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3章
了。 胡家的外围临时设了个屏障,不许任何外人靠近。 道长远远观察,胡家背靠着的大山,延绵不绝,十万八千里,想从后山翻过来,难于登天。 而其他地方,怕是都有人防守。 唯一的办法,就是跟阿梨一样,神不知鬼不觉的混进去。 可今天,已经没有之前那么简单了,胡家如今会加强防备。 道长默默站在人群里,观察良久。 然后,他回客栈去了。 他已经有了个主意。 不成想,他却在客栈门口,遇到了颜恺和花鸢。 花鸢知道一条近路,带着颜恺连夜走了山路,赶到了这镇子上。 “不是让你们等着吗?”道长蹙眉。 花鸢和颜恺则一起愣住,有点不太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道长,您这是怎么了?”花鸢先出声。 长青道长翻了个白眼:“少见多怪,我自己染的。” “染……”花鸢差点跌了个跟头,“怎、怎么染啊?头发又不是布。” “我自己调的方子。”道长说。 颜恺问得更加实际:“您把头发染成这样干嘛?” “好看。”道长说。 颜恺:“……” 第1867章 交换人质 道长把花鸢和颜恺领到了客房。 他也简单说了下陈素商的事。 “您让她一个人去的?”颜恺听罢,猛然站了起来。 道长瞥了他一眼:“坐下。” 颜恺内心有一把愤怒的火,快要燃烧了他。 他深吸了好几口气。 道长慢条斯理说给他听:“想要上胡家的祭台,需得万分之一的机遇,以及小心。两个人去,只会增加暴露的风险。 阿梨小时候在胡家住过,她甚至说过,她梦到过胡家的很多东西,那是她儿时记忆。她一个人,更加紧张,也许记忆会出来。” 颜恺还是坐不住。 他和陈素商的感情,刚刚开始。他一直都在筹划着,将来如何跟她一起过日子,岂能尚未开始就搁浅? “道长,我们现在怎么办?”颜恺问,“我能有什么办法救阿梨?” “你们没来,我倒是有点为难,你们来了就好了。”长青道长笑道,“谁能想到,还真需要你们帮忙呢。” 花鸢和颜恺:“……” 道长的话没有歧义,他就是瞧不起人。 花鸢则是暗暗高兴,心想这回她没有闯祸,做了件正确的事。 “怎么帮忙?”花鸢问道长。 道长指了指两个大箱子。 花鸢和颜恺分别打开,然后瞧见了胡君元和另一个人。 “他叫胡正,是胡家的旁枝,地位比主子低、比仆人高。”花鸢认识另一个人。 “那很好。”道长说,“有点身份,就不错,比无名小卒要好。等会儿,我们直接去胡家,花鸢你押着胡正,颜恺押着胡君元。我们用手里的人质,去交换阿梨和夏先生。” 颜恺和花鸢一愣。 能交换吗? 既然能,为什么道长早不说、晚不说,还让陈素商去冒险? 这个人到底靠谱不靠谱? “道长……”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道长打断了他,“要是从前,胡家绝不会换的,他们心高气傲,不把我们放在眼里,更不会把自家子侄放在眼里。 但是现在,他们家外围的屏障被打破,世俗正在冲击着胡家。术士再有能耐,能打得过飞机大炮吗?他们如果能重建那屏障,早就建了,不会容许外人围观这么久。 所以,他们目前处于惊惶中,人心不稳。家族再不庇护自家的人,会让更多人不安。而且,现在是多一个帮手,对胡家多一份好处。” 花鸢和颜恺都明白了。 时机! 他们找到了做这件事的好时机,现在很有可能会成功。 “……而且,他们更想把外人全部踢出来。”道长说,“现在是好的机会。当然也不能随便就换,需得有本事的人去。 我有术法,但是我没有枪,而且一个人控制不了两个人。你们俩,一个人拿刀、一个人拿枪,要牢牢控制好手中人质。” 他们手中的人质,能换回他们的爱人。 颜恺和花鸢都重重点头。 道长欣慰,带着他们俩,出了客栈,往胡家那边去了。 胡家的外围,还是挤满了人。 不少人特别好奇,想要往前冲,挤过去看看。 而胡家,似乎很不想在没有术法屏障的情况下,与外人起冲突,真怕激怒了当地人,他们冲上胡家。 胡家真正会术法的,只有嫡系,人太少了,应付不了庞大的外人,更加应付不了手中有枪的军队。 “喂,小子,你认识他吗?”道长挤到了最前面,指了指颜恺手里的胡君元。 胡君元醒了过来,脸色雪白,既是受了符咒的影响,也是因为难堪。 他成了俘虏,丢尽了胡家的颜面。 “二少爷……”对面的人果然认得胡君元,又见他被人用枪指着脑袋,又怒又惊。 胡君元声音很虚弱:“去告诉族长,我回来了。我不想死,照他们说的做。” 那人急忙往山上跑。 半个小时之后,山上有人下来了。为首的,是一名衣着讲究的中年男人,他怒气冲冲看着胡君元,一开口就是一顿臭骂。 说他没用,私自离家,还把自己弄得如此狼狈。 “跟你说过无数次,跑掉的人,胡家绝不会再要,你偏偏要去找。”那中年男人愤怒无比。 “我错了,父亲。”胡君元低声道。 那男人又看了眼花鸢,眼底的怨毒更深:“你没抓到这个小贱人,反而成了她的俘虏?你还有脸回来?” 旁边的人劝说他:“大伯别生气,先救二哥。” 道长含笑不语,等着胡家先把大戏演完了。 直到胡君元的父亲看向了道长,道长才开口:“要你们前天抓到的女孩子,要夏南麟。” 对面的人低声议论了起来。 中年男人时不时瞥一眼这边。 围观的人都挤过来,却又不太敢靠近,因为道长身边会让人觉得不舒服,而且颜恺手中有枪。 “用夏南麟换胡君元,另一个我们不换。”最终,胡家那边给了结果。 然后,中年男人看向了花鸢,“花鸢,你同意吗?” 花鸢的眼睛一瞬间通红。 当初杀她父母,就是大老爷亲自下手的。他为了什么狗屁胡家的祭品,牺牲了花鸢的家人。 “把夏南麟和陈小姐一起交出来。否则我先杀了你儿子。”花鸢恶狠狠道。 中年男人轻蔑看着她:“我儿子多的是。你们考虑吧,考虑好了直接说,条件没得再谈。” “我们不考虑!”花鸢大声道,“颜先生,你先把胡君元的腿打断一条。” 颜恺的枪口,略微往下。 围观的人更是后退数步。 胡家的子弟也很紧张。 目前胡家内忧外患,扣住一个陈素商,根本起不了任何作用。 那女人的阵法,毁了胡家的祭品。胡家炼祭品,除了要合适的孩子,还需要添加各种东西进去。 现在那孩子,变成了一个死了多时的死婴,对胡家而言就没了意义。 且那女人画阵法图的地方,正好就是胡家山脉阵法的地方。 她阴差阳错把胡家的山脉给毁了。 要不是胡家的人上去及时,护阵法器都差点被那女人抢走。 他们抓住了她,却不可能用她去炼祭品,也不可能用她去重新找山脉,所以留着她,除了杀了她,也没什么用。 可这个当口,自家的孩子,绝不能死在众目睽睽之下。 “等一下!”胡家那边,一个留长胡子的男人,“花鸢,你不要激动。我们再去请示族长,你们再等两个钟头。” 第1868章 受骗的陈素商 颜恺死死扼住胡君元,不让他有小动作。 花鸢也不敢大意,生怕胡正跑了,少了一个筹码。 和他们相比,道长轻松自在,与四周围观的人闲聊,说说胡家的八卦。 大家虽然不靠近他,但远远说话还是可以的,又因为他眉目和头发怪异,引得更多人好奇。 “……我徒弟被他们抓了。她不过是误闯了胡家,就要被抓起来,这上哪里说理去?”道长叹气。 村民气愤填膺:“去公安局。公安会帮你的,这是欺压百姓,政府是不会容许的,现在都解放了。” “是啊,胡家装神弄鬼,应该把他们全部抓起来。” 众人说得热火朝天,群情激愤。 围观人的情绪,都被道长调了起来,好像胡家杀了他们的妻儿,夺了他们的田地似的。 胡家那边拿着兵器防卫的人,听得心惊,万一这么多人一起冲过来,真见了血,肯定会惊动政府的。 胡家没想过自家的山脉会被破,自视甚高,无人能进入胡家的地盘,也没想过与新的政府打好交道。 政府是不会偏袒他们的。 “等两个小时,他们要是还不放人,就要仪仗诸位帮个忙,替我们报案去。”道长笑道。 这么一会儿的功夫,道长把局面弄得对自身更有利了。 颜恺和花鸢同时想到了“卑鄙”二字,但道长是自己人,故而换了个说法——睿智。 两个小时之后,胡家那边,果然来了人。 花鸢远远看到了陈素商,也瞧见了夏南麟,几乎要落泪,手里却勒得更紧了,生怕出差错。 换人的过程,在颜恺的手枪保护下,挺顺利的。 陈素商被推了过来。 道长一把接住了她。 “哎哟,你怎么成了叫花子?这一身馊味!”道长嫌东嫌西的。 陈素商全身都是土,在祭台上的时候又弄得满身汗,再后来被关起来,饿了两天,手上的伤口隐约要化脓,人也有点发烧。 她没力气说话,看着师父的眉毛和头发,想要问一点什么却没了力气,昏倒在师父怀里。 颜恺立马放了胡君元,跑过来接住了陈素商:“阿梨?” 道长搭了搭陈素商的手脉:“没事,她是昏了。被抓住之后,她肯定不敢放松警惕,一直没合过眼,又没吃过东西。” 颜恺心急如焚:“您还会诊脉?再看看,有其他问题没有?” “我不会,随便搭搭,让你放心罢了。”道长说。 颜恺:“……” 那边,夏南麟的情况也好不到哪里去。他瘦得特别厉害,双颊都凹了下去,肯定不是之前的这幅样子。 他在胡家,吃了不少的苦头,也是站都站不稳。 道长帮忙扶住了他。 几个人很快套好了马车,一刻也不停留,直接往外走,打算先去南宁休整。胡家这会儿焦头烂额的,肯定也顾不上找寻他们了。 道长亲自赶车。 马车上有点吃的,夏南麟正在狼吞虎咽,都没空和花鸢说话。 花鸢心疼得落泪。 而颜恺,一直抱着陈素商,把脸贴在她的面颊上,几乎要哭。 “她会没事的。”花鸢安慰他。 颜恺只是点点头。 夏南麟吃饱了点,终于能说话了。他问了花鸢这些人是谁,花鸢一一告诉了他。 得知是自己的救命恩人,夏南麟说了很多感激的话。 “……亭亭,他们家实在太诡异了,你别想着去报仇,知道吗?你斗不过他们的。”夏南麟搂着花鸢。 他原本不好意思的,可是看颜恺抱着陈素商不撒手,他也稍微大了点胆子。 亭亭是花鸢在天津的化名。 后来,她把一切都告诉了他,包括她和胡君元的关系。可夏南麟改不了口,仍是叫她亭亭。 “我知道,我知道。”花鸢有点心不在焉。 她觉得这次的机会不错。 假如…… 她真的很想回去报仇的,至少杀了大老爷。可她已经让陈素商冒险了,断乎不能再求人家去冒险杀人。 花鸢依偎着夏南麟,心里却没有想象中的平静。 胡家乱了套,明明可以浑水摸鱼的。 要是她本事再大一点就好了。 道长把车子赶得飞快,两个小时后,他们到了城里。 马车直接到了医院门口。 下了车,颜恺把陈素商抱了进去,对他们道:“你们先去找个地方落脚,然后再回来接我们。” 道长不放心徒弟,花鸢也不放心陈素商,只得跟着一起进去。 医生初步诊断,陈素商可能是饿晕的,需要先输水。 输水还没有半个小时,陈素商醒了。 她说话还是有点费劲,只是使劲去拉她师父的手:“你骗我……你骗我……” 颜恺等人不明所以。 道长笑嘻嘻的:“我骗你还少吗?傻徒弟,每次都上当,活该你被骗。” 颜恺不满看了眼道长,道长立马瞪回来。颜恺不敢以下犯上,怕他在自己和阿梨的婚事里再横添一脚,只得忍气吞声挪开了目光,败下阵来。 可陈素商说着说着,眼泪就滚了下来。 她哭得呛声:“你……” 道长立马拥抱了她:“好阿梨,你师父会长命百岁的,你看我现在多好看啊!不哭不哭,你要不要吃奶啊?我用手指点些牛奶给你好吗?你小时候都是我这么哄好的。” 陈素商又忍不住破涕为笑:“你气死我了!你算计我,你骗我!” 夏南麟拉了下花鸢。 他比较练达,看得出陈素商不是在责怪道长,而是在自责。 也许他们有什么要说的,花鸢和夏南麟在场不适合。 故而,他们俩先出去了。 他们一走,颜恺才问陈素商:“阿梨,道长怎么了?” “他骗我说,宁先生的阵法是破坏山脉的,让他找到护山脉的法器,用它来解了天咒。 可是,那个阵法需要胡家的祭品催动是真的,破坏山脉也是真的,却还有个好处,就是能解了催动阵法人的天咒。”陈素商说到这里,忍不住又哭了。 颜恺心中猛然一喜,却又觉得陈素商不是喜极而泣,而是伤心。 再看道长,他的头发和眉毛,是突然之间变白的。 “……把我身上的天咒,施加到了另外两个人身上去。”陈素商哽咽着说,“你不仅仅算计了我,还算计了袁雪尧。” 道长啧了声:“我要是真算计他,我们俩一起布阵,到时候天咒转到他一个人身上,这会儿他都死了。他要是不感激我,还敢叽叽歪歪,我当面揍他!” 颜恺:“……” 道长实实在在诠释了什么叫泼皮不讲理。 第1869章 交易 陈素商自身没什么大问题。 挂完了一瓶水,她觉得自己很好,立马要求出院。 道长选了一家很昂贵的饭店,住了进去。 颜恺陪着陈素商。 “……那条通道,应该很久之前就存在的,后来是什么人掩饰成了那样,就不太清楚了。我小时候,偷偷爬过一次的。”陈素商道。 “后来呢?” “我记得胡凌生的妻子和儿子,小时候我还抱过他的。”陈素商道,“我爬到祭台上,就是去看他,然后被抓了。 我那时候很小,他们估计是看得出我八字不同寻常,正好抓到我的时候,我又是一个人,就借机想要用我也做祭品。” 当初帮助二宝的,是胡家一位很有权势的长老,所以二宝一家人可以在胡家山上。 他们在的日子不多,又因为胡家气氛总是很紧张,大家对无关紧要的小事,记得不牢。 “我师父知道,那个阵法可以转移天咒。我离开新加坡的时候,很凑巧碰到了宁先生。宁先生送东西,特意让我到靖良来帮助花鸢。 我仔细想了想,肯定是我师父先求到了宁先生跟前,让宁先生想个办法。宁先生待我师父一直很好,像师徒,他必然不会看着我们一日日被天咒熬死。 办法虽然有,但是风险很大,我师父就想先让我解脱。”陈素商说到这里,声音慢慢低了下去。 颜恺握住了她的手。 他很清楚,一旦道长有事,陈素商此生都不会安定下来结婚生子。 她不能承受这样的后果。 所以,颜恺没有窃喜,而是像她一样心情沉重。 “……他们合谋,故意误导我。阵法需要胡家的祭品来催动,这点是真的,其他的都是假的。”陈素商又叹气。 她师父不管其他的,先保住了她。 在危险面前,师父顾及世人;当危险消除,师父先顾虑她。 陈素商一直觉得她师父混世,如今想来,他的爱很博大。 至于那个阵法,她最后看到那个孩子恢复成了正常的样子,略感欣慰,虽然她不知道有什么用。 “已经这样了,不要难过。”颜恺道,“道长还说了胡家护山脉的法器,也许真的有用?” “要说诅咒最厉害的,一定是利用山灵施加的诅咒,能咒死一位术法高深的术士。胡家山脉的护阵法器,千百年汲取山峦的力量,假如这个世上有一样东西能解了天咒,那就一定是它。”陈素商道。 颜恺觉得此事还是很难。 胡家出了这么大的事,接下来山脉的护阵法器,肯定看守得比什么都要严格了。 再想要偷到,难于登天。 但是,他没有说这样丧气的话:“你看,这不是山回路转了吗?道长这个人,运道好得很。” 陈素商看问题的思路,跟颜恺不同。 对她而言,最难的是这个世上没有能解天咒的东西,而不是这东西能否拿到。 只要有,总有机会的。 她也开心了一点:“对,这个的确是好消息。” 颜恺轻轻拥抱着她。 两个人合衣躺在床上,虽然此举很亲密,可他们俩各有心思,谁也没往男女情事上想,反而很自然。 陈素商说完了,眼皮开始打架,实在太累了。 “我这几天,一下也不敢阖眼,生怕睡着了被胡家的人杀了。又担心师父和袁雪尧,更加睡不着。我先睡一会儿,你等到了晚饭时候叫我……” 陈素商说着说着,声音就消失了,她进入了梦乡。 她没睡多久,又开始做梦了。 她再次梦到了那个祭台,自己又上去了,仍是觉得那祭台无比的高。 她自己是小时候的模样,站在祭台上。这次,祭台上没有了那个孩子。 在不远处,缓缓升起了一缕白芒。一个虚幻的身影,还是襁褓中婴儿的模样,飘到了她跟前,小嘴含住了她的手指。 她轻轻抱住了他。 四目对视,那孩子突然弯了弯眼睛,笑了。 陈素商梦里被白芒充盈着,觉得很幸福、很安逸。 她这一觉醒过来,已经是第二天的早晨了。 道长过来喊她和颜恺去吃早饭。 吃饭的时候,陈素商把昨晚的梦,告诉了师父:“你说,那祭品被阵法毁了之后,孩子恢复成了人类原本的模样,他是不是可以去投胎转世了?师父,您相信投胎转世吗?” “相信啊,不相信我留头发做什么?还不是盼雪竺能投生到一个好人家?”道长说。 他仔细想了想陈素商的描述:“也许,他真的是被困在祭品里了,才一次次在梦里对着你哭。你让他解脱,他投胎去了,将来能有个好的家庭。” 陈素商的眼眶莫名发热。 她想到了胡凌生,想到了那个梦里的白芒,眼泪有点控制不住。 道长拍了拍她的肩膀。 花鸢和夏南麟也过来吃早饭了。 “……颜先生,你等会儿能不能陪他出去,买几件衣裳?他什么也没带。”花鸢对颜恺道。 她的未婚夫没有行李,东西都留在了靖良。 “我们也要添置行头。”陈素商说,“一起去吧。” “他们男的,店铺又不与我们一起。”花鸢道,“陈小姐,我陪你去买。” 陈素商听到这里,看了眼花鸢,觉得花鸢是有什么话想单独跟她说。 她道好,又问颜恺:“你陪夏先生去,没问题吧?” “当然可以。”颜恺道。 夏南麟道谢。 道长则说要回去补觉,这几天挺累的。 吃了饭,颜恺和夏南麟先走了,道长没有立马回房,而是在饭店附近逛了逛,看看自己有没有被胡家的人跟踪。 陈素商和花鸢落后一步出门。 陈素商很直接:“你有什么事要跟我谈?” 花鸢将她拉到了僻静的地方。 “我知道胡家存放贵重物品的地方,也知道谁可能会有钥匙。”花鸢低声说,“你想要那个护阵法器吗?” 陈素商心中一喜,面上却很平静:“你知道?” “对。”花鸢道,“但是,我想跟你做个交易。” “什么交易?” “你能不能想办法,在胡家大乱的时候,帮我杀了大老爷?你杀了他,我偷到护阵法器给你。”花鸢说。 第1870章 寻仇 陈素商能理解花鸢的心情。 为人子女,不报父母之仇,此生如何心安? 以前想着逃出去、活下去,一辈子膈应他们,那是能力不足,不敢奢望蚍蜉撼树。 可现在,渺茫的机会摆在眼前,再不抓住,岂不是后悔终生? 然而,她实在高估了陈素商。 “花鸢,我老实跟你说,我的术法只是半桶水。别说杀胡家的大老爷了,哪怕是胡君元没有被我们先算计,我连他都对付不来。”陈素商如实道。 花鸢眼底,有几分难以掩饰的失望。 她看着陈素商,像个无助的孩子,眼神那样渺茫。 “你以前是怎么想的?”陈素商问她。 “以前就是想,让他们的计划落空,我要好好活着,他们找不到我。”花鸢道。 “那就还照以前的计划。”陈素商说,“至少,那是你能做到的。等会儿我问过我师父,安排你和夏南麟先走。趁着胡家大乱的时候,你们俩先藏起来。” 花鸢仍是不甘心。 她的眼神,飘忽不定。 陈素商握紧了她的手:“你父母肯定希望你活着。” “我知道……” “那就好好活着。”陈素商道,“将来机会还有的,你怎么知道以后是个什么样子的世道?” 花鸢艰难点点头。 她们俩也去添置了些换洗衣裳,然后回到了饭店。 夏南麟和颜恺也回来了。 陈素商把他们都带到了师父的房间里,让她师父想办法安排一个去处。 师父见多识广,认识的人很多,朋友遍布天下。 “国内已经不打仗了,哪里都是一样的。不过,你们留下来,很容易被胡家找到,还不如去南洋。”道长说。 颜恺道:“对,我也要回家了,你们跟我一起走。假如你们不放心,可以跟我去马尼拉,我那边有工厂和房子,能安顿你们俩。” 夏南麟看向花鸢。 “亭亭,你觉得呢?”他问花鸢。 他想要的,是胜利之后过上一种简单的生活。 如今胜利了,他的大业完成,虽然他只是个无名的英雄。可多少战友死在了抗战里,他十三岁参军,投身革命的时候,从来没想过能活到胜利。 现在,他已经赚了。 他想和他心爱的姑娘,找个偏僻的地方,让仇人找不到他们,过一点清贫的生活,安逸简单,就可以了。 “马尼拉虽说政治恶劣,环境也不是很好,但是我的工厂有政治保护,绝对安全。”颜恺又说,“那边的工人,很多都是我家的。 房子不说多好,至少能住下你们。你们要是放心的话,就去新加坡。到了新加坡,那真是很好的日子。” 夏南麟再次去看花鸢。 花鸢咬了咬唇,此刻再也说不出什么丧气的话:“那就去南洋吧。颜先生,我们就给你添麻烦了。” “不麻烦,举手之劳。”颜恺道。 后来吃午饭的时候,花鸢去了趟洗手间,陈素商趁机对夏南麟说:“夏先生,你再开导开导她,她还有点其他的想法,要让她打消念头。” 夏南麟看了眼洗手间的方向:“我知道了,多谢陈小姐提醒。” 他也看得出来,花鸢是不甘心的。 换作任何人,都不可能太甘心,毕竟那是杀父杀母的大仇。 吃完饭回房,道长把颜恺和陈素商也叫了过来。 他对颜恺道:“你们四个人,明天就走。宁先生说过了,花鸢与他有点渊源,你们保护好她,宁先生会感激的。” 陈素商沉默不语。 颜恺看了眼道长,又看了眼陈素商:“道长,您不去吗?” “我还有点事。”道长说,“我要去找袁雪尧,怎么处理天咒,我们俩要商量商量。你们都是正常人了,别天天和我在一起,对你们不好。” 陈素商用力咬了下唇。 颜恺见状,就知晓了她的心思,替她说了:“道长,我们不可能走的,除非您安全了。你这样,阿梨不会安心的。” “不要撒娇闹脾气,多大的人了。”道长说。 陈素商站起身,逼问他:“这是闹脾气吗?我不会走的。” 长青道长扬起脸看着自己的小徒弟,觉得这孩子要翻天了。 真是三天不打上房揭瓦。 “我让你走,也是有其他的考虑。袁雪尧快要来了,他看到你和颜恺,心里更加不痛快了。你知道,他心里还是惦记着你的。”道长说。 陈素商隐约要发脾气:“我不会走。” 他们这边争执的时候,饭店大堂,来了个女子。 女子穿着漂亮的苗族服装,头上戴着苗家的发饰。 看她的衣裳和佩戴,是苗家长老级别的。 饭店的人待她很客气:“您要住下吗?” 女子想了想:“要一间房。” “您没有行李?” “就是歇歇脚。”女子道。 饭店的人开了房间,将她领上了二楼。 女子进入房间之后,紧闭了房门。小伙计离开时,听到房间里有什么器皿响动的声音,然而那女人根本没带什么。 她在房间里呆了一个多小时,走出了房间。 她沿着每个房间的门口,不着痕迹洒下细微的粉末。 她脚步很轻,动作也很快,身上那些苗家的银饰,应该是叮叮当当的,此刻却全部都安静了一样。 一层楼走完,她又上了三楼。 她走到了三楼的第二间,略微停下了脚步,脸上浮动了几分喜色。 突然有个人,从身后袭击了她。 女子回头,瞧见了来人,脸上有了几分愠色,却被那人死死箍住,带下了二楼。 “松手。”她的声音不高。 胡君元松开了手,目光似利箭:“如淮,你做什么?” “做什么?”如淮冷笑,“当初那女人利用我,才从胡家逃脱。这么多年了,你一直用这个借口,说什么我犯了胡家的大忌,拒绝和我结婚。” 胡君元的后背略微紧绷,脸色更沉:“所以?” “当然是要杀了她,给我自己报仇。”如淮一脸狠戾,“你要是敢挡我的路,我也要杀了你。” 胡君元看着她:“那你就试试。” 他们俩似乎要在走廊上打起来。 正好有个小伙计走过来,瞧见了如淮:“贵客,您没事吧?是有人打扰了您吗?” 这个小伙计,是方才送如淮上来的,他认识她。 如淮不想打草惊蛇,微笑了下:“没事,是我的未婚夫。” 说罢,她挽住了胡君元的胳膊,将他带回了自己的房间里。 第1871章 你是我的英雄 陈素商被道长气到了,转身走出了饭店。 颜恺追上了她。 出了太阳,街上很炎热,陈素商走了片刻就一身汗,回头瞧见了颜恺,也是大汗淋漓跟着她。 她叹了口气,正好前面有个凉棚:“好渴,去喝点茶。” 颜恺说好。 凉棚里有几个人闲坐,除了凉茶,还有西瓜。 颜恺问她:“吃西瓜吗?” 西瓜熟透了,瓜瓤很红,浸在井水里,瞧着就让人食欲大作。 陈素商点头。 颜恺就要了半个西瓜,和陈素商一边吃一边听旁边人闲聊。 陈素商吃了几口凉西瓜,心里的火气被压下去了,才和颜恺慢慢说话。 “……我不能走。”她对颜恺道,“师父是为了我。” “我知道,我没有劝你走的意思。”颜恺道,“不过,我要留下来陪你。上次,我也帮上忙了,是不是?” 陈素商则道:“你先回去吧,送花鸢和夏南麟先走。在新加坡等我。我若是真要死了,你在我身边,也只能是眼睁睁看着……” 颜恺突然伸手,死死握住了她的手。 陈素商冲着他笑,想要安抚他:“我随便说说。” “不要这样说。”颜恺表情严肃,“看着你冒险,却无能为力,你以为我接受了,但是我心里仍是非常痛苦。哪个男人,不想为心爱的人挡风遮雨?” 陈素商一时愕然。 她的确是把颜恺的大度,当成了习以为常。 陈素商最近太累了,心力憔悴,说话有点不过脑子。 她回握了颜恺的手:“对不起,我说错了。” 颜恺没有生气,他只是不喜欢她说丧气话。 陈素商想了想, 又道:“有种生活,是我想要的、却没有的,你给了我,你就是我的英雄。” 颜恺笑:“你的道歉很有诚意,我感受到了。” “我是说真的。”陈素商道,“我还跟胡君元聊过这个问题……” 她话音戛然而止,因为她看到了胡君元,以及一个苗女。 陈素商急忙拉住了颜恺,往凉棚后面的小巷子躲去。 颜恺也瞧见了。 他默不作声跟着陈素商,两人蹑手蹑脚往里走。 在拐弯处,他们瞧见了胡君元和苗女走了过去。 陈素商想了想,冲颜恺招招手:“跟上去?” 颜恺把枪拿出来上膛,然后缩在衣袖里,自己先往前走,示意陈素商跟上。 两人远远看到胡君元与苗女也拐到了一处僻静处。 颜恺想了想,从后面绕过去,应该能绕到那边小巷的尾部墙壁外,从那边偷听,更加不容易被发现。 他拉了陈素商。 两个人很有默契,他一拉,陈素商就知道他想要干嘛,跟着他转身。 他们俩从小巷尾探出头,后面是农田,巷子尾部没有门。 很快,胡君元与苗女走了出来,到了田埂旁边。 颜恺和陈素商急忙缩回了脑袋,两个人深深蹲了下去。 胡君元与苗女争吵的声音,越来越大。 “……她是胡家选定的人,你杀了她,胡家能饶了你吗?”胡君元气急。 如淮冷笑:“没有了她,你们胡家就不用娶媳妇了吗?都是借口。胡君元,你最不是东西。” 陈素商侧耳听得更加认真。 颜恺也竖起了耳朵。 只听到那苗女继续骂:“你打小看中了下贱仆女的美色,却没有胆子承认,拿我做了几年的幌子。你别以为我不懂,你小时候耍的那些把戏?” “什么把戏?” “你当着外人的面,对我殷勤,百般善待,让所有人都以为你仰慕我。可私下里呢,你别以为我不记得你的脸色。你给过我好脸吗?你关怀过我半分吗?”苗女的声音更加高了。 陈素商看了眼颜恺。 颜恺无声对她说:“卑鄙。” 陈素商莞尔,眼睛都弯了。 苗女和胡君元继续在吵。 如淮年少时,见过所有的男孩子,都没有胡君元那样英俊,对他心生爱慕。 她也不是很了解男孩子。 胡君元阴晴不定,她也搞不懂。他在外人面前,总是很热情的,什么东西都要向着她;可是私下里,他那种冷漠的神色,不能忽略。 如淮觉得他讨厌自己,可族人都说,胡君元爱上了她,甚至她姑姑也那么说。 她不是很懂,直到花鸢和胡君元定亲,胡君元终于收起了他所有的伪装,不管是人前还是人后,都对如淮冷漠如冰。 他突然就翻脸了,好像是一场好戏,终于演到了结尾。 如淮那时候有个猜测,胡君元真正喜欢的,是那个卑贱的花鸢。 她不甘心,但是姑姑说,花鸢活不了多久,这是胡家的秘密,外人不能打听,也不让她给花鸢捣乱。 谁知道,花鸢居然利用她,从胡家跑掉了。 姑姑气急败坏,情急之下说了几句错话,却被如淮听懂了。 如淮那时候以为,胡君元还是喜欢她的。他只不过是为了家族的利益,敷衍花鸢,也给外人做个样子。 所以花鸢离开之后,她不计前嫌去与胡君元亲近。 而胡君元呢,大概是为了表明花鸢跑了,他不是个失败者,他还有如淮,又在人前对如淮热情了点。 他这一热情,就耗尽了如淮四年多的青春。 如今,如淮终于是看懂了。 “你这种男人,无德无情,又胆小怯懦。利用女人,到处撒谎。”如淮说到这里,突然出手,狠狠掴了胡君元一个耳光。 胡君元被她打蒙了。 “你滚开,我今天就要杀那个花鸢。你如果阻拦,你就跟她一起死。你以为我不敢杀你?我是不敢和胡家作对,但是我这口气,必须要出。”如淮又道,“你看着她死,你这一辈子,都别想心安。” 颜恺听到了这里,又无声对陈素商道:“狠毒。” 陈素商再次无声笑了下。 她冲颜恺做了个手势,让他别再说话。 胡君元很显然被花鸢堵得没了脾气,呼吸都不顺畅了,良久才说:“你也看到了新来的那个人,头发都白了的那个男人,他术法怕是比你我都要厉害。你要去送死吗?” “他又不是花鸢一伙的。”如淮不屑,转身继续要回去。 胡君元再次拉住了她:“要小心为上。胡家已经大乱了,你这边出事,没人救得了你。你对付术士,不能太轻率。” 第1872章 苍老 陈素商和颜恺偷听了胡君元与如淮说话,两人不敢动,待他们离去之后,才从小巷子里偷偷回饭店。 听胡君元那意思,饭店里来了另外的客人,应该是袁雪尧了。 陈素商心情有点复杂。 一个人,倘或心智健全,那么对旁人的喜怒哀乐,是不可能完全无动于衷的。 陈素商知晓袁雪尧还有几分期盼。 他盼望着天咒解除,他们三个人能保住性命,他还可以与陈素商在一起。 现在,已然是不能了。 他肯定会失落。 “阿梨?”颜恺握紧了她的手,“你没有改变主意吧?” “什么?” “我们俩……” 陈素商失笑:“当然没有。” 她深吸一口气,跟着颜恺往楼上走,又要小心提防胡君元和如淮跟过来。 到了楼上,陈素商先去敲了师父的房门。 道长开了门。 陈素商瞧见了袁雪尧。 袁雪尧的头发和眉毛也全部白了。和道长不同,他肌肤发暗,整个人好像老了二十岁,瞧着比道长还要憔悴。 颜恺看着他,愣了很久。 他非常紧张去看陈素商。 陈素商一时也说不出话来,只是看着他,死死咬住了唇。 “别、别伤心。”袁雪尧的声音,也带着几分暗哑,“不是你。” 他说话比以前更加慢了。 陈素商的双手藏在袖中,死死攥住,才能止住她的颤抖。 她几乎要崩溃。 任谁看到旁人因为自己变成这样,都不会好受的。 道长成天没个正经的,且他的面容瞧着不算太老,陈素商看着他,只是难过,却远远没有瞧见袁雪尧这样震撼。 她知道自己那个阵法,解救了她自己,伤害了师父和袁雪尧,却对伤害的深浅程度有一点误解。 现在,她彻底明白了。 她到底做了些什么? 她为什么那么愚蠢,对师父的话深信不疑? 陈素商不想背负这样的内疚。 亏欠别人,而且偿还不了,是一件很痛苦的事。假如可以,她宁愿自己是被辜负的那个。 “不要、伤心。”袁雪尧再次道。 道长见状,无所谓笑了笑,对颜恺说:“你们先回去,我还有事和雪尧商量。” 颜恺看了眼陈素商,再看了眼袁雪尧,他知晓陈素商现在的心情。 他不是个小气的人,也不是自私至此的人。 “道长,你们聊一聊,阿梨很久没有见到雪尧了。我要去看看花鸢和夏先生,等会儿再过来。”颜恺道。 说罢,他轻轻拍了下陈素商的肩膀。 陈素商很感激他此刻的体谅,用力冲他点了下头。 颜恺转身出去了,替他们带好了门。 他轻轻叹了口气,快步去了花鸢和夏南麟的房间。 房间里好似有吵架的声音。 颜恺敲门,半晌夏南麟出来开门,冲颜恺努力微笑:“颜先生?” “我有话说,你们方便吗?”颜恺的声音很低。 夏南麟看了眼房内。 花鸢带着哭腔未消的声音:“让颜先生进来吧。” 颜恺进了房间,也不管花鸢和夏南麟在闹什么,直接把他和陈素商偷听到的话,告诉了花鸢。 花鸢脸上还带着泪痕,刚刚在跟夏南麟吵架。 听到这个消息时,她脸色一片惨白,整个人都慌了。 “怎么办,那个女人很厉害的,还有胡君元。怎么办?”花鸢手足无措。 夏南麟看着她这样,想起她之前说过的话,忍不住道:“就你这样,还想去胡家报仇?亭亭,你能不能想一想我?你万一出事,我怎么办?” “现在是说这个的时候吗?”花鸢的声音拔高。 夏南麟撇过脸去,很显然还在生气。 他很想和花鸢去南洋过点小日子,不去做自己做不到的事。 花鸢已经答应了,却又在暗中跃跃欲试想要报仇,她这几天都没怎么睡,还在盘算那件事。 夏南麟很生气。 如果他是术士,如果有万分之一的机会,他可以为了花鸢去拼命。但是,他们一点本事也没有,去胡家完全就是送死。 明知不可为,除了放下,还能怎么办? 花鸢不考虑未来,不考虑夏南麟,他非常的伤心,和她吵了起来。 “……我们怎么办?”她问颜恺。 夏南麟又想说话了。 和花鸢相比,颜恺更加普通。她遇到了危险,去求助普通人,就这样还想对付胡家? 简直是痴人说梦。 “饭店来了位客人,是道长和阿梨的朋友,他术法很高深。胡君元和苗女在楼下遇到了他,所以吓得先退了出去。 咱们这一时是安全的,但是你们要当心,不能出饭店,甚至不能出房间,等会儿阿梨他们说完了,道长会想办法先安顿你们的。”颜恺说。 “什么客人?”花鸢问。 夏南麟一瞬间觉得心灰意冷。 他不想再和花鸢吵架了。他从小吃大锅饭长大,父母早就饿死了,是组织培养他的,他不能理解花鸢对父母之仇的执念。 一个人想要复仇,就要准备好两副棺材,一副给自己,一副给仇人。谁能在这其中全身而退? 花鸢做好了牺牲的准备,那么夏南麟呢?他能接受失去她吗? “应该很厉害。”颜恺道。 说罢,他看了眼花鸢。 花鸢懂得了他的表情,回头瞧见了夏南麟,心中抽痛了下。 “南麟,我……”花鸢张口欲解释。 夏南麟转过身,自己去给自己倒了一杯水:“不要说。” 他慢慢喝水,不想再聊天了。 颜恺看了看他们俩,道:“别怪我不识趣,我现在不太方便回房间。万一胡君元来了,我们三个人还能彼此帮衬,我身上有枪,花鸢你会一点术法。” 花鸢点点头,没有赶走他。 颜恺坐在旁边的椅子上。 三个人各有心思,谁也不再开口了。 道长那边,陈素商和袁雪尧也是沉默了很久。 陈素商心里很难过,却哭不出来。一想到袁雪尧变成这个样子,都是因为她,她却一滴眼泪也不能为他掉,她心里更沉。 而袁雪尧,似乎很想要解释,他是有其他的原因,但他说话更加费劲了,他也不知道从哪里说起。 道长只得在旁边,替他们俩开口:“雪尧,你离开香港的时候,说话还好,怎么又变了?” 第1873章 天地为媒 袁雪尧离开香港之后,遭遇一言难尽。 他最小的妹妹雪菱把持了袁家,雪竺惨死,他无家可归。 又因为身负天咒,他时常会出现幻觉。 跟道长和陈素商分开之后,他半年他过得很糟糕,后来接到了道长的消息,让他往广西来,他就来了。 至于头发和眉毛变白,他都不是很清楚,他已经很久没照过镜子。 他看到了也不是很在乎。 得知是陈素商解了天咒,袁雪尧心中顿时一松,更觉得这头发眉毛变白得很有价值。 他想说给陈素商听,但明知陈素商很内疚,再说这样的话,除了让她更加内疚,也不能改变什么。 他什么也没说。 道长问他,怎么说话又变得费劲了,他努力解释:“很久、没有说话了。” 他真的是很久没开口了。 这段时间,他离群索居,一直都是自己一个人。 好处就是术法大有进展,坏处就是天咒对他的影响更快,他时常脑子会短路。陈素商这边解除了天咒,他和道长相同的承受,他比道长的改变多。 这也是他强行加深术法的后果,不怨任何人。 “你一直一个人啊?”道长又问,“让你跟我去越南,你说自己有事要忙,到底忙什么?” “不好说。”袁雪尧道。 陈素商让自己的心情平复了很多,才慢慢对袁雪尧道:“我们会想办法的。宁先生不是说了吗,胡家的护脉法器也许有用?我们是有机会的。” 长青道长也说:“这也就是我叫你来的原因了。” 袁雪尧点点头。 他没说什么。 陈素商坐了片刻,仍是不知该如何开口。她唯一能解除内疚的,就是帮师父和袁雪尧解了天咒。 “阿梨。”袁雪尧叫了声她。 陈素商抬起头。 “别担心。”袁雪尧又道,“我还活着。” 陈素商苦笑了下。 晚夕,他们一起下楼去吃饭。 陈素商心情暂时从袁雪尧身上脱离出来,讲了苗女和胡君元的事。 胡家正当大乱,当前最要紧的,是修复与外界隔膜的屏障,以及得到新的祭品。 陈素商所犯的,虽然罪大恶极,却也不是胡家最重要的,胡家还腾不出手来收拾她,故而他们住在城里很安全。 只有胡君元找了过来。 “师父,您和雪尧待在这里,留意胡家的情况。我先送颜恺和花鸢、夏先生离开广西,往广州去。等他们上了船,我再回来。”陈素商道。 她这是下了决心。 他们目前唯一的希望,是胡家的护脉法器。 可颜恺和花鸢他们,帮不上忙,还招来了胡君元与苗女。 “可是……”花鸢忍不住开口。 陈素商狠狠瞪了她一眼:“不要捣乱。” 花鸢从来没见过她这么生气,当即沉默了。 吃饭之后,颜恺等人回房收拾行李。 一进到房间,颜恺拥抱了陈素商。他是高个子,胳膊腿都很长,双臂很用力将陈素商箍住了。 “颜恺……” “我懂。”颜恺的声音很低,“你是不可能走的。我看到袁雪尧那样,就知道你必须还这个人情。 我们颜家的人,有仇必报、有恩必还,这是家规,本该祖父告诉你的,我提前跟你说了。” 陈素商忍不住被他逗笑。 她和他在一起时,她总是很开心的,因为颜恺自身就是个阳光开朗的人。 他甚至能理解她。 他离开,带走的是浓重的担忧。陈素商很了解心急如焚的滋味,还不如杀了他痛快,所以颜恺也承受了很多。 他不把这些转嫁成陈素商的负担。 “阿梨,有件事你可能不知道。”颜恺仍是不松开她,“姑姑为了找到你,许愿吃素、做一百件好事。 她已经开始了,做了很多的善事,也一直在吃素。不管有用没用,都算是一种祝福。所以,遇到危险的时候你不要害怕,老天爷保佑你。” 陈素商心头一震。 她倒是不知道此事。 原来,家人在背后,默默为她做了这么多。 “我也会为你祈祷。”颜恺说,“等你回到了新加坡,我会好好疼你的。” 陈素商再次点头。 “那我就先跟花鸢和夏先生一起走了,安顿好他们。”颜恺又道。 陈素商伸手,也抱住了他的腰:“颜恺, 我也舍不得你。我会为了你,为了我妈和姑姑,好好活着的。” 颜恺很欣慰。 两个人亲昵了片刻,陈素商开始帮颜恺一起收拾东西。 颜恺的箱子里,有个夹层,他一直忘记了。 此刻正好打开,他瞧见了那个夹层,打开来。 里面有两枚戒指,当初结婚时候买的,后来离婚了之后,陈素商还了回去。 “喏,给你。”颜恺拿了出来。 陈素商哭笑不得:“喏,给你?颜少爷,你是怎么跟女孩子求爱的?你不懂浪漫吗?” “原本就是你的。”颜恺道。 陈素商莫名其妙被这句话感动了。 你理所当然是我的,我也原本就是你的,好像的确是很浪漫。 她忍不住又笑了,接了过来。 她伸手来接的时候,颜恺突然半跪下,拉住她的手:“你愿意再和我结婚吗,阿梨?” 陈素商眼眶发热:“愿意。” 颜恺就将戒指戴在了她手上:“那不许改变。不管法律怎么说,我认你是我的妻子了。” “不会变的。”陈素商道。 她看了眼颜恺,突然道,“你拔两根头发给我。” 颜恺不明所以,但还是拔了。 他把头发放在陈素商的掌心。 陈素商自己也拔了两根,放在一块儿,然后拿出了一张符纸。 她对颜恺道:“这个呢,不算什么正经术法,是我从师父的书上看来的。用此符咒关联的两个人,会有极好的婚姻运。” 说罢,陈素商点燃了符咒,快速念了几句咒语,也不管用有没有。 弄完了,她对颜恺道:“现在就是天地为证,我是你的妻子,比法律更可靠。” 颜恺觉得此情此景有点滑稽,站在那里笑个不停。 陈素商提醒那位笑疯了的颜先生:“请你亲吻你的妻子。” 颜恺上前,拥抱了她,越想越好笑,吻她的时候还是在笑得不停。 陈素商轻轻在他唇上咬了下。 颜恺吃痛,突然意识到,她方才说了些什么话。 他的妻…… “今晚,你要行使丈夫的义务。”陈素商道。 她说罢,脸上通红,把头深深埋在了颜恺的怀里。 第1874章 隆重 颜恺搂抱着陈素商。 他莫名有点紧张。 陈素商等了片刻,最终扬起脸看着他。颜恺瞧着她双颊的红润,心中酥软了,低头吻住了她的唇。 她的唇很柔软。 他待要进一步的时候,陈素商突然停了下来。 她草木皆兵,立马推了下颜恺:“刚刚有人跑了过去,是花鸢吗?” 颜恺:“……” 他都不知道,陈素商到底是想继续还是想停止,一时愣在那里。 他的心思都在她身上,外界的一切都听不清楚。 而陈素商,是真听到了声音。 她冲颜恺打了个手势,自己悄悄开门,然后她就瞧见了夏南麟蹑手蹑脚的下楼。 她让颜恺也瞧。 颜恺看到了,心中的旖旎一哄而散,再也聚不起来了。 “……也许,他只是下楼。”颜恺低声说。 陈素商摇头:“只是下楼,要偷偷摸摸干嘛?” “他要偷溜?”颜恺问。 陈素商又摇头:“我之前听到另一个脚步声下楼了,可能是花鸢。” 颜恺不知该说什么。 人家上楼、下楼,也许是办点正常私事。 他拉过陈素商,轻轻关了房门:“别管他们了……” 陈素商也觉得,此前不适合管任何人的闲事。她与颜恺,刚刚私定终身,是最浓情蜜意的时候。 她折身回来。 颜恺重新抱着她,亲吻了她几下,继而停了下来。 他进行不下去了。 “阿梨,我心里一直想着,如果我们重新在一起,办个盛大的婚礼。上次是我不对,差点丢下了你,这是我的遗憾。 我不想如此潦草对待你,你和你的婚姻,应该更隆重。我爱你,阿梨,我一直想做你的丈夫。”颜恺说罢, 轻轻叹了口气。 陈素商搂住了他的脖子。 她将头埋在他的颈窝里:“我知道,我能懂。” “走吧,我们去追夏南麟,别让他们再闯祸。”颜恺拍了拍她的后背,“我知道你放不下的。” 陈素商真放不下。 他们反复告诉了花鸢和夏南麟,让他们俩别轻易出房间,需要什么可以找陈素商。 那两人还是溜了出去。 陈素商预感他们俩不太对。 她和颜恺也悄悄的,打开了房间的门,准备往下溜。 谁知刚走到道长那边,道长开了房门。 陈素商好像自己做贼被抓了似的,立马站直了身子。 她这反应,真是此地无银三百两,颜恺无力扶额,不知道如何替她遮掩了。 好在道长并没有打算深究不放:“你们俩干嘛去?” “花鸢和夏南麟可能溜走了,我要去瞧瞧,不能让他们俩去送死。宁先生说过,要把花鸢带回去的。”陈素商道。 道长哦了声,随手关上了房门。 颜恺:“……” 这师父真够淡然的。 陈素商不再刻意放缓脚步,而是大步往下跑。 颜恺紧随其后。 街上已经没了花鸢和夏南麟的影子。 陈素商拿出了罗盘,这是以前追踪夏南麟的时候用过的梅花术数,她至今也没改过来。 罗盘往西,陈素商拉了颜恺的手,两个人往西边追去。 袁雪尧站在窗前,往下扫了眼,瞧见了陈素商和颜恺,对旁边的道长说:“追对了。” “阿梨的术法,这段日子大有进展。”道长很欣慰,“以后不说呼风唤雨,自保是能够了。” 袁雪尧没答话。 他仍是立在窗前,任由初秋微凉的风拂过他的脸。 陈素商跟普通人混在一起,不会有什么好结果的。虽说有不少的大术士最后妻妾成群,长命百岁,可凤毛麟角的事,才被记载。 又有多少术士默默无闻,寂静死去? 术士对普通人的影响是很大的。 “阿梨她、为什么改变心意?”袁雪尧问道长。 他跟道长说的话多了,慢慢也能自控声音了,言语流畅了不少。 “因为她心中装着颜恺,所以水到渠成,自然而然。”道长说。 袁雪尧微微阖眼。 和颜恺相比,他实在不够惹人喜欢。而一开始,阿梨也是表明了拒绝他的,他从头到尾都没有成功过。 他不怪任何人。 他这次偷偷回了趟袁家。 长青道长偶然会替袁家说话,觉得与胡家相比,袁家的术法更高深,且没有那么闭塞、愚昧。 袁雪尧以前天天在家,没有感觉。 经历过了香港的繁华,再回到袁家,袁雪尧才意识到,那地方是多么的落后、陈旧,人与物都泛着腐朽的气息。 他忍心让从小生活在南京、念洋文的陈素商,放弃香港的生活,跟着他回到袁家吗? 他一想到要让她吃苦,心里就难过得厉害。 那么,陈素商不选择他,反而是很好的。 袁雪尧暗自伤感,道长难得好脾气的,轻轻拍了下他的肩膀:“想开一点,人生在世,无能为力的事又不止这一件。” 袁雪尧:“……” 由此可见,道长真的很会安慰人,难怪陈素商一天到晚总想要叛出师门。 他们俩正在说话,不远处突然有什么东西炸开了。 是那种搅乱了天地阴阳二气的炸,而不是普通人能听到、能看见的。 道长自己带着的大罗盘,响个不停,指针快要成了风车。 那个方位,正好是陈素商和颜恺追花鸢而去的方位。 道长和袁雪尧脸色骤变,急急忙忙追了出去。 他们俩还没有到地方,就迎面遇到了花鸢和夏南麟。 他们俩急忙往回跑,花鸢死死拉住了夏南麟的手,两人跑得气喘吁吁。 “怎么回事?”道长声音很急,语气前所未有的严厉。 花鸢努力指了指后面,大口大口的喘气:“她……如淮……要杀我们……” 道长不再理会她,急忙往那边跑过去。 他到的时候,苗女如淮正疾奔,消失在街道尽头,只留下一抹残影。 而陈素商和颜恺站着。 他们俩的旁边,躺着一个人,双目圆睁、面颊通红,像煮熟的虾,已然没了半点气息的。 是胡君元。 道长蹙眉。 他和袁雪尧还打算抢胡家的护阵法器,这个时候,最忌讳与胡家硬冲。救陈素商是必然的,可除此之外,其他事都可以缓一缓。 更加没必要杀胡君元。 “不是阿梨。”颜恺看到了道长,见他脸色很不好,而身后跟过来的袁雪尧,也是微微拧眉,颜恺就主动提陈素商辩解。 陈素商没有杀胡君元。 而胡君元,的确是死透了。 第1875章 那把糖 长青道长不甘心似的,蹲下来摸了摸胡君元的脉搏。 哪怕是宁先生在场,也不可能再救胡君元了。他是中了蛊,当场毙命的。 “那个如淮,她对花鸢下杀手,被胡君元挡了下。”陈素商对师父说,“她跑了,她的蛊术对颜恺无效。” 长青道长点头:“颜恺身上带着那块玉佩,能有点作用。” 有点作用吗? 是非常大的作用。 陈素商不知该说什么。 不能任由胡君元的尸体横陈在大街上,可如果去报案,依照政府做事的规矩,道长也有杀人嫌疑,他可能会被关起来。 一旦胡家找过来,没有了道长,袁雪尧和陈素商等人都有危险。 “我来想办法,你们先走。”道长说。 他快速去了旁边的垃圾桶,找到了一块脏兮兮的破布,盖到了胡君元身上,遮住了他的脸。 “快走。”道长又说。 陈素商心中倏然生出几分难过。 她亲眼看着胡君元被如淮击中,看着他倒地断气,然后师父和袁雪尧过来。她的心思,一直都在如何善后这件事上。 直到此刻,她突然意识到,胡君元死了。 她跟胡君元没什么交情,他一直是她的人质,也是她的敌人。 他也谈不上什么好人,在人品这方面有待商榷。可他已经死了,从鲜活的生命,变成了冰冷的尸体,陈素商的心咯噔了下。 她也不知是哪一根心弦被触动,突然很难过。 生命这样脆弱。 她最近也冒了很多的险。假如上次她死在了胡家,颜恺会怎么想?假如反噬更厉害一点,师父和袁雪尧被她害死了,她该如何自处? 她愣在那里。 道长蹙眉:“走啊,发什么呆?” 颜恺也拉她:“阿梨……” 陈素商回神,跟着颜恺和袁雪尧快步往回走。 道长在街上捣鼓了一阵子,后来外面传来乱糟糟的声音,不少人说什么死人了、出事了。 再后来,公安局的人来了。 长青道长也回到了饭店里,闭门不出,只和陈素商等人从窗口看外面的情况。 花鸢也在场。 他们六个人,如今待在同一间客房里,主要是担心如淮去而复返。 花鸢似忍无可忍,起身去了洗手间。 她一个人在里面呆了很久。 她从小就认识胡君元,那人自私又薄凉,性格阴晴不定,为人又很傲慢。 他是高高在上的主子,花鸢是个实际的女孩子,她觉得此生与他,许是不会有什么瓜葛。 她从未看过他,甚至在被他欺负的时候,也只是默默低头忍受着。 可命运开了那么大的玩笑。 她恨胡家,更恨胡君元。 她永远想不到,他在如淮出手的那个瞬间,毫不犹豫将她挡在身后。 他转头看她的眼神,那样浓烈而绝望。 花鸢到现在也想不通,他为什么要那么做。 她想起小时候,有胡家的子弟开玩笑,说胡君元爱慕她的。 她当然不相信。 直到这一刻。 她也想起,自己失去了父母,被接到胡家的山上,说要跟胡君元定亲的那个晚上。 那天晚上很冷,半山腰下了雪,皑皑白雪覆盖了整个视野。看不见尽头的山峦,那样巍峨壮阔,也让人感觉到渺小和绝望。 胡君元那时候也不过十几岁,已经长得很高了,脸上虽然没褪稚气,却又带着天生的孤傲。 他冒雪过来,掌心揣着一把糖。 糖被他的手掌焐热了,有点软,也有点粘牙。 花鸢很想家,也很想她的父母,吃糖的时候,默默掉眼泪。 胡君元伸手,轻轻揩了她的眼泪。 他看着她:“不要哭。以后……以后我照顾你。” 花鸢一想到他那样坏,对她那么恶毒,又想到此后却只能依靠他,更是绝望,整个人哭得颤抖。 胡君元伸手,将她抱住了。 窗外的雪还在下,微风卷起雪粒,吹入了房间里,带来一阵微凉的风。 屋子里烧了地龙,非常的暖和。 花鸢记得那一刻,她真正的安静了下来。她对那个拥抱着她的男孩子,有种莫名的信任。 再过几年,她长大了就要嫁给他。 他说,他会照顾她的。 他以前跟苗女如淮很好的,但从那之后,他特意避开了如淮。 他时常会来看花鸢。 他在外面,世故老练,所有人都觉得他太过于严肃,像个老古板,有点少年老成的暮气。 可是在花鸢面前,他也会逗她,和她说笑。 他更像个青春好奇的男孩子,精力格外的旺盛,拉住花鸢探索山上的秘密。 他下山去办事,会带礼物给她;吃到了好东西,他会留一份给她;胡家有好看的布料,他会很霸道,先把最好的挑出来,留给花鸢。 花鸢对他,从战战兢兢的接受,到两个人和平相处的安逸。 她习惯了他的好。 直到有一天,她知晓了胡家的秘密,也知道了自己的命运,以及父母的死因。 她是胡家和胡君元圈养的猪,把她养得再好,也是为了屠宰的那一天。当然她是母猪,除了被屠宰,她还要为胡家生下子嗣。 她的孩子,将来没有正常活下去的资格,它要像另一个祭品那样,被弄得人不人鬼不鬼,永远放在胡家的祭台上。 花鸢没有疯。 从那一刻起,胡君元任何的善意,在她心中都变了味道。 她抓住机会,逃离了胡家。 她能想象到他们气急败坏的样子,心里十分痛快。 这些年,她几乎不去想胡君元,那人利用她,成为杀害她父母的帮凶。 他对花鸢所有的好,在那个目的的前提下,都毫无意义。 直到今天,他死了。 花鸢这才意识到,也许,他真的爱过她的。 她不会为胡家任何一个人心软,更加不会为胡君元有一点悲伤。 她要是心软了,就对不起她的父母。 可她抬眸时,看了眼镜子,发现自己竟然泪流满面了。 她在这个时候,想起了那个雪夜的那把糖。 她急忙擦去了眼泪,深吸了好几口气。 这段时间,她一直在犹豫,一直在挣扎着什么。 也许,她该为自己和父母做点什么了。 她与胡家的恩怨,永远不能随着她的逃离而消失。 花鸢做好了准备。 她从洗手间出来,道长他们已经商量妥当,明天由袁雪尧和陈素商一起,送他们三个人离开。 “我不走。”花鸢看着他们,“南麟,你跟颜先生先走。假如我能活下去,我就去找你。” 第1876章 心疾 众人都看着花鸢。 夏南麟眼底有遮掩不住的失望。 复仇这件事,在吞噬花鸢。她为了复仇,已然打算放弃自己的性命,以及夏南麟的感情。 夏南麟抓不住她,救不回她,也感觉自己在她心中的地位并不高,心里很悲伤,同时又有点愤怒。 “……你不要胡闹。”陈素商叹气,“花鸢,你……” “我知道,我的术法不行,对上胡家是蚍蜉撼树。”花鸢打断了陈素商,“但是,你们忘记了一件很重要的事:胡家需要我。” 众人再次齐刷刷看向了她。 夏南麟也知道此事,虽然他觉得不可思议。 他猛然站了起来,难以置信:“你想回胡家,去给他们家生孩子?” 胡家选中了花鸢,因为她的八字,适合给胡家生出能做祭品的孩子。 这样的女人是不好找的,要不然胡家这么多年,也不会只有胡凌生的儿子一个。 花鸢离开了之后,因为她走得太远,胡家失去了她的踪迹。 胡家对于出逃的花鸢,始终不算特别重视,觉得再找一个也是可以的。 可这么多年过去了,胡家没有找到合适的。 现在,胡君元死了,胡家的祭品也被陈素商毁了。 胡家失去了一个有力的帮衬,又失去了祭品。到底选谁和花鸢结婚,什么时候结婚,他们需要重新考量。 花鸢能光明正大回到胡家,能拖延一时片刻,她就有机会找到胡家的护阵法器。 她知道胡家藏贵重东西的地方,当初胡君元带着她去看过,还告诉过她如何破解机关锁。 “这是权宜之计。”花鸢不看夏南麟,也不敢看他,“大不了一死。要不是胡君元挡那一下,我已经死了。我不在乎了,只想要毁了胡家。” 夏南麟忍受不了了。 他转身就要出去。 道长怕他出事,给颜恺和袁雪尧使了个眼色。 袁雪尧和颜恺站起身,跟了出去。 屋子里只剩下道长和陈素商陪着花鸢。 道长这个时候,就开始展露他的不靠谱,就像他当初利用袁雪尧兄妹那样。 他鼓励花鸢:“你的想法很对。人生在世,不赌一把会永远留下遗憾。” 陈素商很糟心看了眼她师父:“你别撺掇她去送死。” “谁能不死?”道长意味深长,“要看怎么死?花鸢,你这些年过得好吗?夜里睡着了之后,梦到过胡家和你的父母吗?你要知道,今晚那些愧疚,仍是会缠着你,缠着你一辈子, 你注定不能过正常人的日子。” 陈素商忍无可忍,吼她师父:“你不能这样!花鸢,他在利用你。” 道长翻了她一个白眼:“你又不是花鸢,站着说话不腰疼。” 花鸢看了眼道长,又看了眼陈素商:“陈小姐,道长说得对。” 陈素商:“……” 她师父投其所好,把花鸢的心思全部说中了。 花鸢这会儿,是钻了死胡同。 她对胡君元的死,并不是无动于衷的。她到底怪谁,她自己也说不清楚。 胡君元一死,花鸢突然觉得自己的命,也不是那么重要;自己的爱情,好像也可有可无。 唯独对胡家的恨,牢不可破。 她已经没有了理智。 “花鸢,你听我说!”陈素商急忙去板她的肩膀,“你父母的死,跟你没有关系,唯一的原因,是胡家丧心病狂。 胡君元的死,更与你没关系。他要不是自己招惹如淮,如淮也不会来找你报仇。他小时候拿如淮做挡箭牌,如今不过是恶有恶报。 你的命,跟所有人的命一样珍贵,你不能轻易丢在胡家。你这次去,只有死路一条,就算你偷到了护阵法器,给了我师父和袁雪尧,他们俩也没把握一定能救回你。” 花鸢听着她的话,眼睛里一丝波澜也没有。 正如道长所言,陈素商站着说话不腰疼,与胡家有杀父杀母之仇的,并不是陈素商,她没资格告诉花鸢如何去思考。 “那么,夏先生呢?”陈素商有气无力,“你想过他吗?” 花鸢的脸上,抽痛了下。 她的心口,一瞬间疼得很剧烈。 她当然记得还有夏南麟。 她努力捂住了胸口,让这些情绪慢慢散去,才对陈素商道:“他总要往前走的,难过也会过去的。再过几年,也许他会找到比我更好的人。” 陈素商也忍无可忍了。 花鸢是彻底的鬼迷心窍了。 “……你也喜欢过胡君元的,是吗?”陈素商用了杀手锏,“所以,他的死才对你打击这么大。” 花鸢用力咬唇,几乎要把嘴唇咬破:“我没有!” “你可以骗自己。你要不是因为他,何至于这样?”陈素商冷笑,“你对得起自己的父母?你爱上了仇人的儿子。” 道长狠狠推了陈素商一把。 这死丫头,快要把花鸢的情绪搅乱了。 道长觉得这样挺好的,一个成天想要作死的花鸢,终于要把自己投入火坑,大家都能解脱了。 花鸢死了,再也不记得仇恨了,再也不痛苦了;而道长和袁雪尧,有机会得到胡家的护脉法器,也许能解了天咒。 大家都好。 “我没有!”花鸢猛然站起身,对着陈素商咆哮,“你胡说八道!我恨死了胡家,你为什么要羞辱我?” 陈素商一时不知该同情谁。 她看不下去,也转身走了。 她在楼梯口,遇到了袁雪尧等人。 袁雪尧正在和颜恺聊天,夏南麟坐在旁边的楼梯上抽烟。 “……是藏区吗?”颜恺问。 袁雪尧道:“是。” “你自己一个人?藏民信奉的,是不是萨满?”颜恺又问。 袁雪尧又点头。 “他们信奉你吗?”颜恺再次问。 袁雪尧想了想:“他们、供养我。他们信奉萨满,也信奉我。” 颜恺了然。 陈素商过来,问他们聊什么:“怎么说到了藏区?” “雪尧说,他这段时间,一直在一处很好的地方静修,是在藏区。”颜恺道。 陈素商没想到,袁雪尧能如此自如和颜恺闲聊。 她整顿心绪,也问了几句袁雪尧的近况。 得知袁雪尧一直藏在藏区,只偷偷回过几次袁家,陈素商的心里就特别难受。 他们兄妹,在袁家的争斗里,算是失败者了,连立足之地都没有。 而袁雪尧,本该是袁家这一代的族长。 陈素商觉得,袁雪尧是不需要任何人的同情,故而她也没多说什么。 只是提到了花鸢。 陈素商对他们说:“花鸢铁了心想要去胡家。” 一旁的夏南麟,手略微抖了下,落下了香烟的灰烬,洋洋洒洒的,好像心也成了灰烬。 第1877章 最好的时机 夏南麟不再说话。 他回到了颜恺的房间里,闭门不出,随便花鸢怎么折腾。 花鸢与道长商量好了,她要去趟胡家。 道长同意她去。 陈素商再三劝说,花鸢也听不进去,她这次是真正的铁了心。 “……师父,你再劝劝她,别让她去送死。”陈素商很难过。 道长戳了下徒弟的脑门:“你是不是傻了?你不会看相的吗?那丫头一副晚景富贵的面相,她的命,说不定比你还硬。” 陈素商:“……” 她的确是很久没有留意过旁人的面相了,因为对于术士而言,面相是不管用的。 花鸢不算什么大术士,她学过的皮毛,还不如当初的陈素商。 “可也有万一。”陈素商道。 道长翻了个白眼:“你出门走路,还有可能被石头绊倒摔死;你吃饭,也有可能被骨头卡死。万一之事天天有,你太操心了。” 陈素商彻底无言以对。 道长买了装束,他给自己和袁雪尧都买了苗家男人的头巾,两个人将白发全部裹起来,又把眉毛给剃了,让陈素商用炭笔给他们俩画一下。 只要不是凑得太近,足以以假乱真。 他们俩陪同着花鸢,往胡家的镇子上去。 临行之前,花鸢去见了夏南麟。她的脸色是惨白的,嘴唇也微微发抖:“南麟,我们俩就这样吧,你跟着颜先生去南洋。找份事做,将来找个女人成家立业。” 夏南麟仍是不看她。 他脸上有种伤痛之后的绝望:“我会替你收尸。等安葬了你,我再去南洋。从此之后,我不会记得你。” 花鸢的心狠狠被扎了下。 她用力咬唇,才没有痛哭出声:“我走了。” 她转身快步离开。 夏南麟慢慢转过脸,看着她的方向,理智已经溃不成军了。 他简直也要疯了。 花鸢到了楼下,道长与袁雪尧等候多时。 他们不让陈素商跟着去,只让她在饭店里,陪着颜恺和夏南麟。 颜恺却道:“让阿梨跟着。你们多一个人,多一分胜算。我把枪给了阿梨。” 道长看了眼他。 颜恺的表情坦坦荡荡:“不是说阿梨的血很特殊,对阵法的作用很大吗?道长,我希望你们能一次成功。” 一次成功,解决所有问题,然后大家各自回家去过小日子。 “师父,雪尧,我不会拖你们的后腿。”陈素商也恳求道。 道长让她去换一身衣裳,装束上做点改变,但是不能扮成苗女。 陈素商就把自己打扮成了一个普通农妇。她用地上的灰抹脸,把自己弄得脏兮兮的,跟随着他们走了。 颜恺上楼。 夏南麟还在房间里抽烟,沉默着不说话。 颜恺不知道如何安慰他,只是问:“你想出去走走吗?” 夏南麟摇头。 他已经说不出话,也不知道饥饿,像一具行尸走肉。 “……我们要不先走?我把你送到新加坡去,再回来。”颜恺问他。 夏南麟再次摇头。 这次,他终于开口:“我要等亭亭回来。” 颜恺觉得这句话很让人心酸。 夏南麟在这样的绝望里,还保存着一份希望。 “……那个人死了,亭亭很难过。”夏南麟又道。 颜恺宽慰他:“你不要多想。” “我没有多心,她有情谊,知晓那人是为了她而死。”夏南麟道,“她不仅仅是报父母之仇。胡家毁了很多人,包括胡君元。” 颜恺点头,觉得夏南麟很讲道理,不是个顽固不化的人,很适合跟颜恺做朋友。 夏南麟说完了这些,就不再开口了。 颜恺很担心跟着同去的陈素商,也没心思再和他说话。 道长一行人到了小镇子上,打算混到胡家那边去。 他去跟人打听。 “……胡家有什么文化传承,政府要保护,所以那边拉了线,不给过去了。”街上的人告诉道长。 道长诧异。 这才几天的功夫? 他让陈素商等人找个地方落脚,他自己去探听情况。 两个小时后,他回到了饭店。 “……胡家派人去跟政府谈了,大概是补缴了数额庞大的赋税,政府就承认了他们的身份,只是土地要交公,还需要重新补办户籍。”道长说,“那边已经没有了看热闹的人,听说胡家也在准备搬家。” “真的?”花鸢着急。 道长笑道:“当然只是拖延之计。” 胡家背靠的深山,足有十万八千里,绵延不绝。 这块山头被破坏了,他们往深处走,重新选个地方,再树立屏障。 他们是不会放弃自己的家。 他们没有跟世俗硬碰硬,而是采取了示好的办法,这也正说明,他们留下来的心很坚决。 他们在拖延,在准备。 “……我们混不过去了?”花鸢又问。 “不用混,你直接过去,我们在小镇子上多留几天。”道长说。 花鸢看着他们,有点担心:“你们是外地人,镇子上的人看得出来,会不会……” “你没发现,今天的客栈都满了吗?”道长说,“不少外地人听说了胡家的奇闻,闲得无事的跑过来赶热闹,我们在此并不显眼;第二是胡家自己焦头烂额,不会派人在这边专门守我们的。” 花鸢深吸一口气。 她又误会了。 这次对她,是最好的时机,她不能错过。 “我马上就去。”花鸢道,“你们就在这里等我,我找到了东西,立马就会出来。” 道长点头。 花鸢又跟他们约定:“如果我去偷东西,会选下午三点半左右动手。你们每天三点半去那边等一个小时,我没有出来就离开,改日再来。” 道长说好。 他又叮嘱了花鸢几句。 花鸢一一记下。 她离开之后,道长叹了口气,说起花鸢:“这孩子不够敏锐,她要是真能偷到胡家的护阵法器,只能说胡家的气运已经到了,数百年不遵天道,要受反噬了。” 陈素商沉默着。 袁雪尧也不说话。 道长的话,无人捧场,他也不尴尬,自己倒了杯水喝了下去。 而花鸢,租了个牛车,往胡家那边去了。 远远看到了树林后背的村镇,那里曾经也是她的家,花鸢想起了往事和父母,眼前立马蒙了层水雾。 她用力眨了眨眼睛。 “去告诉族长,我回来了。”她站到了胡家当值的人面前,“我有事情要和族长谈。” 当值的人都是山下镇子上的,恰好认识她,几个人商量了几句,转身上山去了。 片刻之后,胡家的一位少爷亲自带了人过来,把花鸢接上了山。 第1878章 偷窃成功 花鸢没有见到身为族长的老太爷,只是见到了大老爷。 大老爷死了个儿子,情绪并没有什么起伏。 花鸢看到他,心里既恨又畏。她这次回来,是来偷东西的,不是跟胡家硬抗的,因此她在大老爷面前,装得柔软可欺。 “我没有杀二少爷。”她声音伪装着颤抖,心里其实一点也不怕了。 她知晓大老爷心狠手辣,也知晓自己毫无胜算,可面对强敌时,她这样的平静,一点恐惧也聚集不起来。 原来,怕死是人最大的恐惧来源,抛弃了这一点,就可以真正的无畏了。 大老爷冷冷看了她一眼:“他死于苗家的蛊术,你还没这个能耐。” 胡家已经知道,胡君元是被如淮的金蚕蛊杀死了。 如淮不见了,胡家和苗寨的人到处都在找她。 “你上山来做什么?”大老爷坐在椅子上,眼神始终像看一只蚂蚁似的看向花鸢,随时随地可以一指碾死她。 花鸢果然又如从前那样,战战兢兢颤抖了半晌:“我害怕。” 大老爷的脸色更沉。 要是花鸢下面再说一句废话,他就要亲自动手杀了她。 “……如淮也想要杀我。她如今被苗族和胡家不容,回不了家,会到处游荡。她会去找我,我此生都难得安宁,除了……”花鸢颤抖得更加厉害,声音也哽咽了。 除了胡家,没有地方能保护她。 “我想,你们要找她报仇,她也许会把误杀二少爷的事迁怒到我身上,上山找我。到时候,你们可以抓住她。 一旦抓到了她,可不可以记我一功,原谅我逃跑的罪过?”花鸢的思路尚且清晰,声音却越来越颤栗。 大老爷没有心情与她废话。 这女人只有一个目的:怕死,把胡家当庇护所来了。 她当胡家是什么地方? 大老爷眼底有寒芒闪过。他自然不必亲自动手,杀这种低贱的女人。胡家有刑罚的地方,可以让她吃够苦头。 他站起身要走。 花鸢看出来了,急忙也站起身:“大老爷,求求您让我回来吧。我愿意给胡家生孩子,只要我能活下来。” 大老爷已经转过了身,脚步却是微微一顿。 他看到花鸢上山的第一件事,也想起了这个。 他还想先把花鸢折磨一顿,再将她圈养起来,生个孩子是容易的事。 只是,那要承担很多的风险,谁知道这疯子会不会中途把孩子弄掉? 现在她自己说出来了,事情容易了很多。 “……胡家不需要你这个贱婢生的孩子。”大老爷快步出去了。 花鸢一个人跌坐在地上,低垂着头,看上去很绝望,心里却那样的平静。 大老爷越是拿乔,越说明他看重此事。他会先把花鸢关起来,也许会有点小惩罚,让她吃些苦头;然后,他再过来谈这件事。 他不仅要花鸢心甘情愿,还要她把此事当做恩赐。 片刻之后,来了几个人,把花鸢关了起来。 倒也没打她,只是饿了她两天。 两天之后,胡家恩威并施的,接受了她的投诚,选了个地方让她住。 至于她什么时候给胡家生孩子,跟谁生,此事没有公开。 大概是胡家改变了策略,决不让孩子的父亲知晓,而花鸢生完了孩子也要死。 有了这个作用,胡家给了花鸢一点恩惠,她可以下山去祭拜她的父母。 花鸢到了父母坟前烧香、哭泣,并且说出自己的恐惧,都被传回了胡家长老们的耳朵里。 她从小是个柔软的女孩子,现在被如淮吓破了胆子,也是情理之中的。 花鸢可以从她住的地方,到山顶去,这一路是没有人会阻止的。而胡家,每天都要派子弟出去,三三两两的,早出晚归,应该是去找寻一个居住的地方。 她在山上待了四天之后,终于忍不住了。 下午三点多,是胡家最繁忙的时候,花鸢慢悠悠走出了她的房间。 胡家的人以为她散步。 她也的确是散步,往那边望景峰走去。 她记得这条路,以前胡君元带着她走过一次。 “从这边往下,前面就是我住的地方。”她记得胡君元这样告诉她,“西边不要去,那里是胡家的库房,珍藏最重要的东西。” “什么东西?”当时的花鸢,也很好奇。 胡君元压低了声音:“都是宝贝。你不要跟任何人说,其实那是家族的祠堂后面,一般人不能进入祠堂。我偷偷打听的,机关锁我也知道。” 那些话,历历在目。 胡君元也有多调皮捣蛋的时候,只是他的顽皮,深藏不露。 他打小就爱装大人,为了祖父和父亲能高看他一眼,为了能取代他大哥。 这些思想,到底是他自己固有的,还是谁传输给他的? 如果说大老爷想让自己的儿子都成器,暗中鼓动孩子们互斗,花鸢是相信的。 除了父母,谁能对一个年幼的孩子,有那么大的影响力? 大下午的,没有人脉看住她,她慢慢往西边爬去。 花鸢在祠堂待了半个小时,不动声色从前门出来了。 她出来时候遇到了人,遭到了盘问:“你做什么?” “我走错了路。”花鸢低声辩解。 她的确不认识路。 那人就把她带回了她自己的屋子。 花鸢想了想,又派人去给大老爷说,今天才是她父母真正的忌日,她想再去祭拜一次。 大老爷很忙,况且现在时间还早,他也没太在意,让花鸢去了。 花鸢下了山,直接往外跑。 一直在房间里的老太爷,突然觉得胸闷气短。 他喘息艰难,对随从的人道:“去叫大老爷。” 大老爷急忙来了。 “去、去看看护脉法器。”老太爷身体不停的颤抖,一口气上不来,“护脉法器……” 大老爷亲自去看。 祠堂后面的是机关锁,需要特殊的密码才能打开。 大老爷对此还是很有信心的,只是开机关锁的时候,双手略微发颤。 待他打开,发现护脉法器不见了,大惊失色。 他突然想到了一个不太可能的可能。 花鸢! 那个看似怯懦无能的女人,她方才下山去了,也许是她偷走了? 她是怎么知道机关锁的? 大老爷也顾不上了,急忙让人去追。 花鸢逃到了小树林旁边的时候,身后传来了脚步声。 她也看到了道长等人。 她急忙掏出了一块形状奇怪的铜器,朝着道长等人扔了过来:“接住了。” 她身后隐约感觉到了什么东西逼近。 而对面的陈素商,突然拿出了手枪。 一声枪响,震彻了整个山谷。 花鸢顾不上回头,只是死命往前奔,袁雪尧稳稳接住了她。 旁边不远处就有他们的马,四人一共两匹马,快步往远处飞奔。 远远的,花鸢听到了哭喊声。 她被袁雪尧护住,此刻就忍不住大着胆子回头。 她看到胡家的大老爷倒地。 陈素商那一枪,击中了他。 第1879章 回家了 长青道长一直很乐观。 他跟袁雪尧和陈素商说:“胡家山脉阵法已破,气运完了。花鸢肯定能得手,很多时候运气就是这么重要,像阿梨上次那样。” 陈素商还打算反驳几句。 可听到他这么说,她想起自己上次,真是走了狗屎运,各种好事都砸向了她,她才能那么顺利,既转移了自己身上的天咒,又破坏了胡家的护脉阵法。 “也许……”陈素商叹气。 道长说:“人各有命,花鸢命不错的,她要是死在了胡家,那也是她该死,早晚都得有这么一遭。” 陈素商:“……” 不成想,还真被师父说对了。 普通人也说,一个人倒霉到了极致,喝口凉水都塞牙。 对于术士家族,此话同理。 胡家多年不敬天道,自以为能蒙蔽天机,殊不知早已积下了大祸。 陈素商得手了,花鸢也得手了。 道长四人离开了胡家,确定胡家追不上之后,就开始兵分两路。 陈素商和花鸢回城,袁雪尧跟道长找了个僻静的山脉,打算进山。解除天咒,不仅要借助胡家的护阵法器,还需要借助山峦的力量。 “你们先走,走得越远越好,最好赶紧去新加坡。”道长催促她们,“一旦我和雪尧安全了,我会给你发电报,也会去新加坡与你汇合。” 陈素商点头。 她能做的,已经做到了,剩下的不需要她。但是,她好像杀死了胡家的大老爷,胡家既不会放过花鸢,也不会放过她。 她需得赶紧走。 她们不仅仅是两个人,还有颜恺和夏南麟。 “师父,你们一定会平安的!”陈素商道。 说罢,她咬破了自己的手指,在一块符纸上,画下了一个符咒。 她把此物给了道长。 不管怎样,希望能帮衬几分。 道长收下了。 陈素商转身要上马的时候,袁雪尧走了过来。 他一直不怎么靠近陈素商,因为他身上还有天咒。此刻,他突然从身后拥抱了她。 “阿梨,再见。”他低头吻了下她的头发,然后将她抱上了马背。 他转身快步离开,没有继续和陈素商作别。 道长追上了袁雪尧。 陈素商和花鸢不再耽误,两个人骑马回到了城里的饭店。 颜恺这几天心神不宁的,因为他好几次隐约看到那个苗女在楼下晃荡。他不敢下楼,甚至担心那苗女冲上来。 然而,那苗女很忌惮颜恺,却不知道颜恺毫无本事,是他身上那块玉佩起到了作用。 她迟早要知道的。 等她确定了之后,颜恺和夏南麟大概难逃一死。 他这样焦虑,夏南麟却仍是浑浑噩噩的,饭也不怎么吃,只顾抽烟,房间里乌烟瘴气的,颜恺只能忍着。 他更不敢让夏南麟独自一人。 几天的功夫,颜恺感觉过了好几年似的,每一秒都是煎熬。 直到有人敲门。 他很警惕。 上次他买的枪,给了陈素商,但是陈素商被胡家抓到了之后,枪就没有了。这次,陈素商出发,颜恺把自己的枪给了她。 现在,他手上没有了枪,格外紧张。 “谁?” “颜恺,是我,我和花鸢回来了。”陈素商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一直好像听不进外界声音的夏南麟,猛然站了起来。 颜恺担心有诈,小心翼翼开了门。 房门一开,屋子里的味道不仅仅刺鼻,还辣眼睛。 陈素商用力扇了几下:“你们在屋子里……” 她的话还没说完,就被颜恺抱住了。 花鸢站在他们俩身后,隔着面前相拥的二人,看到了夏南麟。 夏南麟好几天没有刮胡子,又是一脸的憔悴,整个人都像是老了十岁似的。 花鸢的眼泪涌了上来。 夏南麟愣了好几秒,手臂越过了颜恺和陈素商,朝花鸢伸了过来。 花鸢握住了他的手。 四个人,就这样彼此抓住了自己想要的。 陈素商很快清醒过来,让颜恺赶紧收拾收拾,她自己则去了道长和袁雪尧的房间,也把他们俩的行李收拾好。 四个人结清了房钱,乘坐电车去了火车站,买了最近的一趟火车。 这趟火车是去贵阳的。 这一路上还算顺利,胡家没有追赶他们,苗女如淮也没有踪迹了。 到了贵阳,他们在车站附近找了个饭店,吃饭洗澡整顿,然后深夜赶一趟去广州的火车。 到了广州之后,他们找渔船的人,辗转到了香港。 颜恺提了好几天的心,这个时候才放了下来。 他们直接去了霍家。 “你们逃难?”何微看着他们如此狼狈,有点心疼,又有点好奇,“这是做什么去了?” “一言难尽,伯母。有吃的没有?”颜恺问。 何微让厨房煮了鸡汤面给他们。 四个人谁也不客气,狼吞虎咽的,每个人都吃完了两碗面。 何微又安排他们到楼上客房休息。 晚夕霍钺回来,颜恺把这段时间的经历,都告诉了霍钺。 “霍伯伯,您给我安排一趟飞机,我要赶紧回新加坡,不能给您添麻烦。”颜恺道。 霍钺点头:“飞机准备好了,两个小时后起飞。” 颜恺再次道谢。 陈素商洗了澡,换上了何微给她准备的衣裙,洗去了满身的风尘,终于有了点人模样了。 “霍夫人……” “不要这样叫我,你也叫我姑姑吧。”何微笑道,“你姑姑是我的姐姐,我们应该是一家人的。” 陈素商有点不太好意思,低声叫了“姑姑”,然后又道:“我们得赶紧走了,姑姑,下次再来。” 何微也不虚留他们。 坐上了飞机,四个人紧紧提着的心,终于放下了。 特别是花鸢。 她一直没怎么熟睡,此刻彻底放松,一路睡到了新加坡。 飞机落地的时候,机长发现乘客全部睡得很熟很香,犹豫了下,没有打扰他们,先下去了。 等颜恺醒过来的时候,下面有人在说话。 他伸头一瞧,外面已经是夜晚了。他们应该中午到新加坡的,再一看手表,已经晚上九点多了。 他的表弟司雀舫带着颜棋和颜棹过来迎接,正在下面跟机长说话。 颜恺一瞧,陈素商等人还在睡。 他也没打扰他们,自己下了飞机。 颜棋和颜棹兴奋极了,都扑向了他:“哥哥。” 颜恺失笑:“我没给你们带礼物,干嘛要这样热情?” 颜棋抱着他笑:“哥哥不要谦虚了,你把大嫂带回来了,这还不算礼物吗?” 颜恺:“……” 第1880章 所有人都平安 陈素商稍后也清醒了。 她推了推花鸢和夏南麟。 花鸢猛然惊醒:“怎么了?” “没事,我们到新加坡了。”陈素商按住了她的肩膀。 花鸢怔愣了好一会儿。 陈素商随意拢了拢头发,走下了飞机。 远远的,颜棋和颜棹使劲朝她挥手,一大一小姊妹俩看到她就开心得不行。 司雀舫高高大大站在她们俩身后,看到陈素商,也是笑得一脸灿烂。 “……你们都来了?”陈素商笑得很腼腆。 “原本来的人更多。霍伯伯打电话过来,家里都知晓了。”司雀舫笑道,“但是,姆妈怕吓到你,不让他们来。” 说到这里,司雀舫忍不住又笑了,“我现在都不知道该叫你姐姐还是叫你妹妹了。” 按说,陈素商比他们小一点的,可认识她的时候,她是颜恺的妻子,就是司雀舫的表嫂。 现在呢? “还是叫嫂子。”颜恺在旁边,揽住了陈素商的肩膀。 陈素商没有躲避,只是略微有点脸红。 她又把花鸢和夏南麟简单介绍给了司雀舫。 司雀舫今年不过二十出头,可在外人面前,他一派练达,不经意间就露出司家少爷的矜贵。 他与夏南麟握手:“夏先生是我表哥的朋友,就是司家的贵客,到了新加坡别拘束。有什么事,直接来找我。” 颜恺很想伸手,在这小子后脑勺打一下。 可想到,表弟到底不只是那个小搅屎棍了,他即将要承担更多的责任,这是司家孩子们身上与生俱来的。 颜恺没有打断他表弟。 夏南麟道谢。 司雀舫带了四辆车子过来。 颜恺让陈素商等人先上车,然后他对司雀舫和颜棋说:“你们先回去吧,跟家里大人说一声,阿梨平安回来了。” 他怕陈素商见到其他人会不自在。 等她先休息好,和她师父联系,然后再去医院看望她母亲,忙好了这些,整顿整顿心绪,再去颜家。 “你们不回去?”颜棹比较担心,“大嫂她还走吗?” 颜恺忍不住笑了。 他笑得一脸得瑟:“回去吧,别操心,你才多大?” 颜棋和颜棹不解看着他。 直到他走远,上了汽车,司雀舫才给表姐和表妹解答:“不走了。” 颜恺接过了司家副官手里的钥匙,亲自开车。 夏南麟和花鸢随着他的汽车前行,片刻之后看到了新加坡的夜市。 新加坡四季如春,街头的树木葱郁旺盛,这个时节的香茉莉全部开了,花香往车厢里飘,淡雅不刺鼻,沁人心脾。 夏南麟看得有点出神。 天津也是大城市,他算是见惯了繁华的,可新加坡又与天津完全不同。 新加坡的建筑,色彩更加繁盛,树叶也更加翠绿。 假如是在这里住久了,也许会觉得艳俗。可从炮火中刚刚恢复不久的华夏,来到新加坡,就好像从阴天迈入了阳光里。 新加坡浓郁的颜色,能让人心里亮堂起来。 夏南麟轻轻握了下花鸢的手。 花鸢回握了他的。 颜恺把他们带到了自家附近的一处高档酒店,安排他们俩住下。 房间是在五楼,可以看见不远处的海滩。 颜恺又指了指东边的街道,以及街道后面那一排外观奢华的公寓楼:“我住在那边。” 说罢,他又拿了纸笔,写了个电话给夏南麟,“我公寓的电话,家里总有人的。你们俩先休息,我和阿梨还有事要忙,大概三天之后再过来看你们。” 他写完了电话,又拿出一张支票给夏南麟。 夏南麟和花鸢是一路逃难的,从前的积蓄,全部丢在了天津。 他也没有矫情,收下了颜恺的支票:“多谢。” 颜恺又道:“这边出门就是街道,你们俩到处走走。新加坡大部分的人都说中国话,你们基本上能听懂,不要害怕。” 夏南麟再次道谢。 颜恺叮嘱了几句,就和陈素商一起离开了。 他们俩走了之后,夏南麟对花鸢道:“你洗个澡,休息休息,我去给你买点吃的。” 他转身的时候,花鸢抱紧了他。 他们这一路辗转,谁也不敢放松警惕,儿女情长都被藏在了冰山之下,没有露出半分。 可到了新加坡,人与心都静了下来,旧事不可能一辈子盖过去,假装什么也没发生。 “南麟,对不起。”花鸢把头埋在他的后背,“你要是生气,就骂我几句,我害怕你这么不声不响。” 夏南麟没有骂她。 他转过身,将她抱到了自己怀里。他想起了之前的担忧,突然有点发颤。 “你差点就死在了胡家。”他只说了这么一句,就溃不成军。 他颤抖得厉害,死死抱住了花鸢,眼泪落了下来。 花鸢好想把压抑多时的痛苦,全部宣泄了出来,她也哭了。 陈素商跟着颜恺,回到了他的公寓。 她急忙去查电报和电话。 佣人告诉她,没有电话给她,但是有一封电报,是从国内过来的,是给陈小姐的。 陈素商急忙去译。 电报是她师父发的。 “已成功,新加坡见。”师父只发了这么几个字。 时间是七天之前。 陈素商拿着电报,眼睛却在发涩。 颜恺从身后轻轻拥抱了她:“怎样?” 陈素商把电报给他瞧。 颜恺吻了下陈素商的头发,心中是难得的平静。 “阿梨,你经历了这么多的磨难,我们今后会平安的吧?”他低声问。 陈素商点头:“会的。” “我想跟你结婚。”颜恺道,“和你生两到三个孩子。我要把马尼拉的人解散,以后做一点清闲的生意。” 他从前有很多的理想,想要轰轰烈烈的,想要在南洋混出自己的名声。 他组建的雇佣军队,的确抓到了不少的政治犯,如今有了不小的名气。 他正在事业的上升时,还没有到达鼎盛。 但是,他已经对功成名就没兴趣了。跟着陈素商这段日子,让颜恺意识到,平平淡淡的生活是有多么难得。 等将来他过烦了平淡的日子,他再跟陈素商一起找点事做。 此前,他只想守着陈素商,有一个自己的小家庭。 “好。”陈素商笑,心好像浸泡在一团温暖的水里,那样的温柔滋润,“等我先去看看我妈、等我师父到了新加坡,我们再慢慢商量结婚的事。” 说到这里,陈素商突然自顾笑起来,“我这个,算二嫁吗?” 第1881章 婚戒 陈素商的问题,问倒了颜恺。 他愣了愣:“有什么讲究吗?” “以前南京的风俗,二嫁是不能大肆操办的。”陈素商笑道,“况且,你家里……” 结婚再离婚,然后再结婚,对于普通人家而言,也要落人口实。 何况是颜家? 颜家的人,能接受陈素商这么出尔反尔的瞎折腾吗? 毕竟,父母要面对很多世俗的问题。 “没关系,我们又不是在南京。”颜恺道,“我家里人那边,我会去解释的。当初是我的错,才导致离婚的,他们不会怪你。” 陈素商有点汗颜。 真正离婚的那次,其实是她的错。 她师父也不知道天咒的解法,还以为此生与人相处无望了。 她那时候很绝望。 直到遇到了宁先生。 宁先生不说可以救她,只给她指明了一条路,让她顺着这一条路去走。 她救了花鸢,机缘巧合破坏了胡家的山脉护阵,而花鸢也很顺利偷到了胡家的护阵法器。 她也没想到,他们会这么顺利全身而退。 在广西的时候,陈素商等人活在另一种环境里,人与人之间的感情,真挚而自然。可回到了新加坡,感情就要回归现实。 陈素商不知道颜家的人会怎么想,她当初离婚,可是伤透了颜家的面子,也伤透了颜恺的心。 “……我先去看我妈。等过几天,你帮我选些礼物,我去看看你祖父和父母,跟他们道歉。”陈素商说。 颜恺点头:“放心,我在场,他们不会让你受委屈的。” 夜已经很深了。 陈素商给医院打了个电话,专门陪护康晗的人告诉陈素商:“太太已经睡下了,您明天早上再过来。” 她知晓病人的睡眠不容易,就没有立马去打扰。 姑姑那边,也要等明日了。 陈素商和颜恺去吃了顿晚饭,两人回到了自家的公寓里。 颜恺有很多事要处理。 马尼拉发过来的电报,已经堆积如山了。他给那边通电话,需要他做决定的,就在电话里说了;需要他专门过去的,颜恺让缓一缓。 他这个电话,打了两个多小时,才把马尼拉的事理清楚。 毕竟他和乔四都离开了好几个月。 待他忙好,已经是凌晨一点多了。 陈素商关了客房的门,安然入睡。 颜恺还有些话想跟她说,而且他在飞机上狠睡了一场,现在精神充沛。 他给饭店打了个电话,接通到了夏南麟的房间里。 “南麟,我有下属后天从马尼拉过来,你和花鸢商量商量,到底是留在新加坡,还是去马尼拉。也或者,你如果不着急,暂时不走,等我一块儿去。”颜恺道。 夏南麟也没睡,正在和花鸢说话:“我们考虑考虑。” 第二天,颜恺六点多就醒了。 他让佣人煮粥,又出去买陈素商爱吃的蛋糕,充当早餐。 果然,刚到七点,陈素商就醒了。 瞧见了满桌的美味,她忍不住露出笑容:“好丰盛!” 她在广西那段日子,一直是吃不好也睡不好的。 “在外面太苦了。”颜恺深有感受,“回家了就要好好补一补。” 陈素商忍不住笑。 “早餐随便吃一点,等会儿去看岳母,中午我们吃大餐去。”颜恺道,“我知道有一家的牛排很好吃。” “你叫岳母,叫得这么自然?”陈素商坐到了餐桌前,拿起了面前的蛋糕,挖了一勺子。 蛋糕的奶味香浓,入口绵软。 陈素商舒服叹了口气。 “你说过了,我要履行丈夫的义务。”颜恺说,“既然是你丈夫,自然要叫你母亲为岳母。” 陈素商也想到了这一点。 她顿时脸红,一口蛋糕卡在了嗓子里。 她急忙喝了几口旁边的牛乳。 在广西的时候,以为自己命不久矣,什么话也敢说,什么事也敢做。 现在想一想,她实在不够矜持。 “……当面别那么叫,等几天。”陈素商道。 颜恺说好。 吃过了早饭,他们俩去了医院。 在康晗的病房里,陈素商瞧见了顾轻舟、司玉藻和徐歧贞。 几个人都对着她微笑。 陈素商眼眶发热。 “瘦了不少,也黑了点。在外面吃苦了吧?”顾轻舟道。 陈素商忍着情绪,尽可能镇定:“就是赶路,有时候风餐露宿。” 她去看徐歧贞。 假如徐歧贞怪罪她,是不会特意过来看她的,陈素商知晓自己和颜家的事,不需要再多谈什么,颜家肯定是盼着她回去的。 陈素商又去看了康晗。 康晗的脸色和之前相比,大有不同。她面颊稍微丰腴了点,皮肤也充盈了些,有了血色。 特别是她的眼睛。 她的眼睛里,含着些神采,总好像是未脱少女稚气。 “……我明天就可以出院了。这次住院,是染了点风寒,没什么大事。”康晗拉住了陈素商的手,“你不要担心我。” 康晗之前出院了一段时间。 顾轻舟每天都陪着她,又顺着她的心情,她逐渐好转。 最近住院,也是因为顾轻舟的小心,怕她的风寒变成重疾。 “我瞧着你快要好了。”陈素商道。 康晗微笑:“你姑姑一直照顾我。你这次回来了,还走吗?” 陈素商也不是很确定。 “妈,我哪怕出门办事,也会回家的。”陈素商道。 康晗点头:“你说得对,你表哥他们也时常要出门的,一两个月回来一次。” 陈素商握住了她的手。 母女俩说了很久的话。 陈素商问她,还记得不记得当初胡凌生的妻子和儿子。 康晗想了想:“我不太记得了。自从你出事,你爸爸去世,我很多事情都记不清楚了。” “没事,不需要记住。您还记得我就行了。”陈素商立马道。 康晗笑了起来。 她们俩在里面的病房说话,颜恺在外面陪着姑姑等人。 “……恺哥哥,你这次表现不错,能千里迢迢把阿璃带回来。”司玉藻道。 颜恺想起那一路的危险,叹了口气。 “你们俩是有什么打算?”司玉藻又问,“她回来了,还要走吗?” “不走了。”颜恺笑道,然后不经意抬了下手。 司玉藻立马捕捉到了,拉住了他的手,送给自己的母亲和舅妈瞧:“恺哥哥又戴上了戒指,这是当初买的婚戒吗?” 顾轻舟失笑。 徐歧贞暗中舒了口气,表面上很平淡:“是当初那一枚。你好好的,戴着它做什么?” 她明知故问。 第1882章 搅乱一潭水 颜恺摸了摸鼻子。 他知道母亲拿他打趣。 母亲要是不同意他和陈素商好,是不会特意过来的。 “……我和阿梨,男未婚、女未嫁,又彼此情投意合,打算结婚。”颜恺道。 司玉藻立马拆台:“又结婚?恺哥哥,你做新郎有瘾啊?” 颜恺:“……” 这倒霉妹子,真该断绝关系。 顾轻舟和徐歧贞在旁边笑。 特别是徐歧贞,一直操心颜恺的婚事,又因为颜恺和陈素商之前的不愉快,导致她心中总对不起陈素商的养母金姝。 如今,陈素商仍要做颜家的媳妇,自然是件好事。 陈素商的身份,更是今非昔比,说她是“司家的人”也无不可。 颜家和司家,因为这些年走得近,生意上不掺和,几乎没什么矛盾,两家感情和睦。再添上“结亲”,自然是好上加好。 从家族利益这点而谈,能跟司家结上姻亲,对颜家非常有利。 “阿璃同意吗?”徐歧贞问,“你可别剃头挑子一头热。” “同意。”颜恺说,“她不同意,我戴戒指做什么?” 徐歧贞忍不住笑了起来。 陈素商与母亲康晗说了片刻的话,出来看到众人有说有笑,就问他们:“在聊什么?” “恺哥哥说要和你结婚。”司玉藻道。 陈素商有点不自在。 她下意识去看徐歧贞的脸色。 徐歧贞被她这小心翼翼试探的眼神,看得有点心酸。 人要知错,且有羞耻感,才不会一再犯错。看陈素商这样忐忑,就可知她对上次离婚的事,充满了内疚。 既然她什么都知道,徐歧贞就不会为难她:“恺恺说你同意了,他撒谎了吗?” 陈素商深吸一口气。 这一遭是逃不过去的,她也不能把什么事都推给颜恺。 她鼓起了勇气:“没有。我们俩在广西的时候,因为遇到了生死攸关的大事,所以私定了终身。只要他不嫌弃我,我是不会再离开他的。” 徐歧贞又笑了起来。 顾轻舟也忍不住笑了:“这样很好,患难见真情。” 司玉藻在旁边拍手:“上次恺哥哥的婚礼,一点也不好玩,我们都提着心。这次,一定要办个更大的,给我们一点补偿。” 颜恺糟心看了眼她。 司玉藻小姐一点眼色也没有,哪壶不开提哪壶。 他试探性看了眼陈素商。 陈素商抿唇笑,对此不是很介意。 颜恺和陈素商这边才漏了风,司玉藻小姐就把二人要结婚的消息,传得满天下皆知。 众人不知消息来源,难辨真假,说什么的都有。 一石掀起千层浪。 苏曼洛却是这个时候才知道,颜恺回了新加坡。 颜恺离婚之后,苏曼洛一刻也不愿意和杜利在一起。时光荏苒,没有人永远混沌。苏曼洛在漫长的光阴里,终于明白了一件事,她爱的人是颜恺。 可颜恺对她,这般薄凉。 “……棋棋,你哥哥回来了吗?”苏曼洛打电话给颜棋。 “对呀。”颜棋心情不佳。 她不是因为陈素商的归来不开心,而是因为自己的心事。 她这几天正在愁眉苦脸。 不成想,苏曼洛却误解了她的语气。 “什么时候回来的?”苏曼洛追问。 颜棋有点不耐烦了:“我不知道啊,随便他什么时候回来的。” 她正在等一个很重要的电话,苏曼洛有完没完的,让颜棋很着急。 她反正已经不喜欢苏曼洛了,直接挂断了。 苏曼洛心中咯噔了下,握着话筒愣了片刻。 真的是陈素商回来了吗? “颜棋一听到我问颜恺,很不高兴,颜家的人应该都不高兴。那么……”苏曼洛慢慢坐到了沙发里。 由此可见,颜恺鬼迷心窍,把陈素商找了回来。 他上次说什么“我心爱的姑娘离开了我”,他居然移情到陈素商身上了。 一想到这里,苏曼洛钻心得疼。 可颜家不是平常门户,颜恺和陈素商这么儿戏似的结婚、离婚,颜家众人当然不同意。 “怪不得颜棋那么坏脾气……”苏曼洛轻轻敲了敲旁边的案几。 她不甘心。 谁的人生能不犯错?她知道自己错了。和颜恺重逢之后,她犯了很多低等的错误。但是,错了都应该有个纠正的机会。 颜恺却不肯给她这个机会。 苏曼洛也不是想夺回颜恺,她知晓不可能了。 男人在爱情里,异常执着。越是要拆散他和陈素商,他越是觉得刺激,非要坚持不可。 苏曼洛应该转身离开的,可她怎么也咽不下这口气。 “我已经犯了很多的错,再犯一个又能如何?”苏曼洛咬了咬唇。 她下定了决心。 她又拿起了话筒,给她社交圈子里最大嘴巴的一个人打了电话,寒暄了几句之后,直接问:“最近有什么趣事吗?” 对方大概顾及她的感受,没有直接提颜恺和陈素商要再婚的消息,而是告诉了她几个无关痛痒的。 “……颜恺的事,你听说了吗?”苏曼洛问。 对方激动了:“听说了点,是不是真的?” 是不是真的,是这两天每个人都在猜测的。颜家少爷的婚事,那是大新闻,每个人都在热议。 谁都想得到更多的消息。 苏曼洛乃是苏副将的女儿,算是司家权贵圈子里的中上等人,她又是颜恺的前女友,她的消息也许更多。 “真倒是真的……”苏曼洛吞吞吐吐。 “有内幕吗?” “那女人是之前和颜恺离婚的那位。”苏曼洛指出。 “对,陈素商小姐嘛。她不过是内地逃难来的,听说也不是很漂亮,真不知道怎么这样有魅力。” “也许,是人家故意放出风声的。”苏曼洛道,“这个消息,到底是谁说的?” 八卦的来源,已然模糊了。司玉藻小姐是个管杀不管埋的,她说完痛快了,一点也不能保证流言的合理合法。 “对啊,到底是谁?” “是陈小姐自己吧?”苏曼洛道,“颜家的长辈都气病了,陈小姐不放出风声,怎么可能再进颜家的门?颜恺和我,我们俩原本……” 她说到这里,留了个话音。 对方再追问,她就很明显的转移了话题,没说几句,露出了一点哽咽的哭腔。 “算了,不提了,我和颜恺也是很倒霉的。”苏曼洛抽噎着,挂断了电话。 流言蜚语是吗? 谁不能制造? 她很满意站起身,往楼上去了。 颜恺的这潭水,她一定要搅合混了。哪怕颜恺违背父母的心意,非要娶陈素商,将来也别想安生,这些八卦会跟随他们一生。 等时间久了,他和陈素商的爱情褪色了,他会回头的,毕竟有个深情款款的前女友等待着他。 那时候,世人也许会说,她苏曼洛是守得云开见月明,她的形象会高大很多。 第1883章 不抢风头 “谁说的?” 司玉藻听到第三个人告诉她,颜恺打算跟苏曼洛复合,并不会娶陈素商的时候,她有点诧异。 她恺哥哥从前是挺糊涂的,可他对陈素商,一片赤诚,不可能脚踩两只船。 怎么复婚的当口,又跟苏曼洛那货搅合上了? “……不知道。”同科室的护士小姐也只是听到了谣言,“我是在小报纸上看到的。说得有鼻子有眼。” “简直是胡扯。”司玉藻不悦。 好在康晗已经出院,去了司家,陈素商和颜恺也陪同着去了,没有在医院里。要不然听到这些,陈素商非要气死不可。 司玉藻决定,下班回趟娘家,问问颜恺。 快要到下班的时候,突然又来了个病人,司玉藻走不开,心思也回到了工作上。 她没有跟颜恺八卦,颜棋却没这个忍耐力。 颜棋这位大小姐,已经忘记了苏曼洛给她打电话的那件事,毕竟当时她接电话的时候,脑子在别的地方。 “真的假的?”她追问她哥哥。 颜恺恨不能一巴掌拍死这个妹子:“你怎么听风就是雨?” “不是我讲的,外面很多人在说,有两家比较大的报纸也在八卦呢。”颜棋看热闹不嫌事大,“你再胡闹,当心阿璃打你。阿璃如今有姑姑撑腰,只怕不是一巴掌那么简单。” 颜恺:“……” 陈素商刚照顾她母亲午睡下,出来听得这两兄妹嘀嘀咕咕,不免好奇:“说什么?” “没、没什么。”颜棋急忙遮掩。 这此地无银三百两的口吻,哪里遮得过去? 颜恺就索性直接说了。 “……颜少,你很有魅力嘛。”陈素商一听就觉得好笑,忍不住打趣颜恺。 颜恺无奈看着她:“连你也要八卦一下?我可没有抽空去私会苏曼洛。到底怎么回事,我不知道,不负责善后。” “如果我猜得不错,应该是苏小姐自己传出来的。”陈素商道。 颜恺和颜棋都看着她。 有些话,大家都知道,却不能当着陈素商的面说。 陈素商自己则可以把大家心知肚明的事说出来:“我是个什么身份,大家都知道,又跟你离过婚。 我这次再回来,他们一定会猜测,我被颜家拒之门外,是你苦苦坚持。再有苏小姐搅浑水,大家东一榔头西一棒子的,流言蜚语对我更加不利。” 外界的猜测是,颜家原本就不同意陈素商再次进门,结果又因为苏曼洛的搀和,导致她在新加坡舆论中的名声不佳,颜家一听到那些八卦,更加火上浇油。 因此,颜家越发不能接受陈素商了。 陈素商进不了颜家的门,她和颜恺之间,总会渐行渐远,到时候就是苏曼洛小姐的机会。 谣言只对苏曼洛有利,故而陈素商能猜到,放出谣言的,就是苏曼洛无疑了。 “她简直可恨,上次她还跟我打听你们的事来着。”颜棋突然想起了这茬。 她一提,颜恺立马紧张看向了她:“你是不是说了什么?” 颜棋也很紧张,慢半拍的脑子,后知后觉把当时的对话想了下,理直气壮:“我什么也没说,我统共都没有跟她说两句话就挂断了。” 这些八卦,只要陈素商不觉得糟心,等他们真正大办婚礼的时候,就会不攻自破。 既然说开了,陈素商还能拿着它打趣,意味着没什么可担心的。 颜棋松了口气。 颜恺心中也是很甜蜜。 特别是颜恺,心满意足到恨不能给亲妹子撒一把狗粮,当她的面亲下陈素商。 颜棋再迟钝,此刻也感受到了自己的多余,很识趣的走开了。 “阿梨,我们什么时候去挑选婚纱?”颜恺拥抱了她,有点迫不及待了。 陈素商笑:“急什么?等我师父到了,把事情都安顿好了再说。” 颜恺真有点急了。 “不会再有变故的,除非你不想要我了。”陈素商知晓他的担心,“我不会离开你的,我要和你结婚生子。” 她说罢,自己又有点不好意思。 颜恺搂紧了她。 陈素商在司家住了两天。 康晗情绪稳定,身体也不错,她终于能腾出心思来做其他事了。 她和颜恺去饭店看了花鸢和夏南麟。 说好了三天之后来看他们的,因为事情耽误了,颜恺已经打电话说明了。 “……你们俩考虑得如何?是留在新加坡,还是去马尼拉?”颜恺问。 花鸢看向了夏南麟。 夏南麟道:“我们决定留在新加坡了。我们俩既没有亲人,也没有朋友,唯独跟你们比较亲近些。一旦离开了新加坡,我们更是空空的无依靠。” 陈素商忍不住微笑:“那挺好的,大家在一起,还能彼此照应。” “你们照应我们多些。”花鸢也道,“颜先生,能否麻烦您,再帮帮我们?” 颜恺不需要他们开口:“这个是自然的。你们还在饭店住几天,我叫人先帮你们找个工作,然后再安排房子。” 夏南麟立马道:“帮我们介绍工作即可。等我们俩找到了工作,自己再去租房子。生活要一点点自己重建起来,才会知道珍惜。颜先生,你已经帮了我们很多了。” 陈素商轻轻拉了下颜恺的手。 升米恩斗米仇,的确是有这个古话的。 帮人,有分寸即可。 “那你们俩先想一想,都想要做什么差事。我明天带你们去几家公司,你们都挑选挑选。”颜恺道。 接下来两天,他们带着花鸢和夏南麟,跑了几个地方。 新加坡很多的企业,有司家的暗股,也有颜家的。 花鸢在天津的时候,在报社做事,她选了一家小报社;而夏南麟,从前党对他的培养,花了很多力气,他是念过大学、学过机械的,故而他去了机械工厂,做个小工程师。 他们俩去的地方都不算很好,职位也不高,薪水微薄。 但是,花鸢和夏南麟很满足。 日子要慢慢过。受人太多的恩惠,也是很难还的,还不如现在这样,至少心里特别踏实。 两人做事的地方距离不远,他们选了个折中的地位,租了一处房子。 花鸢听说陈素商和颜恺打算复婚,而她和夏南麟也准备结婚了。 “等你们俩完婚之后,我们再结婚。”花鸢笑道,“不能抢了你们的风头。” 陈素商忍不住笑。 她心情极好。 而道长,也在这个时候,到了新加坡,给陈素商的生活锦上添花了。 “阿梨,想你师父没有?”道长一来,就臭不要脸的问。 第1884章 平凡是福 过去的十几年,陈素商与师父时常分离再相聚,俨然是最平常不过的事情了。 可从来没有哪一次的相聚,让她这样高兴。 她高兴得过了头,以至于抱着道长,痛哭不止。 道长的头发白了,恢复估计很难,毕竟他也是三十多岁的人,眼瞧着就望四十。可是他眼睛明亮,肌肤白皙,仍有点年轻人的样子。 他的天咒已经解了。 宁先生的办法,果然是很管用的。 陈素商扑在道长怀里,半晌起不来。 “蹭我一身鼻涕口水!”道长很嫌弃,“我这衣裳,在香港新买的,颇为值钱。你哭哭得了,怎么还没完
相关推荐:
总裁越过界
2048奥运会
十年忠犬追妻路
天神,境魔,诗剑仙
卡牌大明星
耶稣不懂
贴身捍爱
海贼从写轮眼开始
诸天恐怖从蛊开始
我家小萨成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