来了。”司慕道。 司行霈道:“那孩子才多大,都没有满月,你带着她乱跑,小心伤了她。好好的,你喝这么多酒做什么?” 司慕笑起来。 他拍了拍司行霈的肩膀,略微失态:“我姆妈骗我来的,她看都不看玉藻,而是给我安排了宴席,请了一群名媛淑女,哈哈……” 他说到这里,大笑起来,然而笑声似哭。 司行霈不恨司慕,至少在司慕帮顾轻舟说话之后,他对这个弟弟是有点尊敬的。 他扶住了站立不稳的司慕,道:“别胡闹了。你住在哪里,我送你过去。” 司慕随手指了个方向。 正好有佣人跟出来,司行霈就问佣人,司慕在哪里落脚。 “少帅,请跟我来,这边走。”佣人道。 司行霈在佣人的带领之下,把喝醉了的司慕送回了他住的地方。 司慕果然是带了玉藻来的。 同行的,还有玉藻的乳娘。 孩子不知缘故的啼哭,乳娘急得脸色煞白。 看到司行霈和司慕进来,乳娘急忙解释:“大小姐不肯吃,吃了就吐,一直哭,要不然请个医生?” 司慕要去抱孩子:“我来,我来!” “你算了吧,坐下。”司行霈一推搡,就把司慕推到了沙发上,他半晌爬不起来。 司行霈看玉藻哭得面红耳赤,中气十足,也不太像生病了。司行霈也没什么经验,就是下意识觉得他可以抱抱这孩子。 于是他道:“给我看看。” 他从乳娘手里接过了玉藻。 玉藻在司行霈怀里,颠簸了几下之后,真的不哭了。 乳娘大为惊讶。 司行霈抱着玉藻,没敢放下,见领路的佣人还在,问她:“你是哪边的佣人?” “我在夫人那边做事。”佣人道。 司行霈又问她:“今天是怎么回事?” 佣人笑道:“夫人说,要给二少帅相位少夫人,所以请了要好人家的小姐们,大家都愿意捧场。” 司行霈这时候就明白了,原来司慕和顾轻舟离婚,最高兴的是司夫人。 司夫人迫不及待为儿子另娶新妇。 司行霈沉吟片刻:如果司慕真的再娶,不管是对他自己、对顾轻舟甚至对司家,都是不错的。 看着昏昏沉沉的司慕,司行霈当机立断:“去,让厨房煮些醒酒汤来。” 佣人笑着道是。 能把少帅再次拉回宴席上,夫人肯定高兴,佣人也有功劳,就急急忙忙去了。 司行霈哄了玉藻片刻,见她哭累了也睡着了,重新交给了乳娘。 他自己则去了司督军那边。 司督军和下属、幕僚们在外书房开会,他今天也接到了消息,云南督军程稚鸿半个月前就遇刺身亡了。 程稚鸿是中流砥柱的,他死了之后,其他人能否维持大局? 一旦大局没有维持稳定,南方自相残杀,乱得更快。 这是司督军最害怕的局面。 他需要一个人。 司行霈进来了,把布防图交给了司督军。 “程稚鸿遇刺的事,你可知道?”司督军问。 司行霈点点头:“我不仅知道,还知道程稚鸿的长子程艋失踪了,程家已经分崩离析了。” 有人惊呼:“那云南要遭殃了。” “程稚鸿的次子呢,他能否独当一面?” “不行,那个孩子才十来岁。” 司行霈的心思,却不在这个上面。 他很想知道程艋。 程艋到底是遇害,还是自己跑了,司行霈现在还不知道。 他在云南的那些日子,程艋待他如亲兄弟,他亦把程艋当至交。哪怕他偷了程稚鸿的飞机,程艋亦时常给他送信。 司行霈从不丢下自己的兄弟。 这也是他为什么急匆匆来南京了。他想要借助维稳的军队,去找程艋。 “你去趟南边,如何?”司督军突然转脸问司行霈。 南边一团乱,大概只有司行霈这种愣种能收拾,其他人没这样的魄力。 司行霈道:“可以,不过要等一个多月后。” “胡闹,军机紧急,等一个月,这是开玩笑吗?”司督军低斥。 司行霈道:“那我去不了,可以派其他人去。我在准备婚礼,要结了婚才能去忙这件事。” 书房里顿时哗然。 第690章 芳菲的礼物 提到结婚,司督军的情绪顿时就很复杂。 “少帅要结婚了?可喜可贺!”有位下属官员惊讶最厉害了,“是谁家的千金?” “她是新加坡华侨。”司行霈道,“我们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众人就看着司督军。 感情是司督军定下的? 司督军恨不能一枪毙了这混蛋孩子。 他的气还没有完全消,司行霈居然又敢来占他的便宜,岂有此理? 故而,司督军咳了咳:“他哪里肯听我一句话?这是老太太在世的时候,为他定下的婚约,我跟那边也不曾见过。 总归是老太太定下的,不能她老人家一走就不认账。这不那边着急了,来谈婚姻了,只不过我还没接到信。” 气氛顿时有点尴尬。 司行霈不敬父权,这是众所周知的。可如此明摆着拿出来说,而且当众,还是头一回。 司督军这是不高兴了。 众人都不知该接什么。 说恭贺?父亲还不知道,司行霈就擅自做主了;批评司行霈?就连司督军都忌惮他三分,其他人谁敢在司行霈面前放肆? 气氛僵持中,司督军轻咳。 大家回神。 话题重新回到了布防图上,以及南边的应对策略,再也没人敢提司行霈结婚的事,生怕多说多错。 司行霈对南边的动乱没有特别大的兴趣,也不是很担心。 他只想知道程艋的下落。 他派人去查,可超出了华东的地界,司行霈的消息也不是那么无一不通了。 程家盘踞西南多年,他们也有自己的秘密渠道,并非什么人都能探寻到他们的机密。 “程艋到底是躲起来了,还是死了?”这是司行霈的疑惑。 假如程艋遇难,司行霈一定要帮他。 他和司督军这边说妥,有了程艋的消息会告诉他,他免费提供情报。 夜色渐深,司行霈见事情说得差不多了,站起身道:“我就先回去了,诸位留步。” 司督军道:“不要住饭店了,叫夫人收拾客房。” 他知道司行霈不会称呼蔡氏为姆妈,索性也懒得假惺惺了,直接说“夫人”。 “我不住饭店,我要回去了。”司行霈道。 他归心似箭。 哪怕再晚,他也要回去陪顾轻舟。 他们曾经有过很漫长的分别,这让司行霈格外珍惜和她在一起的时光。 “这么晚,万一出事了呢?”司督军不悦,“明早再走。” 他们父子站在书房的台阶上说话。 正月的寒风簌簌,残月如钩,稀薄月华似一层薄霜,添了寒意。 远处的钢琴声尚未止歇。 司行霈看了眼远处,淡淡道:“不必了,我得回去。有什么事您打电话给我,我会来的。” 司督军就不再勉强。 司行霈刚刚走下台阶,就看到树影处,一个纤瘦身影站立着,风吹起了她的裙摆摇曳。 她似一朵迎春的花,在寒风中簌簌发抖。 是司芳菲。 “芳菲,你来了多久?”司行霈问。 司芳菲浑身寒意,像是冻僵了。 “我等了一会儿。”司芳菲微笑,笑容恬柔安静,“我知道你来了,怕你又走了,才来等你的。” 司行霈颔首。 “阿哥,我有几句话想跟你说。”司芳菲道。 司行霈道:“行,去你的院子。” 司芳菲笑容更加的纯粹明媚,似小时候得到了一颗糖时,那样的开心。 司行霈想起儿时。 儿时的光阴是痛苦的,至少那时候他一直在苦苦挣扎。他对亲情的渴望,以及得不到的愤怒,总是日夜折磨着他。 他变得易怒、暴躁、残忍。 芳菲和祖母,是那些日子里的阳光,照亮了他,温暖着他。 哪怕芳菲如今太过于依赖他,他理智和她保持距离,不代表他心中不重视这个妹妹。 到了芳菲的院子里,芳菲倒了热茶给他。 “我什么也不会做,只是画了一幅画,买了些首饰。这幅画是送给你的,首饰送给嫂子的。”司芳菲道。 司行霈看了眼那幅画,又看了看首饰。 他心中已然警惕,面上却不露半分:“好,我收下了,也替你嫂子谢谢你。” 司芳菲嗯了声。 她慢声细语,说起了从前的趣事,以及她对司行霈的祝福。 “……阿哥,我觉得对不起你。”倏然,她话锋一转,声音有点低沉。 “什么对不起的?”司行霈笑,眼底却闪过几分情绪。 “我始终不太喜欢嫂子。她……她配不上你,你是这个世上最好的人。”司芳菲声音软软的,怯怯的。 司行霈舒了口气。 司芳菲这么想,他反而放心几分。假如她口口声声称顾轻舟和司行霈是良缘,那司行霈就会更加怀疑她了。 “不,你哥哥有很多的缺点,你嫂子才是这世上最好的人。”司行霈纠正她,声音也严肃。 可司芳菲听得出,他并不生气。 司芳菲抬起脸,声音软软的:“阿哥说是,那我记住了。” 他们又说了几句闲话。 司行霈问她最近的工作,以及生活。 有很多人追求司芳菲的,其中还有日本人。 司芳菲不太喜欢他们,她也告诉了司行霈。 然后,他们又说起了玉藻。 “小侄女真的很漂亮,像二哥。”司芳菲道。 司行霈不知道玉藻像谁,但可爱又漂亮,这是毋庸置疑的。 既然说到了玉藻,司行霈就顺势问了句:“今天的宴席上,可有能跟阿慕相配的人?” 司芳菲道:“只有两三位,我看得出她们也喜欢二哥,可惜二哥太过于冷漠,拒人千里之外。” “他可以结婚的。”司行霈道。 司芳菲颔首:“姆妈也是这么想的。” 她没有说,当司夫人听闻顾轻舟和司慕离婚的时候有多高兴。 觉得崩溃的,只有司芳菲而已。 看到结果那么平和,司芳菲就知道司督军原谅了顾轻舟。 在司督军心中,顾轻舟的地位真的超过了司芳菲。 这种时候,去闹、去赌气,只会在阿爸心中大打折扣,更加不如顾轻舟了,司芳菲就装作若无其事。 她的理想高远,不会为了小小的眼前失败而放弃了自己。 故而,司芳菲的蛰伏更加深了。 她要送顾轻舟一份大礼。 第691章 我不喜欢 司行霈和司芳菲闲聊了几句。 他很关心司慕的婚姻。 司芳菲就打趣他:“阿哥,你这是内疚吗?” 一句话,让司行霈的心沉寂了下去。 他没有再说什么。 和司芳菲闲话完毕,茶也喝完了,司行霈起身离开。 他上了飞机,把首饰和画都交给下属:“拿去检查,看看里面藏了什么。” 他从内心深处,贪恋那过去的亲情,同时却又保持着他的理性。 芳菲在伪装。 “我是不是应该跟她再谈一次?她陷在迷茫里,身为兄长,我的职责是要将她拉出来,而不是放任她一错再错。”司行霈沉思。 只是,他实在太忙了,没空做这件事。 司行霈擅长打打杀杀,却不知该如何开导旁人。 此事,他还不能托付任何人去做。 一旦旁人插手,只会让事情更加恶化,让芳菲更加用力掩饰自己,从而内心的阴霾埋得更深,将来发酵得更加厉害。 真是棘手。 “师座,要全面检查,还是保持原样检查?”副官问。 保持原样,就是指不损害物品的情况下检查。 这样得到的结果,未必就是最好的。 而全面检查,就需要把所有东西都拆开,这些首饰难说,这幅画肯定是保不住了。 “全面检查。”司行霈道。 副官道是。 那边司行霈离开之后,司夫人也听闻了。 她正在卸妆,司督军回来了。 她跟司督军谈论起今天的名媛。 “范小姐是英伦名校毕业的,你也看到了范总长的为人,和我们家是门当户对。 范小姐眉心有一颗美人痣,真真国色天香。她一看到阿慕,脸都红透了,我看她是中意了。”司夫人滔滔不绝。 司督军沉默翻阅一些文件,没答话。 司夫人也不指望他回答,继续说范小姐的种种好处,隐约明天就要娶她做儿媳妇。 司督军听到这里,抬眸问道:“阿慕同意了吗?” “要他同意做什么?”司夫人立马冷脸,“他是个傻子, 什么轻重好歹也分不清的。” 说着,又提到了司慕的前妻顾轻舟。 司夫人的言语之中,顾轻舟简直是司家最大的败笔。 “……她真是降了我们的身价。”司夫人道,“他们要离婚,你就不应该搀和,直接赶她,给什么赡养费啊!” 又道,“这种女人不知好歹。除了我们家,谁会娶她?她离过婚的,那五十根大黄鱼,只怕会引来暴发户的追捧。” 想到顾轻舟的下场,司夫人还是满痛快的。 离婚之后的顾轻舟,更是烂泥一团了。 而司慕,丝毫不受影响。 这就是为什么司夫人急匆匆给司慕相亲的缘故,她就是要证明司慕的身价和魅力,狠狠打顾轻舟的脸。 司督军不说话。 司夫人又道:“她跑到英国去,就能浴火重生做凤凰吗?我看她是想得美。” 司督军仍是沉默。 司夫人话里话外洋洋得意,好似将顾轻舟赶走了,是司家的大幸事。 她也觉得,除了司慕,顾轻舟不可能有更高的前途。 只是想到顾轻舟,司夫人就想起那些信…… 她的话略微收敛。 顾轻舟离开的时候,到底有没有把那些信交给司慕或者司督军? 还是,她直接带去了英国? 司夫人这个把柄捏在顾轻舟手里,真让她动弹不得。 “总司令,顾轻舟她可有什么东西交给您?”司夫人试探着问。 “什么东西?”司督军不解。 司夫人支吾,撒谎道:“难道那么多的财产……” “别管财产了。”司督军烦躁起身,去了洗手间洗漱。 看他的言语和神态,应该是没有拿到什么信,司夫人松了口气。 司夫人迫不及待想要让司慕结婚,然后请顾轻舟看看。 到时候,顾轻舟一定会嫉妒得发狂。 没了司家,顾轻舟再也无法跻身上流社会了。 司夫人念叨顾轻舟的时候,顾轻舟打了好几个喷嚏。 “谁在骂我?”她腹诽。 她一边看书,一边等待着司行霈。 她知道司行霈肯定回来的。 凌晨两点半,司行霈才回到了平城,那时候顾轻舟坐在沙发里睡着了。 她穿着家常藕荷色的衣裳,身上盖了条长流苏的披肩,流苏曳地,壁炉的火光映衬着她的小脸。 司行霈将她抱上了楼。 放在床上,她才迷迷糊糊醒过来,问司行霈:“什么时候了?” “快睡吧。”司行霈吻了吻她的面颊。 司芳菲送给司行霈的礼物,拿去检查之后,没有任何的毒性亦或者其他添加,就是一副油画,一些首饰。 “请人照样临摹一副画,打一套首饰。”司行霈对副官道。 虽然没查出什么,虽然他也希望芳菲能放下,可他知道这需要时间,他仍戒备着她。 翌日,副官送了一套一样的首饰进来。 司行霈拿给顾轻舟。 “好漂亮的梳篦。”这套首饰里,有一把珍珠梳篦,镶嵌了八颗大南珠,是顾轻舟最喜欢的。 她惊喜不已:“你买的?” 说着,她就往头上比划。 结果,司行霈说:“这是芳菲送的。” 顾轻舟的手顿住。 她想装作不经意,还是很明显的,把梳篦放回了首饰匣子里。 “没事,这首饰我派人检查过了。”司行霈笑道,“你喜欢的话,就戴上吧。” 说着,他要为顾轻舟插上梳篦。 顾轻舟迟疑。 她始终不太肯用,可司行霈亲自戴上,她也没有拒绝。 “去见芳菲了?”她问。 司行霈道:“正好遇到了,没有特意去看她。” 顾轻舟笑起来:“特意去看了也无妨啊,她是你亲妹妹嘛。” 司行霈捏她的脸:“口是心非,你不是觉得我跟芳菲太亲近了吗?” “现在你们又不亲近。”顾轻舟笑道,“现在这样最好了。” 司行霈一把将她搂住。 顾轻舟依偎在他的怀里,问他:“晚上出去吃饭,好吗?我想吃冰淇淋了。” “好。”司行霈笑道。 两个人重新更衣,顾轻舟挽着司行霈的胳膊,光明正大走在路上。 刚刚出官邸,就听到了女人的哭声。 “司行霈呢,那个乌龟王八蛋,让他来见我!”女人一边哭一边咆哮。 顾轻舟就停下了脚步。 第692章 无良的司行霈 今日是阴天,层云万里,一点点压下来,天特别的低,风也异常的冷。 顾轻舟穿着白色大风氅,带着淑女帽,依偎在司行霈身边,听到了那边的吵闹。 司行霈也看了过去。 他们俩的目光都微微一凝。 一个头发微乱的女人,正在拉着副官撒泼,言语十分犀利,竟是程渝。 程渝是云南督军程稚鸿的爱女,当初被司行霈算计,嫁给了香港督察。 司行霈逃到云南的时候,大家都觉得他会娶程渝,包括程稚鸿夫妻。最后,他没有娶程渝,也偷到了程稚鸿的飞机。 想到程艋失踪,程稚鸿被刺杀,司行霈的脚步微顿。 程渝的余光,也留意到了司行霈。 她冲过来,扬手就要打司行霈。 倏然,她纤瘦的皓腕被人抓住,让她无法动弹。 她一回眸,瞧见一位俏丽妩媚的佳丽,红唇微抿,紧紧捏住了她的手。 “你是什么东西,放开我!”程渝大怒,转而用另一只手想打顾轻舟。 顾轻舟又捏住了她。 两只手被顾轻舟抓牢,程渝动弹不得,不停的挣扎。 顾轻舟却不动,声音平缓:“程小姐,请你息怒!” “我不是程小姐!拜这个王八蛋所赐,我嫁给了一个魔鬼。”程渝厉喝,“他毁了我!” 司行霈道:“进去说。” 他看了眼顾轻舟。 顾轻舟就松开了程渝。 程渝一松开,立马想要扑上来再打顾轻舟时,顾轻舟掌握了先机,重重一下子将她推倒。 程渝没防备,跌在地上半晌爬不起来。 “别闹了。”顾轻舟弯腰看着她,“你再胡闹,受伤的可是自己。” 程渝就发现,这个女人很敏锐。 她知道占不了便宜,也没有打到司行霈,当即哇的一声大哭了起来。 副官不知如何是好。 顾轻舟想去拉她,可靠近她的话,可能会被她扇耳光,略微犹豫。 司行霈就上前,拉起了程渝的胳膊。程渝顺势拉住司行霈的手,右手扬起,结结实实打了司行霈一巴掌,这才停住了哭泣。 顾轻舟变了脸。 司行霈握住顾轻舟的手:“没事。” 然后对程渝道,“程大小姐,现在可以好好说话?” 程渝似只愤怒的豹子,此刻才整了整头发,抬腿就往司行霈的官邸走去。 等坐下之后,顾轻舟和司行霈才知道,程渝嫁的那个香港督察,一直是个利欲熏心的人。 程稚鸿遇害了之后,程艋失踪,程家一夜之间垮了。 程渝若回昆明,就是活靶子,她不敢回去,也得不到母亲和幼弟的消息。 就在她伤心欲绝的时候,她丈夫居然用她去贿赂上司。 他的上司也是英国人,一直很喜欢东方名媛,程渝就是他觊觎很久的。 那上司五十多岁,程渝又惊恐又恶心,可惜被下了药。 她惨遭不幸,第二天她丈夫居然把她关起来。 听她丈夫的意思,以后大概不会以妻子善待她,而是要利用她的美色。 她丈夫亲口说:“上次新年的舞会,在场八成的男士都夸你是东方尤物,他们都想要你。” 在英国人的审美里,程渝是具有东方风情的美人。 她父亲在世,她丈夫对这样美貌的妻子引以为傲。 可她家倒了,她丈夫丝毫没有廉耻之心,似乎是想要将她蓄为家伎。 程渝利用换岗的时间,对一位保镖施展美色,趁着他不备,将筷子插穿了他的喉咙,杀了那个保镖跑出来。 她不能回云南了,也没有其他亲戚。 这一路上,她想了很多:当初若不是司行霈不要她,她也不会嫁到香港去。 若不是司行霈偷了她家的飞机,她父亲也不会跟美国人关系恶化,也许不会遇刺。 目前唯一能帮她的,大概也只有司行霈。 所以她来了。 她的遭遇,让顾轻舟震惊不已。 “帮我找到我哥哥,司行霈,否则我要你偿命!”程渝哭道,“如果你当初娶了我,我根本不会遭遇这样的不幸!” 司行霈眼中寂静。 他什么也没说。 程渝看着他无动于衷,似乎又想要打他。 顾轻舟站起身:“程小姐,你已经很累了,先休息吧。” “你又是谁?”程渝怒视顾轻舟。 她看到顾轻舟站在司行霈身边,又看到顾轻舟一副精致妩媚的面容,顿时就怒火中烧。 其中的嫉妒之意,根本藏不住。 程渝当年苦恋司行霈,可是吃了不少的闭门羹。 她情窦初开爱上司行霈,后来赌气嫁给香港督察。她虽然也满意那个人,可到底不及司行霈。 过了满意之后,她始终没爱上她丈夫。 “你是谁,你凭什么说话?”程渝还没等顾轻舟开口,继续咆哮。 顾轻舟道:“我是他的妻子。” 程渝整个人僵住。 她怔愣看着顾轻舟。 “你撒谎,他没有结婚。”程渝厉喝。 顾轻舟道:“程小姐,你先去吃点东西,休息休息。” 然后喊了副官,“送程小姐去客房。” 说罢,顾轻舟拉了司行霈,“走吧。” 他们俩先上楼了。 顾轻舟细看司行霈的脸,被程渝打了一巴掌,并没有现痕迹,稍微放松了些。 同时,她又问司行霈:“你怀疑她的话?” “没有。”司行霈道。 “那……” “与我何干?”司行霈反问。 顾轻舟噎住。 司行霈抱起了她,将她半坐在梳妆台上,轻轻刮了刮她的鼻子:“轻舟,你还是太过于善良。” 顾轻舟苦笑。 她跟善良可不沾边啊。 “……我从未给过她好脸。她喜欢我,求而不得赌气嫁给其他人,这里面没有我任何的责任。 喜欢我,和嫁人,都是她自己的决定,每个人都要为自己的决定负责。我司行霈,也许对不起一些人,却独独不包括她程渝。”司行霈道。 顾轻舟忍不住笑了起来。 她抱住了他的腰。 司行霈不是个好人,而且没什么良知,可顾轻舟此刻觉得他真好。 他的无良,都让她如此贴心。 司行霈则沉吟了下,道:“我在想一件事……” “什么事?”顾轻舟问。 第693章 首饰 司行霈没有把程渝扫地出门,不是可怜她,也不是对程家有愧。 他是没有良心的,唯一的执着和善良,都给了顾轻舟,其他人包括他那么亲近的妹妹,他也不过尔尔。 他留下程渝,只因一件事。 他也如实告诉了顾轻舟:“程艋不见了。” 司行霈想找到程艋。 程渝在他手里,他就多一条路,也许有一天能有程艋的消息。 哪怕程艋也记恨他,想要杀了他,他也愿意让程艋打一枪。 “只要他还活着,肯定能找到的。”顾轻舟安慰他。 司行霈补充道:“哪怕他死了,也要知道他是怎么死的,算作一个交代。” 顾轻舟好奇看着他。 司行霈问她怎么了。 “很少看你交朋友,如何待程艋不同寻常?”顾轻舟笑问,“你可是打定了主意欺负人家去的。” “他是我最黑暗那段日子里的挚友,他的陪伴对我很重要。”司行霈叹了口气。 回神间,发现顾轻舟神色微变,司行霈才自知失言。 他想说跟顾轻舟无关,那些都是他自找的,顾轻舟却走过来,踮起脚尖搂住了他的脖子,把自己挂在他身上。 她紧紧抱住了他。 “我们会找到程艋的。我保证,不欺负程渝。”顾轻舟低喃。 司行霈哈哈笑起来。 “怎么着,你还打算欺负她?”司行霈笑问,“可不像你啊顾轻舟,你是个防守型的人。” 顾轻舟绝不会主动进攻。 从这方面看,顾轻舟很善良。但是,旁人触及她的底线,她一定会反抗,而且绝不留情。 生活教会了她,什么是永绝后患。 她经过太多了,宽容了敌人,迎来下一次的进攻,故而她学会了杀伐果断。 就像董阳。 既然董阳想拉一栋楼的人陪葬,那么让他死好了,免得他下次再祸害其他人,把危险降低到最小。 这就是顾轻舟了。 心狠手辣吗?是的;有仁善之心吗?有的。 后来,他们说起了程渝。 司行霈道:“我并不太相信她的遭遇……” 顾轻舟顿了下:“她撒谎?” 对于女性,顾轻舟有种本能的怜悯,她总下意识觉得女性可怜,弱于男人。当女人遭遇那样的不幸,她宁愿被骗,也不会轻易说出怀疑的话,让对方伤心。 这让她放松了警惕。 “她嫁给那个人之后,我曾经也派人去查过,他们夫妻感情没有她说的那么不堪。”司行霈道。 顾轻舟想了想。 假如司行霈的怀疑是正确的,那么程渝的这个谎言,的确很有效果。 任何人听了她这席话,都会同情她,也不会赶她走。 “她为何要撒谎?”顾轻舟问,“向你复仇吗?” 司行霈偷了程家的飞机,也不是偷了全部的,只是偷了一部分。事后,司行霈给了程艋一笔钱,算作补偿。 飞机是战略武器,有钱也买不到,司行霈的确是占了程家的大便宜,可程家的倒霉,跟他关系不大吧? “……难道程家要把程稚鸿的死,算在你头上?”顾轻舟担心问。 司行霈也不知道。 他捏了捏顾轻舟的鼻子:“哪怕我们猜错了,也要保留几分,别跟程渝走得太近了。” 顾轻舟颔首。 司行霈看着她乖巧的模样,心中微动,将她的肩膀按了下去。 顾轻舟挣扎。 司行霈压住了她,不许她乱动。 顾轻舟声音更低了:“那……要结婚了……而且我骑车……我们如果今晚就睡的话,也不妨碍什么吧?” 司行霈坐了起来。 他正色看着顾轻舟。 “傻姑娘,你想什么呢?”司行霈脸色微落,“你觉得没了落红,你就没了贞洁吗?” 顾轻舟羽睫低垂,浓稠的长发披散脸侧,她缩了脖子,似乎想把自己埋在头发里,不让司行霈看见。 司行霈却挑起了她的下巴。 “你这么想的?”司行霈问。 顾轻舟尴尬,正视他的眼睛:“我怕你是这样想的,所以我自己说出来,免得大家都难堪。” “我没有。”司行霈认真道,“若是我撒谎,下一颗子弹就落在我的胸膛……” 他话音未落,顾轻舟重重在他的肩头打了一巴掌:“你混账!” 司行霈失笑,重新压住了她。 顾轻舟气喘吁吁:“不吉利的话,不要说。” 司行霈点点头:“好,不说!” 他的唇,干燥灼热,沿着她精致的锁骨细细描绘。 顾轻舟轻微颤栗。 两个人的呼吸越发沉重,司行霈在最紧要的关头忍住了,还是没有真正占有过她,他一定要留到新婚之夜。 顾轻舟每晚和他睡在一起,几乎没什么期盼,只有司行霈,数着日子。 他们请人看了八字,把婚期定在老太太百日之后,也就是三月初九。 “还有一个月呢。”司行霈犯愁。 顾轻舟笑起来。 她头发有点痒,故而让司行霈看看。 “怎么了?”司行霈问。 顾轻舟道:“我也不知道,就是觉得有点痒。” 司行霈看了看她的头发,发现青丝丛中的头皮有点红肿,起了些小疙瘩。 “这是怎么弄的?”司行霈问。 顾轻舟道:“就是戴那个梳篦啊……” 司行霈倏然沉默了下。 他眼底闪过几分诧异。 “没事,可能是银器让我过敏,我回头自己配点药。”顾轻舟道。 司行霈道:“好。” 翌日清早,司行霈特意请了副官过来,问他:“那些首饰,的确都是新买的?” “是,全部都是新的,照您给的那套一模一样定制的。”副官道。 不是司芳菲给的,那么…… 司行霈心中,闪过几分古怪的念头。 他很想仔细去检查那梳篦,却正好听到了一点关于程艋的消息,他急匆匆去查,后来顾轻舟没有再说过头发痒,他也就忘记了。 顾轻舟也派人去检查这把梳篦。 没有任何问题。 她拿着梳篦,看了半晌没做声,然后拿回去之后束之高阁,再也没有戴过了。 同时,经过几天的发酵,平城的报纸开始报道司师座神秘女朋友的真实身份了。 “司师座的女朋友,其实是他的未婚妻,他们很快就要结婚了。这位小姐,大有来头!” “什么来头?” 第694章 司行霈的紧张 “新加坡军火商的女儿,姓颜。” 这是众人知道的第一个消息,也是顾轻舟伪装身份的开端。 平城的民众就知道,司师座要娶新加坡的华侨名媛。 军火商极其富足,而且在当地只手遮天。 这并不是空穴来风。 司行霈的确与新加坡的军火商颜雍泠私交匪浅,两个人利益往来频繁,彼此赚钱,还有些合伙的买卖。 当司行霈告诉顾轻舟的时候,顾轻舟很惊讶:“你在新加坡还有生意?谁打理啊?” “我到处都有生意。我做生意,是为了收集情报。”司行霈道,“自然有人打理了,要不然我的钱从哪里来?” 颜雍泠远在新加坡,地位显赫,而且财力庞大。 司行霈借用他女儿的名义,他同意了,反正平城的百姓查不到颜雍泠到底有几个女儿。 “听说颜小姐的陪嫁是飞机。”报纸继续报道。 舆论哗然。 顾轻舟忙对司行霈道:“你别把故事编的太离谱了,回头没办法收场。别人都知道你飞机是怎么来的。” “我又没说现在的飞机!如果有人质问,我就说你陪嫁的飞机还没有过来,因为我要扩建飞机场。他们不问,默认我现在的飞机就是你父亲送的,我也不解释。”司行霈笑道。 这下子,人人惊叹颜小姐娘家财力惊人,背景深厚。 司行霈为了给顾轻舟撑颜面,极其夸张,顾轻舟则很忐忑,生怕牛皮吹破了,圆不回来。 她抓住司行霈的手:“就这样吧。飞机、新加坡军火商,已经很显赫了,配得上你,不需要再添加了。” 司行霈道:“好,就听你的。” 于是,颜小姐的身份和背景,在平城浩浩荡荡传开了。 没人知晓这个颜小姐,就是顾轻舟,除了司督军等人。 颜洛水还在月子里,不方便过来看顾轻舟,她又担心电话线不安全,被人窃听了,特意让颜一源和霍拢静过来,给顾轻舟送了礼物。 “家里很担心你。”颜一源难得一本正经,“轻舟,你那边没事吧?” “都安顿好了,我们三月初九结婚。”顾轻舟道。 颜一源很难过:“我想参加你的婚礼,可阿爸和姆妈说,这样会加重流言蜚语,给你添麻烦。” 顾轻舟曾经是颜家的义女,她的容貌,岳城总有人记得。 以后非要说她就是司慕的前妻,人家会说:“她婚礼的时候,颜家还去了,而且她还自称姓颜。” 那时候就解释不清楚了。 颜家避嫌,才是真正的疼顾轻舟,为顾轻舟着想。 “你可是我唯一的妹妹,做大舅子多风光啊!”颜一源叹气,“可惜了……” “我上次结婚,你已经风光过了。”顾轻舟忍着笑。 “这次不同嘛。”颜一源瞥了眼司行霈。 司行霈可是他从小到大敬仰的兄长,比司慕威严多了。假如司行霈可以叫他一声五哥,那么…… 颜一源很想听司行霈叫他五哥,越想越不甘心。 顾轻舟道:“没什么不同的,也就是结婚。要不,等我下次结婚的时候……啊!” 她话未说完,就忍不住呼痛,司行霈一脸阴沉,面无表情掐她的腰。 腰上的软肉不能耐痛,顾轻舟被捏得生疼,再也说不下去了。 司行霈咬牙切齿,从齿缝间透字:“继续说,你下次结婚如何?我也想听听……” 霍拢静忍俊不禁。 颜一源也在旁边看热闹。 一番厮闹,沉闷的气氛一扫而空,颜一源也越发活泼。 他试探着问司行霈:“你会叫我五哥吗?” “不会。” “轻舟,你看他!”颜一源转头告状,“他不尊重你娘家人!” “她现在是新加坡华侨,你不是她娘家人。”司行霈淡淡道。 颜一源的脸一下子就垮了。 顾轻舟和霍拢静再也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当天晚上,颜一源和霍拢静住在司行霈的官邸。 朱嫂擅长做岳城名菜,满满一桌子好吃的,把颜一源给吃撑了。 晚夕,顾轻舟陪霍拢静住在客房,两个人说了半宿的话。 霍拢静送了颜家的礼物、谢家的礼物,还有她和霍钺的礼物。 “司少帅邀请了我哥哥,他会来参加婚礼的。”霍拢静道,“他也代表我。” 顾轻舟笑起来。 她对霍拢静道:“那也很好啊,霍爷一直都是我尊重的人。他能来,我很高兴。” 她们俩并头而睡。 霍拢静来的时候,颜新侬特意叮嘱了她一些话,让她带给顾轻舟。 “民意难测,无论何时都要小心翼翼。”霍拢静道,“这是总参谋让我特意叮嘱你的。” 这也就是说,希望顾轻舟最近不要在岳城露面。 顾轻舟颔首。 翌日清晨五点多,霍拢静就跟颜一源回去了,跟在他们身边的,还有霍拢静那个高大的教头。 顾轻舟看了眼这教头。 司行霈道:“这个人,武艺不错,忠心也不错,否则霍钺不会让他照顾霍拢静的。” 顾轻舟道:“嗯。” 霍钺看中的人,无需顾轻舟和司行霈去操心了。 顾轻舟布置新房,耐心等待着三月初九。 她以为这一个多月会非常漫长。 天气一天天的暖和,等到了婚礼前夕的时候,她略感吃惊。 “过得真快……”顾轻舟道。 司行霈摸了摸她的头发:“这还快?我都不知道等了多少年!” 顾轻舟失笑。 “算算……”他靠着顾轻舟躺下,似个孩子般,一点点掰着手指,计算着他们相遇的日子。 日子很长,却又很短。 “司行霈,我能做好你的太太。”顾轻舟道,“两年前我就是这样想的,我能配得上这个男人。” 司行霈大笑。 他道:“好,司太太,我相信你!” 这个晚上,司行霈一直无法入睡。 顾轻舟打趣他:“你是不是紧张?” 司行霈瞪了她一眼:“我会紧张吗?” 顾轻舟用被子蒙住了头,低低笑出声,他就是紧张了。 而她,又何尝不是呢? “轻舟,明天的客人……你知道都有谁要来吧?”司行霈道。 顾轻舟的笑,立刻止住。 她当然知道。 提到这个,她再也笑不出来了。 第695章 前奏 顾轻舟头发披散着,半张脸藏匿在青丝里,眼睛格外的明亮。 她的眼神,镇定而娴雅:“司慕要来,阿爸和司夫人也要来。” 司行霈颔首,看着她:“我拒绝他们?” “不!”顾轻舟道,“你要娶新加坡富商的女儿,这是大喜事,督军不在场,如何能应对?” 司行霈静静看着她。 他看得入了迷。 他的女人偶然会撒娇,也会露怯,可真正大事面前,她稳如泰山。她像他,却比他更加稳重,更加理性。 顾轻舟脸上,实实在在写着“司行霈的女人”的字样。 她属于他,不止她的身体,包括她的思想和灵魂。 “督军和司慕肯来,他们也承受了不少的压力。”顾轻舟道,“夫人那边,还是我来处理吧。” 掩耳盗铃,只不过是自欺欺人。 “你没必要露面。”司行霈道,“我会安排人手。” 这是顾轻舟自己的婚礼,她不想出任何岔子。 “我来。”顾轻舟道,“我有个老办法,可以对付她。” 司行霈轻轻吻了下她的面颊。 “既然如此,那么就辛苦太太了。”司行霈笑道。 后来,他慢慢进入了梦乡。 顾轻舟也睡着了。 一觉醒过来,房间里光线暗淡,顾轻舟看到司行霈在更衣。 他正在一颗颗扣衬衫的扣纽,动作慎重又迟缓,像是完成一件庄严的仪式,他一丝不苟。 雪绸的衬衫,领子可以翻出来,司行霈抬起下巴,对着镜子系上领结。 顾轻舟却道:“司行霈……” 她说话的时候,打开了床头的灯。 灯火葳蕤,顾轻舟刚刚苏醒的面容红润丰盈。 “我吵醒你了?”司行霈问。 顾轻舟摇摇头:“我自己醒的。” 她起身下床,走到了他的面前,亲自为他整理了领结和领口。 然后,他穿上了深蓝色的西装礼服。 这套礼服是燕尾的,拖得很长,越发衬托他身材高大。 他结实,故而肌肉的线条能把衣裳撑起来,俊美非常。 “真好看。”顾轻舟低声。 司行霈道:“你也快起来吧,佣人要替你更衣盘发。” 顾轻舟今天的妆容会很重,也有专门的佣人来弄,而不是她和司慕结婚时随意的装扮。 司行霈道:“我要去机场接督军。” “你快去吧。”顾轻舟道,“等司夫人到了,让她先到我房里来吧,免得她在礼堂看到我,当众失态。” 司行霈道好。 飞机早上六点就到了南京,返程的时候,八点半到了平城。 司行霈接到了司督军全家。 司督军脸上没什么笑容,甚至有点严肃。他也是一夜未睡,在考虑要不要参加这个婚礼。 按理说,他不应该来的。 可他们是在掩耳盗铃,不来岂不是更有闲话? 司督军也不知该怎么面对顾轻舟。 对她怒,还是对她笑?似乎他都做不到。 “大哥,我听说嫂子是位国色天香的名媛,怎么我们从前没听说过?”司琼枝一下飞机,就兴奋的问司行霈。 她一直很想跟司行霈亲近,可是司行霈很讨厌她。 她也是第一次坐飞机,让她像个孩子似的激动不已。 司行霈这次的态度却不错,道:“你们先去看看她。” 司芳菲抬眸,看了眼司行霈。 她复又低下头。 司督军在旁边道:“先去看看也好,你们都没见过她。她也是司家的儿媳妇,老太太在世时亲口认下的。” 想到这里,司督军又有点难过。 司夫人和司琼枝一样,很好奇这位新少奶奶。 “听说你的军事基地还不错?”司督军不想去看顾轻舟,就问司行霈。 “是。”司行霈道,“督军要去看看吗?” “去看看吧。”司督军道。 司芳菲忙道:“阿爸,我也去。” 和司督军一样,司芳菲也不想去看顾轻舟的。 司督军点点头。 等司芳菲挽住他胳膊时,司督军突然问:“你很冷吗?” “啊?” “你的手怎么是冰凉的?”司督军道。 司芳菲浑身冰凉,她涂抹了脂粉和口红,倒也看不出气色,只知道她手指是冰冷的。 “我有点冷,走走路就没事了。”司芳菲道。 司行霈就解下了自己的风氅,披在妹妹身上:“别冻了。” 司芳菲的眼泪差点掉下来了。 司行霈走在前面。 他平常穿着总是很随意,一套邋遢的军装就敢出席各种场合。 而今天的他,穿着剪裁合度的礼服。那礼服衬托得他身材修长,他长腿阔肩,后背的曲线优雅,他近乎完美,宛如天神! 这样的人,即将要配顾轻舟。 司芳菲使劲掐自己的掌心,才没有让眼泪滚落。 他的风氅里,有暖暖的气息,全是他的味道。 司芳菲感受到了绝望。 这种绝望,一直萦绕着她。 她从小就纤瘦,以至于没人看得出她逐渐更瘦了。 自从顾轻舟和司慕离婚,司芳菲就知道,她跟司行霈的事不可能再有变故了,司芳菲吃不下睡不着。 她也不想的,可她的身体很诚实,她没办法欺骗自己。 她每夜以泪洗面,她彻夜无法入睡,她的身子似乎伴随着她的心,一点点死去。 她好似失去了全部。 她没了机会。 或者一开始,她就没机会,只是她不愿意承认罢了。 “阿哥,上次我送给嫂子的首饰,她喜欢吗?”司芳菲问。 司行霈的表情微凝。 司芳菲送的首饰,被司行霈换掉了,顾轻舟不知道。 可顾轻舟戴上了那珍珠梳篦,头发发红,好似是有什么不对劲。 司行霈一想到这里,眉头就会蹙起来。 他爱顾轻舟,哪怕她心如蛇蝎,哪怕她想要除掉所有让她不快的人,他仍是爱她。 司行霈并不会因为顾轻舟想害人而忽略她,或者对她有意见。 他很想有点意见,亦或者觉得反感,更有甚至去阻止她。但是,司行霈没有,他从内心深处觉得这样的她也很好。 她什么都好。 这种想法很变态,司行霈从小到大,大概都有点变态吧? “她很喜欢。”司行霈道,“特别是那把珍珠梳篦,她一直戴着。” 司芳菲的眼底,就闪过几分情绪。 第696章 司家尊贵的儿媳妇 司夫人第一次来平城。 她来之前,心中既嫉妒又鄙视:凭什么司行霈可以自立门户,她的儿子却不行? 从飞机场到司行霈的官邸,一路经过繁华热闹的街道时,司夫人突然就平衡了。 “没什么了不起的,这地方真破,又旧!”司夫人蹙了蹙鼻子。 她又想到,既然司行霈占了平城,那么岳城就是司慕的。 岳城可是华东的大城市,仅次于上海,连南京都要输给岳城二成的。 “古朴得很。内地的城市,能这样都算不错的。”司琼枝客观道。 她倒是很喜欢平城那些古朴的街景,尤其是全木搭建的店面,雕花的面料低调而奢华,这是那些洋派建筑比拟不了的。 “不错什么呀。”司夫人拍了拍琼枝的手,“你读书读糊涂了。” “我就是看看嘛,假如让我天天住在这里,我也住不惯的。”司琼枝笑道。 司夫人这才高兴。 “慕儿真该来看看。”司夫人又道。 他们早起乘坐飞机过来时,司慕坚持说要把玉藻送上火车,他自己再开车过来。 开车过来要五六个小时呢,司夫人觉得他是在推辞。 玉藻那个小丫头,只不过是姨太太生的,司慕把那个姨太太都赶走了,能多疼这丫头? 无非是拿孩子做借口罢了。 “也不能怪哥哥躲开了。他离婚都没有两个月,这边就结婚了,他只怕面子上过不去。”司琼枝替司慕说情。 和司夫人的想法一致,司琼枝也觉得司慕是不会来的。 他们都没有勉强他。 “这有什么?”司夫人不以为意,“这边是兄长,比他早结婚是应该的。再说了,那个顾轻舟值什么?” 顾轻舟是一文不名的,根本配不上司慕。 若不是那时候需要她来抵挡魏清嘉,司夫人压根儿不会给她机会。 不过,他们离婚了,对司夫人而言真是千好万好。 这次,她一定要替司慕选一个体面的妻子。 “哥哥不如您见识卓越。”司琼枝抱着司夫人的胳膊。 司夫人就拍了拍她的手,对这个贴心的小棉袄很欣慰。 她们的话题,从司行霈、司慕身上,转移到了司行霈的未婚妻子颜小姐身上。 “我都没听到风声,到底是哪里的颜小姐?”司夫人很疑惑。 她一听到司行霈结婚的消息,就派人去打听司行霈未婚妻的身份,得知新加坡颜家的确是派了人来送亲。 如此,这件事就是真的了。 那个颜家跟英国人、日本人、越南、美国、华夏的南京、北平和武汉政府都做生意,听闻富可敌国。 新加坡是英国的殖民地,女皇还封了颜家老爷什么爵位的。 总之,颜家在新加坡的华侨里,是佼佼者。 司行霈常年到处跑,他曾经也去过新加坡的,认识了颜家,也不足为奇。 司夫人很烦恼,只感觉司慕以后的妻子,身价无法超过这位颜小姐,她面上无光。 “听说很漂亮,见过的人都说,颜小姐倾国倾城。”司琼枝道。 司夫人不屑:“能有多漂亮啊?” 想到这里,司夫人更加庆幸,顾轻舟已经扫地出门了,要不然跟这位新加坡来的妯娌相比,顾轻舟简直是烂泥了。 “真该让顾轻舟瞧瞧,咱们司家的儿媳妇,应该是何等的出身和容貌。”司夫人道,“她简直是我们家的屈辱!” “还好她已经走了,以后永远跟咱们不沾边。”司琼枝也欣慰,“真是太好了,我真想见见颜小姐。能配得上我大哥的,绝对是美人儿。” “你这叫什么话?”司夫人不悦。 司琼枝道:“姆妈,大哥他风流嘛,阅人无数,不是真正的美人儿,他哪里看得上?” 在司琼枝心中,二哥是她最好的兄长,而司行霈虽然很坏,却是比她二哥还要出色。 能配得上司行霈的女人,应该也是人上的人儿了。 “这倒也是。”司夫人抿唇笑了。 她心中有了个主意。 假如这位颜小姐敢不把她这个婆婆放在眼里,她就要拿出司行霈那些破事来刺激刺激她,让她知道自己嫁了个什么烂人! 司行霈可是个混账东西,粗俗又残忍,哪里有司慕一半的好? 她们娘俩说着话儿,车子就到了司行霈的官邸。 进了门,车子并没有停下来。 司夫人诧异:“怎么还要往里走?” “夫人,师座这官邸大,走过去需得二十分钟,还是开车送您吧。”副官道。 司夫人又撇撇嘴:司行霈还真会奢侈。 这么大的院子,都快要赶上总统府了,着实浪费。 很快,车子在一处三层楼的小院停下。 小径是鹅卵石铺陈的,一直通到了小楼门口。两旁种满了花草,其中就有一株桃树,虬枝舒展,粉蕊晶莹。 司夫人和司琼枝进了门,女佣急忙迎上来,笑容憨厚:“夫人,三小姐。” “你是朱嫂吧?”司夫人一眼就认出这女佣。 “是,夫人还记得我。”朱嫂笑容更加的谦卑,一看就是敦厚纯良之辈。 司夫人略微颔首,对佣人没什么兴趣。 她问朱嫂:“颜小姐呢?” “太太已经在楼上了,还在化妆,请夫人和三小姐辛苦,移步楼上吧?”朱嫂轻柔问道。 司夫人点点头。 这次,她没有再找茬。 新娘子化妆更衣,此刻走不开也是应该的。 司行霈和颜小姐的吉时在晚上七点半,时间还充足。 故而,司夫人带着司琼枝上了楼。 临窗的梳妆台前,坐着一位佳丽。她鬓发如云,已经被绾起,高高的发髻显得她颈项修长,且莹白如玉。 她还没有更衣,穿着一件月白色的睡袍。 毫无曲线的睡袍,也掩饰不住她身段的玲珑婀娜。 她从镜子里看到了人影,就站起来。 司夫人和司琼枝都屏住了呼吸,盯着她看,想瞧瞧所谓国色天香的佳丽,到底是何等容颜。 然而,等她真正转过脸时,司琼枝和司夫人全部惊呆了。 特别是司琼枝,她犹自不相信的揉了揉自己的眼睛。 屋子里无人说话,一瞬间静得落针可闻。 第697章 婆媳见面 司夫人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她身不由己往前走了几步,想要把颜小姐看得更清楚些,她还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 结果,她视线里的女人越发清晰。 这是一张司夫人做梦也忘不了的脸——丑陋的、卑贱的脸。 司琼枝也惊呆了。 “你……你……”司琼枝失语,半晌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她用力指了顾轻舟,转动略微僵硬的脖子去看司夫人,“姆妈……” “夫人,琼枝,你们好。”顾轻舟开口了。 她打破了僵局。 司夫人瞬间面如死灰。 司琼枝的唇角抽动,明明可以说更多的话,她却一句也说不出来,只是下意识后退半步。 屋子里重新陷入了沉默。 司琼枝满心的话,全部在胸腔里激荡,让她想要咆哮。 她情绪酝酿到了火候,终于能开口了,指着顾轻舟的面门:“你是鬼魂吗,你为什么缠着我们家?” 顾轻舟不说话。 司琼枝越来越激动:“阿爸还不知道,他不会同意的,他会打死你!” “这世上的男人死光了吗,你要我二哥怎么做人?” “你是怎么欺骗我大哥的?我大哥那样的人才,不会要你这种烂货色!” “你用了什么巫术?” “来人,来人啊,把她给我赶出去!”司琼枝言语不停,脸色已经涨得通红,到了后来已经是语无伦次。 司夫人则是眼前阵阵发黑。 司琼枝想要厮打顾轻舟时,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副官,架住了她。 司夫人也站立不稳,是副官扶住了她,将她搀扶到了沙发上。 顾轻舟始终站立,神态温和,没有露出端倪。 司夫人一口气缓过来,想到司慕的处境,想到她已经踩在脚底的顾轻舟,竟然飞上了枝头,司夫人拿起手边的茶盏,狠狠砸向了顾轻舟。 顾轻舟往旁边一躲,茶盏砸在了墙上,瓷声清脆,顿时满地的碎瓷,茶水沿着木地板慢慢的流淌。 “你这个贱人!”司夫人气狠了,反而没什么力气。 “是吗?”顾轻舟反问。 她认真看着司夫人,眼珠子很黑,似乎能倒映司夫人苍白的面孔。 她既没有嘲讽,也没有生气,就如此安静看着司夫人。然而,她这种情绪原本就奇怪,再加上她睁大了眼睛,莫名就感觉阴森森的。 司夫人又怒又憷:“你居然还敢再结婚,你要不要脸?” “这话奇怪了,我跟司慕离婚了之后,难道要一辈子守寡吗?”顾轻舟道,“我再结婚,怎么就是不要脸了?” “可是你嫁给谁?”司夫人怒极,“你诚心作贱我们司家,是不是?” “夫人,您是司家的媳妇,过了今晚我也是。既然是一家人,我为何要作贱我自己的家庭?”顾轻舟道。 “可是你之前嫁过慕儿,你让旁人怎么看他,怎么说他?”司夫人厉喝。 “所以,‘顾轻舟’去了英国留学,‘颜小姐’嫁给了司行霈。我为了司慕,从此变成一个没有名字、没有面目、没有过往的人,难道还不够吗?”顾轻舟认真道。 她看着司夫人,黑黢黢的眼珠子里,似有旋涡,能把什么都吸引进去。 司夫人心底生怯,一下子梗住。 好半晌,司夫人才怒道:“我不同意!只要我不死,你就别想再进司家的门!” 顾轻舟看着她。 她眉梢微挑,似乎在提醒什么。 司夫人半晌明白过来,道:“你手里根本没有信件!” 如果有,顾轻舟早已交给了司行霈。 她如今要嫁给司行霈,那么…… 司夫人不敢想,她甚至都不知道顾轻舟是何时勾搭上司行霈的。 她跟司行霈,像两个世界的人,故而所有人都疏忽了。 别说司夫人,司督军之前也不是一点风声都没听到吗? 没人相信,那么倨傲的司行霈,会栽在一个不到二十岁的小丫头片子手里。 “你可以赌一赌。”顾轻舟道,“我到底有没有信件,你赌一把不就知道了吗?” 司夫人再次语塞。 “你!” “您今晚闹起来,所有人都知道我是司慕的前妻,到时候没脸的到底是我,还是司慕?”顾轻舟又道。 司夫人脸色刷得白了,眼珠子急转。 这件事闹开,顾轻舟有什么损失? 她是成功者,她面对的只有嫉妒;而司慕要面对的,就是嘲讽、可怜甚至诋毁、抹黑。 被兄长抢了妻子,司慕就是那个卑微的失败者。 如此一来,司慕在军中的威望,更是降到了底点。 司夫人不能闹,不能说,要装作什么也不知道。 “顾轻舟,你果然好算计!”司夫人咬牙,“我不会答应,你最好立马给我离开!” 她说着,就站起来:“你不离开,我会要了你的命!” 不能闹,也绝不能让顾轻舟嫁给司行霈。 为什么司夫人今天才知道? 假如她早知道,也不至于如此被动。 现在再去闹,已经太迟了。 “顾轻舟,督军不会放过你的。”司夫人站起来,想要拉住顾轻舟的头发,却被副官挡住了。 她越过副官的肩膀,对顾轻舟疾言道,“你想想等会儿督军看到了你,会如何生气?到时候,他当场毙了你,你就是该死!” “夫人,这件事阿爸已经知道了,他同意。”顾轻舟道。 司夫人僵住。 这次,她是彻彻底底的僵住,半晌无法动弹。 司督军知道? 果然,那个老头子偏心司行霈,已经偏心到了这等地步! 司夫人想哭又想笑。 “顾轻舟,你会不得好死!”司夫人气得浑身发抖,怒指顾轻舟,“你这个蛇蝎妇人,所有人都被你耍得团团转! 你总有马失前蹄的时候,我到时候就要看看你的下场!老天爷会收你的,你等着报应!” 说罢,她拉起了司琼枝,母女俩疾步下楼。 顾轻舟给副官使了个眼色。 副官去照顾司夫人母女了,不会让她们走错路,会把她们送去饭店。 顾轻舟坐到了梳妆镜前。 她心中想起一个人。 第698章 大婚 顾轻舟想起了一个人:董夫人。 董夫人精于算计,而且大胆妄为。她最后的下场,居然是出车祸死了。 车祸等灾害,降临到了自己身上,根本无法规避。 “老天爷会收你的,你等着报应。”顾轻舟耳边回荡着司夫人这句话。 她顾轻舟,难道是什么良善之辈吗? 她不杀人,可多少人因她而死? “我的报应在哪里等着我?”她捂住了脸,肩膀垮了下去。 这个瞬间,她很想司行霈。 他结实的胸膛,才能给她力量。然而,新派的婚姻里,未婚夫妻双方在婚礼前不能见面。 顾轻舟只能在婚礼现场看到司行霈了。 她当年和司慕就没顾忌这些,不过那时候他们也不是认真要结婚的。 “少夫人,您没事吧?”朱嫂端了一碗猪蹄黄豆汤给顾轻舟,“喝点汤,休息休息。” 顾轻舟看了眼,无奈道:“朱嫂,我哪里喝得下这么油腻的汤?” “不油,我把油都倒了,清清淡淡的,你尝尝。”朱嫂道。 顾轻舟不忍心拂了她的好意,咬牙喝了。 还是很油腻。 可微烫的汤,让她心里温暖起来,人也有了精神。 她知道,自己对司夫人的威胁和提醒,足以让司夫人今晚在婚宴上保持平静,不会大吵大闹。 这就足够了。 “朱嫂,我还有点饿。”顾轻舟的胃口吃开了,一碗汤没办法填满,故而眼巴巴看着朱嫂。 朱嫂笑着,一会儿就端了一碗鲜虾馄饨过来。 顾轻舟连汤带水的,全部吃了下去,又小睡了一会儿,再次醒过来时,是下午三点了。 她重新梳妆整理,精神奕奕。 司行霈陪着司督军和司芳菲逛了一圈,他们到饭店的时候,司慕的汽车停稳了。 他刚刚从南京赶来。 进了饭店,司督军突然看到一个人冲向了他。 司行霈和司慕急忙往司督军面前站,想要阻拦,就看到了司夫人。 司夫人大哭:“阿炎!” 这是司督军的本名。 随着司督军官位的提升和年纪的增加,司夫人再也没叫过这两个字。如今这般痛哭,司督军什么都明白了。 因为顾轻舟的事。 司督军搀扶了夫人,对孩子们道:“下去吧。” 他把司夫人搀扶回了房间。 司行霈和司芳菲兄妹俩没有跟上来,司慕却亦步亦趋的跟着。 司夫人转身,拉住了司慕的手。 她痛哭流涕,说起了顾轻舟,又隐晦不愿意提及。 司慕就道:“姆妈,这件事我知道。” 司夫人震惊看着儿子,都忘了哭。 “我跟顾轻舟去年四月就离婚了。她比我有威望,我想借助她的声望在军中站稳脚跟,所以没有公布出来。”司慕道。 司夫人更是震惊。 她下巴都没办法合拢。 原来,只有她蒙在鼓里。 司慕是明知道实情,也要来参加司行霈的婚礼,说明他也想把这件事蒙混过去。 司家死也不肯承认顾轻舟的身份。 的确,以后就让她做个虚假的幽灵,没有面目。 “你也要造反了?”司夫人回过神来,又哭着打了儿子几下,“你怎么如此糊涂,被那个下贱胚子利用?” “利用这场婚姻的,是阿慕吧?”司督军冷冷开口。 司夫人心中一怯。 她那么柔情似水,也没有换来司督军的安抚,反而是冷面无私。 “总司令……”司夫人改了口,当着自己儿子的面,她也不太好意思撒娇。 “你要想想后果。”司督军严厉对司夫人道,“想想怎么做,才会对阿慕更有利,对我们更有利。是一时意气,还是忍气吞声,你要想好。” 司夫人不甘心看着司督军:“总司令,我们不是无名小卒。咱们这样的人家,捏死顾轻舟……” “顾轻舟已经在去英国的邮轮上,这会儿说不定都到了,哪里来的顾轻舟?”司督军声音猛然拔高。 别说司夫人,就是司慕也吓了一跳。 屋子里沉默了下来。 司夫人再也说不出一句话。 司行霈将司芳菲送回了房间,司芳菲突然拉住了他的手。 她把他的手,贴在自己的面颊上:“阿哥……” 司行霈想要抽回,可司芳菲的脸冰凉,让司行霈心中一惊。 “阿哥,祝福你。”司芳菲贴着他的掌心,眼泪夺眶而出。 司行霈觉得她浑身都是凉的,手是凉的,脸也是凉的。 她如果只有十岁,司行霈会抱紧她,可此刻不适合。 “你是不是很冷?”司行霈抽回了手,似乎没有看到她的眼泪,“快到被窝里躺着,离晚宴还有几个小时,别急。” 司芳菲点点头。 司行霈就离开了饭店。 他想要回去看顾轻舟,却记得朱嫂的话,婚礼前不能见她,否则不吉利。 司行霈不相信命运,可他愿意为了顾轻舟,做任何吉利的事。 他去了礼堂。 礼堂已经布置完毕,这是司行霈为了和顾轻舟结婚,专门建造的。 今天,会有上千宾客,包括从新加坡来的颜家人。 当然,没有任何记者,也没有岳城任何熟人。 顾轻舟的“三哥”和“四姐”,会千里迢迢来送顾轻舟。 特别是新加坡颜家的三少爷,会带领顾轻舟走过长长的红毯,走到司行霈的面前。 一切准备就绪。 司行霈在小客房里休息了片刻,然后吃了东西。 时间很慢。 他百无聊赖,想起了一件小事:那把珍珠梳篦,到底有什么问题呢? 明明是换了,顾轻舟的头皮又为什么会出事? 这些念头,很快就过去了,因为他满心都是和顾轻舟结婚的快乐,其他任何事,都无法挤进来。 转眼,就到了晚上六点。 宾客们逐渐到场了。 司行霈站在铺满鲜花的主席台上,一袭燕尾服将他衬托得高大英俊。 他在等待着。 他看到司督军来了。 司夫人、司琼枝、司芳菲、司慕,陆陆续续跟着司督军进来了。 司行霈的下属、朋友、生意伙伴、平城的军政商三界名流,也悉数到场。 不过片刻的功夫,就把会场填满了。 司行霈掌心竟然微微发汗。 等钟声响起,乐队换上了婚礼的音乐时,司行霈站直了身子。他看到红毯的入口处,新加坡颜家三少爷,正挽着白纱蒙面的佳人,缓步走了过来。 她的面纱轻薄,可以看到她细瓷般的肌肤。 婚纱是雪白色的,逶迤而行,衬托着顾轻舟婀娜的身段,她就像一朵盛绽的雪莲花,高贵美艳。 司行霈情绪涌动。 直到颜家三少爷将顾轻舟带着白手套的手交给了司行霈时,司行霈才回神。 他撩起了她的面纱。 浓妆下的顾轻舟,眉眼更加的妩媚秾丽,似添了华采般,确有倾国姿色。 司行霈只觉得她美,美得逼退万物。 婚礼的过程很简单,只不过一些套话。 说完了,司行霈就可以当着上千宾客的面,亲吻顾轻舟。 他的唇炙热,凑上了她的,闻到了她唇膏的淡淡芬香,司行霈激动得险些落泪。 礼成之后,他们去后面换便服。 司行霈一把将顾轻舟按在门上,迫不及待亲吻她。 “你终于成了我的太太!”司行霈低喃。 顾轻舟的眼泪夺眶而出。 “司行霈。”她叫他的名字。 她也没想到,这场婚礼如此的顺利。 真的毫无波澜,完成了仪式。 他们结婚了,光明正大的,顾轻舟如今完全属于这个男人了,而这个男人也完全属于她了。 “我们,有家了。”司行霈道。 顾轻舟用力点点头。 他们终于有了自己的家。 第699章 认可 为了结婚,司行霈叫人给顾轻舟做了几十套礼服。 需要用到的,只不过一两套。 顾轻舟从琳琅满目的衣架里,挑出了一件绯红色软绸无袖的洋装,往身上比划:“穿这套如何?” 司行霈道:“不穿旗袍了?” “不了,等会儿还要跳舞。”顾轻舟道。 她的笑靥如花,露出一口整齐细糯的小牙齿,看着司行霈,“这套行么?” “行,你穿什么都好看。”司行霈道。 顾轻舟的笑容绚烂。 休息室有一扇屏风,可以遮掩视线,顾轻舟喊了女佣进来帮忙,司行霈就坐在沙发里等着。 顾轻舟换好了长裙,从屏风后面出来。 灯光柔和,似一层淡粉在她身上细细铺垫,那绯红色的软绸泛出艳光,给她嫩白的颈项和白玉面容添了华采,裙摆曳地,行走间步步生花。 她朝司行霈伸手,妍态风流,似有勾魂夺魄的魔力。 司行霈站起身,握住了她的手。 他手指略微粗粝的肌肤,滑过她的面颊,低声道:“你真好看,司太太!” 顾轻舟笑。 这一笑,露出了洁白的小虎牙,那妖冶的风情不见了,整个人变得娇憨起来,宛如初见。 司行霈刚刚遇到她的时候,她就是个孩子,如今也像个孩子。 他抬起她的下巴。 顾轻舟却挪开了他的手,嘟囔道:“抹了口红,别弄坏了。” 司行霈哈哈笑起来。 他亲吻了下她的耳垂,低声跟她说:“别参加晚宴了,回新房,如何?” 顾轻舟往旁边躲:“不吉利的。婚姻很长,婚礼半途而废,你也想咱们俩半途而废喽?” 司行霈就掐她:“你嘴里怎么吐不出象牙?” “我又不是象。”顾轻舟笑起来。 司行霈复又搂住了她,作势要挠她的痒。 顾轻舟说弄坏了礼服。 总之,她要光彩照人,不能弄坏了她的衣裳和妆容。 半个小时后,新人夫妻换了便服,出现在众人面前。 宾客中,全是来自平城当地的权贵和乡绅,以及军中的将领们。 司夫人担心会有议论纷纷,结果大家都不认识顾轻舟。 这个瞬间,司夫人的失落竟然大于欣慰。她下意识里,宁愿毁了司慕的名声,也希望顾轻舟的面目被揭穿。 可没人揭穿她,无人认识她。 先入为主,以后在平城和将领们心中,她就是颜小姐,司行霈的太太,跟司慕和岳城顾家完全无关。 “太便宜她了!”司夫人攥紧了手指。 她也不敢闹。 一旦闹起来,司慕更加吃亏了。 顾轻舟和司行霈坐到了主宾席,向司督军夫妻、颜家三少爷敬酒。 颜家三少爷还发了祝酒词:“家父身体虚弱,不堪长途跋涉。新加坡遵从南边更古老的婚姻传统,女儿出嫁,父母不会相送,只有兄长背上花轿。今日我代表家父,祝妹妹和妹婿百年好合,瓜瓞绵长。” 众人纷纷应和。 宴席很热闹。 司督军也说了几句祝酒词,他言简意赅道:“得此佳媳,上足以告慰宗堂了。” 顾轻舟情绪控制不住的涌动。 司督军给了她极高的肯定。 在这等情况下,他仍代表司家的祖宗接纳了她,顾轻舟眼眶微湿。 宴席过后,就是舞会。 舞会上有最好的白俄人乐队,舞曲各色齐全。 司行霈怕有人不会跳舞,扫了兴,故而他请了专门教跳舞的舞者,为不会玩乐的人作引导。 他和顾轻舟也滑入舞池。 顾轻舟的柔软娇小,依托着他的高大,格外的般配。 “颜小姐真漂亮。” “听说颜小姐的陪嫁很丰厚。” “那也是司师座的聘礼丰厚,人家还回来的而已。” 大家议论纷纷。 顾轻舟也跟司督军跳舞。 司督军只是叹了口气,轻声跟她说:“以后要好好过日子,才不枉老太太给你们保下的媒。” 顾轻舟道是。 司督军又说:“早日给阿霈添个儿子,这是大事。” 顾轻舟又道是。 司督军的唇角有一抹淡笑,很快却又敛去,不着痕迹露出他的威严。 一曲结束,顾轻舟看到了司慕。 他没有看顾轻舟,也没有等待着,而是主动邀请一位当地名媛跳舞,把那姑娘喜得手足无措。 顾轻舟转身要走时,身后有人喊她:“妹妹。” 她没注意,然后就有人拍了拍她的肩膀,把她吓了一跳。 一回头,她看到了新加坡颜家的三少爷。 颜三少高大威武,性格也粗犷,没什么心机。 “妹妹,我今晚凌晨就要回新加坡了,你有什么要我带回去的?”他故意当着很多人的面问。 顾轻舟笑道;“等会儿再说吧。哥,咱们也跳舞吧。” 她的余光看到,司芳菲坐在椅子上,正在痛哭。 而司行霈在安慰她。 四周的人都不敢靠近,却在小心翼翼的打量着什么。 顾轻舟想要走过去,可颜三少不会看眼色,等着和顾轻舟跳舞。 “你有空去新加坡玩。”跳舞的时候,颜三少声音稍微压低了些,“你去过新加坡吗?” “还没有。” “我们家非常的友好,你有空去玩,就当回娘家。”颜三少道。 顾轻舟认真看了眼他:“友好?” 一个做军火生意的家庭,跟友好能沾上边吗? “是的。”颜三少更加认真。 他告诉顾轻舟,他们那边称呼父母,跟平城是不一样的。 他说父亲叫“阿嗲”,母亲叫“阿娘”。 顾轻舟则道:“这差不了多少啊,我们也有叫爹娘的,只是口音和你们不同。” 兄妹俩交谈甚好。 颜三少就很喜欢顾轻舟,因为他说什么,顾轻舟都能接上,没什么交流障碍,而司行霈说什么,颜三少常有点糊涂。 “新加坡是英国人的,你一定要去看看,比你们这里好玩多了。”颜三少再次道,“你们的房子灰不溜秋的,我们的房子很鲜艳好看。” 新加坡的建筑颜色艳丽,不像江南的黛瓦青砖。 “好,将来有机会,我一定会去的。”顾轻舟见他如此热情,也就应下了。 接下来的舞会,顾轻舟和颜三少聊得更多。 颜三少没什么心机,他把自家的家庭成员,全部告诉了顾轻舟。 第700章 婚姻从今晚开始 舞会的后半段,顾轻舟和颜三少一直坐着聊天。 旁人只当他们兄妹感情深厚。 司行霈则与各位将领和宾客周旋。 到了晚上十二点,舞会终于结束了,顾轻舟和司行霈也乘坐汽车回到了他们的新房。 新房已经布置妥当了。 朱嫂为他们准备了大红色的被褥和帐幔,贴了红红的喜字,梳妆台上放了龙凤蜡烛。 顾轻舟倏然很紧张。 “发什么呆?”司行霈一下子将她抱起来。 顾轻舟凌空惊呼。 “我……我们从哪里开始?”顾轻舟抱紧了他的脖子。 今天是新婚之夜,总不能跟平常一样吧? “司太太,你享受就行了。”司行霈道。 他把顾轻舟放到了床上。 顾轻舟的身子,落入软软的被褥中,她自己一下子就拔了头发的簪子,让青丝铺陈在身后。 她又爬起来:“我得洗个澡!” 司行霈脱了外衣,将她按住:“回头再洗。” 他们从前那么亲昵时,都是事后再洗澡的。 “不不,今天不一样。”顾轻舟固执起身,“我不能留下遗憾。” “我帮你洗!”司行霈道。 顾轻舟推他:“你也要洗澡。你去楼下洗,等你洗好了,我也就洗好了。” 司行霈叹了口气。 他勾起她的下巴,轻轻吻了下:“妖精!” 他乖乖下楼。 顾轻舟进了浴室,很快速的把自己全身给洗干净了。 她裹着厚厚的浴袍,头上围着浴巾,出了洗澡间。 房间里有暖暖的花香。 顾轻舟这时候才注意到,朱嫂和阿潇在房间的角落里,摆满了玫瑰。 顾轻舟坐在沙发上,开始擦拭自己的头发。 司行霈进来的时候,她转身就看到他只是裹着浴巾,露出精壮的胸膛,头发犹带水珠。 顾轻舟又站起来,心里发紧。 司行霈过来抱她。 当真的滚入软软的枕席间时,顾轻舟的紧张感慢慢消失了。 她一直抱着司行霈的脖子。只感觉自己在惊涛骇浪里走了一遭。 等司行霈结束,已经是一个小时后了。 他把顾轻舟抱到暖暖的浴缸里,仔细为她擦拭身体。 她嫩白的肌肤上,留下来清晰的痕迹,而她手脚都累软了。 但顾轻舟还是要自己洗。这次,司行霈没有和她争。 时间不知不觉到了三点多,顾轻舟挨上枕头就睡着了。 等她再次醒过来时,听到了外头磅礴的雨声。 春雷滚滚,暴雨洗刷着平城。 她想要下床,结果发现自己枕着司行霈的胳膊,而他环住了她的腰。 她一动,就惊动了他。 他睁开了眼,眼神精锐,毫无懵懂之态。 顾轻舟知道他警惕,就问:“吵到你了?” “无妨,我也要起了。”司行霈道。 他还要安排人送走司督军全家。 他看了眼外头。 风雨大作,雷声阵阵,司行霈蹙眉:“这个天气,飞机走不了。” 顾轻舟颔首:“稳妥起见,还是别用飞机了。” 司行霈让副官去吩咐。 副官冒雨开车,去了饭店,将此事告诉司督军。 这样的暴雨天气,开车回去都危险,更别说飞机,还不如等雨停了。 顾轻舟也要下楼。 走在楼梯口,正好遇到了司行霈。 司行霈一把将她打横抱起来。 “我能走。”顾轻舟笑道。 很快,她就笑不出来了,因为司行霈并没有下楼,而是折身将她抱回了自己房间。 “唉?”顾轻舟努力挣扎了下,“不去吃饭啦?” “吃呢。”司行霈将她放在床上,唇在她的颈项和锁骨间流连。 顾轻舟深感不妙。 “我饿了……”她委屈道,“我想吃饭。” “我也是。”司行霈声音更低,暧昧的味道十分浓郁。 “大清早的……,司行霈,你……”后面的话,彻底被淹没,司行霈用力吻住了她的唇。 顾轻舟听着耳边的雨和风吹得树梢呜呜作响的声音。 和外面的凄风苦雨不同,室内的春景格外旖旎。 第701章 睡一个被窝的理想 暴雨一直在下,间杂电闪雷鸣,狂风骤作。 庭院的树,在风雨中呼啸,那虬枝被吹断,哐当一声打在楼下客房的玻璃上,顿时传来玻璃清脆的裂声。 楼上的云雨,一个多小时才收,顾轻舟浑身疼,疲倦到了极致,浑身汗透了。 餍足之后的司行霈,倒是精神奕奕,丝毫不像刚经历那场浩战的人。 “你太虚弱了,以后跟着我拉练。”司行霈低声对她道。 顾轻舟有气无力:“明明是你太好色!” 司行霈顺势承认:“我是很好色的——自从见着了你,就没忘掉这口……” 这口吃的,等了三年多,又是这般销魂滋味,司行霈如何能忍得住? 他想着她的美好,那刚刚停歇的欲念,又猛然窜头。 他抱着顾轻舟。 她整个人都慌了,挣扎着想要下床:“我不能跟你睡一个被窝!” “司太太,你别嘴硬了。”司行霈稳若泰山抱紧了她,“一直想跟我睡一个被窝,是不是?” 顾轻舟倏然梗住。 这还真是! 他们相遇之初,司行霈疼爱她,却担心将她拉入自己的险境里,从未承诺过婚姻。那时候的顾轻舟,最想要的就是做他名正言顺的妻。 如今,她的理想实现了,她果然成了司行霈的妻子。当着平城所有人的面,她嫁给了他。 “你……”顾轻舟恼羞成怒。 她预备说点什么,却又被司行霈吻住了唇。 松开她时,司行霈动容道:“轻舟,我更想和你一起睡!” 顾轻舟就把头埋在软软的枕头里。 她忍不住笑起来。 司行霈轻轻抚摸着她的后背,手指略有略无在她的后脊梁游走,引得她轻微颤栗。 “你笑什么?”他问。 顾轻舟道:“我们俩好庸俗,成天就是睡觉睡觉的,不够高雅!” “睡觉是最高雅的。”司行霈道。 他喉间发干,手就沿着她的睡衣底下滑了进去,触摸到了她软滑细腻的肌肤。 顾轻舟身子一僵:“我挺疼的……” 昨晚就很疼,疼痛之后是摩擦导致的烧灼感。 司行霈给她的药膏,让她的烧灼疼痛缓解,可方才那一番的激烈,让她重新难受了起来。 “我知道。”司行霈轻轻吻了她的头发,“我不乱来。” 他不愿意起床,将她搂在怀里。 两个人依偎着,听外面的风雨大作。 顾轻舟和他说起了规划。 既然结婚了,以后的生活总需要细致入微。 顾轻舟将自己筹划多时的方案,都告诉了司行霈。 她也提到了生儿育女。 司行霈打断了她的话:“我们暂时不要孩子。” 顾轻舟错愕。 司行霈认真道:“虽然我很想和你养育下一代,可孩子生在乱世会还很苦。我常说让儿子们去打仗,那只不过是混蛋话。 我希望我的孩子生在太平盛世。他们为功课而操心,为交女朋友而焦虑,并非担心哪一天的炮火会落在自己的家园。” 顾轻舟就抱紧了他的腰。 “人不能流离失所,没有归属感。家是最基础的保障,可没有国的宁静,哪有家的安稳?”司行霈道。 司行霈坚持的信念很深,他一直信念和平和统一。 顾轻舟也为他的信仰而自豪。 “好,我听你的。”顾轻舟道,“司行霈,我坚信会统一的。” 司行霈笑,轻轻摸了摸她的头发,然后吻了她的青丝。 两个人依偎了很久。 顾轻舟又睡了一觉。 等她再次醒过来时,外头的风雨并未停歇。 顾轻舟趴在窗台前看。 “这场风雨是怎么了,下起了没完没了的。”顾轻舟感叹,“今天只怕是走不了了。” “谁走不了?”司行霈问。 顾轻舟笑笑:“督军啊。” 她又问司行霈,“等会儿你要去饭店看望他们吗?” “不用了,副官会去看的,他们也未必愿意看到我们。”司行霈道。 还是不要讨人嫌的好。 大家场面上过得去,就算给了极大的面子和耐力,何必再去招惹他们呢? “也是呢。”顾轻舟叹了口气。 雨势磅礴,在地上砸起了轻烟,雨幕阻挡了视线。 午膳的时候,副官从外头回来,淋湿了满身。 “师座,督军说一切以安全为主,等雨停了再走。”副官告诉司行霈。 “让饭店安排好晚膳,我们就不过去了。”司行霈道。 副官道是。 顾轻舟看了眼他。 司行霈知道她想说什么,问:“你想去看看?” 顾轻舟立马摇头。 她埋头喝汤,嘟囔道:“雨那么大呢……” 可能是湿气太重了,司行霈有点头疼。 他不停的揉按太阳穴。 顾轻舟心中微紧,对他道:“你过来,我再给你瞧瞧。” 她为司行霈把脉。 没有腑脏问题,也没有颅内问题,顾轻舟的眉头蹙得更紧了,几乎拧成了一团。 她摸了摸他的头发,短短的头发微凉,浓密而顺滑。 “没事。”司行霈道,“头疼这种毛病,素来是治不好的。我是昨晚和今早太操劳了,没休息好……” 他的声音越发暧昧。 顾轻舟却无法享受这等暧昧。 “我给你针灸,如何?”顾轻舟道,“我知道一套治疗头疼的针灸,只不过耗时比较长,需得半年不间断,每隔三天针灸一次。” “大喜的日子!”司行霈不同意,“等过了三朝之后,再来治病吧。” 说着,他同顾轻舟商量起她三朝回门的事。 女儿三朝回门是旧时风俗,现在也有,只是顾轻舟没有家了。 “……你想好三朝回门去哪里了吗?”司行霈问。 他说着话儿,头疼的劲儿已经过去了。 顾轻舟就认真想了想。 她没有娘家,可是她有很多想要去的地方。 “其实呢,我想去新加坡看看。将来我们抛下一切,可以去新加坡生活。”顾轻舟道。 司行霈说:“太远了,换一个。” 顾轻舟认真沉思,问司行霈:“你有没有特别想去的地方?” 司行霈道:“有一个。” “哪里?” “你愿意去吗?”司行霈卖关子,“若是你愿意去,我就带你去。” “我愿意去。” 第702章 故居 暴雨不知停歇,司行霈却要出门了。 两个人呆在房间里,司行霈会控制不住想要顾轻舟。 而顾轻舟初经人事,她是很脆弱的,司行霈不想伤害她。 故而,他亲自为顾轻舟撑伞。 “又不用今天三朝回门。”顾轻舟抱怨,“等雨停了再去不行吗?” 司行霈捏了捏她的脸:“傻孩子,你真当我天天有空陪你?告诉你,做了司太太就要习惯一个人独挡一面,我要常在军中。” 顾轻舟打开他的手,笑道:“我不是孩子,我现在是太太了!” 经过了昨晚,她彻底摆脱了孩子的身份,她是个真正的大人了。 她是司太太! 司行霈大笑:“好好,是司太太。太太请。” 他们说着话儿,就到了汽车旁边,司行霈为顾轻舟拉开了车门。 短短几步路,顾轻舟的裙摆和鞋子全部湿透了。 副官放了个行李箱在车后。 行李箱上裹着很厚的雨布,看样子是行李,而顾轻舟还没有整理行囊呢。 “鞋子湿了的话,去后面脱下来。”司行霈道。 顾轻舟看着雨刮一点点搅动雨幕,落下一片清明,她扭头问司行霈:“要多久才到?” “半个小时。不过雨这么大,可能要一个小时了。”司行霈道。 顾轻舟就脱了进水的鞋子,拧干裙摆。 车子里也是水,到处湿漉漉的,叫人心烦气躁。 今天是大婚后的第一天,应该守住新房的,顾轻舟实在不愿意出门。无奈,司行霈主意来得快,顾轻舟都没办法阻止他,就被带上了汽车。 “到底去哪里啊?”顾轻舟问。 “去一处老宅。”司行霈说,“我从云南回来,确定了自己以后要在平城落地生根,我就把我姆妈的骨骸烧了,然后埋在一株梅花树的底下……” 顾轻舟想到,当初司行霈的母亲安静躺在苏州军事基地的山洞里,是顾轻舟的背叛,让她被迫挪了地方。 她缩了缩肩膀,略感寒冷对司行霈道:“我怕姆妈不喜欢我。” “不会。只要是我喜欢,我姆妈就喜欢。”司行霈道。 顾轻舟有句话,到了唇边又咽了下去。 她始终没说出来。 关于司行霈的姆妈,顾轻舟反而是知晓一点秘密,可惜她没有说的资本,因为她没有证据。 顾轻舟还记得,司督军和司夫人的姻缘,是顾轻舟的外祖父孙端己做媒的。 好像是当年的司夫人没有看上司督军,是司督军迷恋她,后来孙端己劝说司夫人,司夫人才同意嫁给丧妻的司督军。 外头的说法是,司行霈的母亲去世之后,顾轻舟的外祖父才保媒。 可事实并非如此。 顾轻舟觉得,司行霈一定是花了很长的时候,才得到了现在的安宁,她也不愿意毁了他的平静。 “……我在那边盖了个小院子,我们可以把它当成我们另一个家。既然你回门无家可归,那边便也是你的家了。”司行霈在耳边道。 顾轻舟回神,心情有点复杂。 “谢谢你。”顾轻舟道。 司行霈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发:“司太太,说谢谢太矫情了。” 顾轻舟打开他的手,着急道:“你认真开车,别动手动脚的,这么大的雨,小心车子掉坑里。” 司行霈却不听,伸手又摸了下她的脸,把顾轻舟吓得不轻。 好在汽车平安无事。 中途遇到几个水坑,车子陷进去了,可很快就爬了起来。 司行霈的车技不错,车子性能也极好。 顾轻舟以为,司行霈会带着她去农庄,结果他们到了一座小镇就停了车子。 雨还在下。 顾轻舟没有下车,而是看了眼外头的雨幕,对司行霈道:“平城的排水系统会不会出现问题?现在城里肯定一团糟……” “我们新婚呢,别操心这个。”司行霈牵了她的手,“你当我是草包吗?这点事,自然有人办。” 顾轻舟笑了笑。 果然,这才是新婚第一天呢。 她下了汽车,透过雨伞,看到了一处木头雕花的二层临街小楼。 司行霈敲了门。 有老者开了门,恭恭敬敬叫了“师座”。 “师座,快屋子里请,这么大的雨天。”老者道。 看到了顾轻舟,老者又道,“这是太太吧?” “不错。”司行霈道,然后转脸告诉顾轻舟,“这是邓伯,邓高的父亲。” 邓高是司行霈身边最器重的副官之一。 “邓伯好。”顾轻舟含笑。 邓伯笑逐颜开:“太太请。我们还想着去看太太的,只是这里少不得人看管。” 顾轻舟就进了屋子。 到处都是潮湿的,这木制的楼房却没有半点霉味。 门房一关,旁边是长长的回廊,摆满了各色盆栽,满目葱郁;柱子是朱漆的,雕刻了盘龙飞风,栩栩如生。 中央是一个偌大的天井。 “司行霈,我老家也有天井。我最喜欢在天井里晒黄豆,然后听着豆子噼里啪啦的。”顾轻舟惊喜不已。 这房子跟她在乡下住的有点相似。 只是,他们乡下的房子,远没有这间奢华。 “等到了黄豆成熟的季节,我带你过来玩。”司行霈道。 顾轻舟连忙点头。 她同时也看到,天井的西边,种了一株梅花树。 梅花树的四周,围上了篱笆,筑了个小小的花坛,地势稍微高些,这样不容易积水。 这个时节,梅树无花只有叶子,开得繁茂。 “是那棵吗?”顾轻舟问。 司行霈点点头:“正是。姆妈的骨灰就放在那里了,她在孕育这棵树。” 顾轻舟想走过去看看,可惜雨很大,司行霈也说等会儿再下楼。 邓婶从后头出来。 她很腼腆拘谨,看着顾轻舟和司行霈也只是笑。 “房间都收拾妥当了,师座。”邓伯替妻子答话。 司行霈颔首。 他从身后副官的手里接过了皮箱,一手拎着皮箱,一手牵着顾轻舟,真像出行度假,把顾轻舟领到了二楼。 顾轻舟看到了窗户和房门上的喜字,惊叹邓伯两口子细心。 她推开了房门。 房间里的情况,更是让她吃惊不已,停住了脚步。 第703章 这个好甜 顾轻舟推开了房门,看到了屋子里挂着大红龙凤帐幔,床上铺着金线鸳鸯的大红被褥。 到处都是红绸覆盖。 顾轻舟好似到了另一个新房。 她很诧异,也很惊喜。 “你安排的?”顾轻舟回眸问,眼底引入了红色,格外潋滟。 司行霈放下了皮箱,道:“不是。” 他们结婚的消息,邓伯和邓婶是知晓的,这些东西肯定是早早就准备好了,知道司行霈最近要带着媳妇过来住。 邓高打了电话过来。 不过短短一小时,邓伯就把这些都收拾妥当了。 “他们真的很不错。”顾轻舟道,“可以让他们去咱们家做个管事的。” “邓伯若是再年轻二十岁,我就要重用他。他老了,让他们两口子享享清福,方是仁厚。”司行霈道。 顾轻舟深以为然:“还是你想的透彻。” 她换了一整套的衣裳。 屋子里还有个暖炉,上面搭了竹条架子,可以烤火、烘衣裳,驱散这屋子里的湿气。 顾轻舟亲自加入银炭,把火盆拨开,让火点燃。 司行霈也换了套衣裳。 顾轻舟看着他穿石青色长衫,目瞪口呆。 司行霈道:“没记性,这是你帮我做的,还记得吗?” 顾轻舟回想了下。 那是一三年的时候,她跟顾绍出去玩,看到霍钺穿着长衫,她就想给顾绍做。 结果,被司行霈给破坏了。 司行霈打扰了顾轻舟和顾绍的裁缝店之行。 他听到顾轻舟和顾绍的谈话,然后就让裁缝做了几套顾轻舟喜欢的衣裳。 “很多年了。”顾轻舟感叹,“你还留着呢?” “都没穿过。”司行霈道,“这是依照你的喜好做的,我哪怕把命丢了,也不会丢了它们的。” 顾轻舟立马跳起来,捂住了他的唇。 什么把命丢了,真的很不吉利。 司行霈就是顺势吻她的掌心。 顾轻舟缩回手,在他肩上打了几下:“不要乱说话。” “听太太的。”司行霈笑道。 顾轻舟和司行霈换了干净的衣裳,一起下楼。 她穿着月白色的上衣,深蓝色的长裙,头发挽成了低髻,刘海也往后梳起,露出光洁的额头,眼睛就格外的明媚。 司行霈一袭青色长衫,和顾轻舟的衣裳很般配。 邓婶和邓伯看得有点呆了,没想到他们俩是这身打扮。 司行霈下了楼,对邓伯道:“你们先回去吧,后天再来,这里不用你们服侍了。” “是。”邓伯两口子没有多言,恭敬退了出去。 他们从后门离开了。 在这条街的街尾,有一栋小楼是他们私有的,也是司行霈送的。 顾轻舟问他:“没人了,我们怎么吃饭?” 司行霈就捏她的脸:“跟我在一起,还能饿着你?” 外面还在下雨,司行霈就领着顾轻舟,把这房子上上下下都看了一遍。 他说:“这是我外祖母的故居,我母亲小时候就在这里长大。” “你母亲是平城人?”顾轻舟问。 “要不然,我为何会选中平城?”司行霈笑道,“当然,也是因为平城的战略位置不错。” 顾轻舟感叹:“我竟然不知道!” 她一直没有仔细关心过司行霈,对他很多事都是一知半解的。 “以后就知道了。”司行霈搂住了她的肩头。 他根据外祖母和老佣人的记忆,一遍遍重复他母亲生长的痕迹。 他还带顾轻舟去看了他母亲的闺房。 “过来。”他很神秘道。 顾轻舟难得见他这幅神态,当即凑了过去。 顾轻舟瞧见一个玻璃盒子中,摆放着一张发黄的旧照片。 旧照片上是一位穿着旧式衣裳的女子,她笑靥如花。 顾轻舟光看照片,就觉得她和司行霈很像,而且的确是倾城容貌。 “你姆妈好美。”顾轻舟道。 这个瞬间,她想到自己还没有见过她的姆妈——她想的是孙绮罗。 当然,她现在知道了,孙绮罗根本不是她的母亲;而她,压根儿就不是跟司慕订婚过的顾轻舟。 她原本就是棋子,没有面目。 阿蘅和蔡长亭说她是公主,她不信。 “将来我们的孩子都像你就好了。”顾轻舟低声道,“这样就很漂亮。” “像轻舟也会很漂亮!”司行霈道,“顾轻舟是我见过最漂亮的女人了。” “撒谎。”顾轻舟失笑,明知他是情人眼里出西施,心中仍是温暖。 “不撒谎。”司行霈道,“你能到我心上,自然是最好的,没人比你更好。” 顾轻舟羞赧而垂眸。 她也想说,她觉得司行霈是世上最好的男人。 可惜,她无法这么自然说出来。 她略感羞涩。 参观完毕,他们俩回到了楼上休息。 司行霈去厨房,找了一些番薯和山芋。 他拎了一小筐上楼。 “烤番薯!”顾轻舟惊喜,“这个好吃!” “来,你来弄。”司行霈道。 顾轻舟就兴致勃勃的,把番薯放到了炭火中。 司行霈又找来一些新鲜的蚕豆,都是刚刚从地里摘下来的,连壳一起烤了,烤熟了无比的鲜嫩。 他剥开,送到顾轻舟的唇边。 “好吃。”顾轻舟眯起眼睛,任由鲜嫩的、温暖的豆肉填补胃。 司行霈自己也剥了一颗,道:“的确好吃。” 两个人都开心了起来。 司行霈跟她说起他小时候到外祖母家玩的趣事。 他母亲去世,他被接到父亲身边之前的那段日子,他是跟着祖母一起生活的,外祖母也时常派人去接他。 顾轻舟被他的趣事逗得哈哈大笑。 她伏在他怀里,乐得花枝乱颤。 窗外的雨声逐渐小了,屋子里全是食物的香味,以及温暖的气流。 番薯好了之后,顾轻舟和司行霈分食一只。 “这个好甜。”顾轻舟道,“怎么比岳城的番薯甜?” “土质不同吧,平城有山地,山地种出来的比较好吃。”司行霈道。 顾轻舟调侃他:“你连这个都知道哇?” “你丈夫无所不知、无所不能!”司行霈得意洋洋。 顾轻舟哈哈大笑起来。 他臭屁的样子,竟是那般可爱,仿佛他也变成了孩子。 第704章 做太太的“辛苦” 雨势小了下来,顾轻舟还以为要停了,结果到了傍晚时,重新电闪雷鸣。 顾轻舟和司行霈依偎着,说些彼此的趣事。 他们越说越开心。 傍晚时分,小镇的灯火陆陆续续亮起来。 顾轻舟推开窗户,听闻了一阵阵饭菜的清甜,夹杂在厚厚的雨幕里。 小镇没有路灯,店铺或者住家小小的灯火,昏黄暗淡,夜晚格外的宁静。 顾轻舟很喜欢。 司行霈从身后搂住了她的腰,问她:“饿吗?” 顾轻舟侧脸。 她几乎碰到了他的唇,又急忙把脸转过去,道:“有点饿。” 她突发奇想:“你教我煮饭,可好?” “你想学?”司行霈问。 顾轻舟用力点点头:“想学。” 他们就去了厨房。 邓伯和邓婶走的时候,把炉子封好了,拉开就可以用。 司行霈先点燃了炉子,等炉火上来,他教顾轻舟如何洗米、如何蒸饭。 他又教顾轻舟怎么切菜。 “切菜我会。”顾轻舟道。 司行霈示范了几下,顾轻舟就亲自上手。 她拿住菜刀的样子,十分笨拙,司行霈在旁边看得胆战心惊,生怕她把自己的手指给切了。 最后,她没有切到自己的手指,却把一盘土豆切得凌乱不堪。 “怎样?”她问司行霈。 司行霈如实道:“非常好,以后喂猪你就能帮把手了。” 说她切的菜像猪食。 顾轻舟放下菜刀就要打他,却被他一把抱住。 “别耍无赖。”冲上去的是顾轻舟,想要逃开的也是她。 她自己先绷不住,笑成了一团。 司行霈还收拾出了一条鱼,这次没有让顾轻舟练手,而是自己把鱼鳞收拾干净。 油锅里起了油时,顾轻舟把鱼放下去,结果砰的一声炸开了火花,火苗窜得老高,她一下子就吓傻了。 司行霈眼疾手快,盖上了锅盖。 “怎样?”司行霈问她,“没烫着吧?” 顾轻舟却哭丧了脸:“司行霈……” “嗯?” “烧着我头发了,我都闻到了焦味。”顾轻舟的脸全部垮了。 司行霈很不厚道大笑。 只是有一点点的头发烧焦了,可以剪去,并不影响什么。 顾轻舟无力靠着他的后背:“司行霈,做太太好难啊!” “懒孩子!”司行霈笑骂她,“做个饭而已,这就打退堂鼓了?” 顾轻舟的退堂鼓是打得咚咚作响的。 她实在没有坚持的能力。 她可以调动佣人,也能识人用人,让佣人或者副官把他们的生活照顾好,可她不能亲力亲为。 她站在厨房里,那等僵硬感,完全就是个傻子。 “……不是做太太好难,是做饭好难。”司行霈纠正她,“好了别哭丧着脸,你出去把桌子收拾了,等着吃饭。” 顾轻舟点点头。 后来,她一直站在门口,看着司行霈熟练的烹炸煎炒,娴熟极了。 很快,一桌美味佳肴就做好了,只是土豆炖鸡的那锅土豆不像样子。 司行霈特意夹土豆给她:“来,尝尝自己胜利的成果。” 顾轻舟差点呸他一脸:“混账,不许取笑我!” 话是这么说,还是乖乖把一块土豆给吃完了。 顾轻舟经历过了做饭风波,可能是吓坏了之后特别饿,也可能是小镇的食材更加新鲜,她一口气吃了两碗饭。 有点撑。 回到了卧房,顾轻舟简单梳洗,想起昨晚,她顿时不自在。 她早起还经历了一遭,如今涂抹了药膏也有点隐隐胀痛。 她为难看着司行霈。 司行霈就俯身,吻了吻她的鬓角:“睡吧。” 居然很老实没有扑过来,顾轻舟心中微暖,往他怀里依偎着。 他们俩白天都睡得太饱了,又吃撑了,都没什么睡意。 顾轻舟和司行霈闲聊,问他:“司行霈,这里为什么没有姆妈的牌位?” “姆妈的牌位在司家的宗祠。她嫁到了司家,就是司家的人了。”司行霈道。 顾轻舟当然知道。 只是,她以为司行霈会私下里给他姆妈设一个牌位的,结果竟然没有。 她又想起,之前司行霈说起外祖母家的趣事时,还说起了他的舅舅,如今却不见了他们一家人。 “你舅舅他们……”顾轻舟小心翼翼问。 他们是不是都死了? 司行霈道:“舅舅在新加坡啊,要不然你以为谁帮我打理新加坡的生意?” 顾轻舟错愕。 这件事,她还真的不知道。 “他们怎么不回来参加你的婚礼?”顾轻舟问。 “他们?” “舅舅全家啊,舅妈还有表兄弟姊妹。”顾轻舟解释。 司行霈道:“舅舅没有家里人,他双腿残疾,故而不方便。” 顾轻舟了然,没有继续追问了。 不知不觉,外面的雨声好像更小了点。 小镇越发静谧。 顾轻舟进入了梦乡。 她梦到小桥流水的田埂,一个女人正领着孩子散步,她的长发飘逸,似瀑布般。 她转过脸,是一张倾国倾城的容颜,正是司行霈的模样。 她朝顾轻舟招招手。 顾轻舟走过去。 她看到了年幼的司行霈,剪着短头发,刘海遮住了额头,一双眼睛格外的漂亮。 “轻舟,阿霈就交给你了。” 她明明那般年轻,而顾轻舟好似和她一样大。 她声音非常的温柔恬静,宛如潺潺流淌的春水。 顾轻舟想要叫姆妈,却始终叫不出口,因为她看上去比顾轻舟还要小。 “阿霈,姆妈要走了。”她说着,就冲他们摆摆手。 阳光照下来,有点刺目。 她消失在光芒的尽头。 顾轻舟周身微暖。她转过身子,就看到了司行霈。 司行霈抱住了她,低声道:“轻舟,我们也走吧,回家了。” 顾轻舟被他牵着,一步步走过湿滑的田埂。 水稻抽穗,稻香阵阵。 顾轻舟往回走,心中却一直想要扭头去看看,她想要看清楚那边的人影。 她果然转了头。 她看到了自己的乳娘,还有师父。 他们冲她摆摆手:“轻舟,快去吧。” 这似乎是她离开家乡时,师父和乳娘站在村口送别的情景。 一帧帧的梦境,有点混乱。 顾轻舟就在这个时候醒了。 房间里光线暗淡,尚未天亮,雨已经停歇了。 就在这个时候,顾轻舟听到了楼下敲门的声音。 “司行霈!”她立马推醒了身边的人,“司行霈,好像有人来了。” 敲门声更大了。 司行霈一下子就坐起来。 第705章 命案 司行霈很少这样深睡眠。 顾轻舟在身边,又身在母亲的老宅,他倏然就放松了。 他从未睡过这样香甜的好觉。 司行霈也确定,没有人是天生的机敏,他只是背负了太多。 回归天然,他也可以享受安逸。 司行霈被吵醒,一阵烦躁。看清是顾轻舟,他没有发火,只是想:“若能早点和轻舟退隐山林,才不枉活了一场。” “有人敲门。”顾轻舟告诉他。 司行霈嗯了声,捻开了床头的灯光,顾轻舟趁机看了看手表:五点刚过。 “谁啊,这么早?”顾轻舟彻底清醒,她预感不会有好事的。 司行霈道:“我去看看。” 他下楼,顾轻舟也披衣坐了起来,侧耳倾听楼下的动静。 顾轻舟听到了副官邓高的声音。 然后,她听到司行霈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上楼。 他脸色铁青。 “轻舟,快起来,我们要回去了。”他道。 说罢,他利落脱了睡衣,换上了自己的军装。 今天是他们新婚的第二天,若不是十万火急,副官绝不敢轻易找过来。 顾轻舟也换衣,问:“怎么了?” “芳菲和阿慕……”司行霈突然头疼得更加厉害,他的声音一顿,“他们死了。” 顾轻舟似被人当头打了一棒。 她只感觉眼前直冒金星,半晌僵硬没有动,寒意从四面八方往她肌肤里钻,她耳边倏然静谧,再也听不到声音。 司慕和芳菲,他们死了…… 这是什么意思? 顾轻舟浑身冒寒气,她听到自己的声音已然不成样了,好像格外的尖锐:“怎么死了?” 司行霈一把握住了她肩头,用力摇了摇她:“轻舟,快把衣裳穿好!我在楼下等你!” 说罢,他疾步下楼。 来了两名副官,他们正在跟司行霈讲述事情的经过。 顾轻舟顾不上穿鞋子,只把衣裳穿好就快速下楼。 司行霈已经发动了汽车。 顾轻舟坐上去,汽车的马力摇到了最大,似箭一般蹿了出去。 司行霈紧抿着唇。 顾轻舟侧眸想说话,却看到了司行霈额头的青筋。 他正在忍着极大的情绪。 顾轻舟就不敢说话了。 她心中乱成了一团糟。 “……他寿命不长。”这是当年郭七老先生预言司慕的话。 顾轻舟当时很谨慎,给了他钱,希望他能为司慕改命。 老先生说了,最多增加一点寿命,却不可能改变什么的。 果然,司慕的寿命延长了一年多。可最终他还是没有逃过命运。 顾轻舟浑身发寒,她的手脚都僵硬了,任何话也说不出口。 司行霈亦不言语,只是默默开车,把车子当飞机开似的。 原本需要四十分钟到一个小时的路程,司行霈只不过二十分钟就开到了平城城里。 他没有回家,而是直接带着顾轻舟去了饭店。 军警已经把饭店围了起来。 此刻天还没有大亮,饭店门口的灯火也全部熄灭了。 晨曦迷蒙中,顾轻舟似乎闻到了血的气息。 她跟着司行霈进了饭店。 上了三楼,司督军的亲信副官们,正毕恭毕敬站着。 司行霈一进门,就被人迎面扇了一个耳光。 重重的一巴掌,清脆作响。 顾轻舟猛然回神,她看到了司督军暴怒而扭曲狰狞的面容。 “给我查!”司督军咬字极重,好似每个字都耗尽了他所有的力气,“抓到凶手!” “是!”司行霈站住了身姿,居然恭敬的叩靴行礼。 顾轻舟站在身后,她闻到了血的气息,故而身不由己开始发抖。她看到了司督军身后的房间,白色床单染透了血迹。 司督军往旁边挪开,让他们俩进来,他自己坐到了床对面的沙发上。 屋子里没有点灯,窗牖半开,晨风撩拨着窗帘,将晨光透进来。 司督军一动不动看着床上的人。 顾轻舟顺着他的视线,也看到了床上的人。 司芳菲是半坐着的,一把长长的钢刀,穿透了她的喉咙,将她活活钉在床头板上。 她面前的被单,被血染透。 她脸上的表情僵硬了,仍可以看得出很惊恐。 她非常的害怕。 顾轻舟只感觉冷,惧意和寒意铺天盖地,她膝盖发软,却努力让自己站稳。 司行霈的手,也抖了起来。 司芳菲的瞳仁已经涣散了,眼睛却是睁得大大的,像是震惊万分。 “芳菲……”司行霈的声音发虚,轻轻唤了她一声,宛如儿时的亲昵。他上前,想要合住她的眼睛,却发现是徒劳无功。 司芳菲死了,死不瞑目! 司行霈的呼吸,压抑而沉重。好似他呼进去的不是空气,而是刀子,每一下都艰难,都让他有种极致的疼痛。 他的亲人不多,除了顾轻舟就是芳菲。 当年祖母是寿终正寝,跟芳菲完全不同。 芳菲是惨死。 司行霈一生的奋斗,为了家国。护不了小家,哪里能护得住国家? 他怎么也想不到,有一天他最亲近的妹妹死在他面前,这样惨烈! “给她入殓吧。”司行霈的声音全哑了,他说话也不流畅。 司督军却没有动。 他看着,一动不动的看着,似乎想把最爱的小女儿的模样牢牢记住。 一夜之间,他痛失一儿一女,全是他心尖的宝贝。 他眼睛里已经布满了血丝,双目通红。 “叫人来入殓,送回岳城办丧礼。”司督军站起身。 他好似很努力想要站直,可他的后背很佝偻,让他无法挺直胸膛。 他一下子垮了。 他不再是意气风发的军人,他是个年迈丧子的父亲。 他没有哭,在所有人都可以啼哭的时候,他没有哭泣,而是把这滔天的悲怒全部忍住。 司督军往前走,倏然身子直直栽下去。 “阿爸!”顾轻舟眼疾手快,扶住了他。 她也扶不住,差点被带倒,是司行霈急忙过来,将他们俩都扶稳。 司督军再也压抑不住,喷出一口鲜血,两眼发昏,彻底昏死了过去。 “来人!”司行霈急呼。 副官们进来,把司督军送到平城的军医院。 司行霈出了房间。 东方的骄阳正在升起,而司芳菲和司慕,再也看不见初升的太阳了。 顾轻舟看到司行霈眼中的清泪,顺着眼眶,猝不及防的滑落。 第706章 凶手是谁 空气里飘散着的,不仅仅是血腥、雨后泥土的气息,还有沉沉的绝望。 顾轻舟站着不敢动。 他还没有去看司慕,而她也不敢去。 司行霈急忙把眼角的泪抹去,转身去看司慕时,顾轻舟还是亦步亦趋跟着去了。 和司芳菲的惨状相比,司慕这边就相对温和多了。 他是自尽的。 至少表面上看,他是用自己的手枪,对准了自己的脑袋。 他怕枪声传出去,故而他用枕头隔在手枪和脑袋之间。 子弹穿破了枕头,带出数不尽的羽毛,以及司慕的脑浆。 血和脑浆染透了床单,司慕阖上了双目,他保持临死前自尽的姿势,表情却是温和的。 司行霈走上前,仔细查看他。 顾轻舟靠着墙壁。 她的双腿,再也没什么力气了,故而她沿着墙壁跌坐在地上。 她痴痴望着床上的人。 顾轻舟想起司慕曾经说过的话。 他说,他也要像司行霈一样,完成统一大业;他说他很爱玉藻,想要亲自带着玉藻长大。 一双有力的手,把顾轻舟搀扶了起来。 顾轻舟这才惊觉,自己也流了一脸的眼泪。 她紧紧攥住了司行霈的手:“不,司慕不会自杀的,他还有理想,还有玉藻——他不会放下玉藻的!” 玉藻那么小,生母潘姨太被司慕赶走,生死未卜,而司夫人和司督军对玉藻这个孙女都没什么关怀。若没了司慕,玉藻的处境可想而知。 他绝不会死的,至少他不会想不开的。 司行霈却不回答顾轻舟。 他的情绪已经在崩溃的边缘,他怕自己一开口就会失控。 他也毫无心思安慰任何人,包括顾轻舟。 血让他暴躁,头疼欲裂。 他的弟弟、他的妹妹,死在他的地盘上,而且是这等惨烈。 “司行霈!”顾轻舟哽咽着喊他。 他终于把情绪稳住,低头对她道:“你在这里帮不上忙,先回去吧,我来处理。” “我……” “你先回去!”司行霈的声音不容置喙。 顾轻舟这才点点头。 “好,我听你的。”她道,“找到凶手。” 司行霈没答应什么,他转身重新进了司慕的那间房。 顾轻舟在副官的陪同下,离开了饭店。 路上,副官告诉她:“是副官巡查时发现了芳菲小姐的门响了下,结果敲门时却没了动静,后窗似乎被打开了。” “再次敲门,芳菲小姐也没应答,副官就去禀告了督军。” “夫人发火,说副官们草木皆兵,只不过是响动而已,督军说他起来抽根烟,就顺便去看看,结果……” 结果看到了司芳菲的惨死。 司督军急忙叫人查每个房间,司琼枝没事,司慕却自尽了。 司夫人听闻,披衣就去儿子的房间查看,看到了之后当即昏死过去了,司琼枝也彻底疯癫了。 副官把她们母女先送去了医院,给司琼枝打了镇定的药,她才停住了尖声叫喊。 司夫人母女离开之后,只不过两分钟,司行霈和顾轻舟就到了。 司督军强撑着维持局面,直到司行霈来了。 司夫人只爱司慕和司琼枝,芳菲的死对她没什么影响,只有司慕的死很打击她;而司督军面临的就是两个孩子。 “怎么会这样?”顾轻舟亦头疼欲裂。 这件事,顾轻舟和司行霈都没察觉到什么蛛丝马迹。 他们俩素来谨慎,而结婚那天格外的小心翼翼。 他们全部的精力和注意力,都在新婚这件事上,确保婚礼万无一失。 而新婚当天,别说顾轻舟和司行霈了,就是副官将领们,谁不是小心翼翼的? 他们最怕婚礼出事,结果婚礼很安静,大婚后的第二天就出事了。 “大婚后,算是我和司行霈这辈子最放松的时刻了。一定是很了解我们的人,才会下这样的毒手,才会选定这样的时机。”顾轻舟捂住了脑袋。 她坐在后座,却弯腰把自己埋入膝盖里。 眼前漆黑,她任由眼泪横流。 “太太,您不舒服吗?”副官从后视镜里没看到她,吓了一跳,而后才留意到她矮下了身子。 “没有,开车吧。”顾轻舟的声音哽咽。 副官不敢再说话了。 “是谁的仇人?”顾轻舟忍着内心的痛楚,想把思路理清楚。 谁的仇人会杀司慕和司芳菲? 司慕自己有仇人的,他曾经与德国人合作,与虎谋皮,后来又去了趟日本。 司芳菲也有仇敌,她在南京看似八面玲珑,却不免利用了一些人的感情,导致一些家庭对她很憎恨。 他们还有一个共同身份,就是司督军的儿女,司行霈的亲人。 “假如是我的敌人,应该只会杀了司慕,不会带上芳菲的。”顾轻舟扪心自问。 她并不是想摘开自己,而是盲目把自己也放进去责怪,实则没意义,解决不了眼前的困境。 杀一个人太难了。 在司督军的副官们巡逻之下,没人会冒大风险去杀无关紧要的人,除非有直接的仇怨。 顾轻舟的敌人,不会把仇怨加在司芳菲身上,只会放在司慕身上,故而她知道,此事没必要从她这边下手,错过了抓捕凶手的时机。 “那天,芳菲一直在哭,她是不是招惹了什么事?”顾轻舟问自己。 她想得脑壳都疼。 车子停下来,副官低声道:“太太……” 顾轻舟没有动。 有人敲车窗。 顾轻舟抬起头,她看到了霍钺。 暴雨之后的清晨,天空万里无云,街道、树梢都被洗刷得干干净净,蔚蓝色的天空把大地映衬得格外明媚。 顾轻舟看到霍钺站在阳光里。 她胡乱擦了擦脸上的泪痕,下了汽车。 “霍爷,您还没有走?”顾轻舟问。 婚礼那天,霍钺也在场的,只是当时他与司行霈忙着交谈,顾轻舟也没跟他跳舞。 他也没找顾轻舟,可能是下意识的避嫌吧。 “雨才停,我准备今早再走,没想到发生了这样的事。”霍钺叹息,低头又看了眼顾轻舟的脚,“你的鞋子呢?” 顾轻舟赤足踏在地上,脚趾冻红了。 她茫然摇摇头:“我都不记得出来穿鞋子没有……” 霍钺道:“你先上车吧,进去再说。司行霈方才路过,让我过来陪你说说话。” 司行霈信任的人不多,霍钺算一个。 顾轻舟点点头。 从大门口到正院有很长一段路,她重新上了汽车。 第707章 漩涡 回到了新婚的正院,顾轻舟胡乱擦了脚,朱嫂给她拿了一双干净的棉拖鞋。 “这是怎么了?”朱嫂看着顾轻舟眼眶是红的,头发也乱糟糟的。 她让顾轻舟坐下,给她梳头。 顾轻舟看着镜子,声音似幽灵般有气无力:“朱嫂,司慕和芳菲死了。” 朱嫂手里的梳子,差点插入顾轻舟的头皮,她失措惊呼:“死……死了?” 然后不等顾轻舟回答,她只顾问,“怎么死了?是如何死了的,少帅知道吗?” 顾轻舟转身握住了她的手。 “少帅知道,是命案。”顾轻舟道。 她把事情简单告诉了朱嫂。 不是她故意简略,而是她知道的也就这么多了。 朱嫂镇定了半晌,重新给她梳头。她不停的说什么芳菲小姐跟少帅感情那么好,如今这样了,少帅该怎么办等等。 顾轻舟就看着镜子。 她不知不觉,流了一脸的眼泪。 她跟司芳菲没什么感情,甚至谈不上友好,顾轻舟也没办法假慈悲,她只是为司慕难过。 她没有爱过司慕,甚至丁点的好感都没有。 可她记得,司慕是一位很好的父亲,他对玉藻那般温柔。 她甚至还记得,当初她和司行霈还没有闹翻的时候,司慕有次和她交谈退亲,顾轻舟故意激怒他,他气个半死离席,还帮顾轻舟付了钱。 司慕对顾轻舟谈不上多好,因为他一直在闹脾气。 顾轻舟现在却记不住他的那些别扭,只记得他的好。 他已经放开了,他应该是一名战士,马革裹尸才是他最光荣的死法,现在却如此窝囊,被人杀害还做成自杀的假象。 司慕不会自杀的。 如果没有玉藻,顾轻舟也许会怀疑他走极端,如今不可能的。 他知道,如果他死了,玉藻一无所有,他不会放心丢下还不满两个月的女儿。 “太太,太太!”朱嫂喊她。 顾轻舟回神,发现自己已然是泪湿了衣襟。 朱嫂也跟着哭了:“太太,你别伤心了,少帅会找到凶手的。” 顾轻舟点点头。 “……我只是没想到。”顾轻舟道。 朱嫂哽咽着,坐到了顾轻舟旁边的椅子上,问顾轻舟:“太太,这可是少帅的妹妹和弟弟,旁人会不会说闲话?” 顾轻舟接不上这话,她现在不想担心这些。 朱嫂更加担心了:“一旦有闲话,你和少帅可怎么办?真是的,到底谁看不惯你们呢?” 她又流下了眼泪。 不是为了司慕和司芳菲,而是担心顾轻舟和司行霈遭受流言蜚语。 大家都有难过的地方。 顾轻舟擦了脸上的泪痕,道:“霍爷来了,是少帅让他过来的,我先下去了。” 朱嫂唉了声。 她亲自帮顾轻舟和霍钺端了茶,才去找副官,想要再仔细问问。 顾轻舟和霍钺坐在客厅里,她沉默了很久,直到霍钺喊她。 “司慕是自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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