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竭尽所能吧。世道就这样了,我又会这门手艺,我不做谁来做?”宋医生笑道。 顾轻舟心中微肃,眸光有了敬佩之色。 这个世上有很多人为了自己活着,也有很多人为了大众的幸福活着。 她想起了司行霈。 心绪微敛,顾轻舟对宋医生道:“我想让中医和西医联合,寻一个更好的办法,促进岳城医疗体系的完善,让更多百姓受益。” 宋医生惊喜交加看着顾轻舟。 “西医我不懂,我已经拜托了艾医生和王医生。那么宋医生,您愿意帮我吗?”顾轻舟问。 宋医生大喜:“少夫人,任凭您差遣!” 何梦德在旁边看着,心中也是暖融融的。 轻舟一直想办这件事,而何梦德总是觉得此事不妥,如今终于得到了很完善的结果。 “好,我们选个日子细谈。”顾轻舟笑道,“到时候开个会。” 宋一恒就跃跃欲试。 顾轻舟回到新宅时,心情很好。她脚步轻盈,不知想什么,唇角有淡淡笑意。 司慕正好看到了。 他正要说什么,却又听到了脚步声。 顾轻舟上了丹墀,也听到身后有人,就回过头去,看到了潘姨太。 潘姨太目光温柔,身后跟着两个女佣,拎着四个食盒:“少夫人,我做了几样菜,孝敬您的。” 顾轻舟眼波微动,顿时就明白:司慕又有些日子没去潘姨太那边了。 潘姨太等不及,亲自来找司慕了。 “麻烦你了,进来吧。”顾轻舟笑道。 潘姨太笑容腼腆,进了屋子。 自从开了后门给她,拱门的钥匙也给了她一把,潘姨太反而更加规矩了,行事也越发沉稳。 她好像跟顾轻舟打起了擂台,不肯失了仪态,叫司慕看不起。 顾轻舟刚回家,潘姨太后脚就到了,她的消息没这么快。顾轻舟又看了眼屋子里的司慕,他更衣之后坐在沙发里等吃饭。 潘姨太是打听司慕回来,才急匆匆赶过来的。 煞费苦心啊! 然而效果并不好。顾轻舟在场,司慕看到潘姨太就想起那晚的事,尴尬得无地自容。 他的尴尬素来不表示,只是很冷漠沉了脸。 顾轻舟当做没看到,对潘姨太道:“你先自便,我上去更衣。” 潘姨太道是。 顾轻舟上楼,换了件家常斜襟中袖衫,豆绿色的长裙,洗了脸,重新涂了点雪花膏,这才下楼。 司慕还坐在沙发里,表情冷峻。 潘姨太和佣人一起,摆了满桌的菜,还是热腾腾的,芬芳四溢。 顾轻舟忍不住道:“好香啊。” 潘姨太不好意思,羞涩一笑,目光依旧睃向司慕。 顾轻舟没顾上司慕,反而先去看满桌的菜。 有她最喜欢的樱桃肉和脆皮鸡,还有清蒸鲈鱼、醋香鱼块、珍珠笋等,全是符合顾轻舟口味的。 “你自己做的?”顾轻舟问。 “没有没有,清蒸鲈鱼是我做的,其他都是厨娘帮衬着。”潘姨太笑道。 学聪明了,没有冒进领功。 “挺好的。”顾轻舟笑道。 潘姨太就欲言又止看着她。 当然是希望她去请司慕过来吃饭。 顾轻舟却给她使了个眼色,示意她自己去请。 潘姨太就走到沙发旁边。 不成想,司慕猛然将手中的杂志一扔,豁然站起身。 他没有看潘姨太,而是越过潘姨太去看顾轻舟。 “是不是你让她过来的?”他问顾轻舟。 顾轻舟微愣。 回想起他们前天的争吵,司慕后来主动送茶花求和,顾轻舟也和他说话了,这件事不是过去了吗? 难道他以为是她把潘姨太拉进来搅合吗? “你可以问她。”顾轻舟用力甩开他的手。 没有甩动,反而一个趔趄,跌入了司慕怀里。 司慕顺势抱紧了她。 潘姨太看着这一幕,心中又苦又涩,喉间一个劲的泛出腥甜来。 嫉妒的怒火,几乎要把潘姨太烧尽。 “够了!”顾轻舟则低声。她越是恼怒的时候,声音越沉,似压下来的层云,叫人透不过来气。 司慕却固执没有松手。 潘姨太见状,疾步走了出去,她再也看不下去了。 屋子里只剩下顾轻舟和司慕时,顾轻舟突然道:“我们已经离婚了!” 司慕一愣。 他发愣的时候,手臂微松,顾轻舟瞅准了机会,在他手臂穴道处一捏,他胳膊身不由己发麻,松开了顾轻舟。 顾轻舟退后了几步。 “这样的招数,你已经用了很多次!”顾轻舟眸色凛冽,“司慕,我有必要跟你说清楚!” “说什么?”司慕大怒,“你做了什么?” 岳城的印章都在顾轻舟手里。 当然,婚姻不归顾轻舟管,那是市政厅的事,可她随便拿个军政府的手谕过去,市政厅的民政部门还敢为难她吗? 她都能把民政部门的印章要过来! “顾轻舟,你做了什么?”司慕再次逼近。 第494章 例行骚扰的司行霈 顾轻舟咬了下唇。 她的计划不是这样的。 “……我什么也没做。你若是再动手动脚,我会做的,到时候别怪我给你难堪。”顾轻舟道。 她改变了口风。 说罢,她上楼去了。 司慕也愤怒出门了,去了驻地。这次,他再也不敢去同僚或者朋友家了。上次带回来潘韶,就是因为和顾轻舟生气去了丁团长家。 他也想了很多。 当初和顾轻舟结婚,是因为他们俩都想司行霈死,以为有了共同的目标可以相互扶持。 现在,司慕都看得出来顾轻舟根本不想杀司行霈了,从前的协议变了味道。 可他们的婚姻,有了新的意义! 司慕想要立足,没顾轻舟真不行。听他阿爸那意思,一旦他辜负了顾轻舟,阿爸就要把司慕赶走,把司慕名下的军队和产业都给顾轻舟。 顾轻舟可能觉得阿爸是开玩笑的,可司慕知道不是。 他阿爸绝不是那种信口开河的人。 在他阿爸说出来这句话,就是做好了所有的准备。 离了顾轻舟,司慕还有什么? 顾轻舟在军中比他得人心,在父亲面前比他有声望。 这个当口,司慕不能离婚。 他也不敢离婚! 顾轻舟自然也不想把司慕逼得走投无路。 司慕有自己的难处,顾轻舟也有。 她很欣赏司慕从前的性格,那么骄傲,那么绅士。 顾轻舟约他喝咖啡,把他气个半死,他愤怒离去,却还记得帮顾轻舟付了钱。那时候的司慕,真的很好。 “他从什么时候改变了?”顾轻舟想。 想了片刻,她就想明白了:“从他知道我和司行霈的事开始,他就对我没了全部的礼数。” 司慕唯一恨的人是司行霈。 顾轻舟偏偏招惹了司行霈。 司慕从那天开始,就不再是顾轻舟从前认识的那个绅士了。 顾轻舟想着心思。 她一夜未睡,司慕也没有,潘姨太更没有。 他们全部心事重重。 这盘棋,好像大家都没有胜算。 司慕这次出去,就很长时间没有再回来了。 顾轻舟也日常去药铺。 她招了四名学徒,加上药铺里的四名小伙计也全部愿意学,这下子就有八名子弟了。 到了五月中旬,何微正式启程去留学。顾轻舟跟何家众人去码头送何微。 何微的伤口已经长了新肉,不可能再溃烂,顾轻舟还是送给了她两盒自己制的药膏。 “在船上也要定期散步,活动气血。”顾轻舟叮嘱道。 何微一再说知道了。 白莎陪着何微。 临开船之前,何微还是哭了,哭得特别伤心。 慕三娘和何梦德很担心她,也抱着她哭。 白莎那边,同样扑在父母怀中痛哭不止。 在一派离别伤感中,顾轻舟和何家众人送走了何微。 转身之际,顾轻舟却看到不远处的仓库屋檐下,站着一个青灰色的高大身影。他身形颀长,带着绅士帽,遮住了大半张脸。 顾轻舟对何梦德夫妻道:“姑父,姑姑,你们先回去吧,我还有点事,遇到了一个熟人。” 慕三娘抹着眼泪,停留在送走何微的伤感中,含混点点头,并没有问遇到了谁。 顾轻舟朝那边屋檐下走过去。 屋檐下有一张排的长椅子,码头的地面泥沙坑洼,顾轻舟穿着高跟皮鞋,很快就陷在泥里。 副官用力托住了她的胳膊。 走得很缓慢,顾轻舟半晌才挤到聚满游客的仓库屋檐下。 “轻舟。”霍钺摘下了帽子,看到顾轻舟走过来,就先若无其事打招呼。 顾轻舟望着他:“您也是来送何微的吧?” 她没有称呼霍爷。 霍钺身份特殊,码头又是鱼龙混杂,顾轻舟怕有人知道了霍钺的身份,会趁机对霍钺不利。 “不是,我是清点货物的。”霍钺笑道,依旧儒雅。 顾轻舟看了眼他脚上沾着泥沙,以及衣摆沾上的泥水,笑了笑:“若是来清点货物,怎么不换双雨靴,不换一件劲装?您常来码头,这点忌讳是知道的。” 霍钺哑然。 半晌,霍钺才道:“轻舟,你如今也是伶牙俐齿了。” 船已经开远了,现在说什么都毫无意义。 霍钺道:“走吧,回去吧。” 他坚持要送顾轻舟。 顾轻舟就同意了。 路上,顾轻舟问他:“怎么来了也不跟她打声招呼?她这一去就是四五年,人是会变的,到时候……” 顾轻舟觉得这样真不好。 何微又不知道,她若是以为霍钺对她一点感情也没有,从而她接受了其他人,岂不是…… 霍钺道:“我没想那么远。到时候的事,到时候再说吧。况且,我真不是来送行的,偶然遇到罢了。” 顾轻舟沉默了。 她自己的感情一团糟,哪有资格伸出手来指点其他痴男怨女? 霍钺愿意倾诉,顾轻舟可以做个知心的朋友;他不愿意,顾轻舟也体贴的不再追问。 霍钺则始终坚持的说:何微只是他很器重的晚辈,没有其他感情掺杂。 他自己的口不肯跟自己的心对峙,更是不会跟旁人泄露半分了。 回到新宅时,顾轻舟伏案看书。 这是艾诺德医生给她的西医入门。 他们在相互学习。 就在这个时候,客厅的电话响了。 顾轻舟下楼,接了电话。 电话里是司行霈含笑的声音:“轻舟,到圣母路的银行门口来。” 那是顾公馆附近,他们过去时常约会的地方。 后来,顾轻舟再也没回过顾公馆。 闻言,她精神紧绷:“你又来了?” 掐指一算,真的过去了半个月。 这人阴魂不散,说了半月来催一次,就真的毫不延误。 顾轻舟差点想把电话给砸了。 “是啊,我特意赶过来的。轻舟,你快来。”司行霈笑道。 顾轻舟捏住电话的手微微发紧。 “我今天没空。”顾轻舟道。 司行霈笑了笑,挂断了电话。 顾轻舟沉默很久。 她知道司行霈的,跟他作对实在没有好果子吃。 想着,顾轻舟只得出发,去了趟圣母路的银行门口。既然司行霈来了,顾轻舟是根本躲不开的。 第495章 可以跑,不要死 顾轻舟出门。 她是让自家司机送她去咖啡店,再从咖啡店的后门出来,乘坐黄包车去圣母路的。 一路辗转,顾轻舟的心情糟糕到了极致。 “我行得端正,为什么会走到这一步?”顾轻舟坐在颠簸的黄包车里,反问自己。 是司行霈! 他太无良,又太恶毒了。 他比顾轻舟聪明,比她有手腕,而且比她有权力。 他从各个方面碾压顾轻舟,顾轻舟在他手下,只有艰难求生,所有的智慧全部打了水漂。 所以,她才走到了这一步。 因为司行霈,也只是因为司行霈! 命运跟顾轻舟开了个极其残酷的玩笑。她微微阖眼,心中一片冰凉。 到了圣母路的银行门口,顾轻舟看到远处的小胡同口,站着一个穿咖啡色衬衫的男人,是司行霈的副官邓高。 邓高远远就看到了顾轻舟,冲她咧嘴笑。 顾轻舟就走了过去。 胡同旁边,停着一辆黑漆奥斯丁汽车。 汽车的副驾驶坐椅子后仰,司行霈把脚搭在汽车的前窗上,正在阖眼打盹。他肤质幽深,仍是看得出眼底的淤暗。 像是好些日子没有睡觉了。 “师座!”邓高低声喊了句。 司行霈这才慢腾腾睁开眼。 瞧见了顾轻舟站在旁边,他微笑起来,人也懒得动,指了指车门:“上车。” 顾轻舟既然来了,也就没打算矫情什么,自觉上了汽车的后座。 邓高上了驾驶座。 司行霈利落从前面翻过来,坐到了顾轻舟身边。 车子一路出城。 “又瘦了。”司行霈捏住她的手腕,似白玉般皓腕,纤瘦得一下子就能折断般。 顾轻舟抽回手:“没有。” “多吃点饭。怎么不长肉呢?”司行霈道。 顾轻舟冷漠:“你若是不打扰我,也许我能长几斤肉!” “那也是吃长的肉,不是幸福的肉。”司行霈毫不要脸,“我不找你,你过得行尸走肉一样,有什么意思?” 顾轻舟心中一涩。 她只觉得他可恨,偏偏这些讨厌的话,全中了。 顾轻舟深吸一口气。 “说吧,又要干嘛?”顾轻舟转移话题,“你就别绕圈子了,我知道你没安好心。” 前头开车的邓高,嘿嘿笑了。 司行霈蹙眉,踢了椅子一脚:“笑什么!” “不是,师座,我觉得顾小姐最了解您了。”邓高道。 邓高也觉得司行霈不怀好意。 司行霈反而很高兴,再也不顾忌什么,把顾轻舟抱到了怀里。 “能不了解吗,我养大的女人!”司行霈笑道。 顾轻舟心中一惊。 她遇到他那年,她刚满十六岁,稚气未脱。 她在他身边养大,她崇拜他,下意识模仿他,终于身上打上了他的烙印,所有人都觉得她像他。 不是容貌像,而是某些行为举止,如出一辙。 车子出了城,到了一处很熟悉的地方。 这是一家跑马场,司行霈的地盘,他曾经带顾轻舟来骑马、练习射击。 车子到了门口,邓高就停下了车,高兴笑得合不拢嘴:“师座,那我也去骑马了啊。” 司行霈道:“去吧。” 邓高就高高兴兴的一溜烟跑了。总感觉他也有点孩子气,虽然是傻大个子。 顾轻舟看着邓高跑远,还没有收回视线时,已经被司行霈按在了座椅上。 他欺身而上,靠在她身上。 顾轻舟以为他又要耍流氓时,他却只是靠着她。 “轻舟,我好累,三天三夜没合眼了。”司行霈低喃,“我睡一会儿,你别跑了,知道吗?” 顾轻舟微愣。 司行霈的头慢慢下滑,枕到了她的腿上,他的腿半蜷起,几乎顶到了奥斯丁汽车的车顶。 这种很不舒服的姿势,他却真的进入了梦乡。 顾轻舟听到了他均匀的呼吸,一阵错愕。 “怎么了?”顾轻舟低声问,“怎么三天三夜没睡,又出事了吗?” 顾轻舟没有动。 五月的阳光是温暖的,光束落在他们身上。 司行霈睡得安稳。 他这么打盹,半个小时后才醒过来。 他坐正了身子,推开车门下车。 顾轻舟也走了下来。 司行霈点燃了雪茄,用力吸了两口,人才彻底清醒。 顾轻舟问:“怎么了?” “剿匪。”司行霈轻吐云雾,“平城的土匪胆子太肥了,只当我是李文柱,派人跟我和谈,说若是我不答应,就破坏我的铁路。 我带着人,在山里游荡了三天三夜,把他们老巢给端了。若是他不犯我,我倒不想浪费那些子弹和兵力;可他们蹬鼻子上脸,我岂能容下他们?” 他笑了笑,又道,“一直都只有我司行霈去威胁别人的,我何曾被别人威胁过?” 笑得一脸狡诈。 顾轻舟心想:恶魔! 不过,匪患是历来军政府头疼的,司行霈这也算为当地百姓做了一件好事。 “你来找我,就是炫耀威风来了?”顾轻舟问。 司行霈笑道:“当然不是,我找你还有更重要的事。” “什么事?”顾轻舟问。 司行霈剿匪之后,土匪的二当家很机灵,溜下了山,抢了司行霈一辆汽车,把副官打得头破血流。 结果,那二当家不会开车,车子直接撞到了树上,他自己当场死亡。 司行霈的兵都觉得好笑,只有司行霈陷入了沉默。 他想起了顾轻舟。 上次顾轻舟逃跑,也是这样匆忙去开车,结果车子陷入泥里而熄火。当时司行霈跟那些副官们一样,也是啼笑皆非。 可现在,司行霈笑不出来。 他想:“轻舟从来不肯服软,若是她下次也撞到树上……” 司行霈一刻也不能耽误了。 把善后的事交给手下的人,司行霈带着几名随从,急匆匆赶到了岳城,还开了一辆新车过来。 他想教顾轻舟开车。 无论如何,一定要教会她。 哪怕是跑,也要让她安全的跑。跑了可以找回来,死了就灰飞烟灭了。 这话,司行霈自然不好告诉顾轻舟的,要不然顾轻舟还以为他盼着她跑。 顾轻舟问他来做什么,他直言不讳道:“这辆汽车,我打算送给你。” “我要汽车干嘛?”顾轻舟道,“再说了,军政府多的是。” 司行霈表情肃然:“军政府是军政府的,这是我给你的,就是你个人的。顾轻舟,你一定要给我学会开车!” 顾轻舟蹙眉。 她也想起了上次的逃跑。 眯起眼睛,顾轻舟斜睨着他,不知他到底搞什么鬼。 “你怎么了?”顾轻舟问。 司行霈叹了口气。 他踩灭了雪茄蒂,一把将顾轻舟抱起来,放到了驾驶座上。 他自己绕到了副驾驶座上。 “学车其实很简单的。”司行霈手把手教她。 一边教,一边把土匪偷车身亡的事,告诉了顾轻舟。 他说:“学会了开车,不管什么时候跑起来都多一分活命的机会。” 顾轻舟心中倏然发暖。 她紧紧握住了方向盘,手捏得有点紧,才没有失控扑到他怀里。 “轻舟,你们的命太脆弱了,要好好珍惜。”司行霈道。 顾轻舟回神,听着奇怪:“你的命不脆弱吗?” “不,我一般都死不了。”司行霈道。 顾轻舟翻了个白眼。 她翻白眼的时候,司行霈就捏她的脸:“别不服气,那时候你叫人打了我一枪,就打在胸口,我都没死。要看看伤口吗?” 说着,他就想脱衣。 顾轻舟的呼吸凝住。 她知道那是他应得的,可他这样的口吻,愣是让她感觉自己错了一样。 顾轻舟猛然踩住了刹车。 她想要下车:“我不学了!” 身子已经被身手敏捷的司行霈给抱住,留在了驾驶座上。 司行霈笑:“好好,我不惹你了,好好学!你不想看,没关系,我知道你忌讳什么。我答应过的,一个月之后再给你看。” 一个月之后,他就要公开顾轻舟和司慕离婚的消息,那时候她就完全属于他。 顾轻舟被按在驾驶座上,动弹不得。 她沉默着,微微阖眼,把所有的情绪都敛去,才睁开了眼睛。 “我不想看,你的生死跟我没关系。”顾轻舟道,“若是我在场,我会亲手打你那一枪!” 她的话音刚落,下颌就被司行霈用力箍住。 他狠狠吻住了她的唇。 良久之后松开,他的情绪很紧绷。 “小东西,不许你再发狠!”司行霈言语失去了温柔,“在我面前放狠,你掂量掂量自己的斤两!再敢故意说话刺我,我现在就剥了你的衣裳!” 他也会难过。 他知道实情,却不想听她说。 司行霈可以接受顾轻舟的每件事、每句话,独独不能听她说她不爱他! 况且,她根本下不了手,非要逞强! “你……”顾轻舟的眉眼也凛冽。 她这般冷冽,更刺激了司行霈,司行霈又按倒了她。 三番四次之后,顾轻舟终于低垂了眼帘,不说话了。 司行霈松了口气,轻轻摸她的头发:“这才乖。” 又是吻,又是哄,一下午就过去了。 黄昏的时候,顾轻舟学会了开车、停车、打弯、上坡下坡,急刹等。有了这些,她就能驾驭汽车了。 司行霈很满意。 “……可别真的开车跑了。”司行霈低声,将她抱在怀里,“轻舟,你什么时候能温顺些?” 第496章 挨枪的顾轻舟 什么时候能温顺些? “这世上温顺的女人很多。”顾轻舟冷漠。 “可我就想要你。”司行霈道。 “那是你犯贱。”顾轻舟道。 司行霈气得又捏住了她的脸:“顾轻舟,我早晚要收拾你的!” 他特意把“收拾”两个字咬得极重。 顾轻舟撇过脸,不想说话。 这种气氛,她居然觉得很好,她堕落至斯! 应该说,她也不是今天才这样的。自从被司行霈缠上,她就一直过这样的日子。最可怕的事,她后来接受了。 “我要回去了。”顾轻舟道,“副官还在咖啡店门口等我。” “放心吧,唐平懂得轻重,他不敢乱说。”司行霈道。 司行霈知道,跟着顾轻舟的是副官唐平。 怕顾轻舟再次换掉唐平,司行霈就没有伸手去拉拢,唐平算是顾轻舟自己的亲信。 “汽车开回去吧。”司行霈道,“敢不敢开?” 顾轻舟颔首:“多谢你。” 她果然开了回去。 司行霈坐在副驾驶座位上,任由顾轻舟开着回城。 他送她到城里,才会离开。 千里迢迢八个小时疾奔而来,居然只有四个多小时的相聚 司行霈安静站在那里。 他们到咖啡馆门口时,已经是掌灯时分,路灯橘黄色的光,笼罩着繁华的街景。 司行霈站的地方背光,他整个人融在阴影里。 顾轻舟回眸时,感觉司行霈是伤感的,甚至失落的。 司行霈从前过得飞扬跋扈,万事随心所欲。他强取豪夺顾轻舟,顾轻舟也在侵占他,收服了他,让他一心一意念着她,却又丢开了他。 于是,他很寂寞。 他看着顾轻舟回去,做司慕的妻子,做司公馆的少夫人,而他孑然一身。 顾轻舟的眼泪,再也忍不住夺眶而出。 她转身疾步上了车。 回到新宅时,顾轻舟的眼睛还是红的。 情绪作不了假,骗不了人。 她进门之后,却看到很久没有回来的司慕,立在大门口。 “你去了哪里?”司慕脸色铁青。 顾轻舟收敛了情绪,道:“出去了一趟。” 说罢,她绕过他想要上楼,司慕却没有松开手。 他用力:“你过来!” 他把顾轻舟拉到了自己的书房里。 顾轻舟也想听听他要说什么,就没有反抗。 关上了房门,司慕才道:“说啊,你今天去见了谁?” 顾轻舟看着他神色不对。 “……司行霈回来了。”顾轻舟决定实话实说 她话音刚落,左边脸颊就重重挨了一耳光。 疼痛沿着她的双颊,席卷了她的整个脑部神经,顾轻舟被打懵了,半晌都没有动。 司慕却扑了过来,一把将她推倒在地。 他身子高大,将顾轻舟压住时,顾轻舟无法动弹,就听到了裂帛的声音。 他撕开了顾轻舟的上衣。 顾轻舟只感觉浑身都疼。 被打的脸疼,牵动了她的头也疼;被撞倒在地,头又直直落在地板上,再次剧疼;后背也疼。 衣裳被撕开时,布滑过她的肌肤,肌肤火辣辣的疼。 司慕的唇凑上来,吻住了她的唇时,她才清醒了几分,强迫自己从疼痛中回神。 顾轻舟用力,想要击中司慕的脖子,却见司慕快速解下了皮带,将她的双手绑起,捆在头顶。 “司慕,你要这样做?”顾轻舟口齿不清,“你确定吗?” 司慕根本不理会她,他似发疯的兽,眼睛已经是通红。 他是学过捆绑的,皮带绑住顾轻舟的手腕,顾轻舟越挣扎越紧。 顾轻舟被他那一巴掌打懵了之后,失去了先机。 “司慕,你清醒些!”顾轻舟咆哮,她心底升起了恐惧,“司慕,你瞧得起这样的自己吗?” 司慕坐在她身上,脱了衬衫,露出精壮的胸膛,将衬衫堵住了她的嘴巴。 顾轻舟坐起来,又被司慕推下去。 “你以为你很强吗?”司慕冷眼看着她,“不,只是我让着你而已!你不知道轻重,只因你没经历过。顾轻舟,做了我的妻子,你休想全身而退!” 全身而退? 他知道了南京离婚书的事? 司芳菲最终还是告诉了他? 司慕是不是以为,是顾轻舟和司行霈一起合谋害他的? 顾轻舟看着司慕。 司慕在她的注视之下,开始脱裤子。 顾轻舟拼命的挣扎,用被绑起来的手去捶他,却很轻易被他按住。 她不停往上拱。 挣扎间,她的手碰到了椅子。 不知哪里来的力气,顾轻舟那么纤弱且被捆绑在一起的双手,居然一下子把椅子给拉了过来。 椅子全砸在她自己身上、头上,同时也砸到了司慕。 顾轻舟在求生。 她早已疼得头晕眼花,砸中之后,司慕有短暂的松懈,她就从他的身下钻了出来。 她的上衣被撕破,只剩下裙子。 顾轻舟爬起来,司慕也站起来了。 离门更远,离桌子更近。 桌子上有一把手枪。 顾轻舟当机立断,扑向了桌子。 就在顾轻舟握住手枪的瞬间,司慕从地毯底下也掏出一把。 他的手更快,利落放了一枪。 顾轻舟身不由己往后倒。 她很想让自己清醒,很想在这个瞬间告诉司行霈:不管他怎么对她的,她还是爱他。 可惜,她只听到了血汩汩流淌的声音。 “我中枪了。”她心中无比的清楚,“中在哪里的?” 她不知道。 她只记得,在她和司慕俩较量的时候,司慕手更快,枪法更准,击中了她。 “不想死。”她喃喃,睁大了眼睛,却好似又什么都看不见。 她想司行霈了。 若是还活着,顾轻舟一定要告诉司行霈,司慕和顾轻舟结婚的时候,婚书上他是用左手签名的。 司慕很多时候都是右手签名,却独独在婚书上用了左手。 那就是完全不同的字体。 司慕跟土匪一样的司行霈不同,司慕是练习过书法的,他的书法非常好。很重要的文件,司慕都用左手,只是司行霈没见过而已。 只要顾轻舟拿出婚书,司行霈伪造他们离婚书的事就会败露。 而且,帮司行霈办这件事的南京官员也要倒霉。 顾轻舟最近一直在计划这件事。 可是现在,她想告诉司行霈,她不再诓骗他了。 “你怎么不能温顺些?”司行霈常这样问。 顾轻舟想:“也许,是你对我太好了,从来没有让我真正吃过亏。没吃过亏,才会天不怕地不怕,才会那么要强。” 她心中混沌。 思绪一点点滑过,顾轻舟和司行霈的过往,也全部飘荡在眼前。 她很后悔。 后悔在师父和乳娘去世的时候,没有委屈求全,留在他身边,没有相信他。 醍醐灌顶的清晰! 可是有什么用,她要死了! “轻舟,轻舟!”他的耳边,传来凄厉的声音。 是司慕吗? 他在做什么,是在猫哭耗子吗? “来人!去备车,快去!”顾轻舟还听到了这样的声音。 后来,她彻底陷入黑暗中。 她似乎走在一处高温的沙漠,触目是无边无垠的黄沙。她口干舌燥,脚下虚浮。 她不知道要走多久,也不知道要走向哪里,甚至不知道为什么走。 “……高烧,退不下去。” “再打退烧针!” “至少要隔四个小时,才能再打,可少夫人已经高烧到四十一度了。” 顾轻舟听到了人声。 她回过头时,又什么也看不见。 四周全部寂静下来。 她口干舌燥,又感觉热。头顶的日头一直照着她。 顾轻舟想要喊司行霈。 她很痛苦,只有司行霈能带着她脱离苦海。 她坐下来,再也不想走了,却到处都烫。 后来,她再也没听到谈话。 所有的声音都不见了。 “我是不是死了,下了十八层地狱?”顾轻舟想。 她生前有积德行善,也有为恶,功过相抵,为什么她要下十八层地狱? “不,我不会被困在这里的。”顾轻舟想,“我还没有找到司行霈。” 她爬起来继续走。 双足似乎磨破,她仍是在前行。 她的世界里,只有她自己。她在走动,她在求生。 不知过了多久,她终于感受到了一点清凉。 “退烧了。”她又听到了声音,是男人的声音。 “快去告诉少帅。” 这些声音,又渐行渐远。 顾轻舟一直糊里糊涂的,她在走,不知该走到哪里去。 她似乎走到一个雨夜。 她看到了司行霈。 有家铺子的帘幕半垂,司行霈坐在屋檐下,神色落寞而凄凉。那是冬天,薄雨似愁丝萦绕。 司行霈还是很年轻的模样,约莫十四五岁。他身后铺子里的红豆糕,散发阵阵热气。 顾轻舟想要走近他,却听到了乳娘的声音。 “轻舟,快过来。”乳娘温柔喊她。 站在乳娘身边,还有几位男女。 顾轻舟扬起脸。 其中有位女士,半蹲下身子,轻轻抚摸着顾轻舟的脸。 然后,女士问顾轻舟的乳娘:“你能带好她吧?” “主子放心。” “那我们走了。”女士道,“你们藏好了,我们迟早要回家的,到时候我来接你们。” 乳娘道是。 “轻舟,再见。”女人冲顾轻舟摆摆手。 顾轻舟不懂什么,却想回头去看司行霈。 结果,司行霈不见了,眼前的人也不见了。 她又变成了一个人,孤零零的立在雨夜里,只有身后铺子泛出阵阵白雾,混合着红豆的清香。 第497章 别告诉他 军医院里乱成了一团糟。 上次是少帅进军医院,脸上一个大巴掌印子,人昏迷不醒;这次是少夫人,脸上同样一个大巴掌印子,腹部中枪。 这两口子! 胡院长第一件事,就是吩咐军医院最好的外科军医进手术室,同时吩咐所有人:“立马封锁消息,谁敢泄露半个字,就地枪毙!” 胡院长很少这样发怒的。 上次少帅挨打、昏迷,也没见胡院长如此紧张。 这次是怎么了? “是!”众人立马道。 司慕呆呆坐在长椅上。 胡军医喊了他两遍,他都没有听到,他呆若木鸡,只是反问:“她会不会有事?” “我们在尽力,少帅。”胡军医道。 见他这样,胡军医知晓他靠不住,立马给颜新侬打了个电话。 颜新侬正好在军政府。 这次司慕回来,他也回来了。 闻言,颜新侬立马清楚胡军医的意思,于是赶紧带着人去了趟顾轻舟和司慕的新宅,把所有人全部扣住。 处理好了之后,颜新侬这才赶去了军医院。 “真是冤孽。”颜新侬心急如焚。 顾轻舟和司慕的新宅里,那么多副官和佣人,肯定有司行霈的眼线。 出事的时候,正院只有几个亲信副官,其他人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一旦传开,传到了司行霈耳朵里,依着司行霈的个性,他只怕要把司慕千刀万剐。 司慕自然也不会束手就擒。 两下打起来的话,伤及无辜百姓,岳城要动乱,顾轻舟也要背负骂名。 颜新侬最担心的,是司行霈知道了此事闹腾了之后,顾轻舟如何自处。 他只担心顾轻舟和岳城。 当初可是司行霈死死纠缠顾轻舟的,这点颜新侬最清楚不过了。 “处理好了,少夫人如何?”颜新侬到了医院,就问胡军医。 胡军医算是司行霈的亲信,前年顾轻舟受伤,他还去过司行霈的别馆救治。要不然,胡军医也不会打电话给颜新侬了。 “还在手术。”胡军医声音很低,“可能打中了脾。” 颜新侬一瞬间手脚冰凉。 就在这个时候,开车过来的副官唐平,突然走上前对颜新侬和胡军医道:“少夫人认识一位从英国回来的外科医生,也许可以去请了他来。” 胡军医一愣。 颜新侬也看着唐平。 唐平见状,低下了头。 “我去请。”颜新侬道,“唐副官,你可知道地方?” 唐平道:“知道,就在平安东街,叫宋氏诊所。” 颜新侬颔首。 他立马去了。 宋一恒今天休息,手术都做完了,没有新的病人住入,他准备进行手术设备的清点。 不成想,颜新侬进来了。 “宋医生,请您跟我走一趟。”颜新直接道。 颜新侬上了年纪,看上去颇有威严,而且带着数名副官。 宋医生懵了,不知什么情况。 颜新侬就上前,小声说了几句话。 宋医生立马变了脸:“好好,我这就去。” 他回屋拿起了自己的行医箱,又放了一些他常用的手术器械进去,这才跟着颜新侬走了。 “如何?”他问颜新侬。 “听说很危急。”颜新侬道,“子弹有可能伤及了脾。” 宋医生的心,猛然沉了。 他没问顾轻舟是如何受伤的。 宋医生的猜测,大概是军政府的少夫人遇到了刺杀吧。 到了医院,胡院长亲自接待了宋医生。 宋医生进了手术室。 他知道军医们处理外伤也很娴熟,就站在旁边。 后来,发现子弹的位置,可能会引发大出血,军医们踌躇了起来。 “我来吧,不能耽误。”宋医生道,“这点枪伤我也处理过好几回。” 众人看着他。 胡院长却道:“让宋医生接手吧。” 经过宋一恒六个小时的手术,很顺利取出了顾轻舟体内的子弹。 万幸的是,没有真正伤及脾脏。 顾轻舟却陷入昏迷里。 她手术之后一直高烧不退,情况很危急。 宋一恒和军医们不眠不休。 司慕也坐在旁边。 消息封锁得很牢固,除了军医之外,几乎没人知道顾轻舟中枪。 颜新侬和司慕两个人蹲在军医院,军中其实也有流言蜚语:“是谁受伤了?” “是不是少夫人?” “不可能吧,少夫人怎么会受伤?不会是督军吧。” “督军在南京。” 总之,各有猜测,却没人敢来问。 四十八小时之后,顾轻舟的情况才算稳定。 宋一恒很肯定道:“渡过了最危险的情况,接下来就靠天意了。” 颜新侬要送他回去。 宋一恒摇摇头:“少夫人是我的恩人,她救过我儿子的命。我要守在这里,至少等她彻底醒过来。” 颜新侬看了眼宋一恒。 随便聊了几句,颜新侬也了解了宋一恒。 司慕一直没说话。 颜新侬也没理会他,只顾跟医生们说起顾轻舟的情况。 “看看今晚能否苏醒。”军医道。 司慕的脸色苍白,这两天他都没有吃饭,只是喝过两次水。 颜新侬还是没跟他说什么。 实在不知该说什么。顾轻舟没醒,说什么都毫无意义。 顾轻舟是这天下午黄昏的时候睁开眼睛的。 她看到了床边站着一个人。 其实,她这两天做了很多的梦。 梦里她走过很多的地方,路过很多的崎岖,危险次次都在威胁她。 可是她没有看到司行霈。 她知道,他一定在找她,于是顾轻舟拖着疲倦的身子,强烈的求生欲望让她不停的前行。 她没有停下脚步,她累到了极致,却还是坚持在走。 她从黑暗中走到了阳光底下,她看到了他。 他身上有雪茄的清冽。 她猛然伸出手。 对方一愣,紧紧握住了她的手。 顾轻舟终于安心了,她可以睡个踏实觉了。 于是,军医们都看到,少夫人醒过来短暂数秒,拉住了少帅的手,重新陷入昏迷。 “这是很好的情况!”宋一恒道,“她能醒过来一次,体内也没有水肿,再次醒过来是迟早的。” 这话一说,悬在众人头顶的剑落地了,他们全部松了口气。 “总参谋,您也去休息休息,吃点东西吧。”胡军医劝颜新侬。 颜新侬看着紧握住手的顾轻舟和司慕,没有再说什么,转身出去了。 顾轻舟这一睡,凌晨就醒了过来。 这次苏醒的顾轻舟,眼前逐渐清晰。 她看到了司慕。 司慕一动不动坐着,不知想什么。 “司慕……”顾轻舟开口,声音低沉而沙哑。 司慕大惊,回过神来,喊道:“快,来人!” 他的声音比顾轻舟的声音还要嘶哑。一开腔,嗓子里火辣辣的疼。 司慕这三天,几乎是不吃不喝不睡,眼睁睁等着。 顾轻舟在鬼门关走了一遭,司慕也似乎在地狱里走了个来回。 军医立马进来了。 司慕却走了出去。 他的脚步有点虚浮,不知是累的还是饿的。 “少夫人,能听到我说话吗?”军医问。 顾轻舟嗯了声。 她的意识没那么明显。 “轻舟,能认识我吗?”有人问。 顾轻舟仔细去看,半晌才把眼前的人脸和记忆中的人重叠起来,叫了声:“义父。” 颜新侬高兴极了:“轻舟,是我,你别害怕。” 然后问军医,“这种情况,算是怎样的?” “算是非常好的!”军医也高兴,“少夫人基本上没有大危险了。” 颜新侬重重点头:“好!好!” 他眼睛有点涩。 顾轻舟却问他:“义父,司慕呢?” 她想要问很多,可声音很沉,嗓子里也难受,气息没那么稳。 颜新侬道:“他在外面。” 说罢,看了眼军医。 军医去把司慕叫进来。 司慕走到了顾轻舟床边。 顾轻舟握住了他的手。她有很多的话想告诉司慕,可她没那么多力气。 她只是拉住他的手。 “别告诉他。”她对司慕和颜新侬道,“别说,别说!” 司慕和颜新侬都明白。 顾轻舟害怕司行霈知道。 一旦司行霈知道了,他会杀回岳城,必然也要杀死司慕。 顾轻舟不想要这样的结果。 “嗯。”司慕点头。 颜新侬也道:“没有人告诉他,轻舟你放心吧。” 顾轻舟又看了眼司慕:“我有话说。” 司慕道:“慢慢说。” 颜新侬就退了出去。 顾轻舟眼睛很疲倦,又阖上了眼睛。这次她无梦,睡到了翌日上午。 再次醒过来的时候,顾轻舟的思维就很清晰了,说话也很利索。 司慕趴在她床边睡着了。 颜新侬坐在旁边的椅子上,也是托腮打盹。 所有人都累了。 屋子里还有两名军医,他们发现顾轻舟睁开了眼睛,就上前道:“少夫人。” 司慕和颜新侬被惊醒。 “……我没事。”顾轻舟说话流畅了些,还是没什么力气,“就是很疼。” 军医们做了检查。 检查之后,他们才出去,颜新侬和司慕围在床边。 “义父,您先回去吧,别叫姆妈和洛水知道了,白跟着担心。”顾轻舟道,“反正我已经好了。” 颜新侬点点头。 他忍不住伸手,摸了下顾轻舟的额头:“好孩子,已经没事了。” 顾轻舟的眼眶发热。 颜新侬道:“你已经没事了,军医院的确不方便,等你出院之后,我再告诉你姆妈。” 顾轻舟点头:“这样最好了。” 说罢,她看了眼司慕,似乎还是有很多话想跟司慕说。 颜新侬会意:“我先出去了。” 他走后,病房里就顾轻舟和司慕二人,气氛一下子就凝固了起来。 “你不是有很多话要说吗?”司慕道,“你说吧。” 第498章 离婚 顾轻舟是有很多话要说的。 “司慕,我终于不再欠你什么了。”顾轻舟道。 司慕身子晃了下。 “……我们由家长从小订下婚姻,可是我没有答应你什么,你却始终觉得我应该遵守承诺。”顾轻舟慢慢道。 司慕没有言语。 “你发现我和司行霈在一起,你觉得我背信弃义。我虽然嘴巴上不承认,心中始终有个疙瘩,面对你没有底气。”她又道。 这一点,顾轻舟也说不明白为什么。 她从骨子里受乳娘的影响,有点传统。哪怕不是她亲口承诺的婚姻,她始终也有负罪感。 这种负罪感一直跟着她。 她常跟司行霈说他们是奸,夫,淫,妇,八成是故意刺激司行霈,二成是她真的这样认为。 “我治好了你的病,这算是我还了你一样;我帮你和军政府渡过了两次危机,这也算我还给你了;如今,我挨了你一巴掌和一枪。”顾轻舟说话气力不足。 她说得更加慢了,声音也轻,“这五样加起来,还我的背信弃义,够吗?” 司慕喉咙嘶哑:“你没有背信弃义,我一直明白!我只是用这样的话来约束你,你从未背叛过我。” 他知道的,指腹为婚的婚约,是一场滑稽,她没有错。 他们俩,并不是她亲口答应做司慕的未婚妻再去跟司行霈,而是她从未见过司慕,又和司夫人协商一定会退亲时遇到了司行霈。 司慕心中非常清楚,她没有错。 只是,一旦她没错,司慕就没有把握得到她。 “你救了我,你治好了我的病,对我有恩。我枪击你,对你有愧。”司慕道,“你想要什么,都可以。” 他似乎知道她想要什么。 走到这一步,司慕对前路也看得一清二楚。 他什么都知道了。 “离婚吧。”顾轻舟道,“这次,离婚的协议由我来写。” 司慕沉默。 沉默了半晌,他抬眸。 “好。”司慕道,声音却哑了,潮潮的,潮湿得像能滴下来水。 他看着虚弱的她,问,“是现在写,还是等你出院了再写?” “现在。”顾轻舟道。她一刻也等不得了。 经历过生死,顾轻舟似乎看明白了很多。 她再也不想陷入这样的婚姻里。 司慕还是点点头。 他出去要了纸和笔,拿到了顾轻舟床前。 顾轻舟在司慕小心翼翼的搀扶之下, 她的头部微微垫高了几分。 这么轻微的挪动,顾轻舟一阵阵钻心痉挛的疼。 “我说,你写。”顾轻舟道。 司慕颔首。 顾轻舟受了重伤,说话很慢,思路却清晰极了。 这说明,她早已想过要离婚的。 司慕一直安静,只是握笔的手有点发抖,字写得工整,却失去了平日里的美观,笔锋收得不好看。 顾轻舟这一说,就说了将近一个小时。 她很疲倦,还是坚持把自己想要说的,都告诉了司慕。 说完了之后,她让司慕签字:“你用左手和右手一起签,签上你的名字。” 司慕点点头。 他重新看了眼条款。 看完了,心中一片冰凉。 “笔给我。”顾轻舟道。 司慕递给了她。 她就在协议书上,写了自己的名字。司慕从护士那边借来红泥,他和顾轻舟都按了手印。 “拿好,安心养病吧。”司慕将协议书叠放起来,然后又把自己的私章送给顾轻舟,这才转身离开。 他这次走了之后,就是到第二天黄昏的时候再来。 他到的时候,颜太太和颜洛水也来了。 看到他,颜洛水脸色微落。 司慕略微问了几句,知道顾轻舟恢复得比昨天好多了,司慕转身就要走。 颜洛水追了出来。 “二哥,你等一等!”颜洛水有种说不出的冰冷。 司慕停下了脚步。 “二哥,你为什么要开枪打轻舟?”颜洛水问,“你就这么想要让轻舟死?” 为什么? 那个瞬间,他是真的气昏头了吧! 手指扣动扳机,完全是出于本能。可扣下没一秒钟,他就后悔得肠子都青了,可惜子弹出膛速度极快,根本没有反悔的余地。 “我不想她死。”司慕道。 他脸色不变,沉默而冷清,薄唇微微抿了下,有了点淡淡冷傲。 “……只是意外。”司慕道。 颜洛水还要说什么,司慕已经抬脚,离开了医院。 回到家,司慕就开始收拾东西。 这是顾轻舟要求的。 司慕也答应了。 他的东西不多,能带的更少。墙角的藤皮箱找出来,司慕装了一大箱子,就把自己必要的东西装满了。 他盖上了箱子。 找一样文件的时候,司慕到处翻抽屉,却突然从最下面抽屉的角落里,寻到了一帧照片。 那是聂芸案子,顾轻舟救了司慕,司慕高兴极了,吻了她的额头,被记者拍到。 照片角度特别好,两张极其好看的侧颜,吻得缠绵却又温柔,似相爱的两个人。 司慕看完了之后,让人去找记者要了底片,他洗出来一张,放在自己的书房。 后来常跟顾轻舟怄气,这照片也被司慕收了起来。 再次拿出来看。 司慕沉吟着,决定把这张照片带走。 东西都收拾妥当了,司慕才发了封电报出去。 随后的几天,他天天去医院看顾轻舟。 顾轻舟也一日日康复。 她住院的事,至今还没有任何人透露给司行霈。 家里的佣人全部被控制了起来。 “少夫人,若是您不喜欢军医院这药水味,可以回家静养。”军医笑着告诉顾轻舟,“家中环境更好。” 这就说明,顾轻舟的枪伤,已经没什么大碍,接下来耐心休养即可。 “太好了,终于可以出院了!”颜洛水和颜太太道。 霍拢静也在,却是沉默的时候多。 顾轻舟也迫不及待想要回家。 “……去告诉少帅一声,让他来接我吧。”顾轻舟道。 颜太太、颜洛水夫妻,霍拢静和颜一源都不说话了。 顾轻舟看着他们,不由笑了笑:“没事的,都过去了。让司慕来接我回家吧,我有事跟他说。” 颜洛水和颜一源拼命给颜太太使眼色。 颜太太就表明了她的态度:“还是住到颜公馆去,这件事,督军和夫人还不知道,说清楚了,再接你回去吧。” 顾轻舟立马拉住了颜太太的手。 “姆妈,别这样!”顾轻舟声音微提,“您一直很疼我,让我自己做主吧,我能处理好。” 颜太太不同意。 他们的态度,好像顾轻舟是被家暴的妇人,如今正需要娘家人撑腰。 顾轻舟却是哭笑不得。 幸而颜新侬来了。 颜新侬很信任顾轻舟,他对这次的事还是保留了意见。 故而,顾轻舟想要回新宅时,颜新侬给司慕打了电话。 司慕很快就来了。 他要抱顾轻舟下地,顾轻舟却坚持要走。 “走吧。”顾轻舟扶住了司慕的胳膊,走得缓慢。 颜家众人送顾轻舟和司慕回到了新宅。 回来之后,将顾轻舟安置好,颜太太再三肯定没事,才肯回去。 等他们一走,顾轻舟就让司慕去拿纸笔,写了离婚书。 顾轻舟也亲自写了手谕,盖了军政府的印章,交给副官:“去趟民政部门,拿了公章给我。” 她之所以等回来才办此事,是因为公章都在家里。 副官道是,很快就拿了回来。 顾轻舟在她和司慕的离婚书上,签了自己的名字,盖上了岳城军政府的印章、市政厅民政部门的印章,以及司慕的私章。 他们原本就是岳城办得结婚书,现在又办了离婚书。 “把公章拿回去,就说我有份文件,过些日子再送过去,让他们留白。”顾轻舟对副官道。 副官道是。 一切办妥,司慕把离婚书收好,协议也折起来。 一人一份,假婚姻维持了七个月,终于走到了尽头。 “我走了。”司慕道,“你的枪伤,应该不会恶化。” 顾轻舟没言语。 “我到了之后,会给你发电报。”司慕又道。 顾轻舟再次颔首。 直到司慕出门,顾轻舟才在背后补充了一句“再见”。 司慕下楼,拿着自己的藤皮箱,当天晚上就乘坐邮轮,离开了岳城。 第499章 巨大的改变 顾轻舟在家里静养。 她从中枪到出院,不过一星期。 回家之后,颜太太和颜洛水几乎每天都在这里。 顾轻舟的吃喝,全部不用经过自家佣人的手,家里人都不知道她到底怎么了。 “少帅呢?”到了第三天,颜太太问顾轻舟。 这几天,颜太太早上过来,晚上八九点才回去,天天守着顾轻舟,几乎是充当了佣人的作用。 可是,她一直没见到司慕。 “额,可能是去了驻地吧。”顾轻舟支吾。 她在等电报。 接到了电报,她才会说司慕的去向。 颜太太半信半疑。 把自己妻子伤成这样,他却去了驻地,似乎说不通。 颜太太更生气了。 顾轻舟反而安慰她。 晚夕,颜太太去问了颜新侬:“二少帅是去了驻地吗?他真是过分,轻舟还没有痊愈,他居然不管了。” 颜新侬则吃惊:“他不在家吗?” 夫妻俩面面相觑。 已经晚上十点了,他们不好打扰顾轻舟休息,只得等明早再去问。 第二天一大清早,颜新侬就去了顾轻舟家的新宅,问司慕的去向。 “……轻舟,你说实话!”颜新侬厉色。 顾轻舟沉默了下。 “轻舟,少帅他到底去了哪里,是不是在姨太太那边?”颜太太很生气。 顾轻舟不能告诉任何人,可她不想撒谎骗颜新侬和颜太太。 在她心中,这就是自己的父母。 他们也跟父母一样,疼爱着顾轻舟。 顾轻舟略微沉吟,把自己和司慕的离婚书,以及协议书,拿出来给颜新侬和颜太太瞧。 看完了,颜太太反而平静了。 颜新侬也沉默。 “这个……只怕督军和夫人不会答应。”颜新侬道。 “他们不会知道。”顾轻舟道,“我和司慕已经说清楚了。他若是回来,我一定会枪杀他,将他那枪还给他。” 颜太太却微微一笑。 又看了眼纸,颜太太道:“做得好轻舟,这原本就是你应得的!这样的结果最好不过了。” 顾轻舟轻轻笑了下。 颜新侬道:“那我们就当不知情。轻舟,你也要小心点,督军可是很睿智谨慎的。” 顾轻舟点点头:“我知道的。而且,阿爸他对我很好,我也很感激他。” 颜新侬微微颔首,不再说什么。 他们果然装作不知。 顾轻舟也一直安静养伤。 这件事,颜新侬处理及时,新宅除了司慕亲信的副官,所有人都不知道;而军医院那边,胡院长也封锁了消息。 他们都是怕司行霈知道会发疯。 一旦司行霈发疯了,岳城就要遭殃。 然而,司行霈那边的情报网,还是听到了消息。 “顾小姐中枪住院了,很危急。”这样的情报,在顾轻舟出院那天,送到了司行霈那边。 虽然迟了几天,还是准确无误送到了。 只是,那天司行霈正好去视察铁路近况,不在平城。 司行霈身边第一谋士看到了,大惊失色:“我的天!” 说着,他就把情报收起来,还警告其他人:“谁也不许在师座面前泄露半个字!” 等顾小姐好了,师座那时候看到健康的顾小姐,只怕火气就没那么大了。 现在一定要瞒住。 众人都见识过司行霈为了顾轻舟不要命的样子,然而顾轻舟已经安全出院了,这个当口,还是别让师座发疯。 他们一起隐瞒了这个消息。 司行霈则算着日子,等着去接顾轻舟过来,根本没想到顾轻舟出事。 日子到了六月,一日日热了起来,顾轻舟的伤也慢慢好了起来。 换了三次药,拆了线,军医给顾轻舟做了检查,道:“一切都无碍了,少夫人。” 顾轻舟淡淡松了口气。 也就是这个时候,顾轻舟接到了司慕的电报。 与此同时,顾轻舟也接到了南京打过来的电话。 “二嫂,我是芳菲。”司芳菲的声音有点急,“二哥从日本给阿爸拍了封电报,说他早年申请日本陆军军官学校的通知下来了,他想去学两年,如今已经到了日本。这是怎么回事?” 依照顾轻舟和司慕的协议,他们离婚之后,顾轻舟可能会孤立无依,没有立足之地。 他们不可能在一个城市,总要有一个人必须先走。 于是,顾轻舟要求司慕离开。 司慕就说:“我一直想去日本再留学几年。日本的陆军,有很多值得我们学习的地方。” 德国军校的学习,让司慕意识到,德军的理论,并不适合亚洲。 所以,他想重新去念书。 “我会离开三年。”这是司慕自己提出来的,“当初你说过,你要三年的税收,你现在走了,这笔钱就拿不到。” 为了让顾轻舟避免颠沛流离之苦,司慕自己离开了。 同时,司慕也答应了顾轻舟,什么时候公布离婚的消息,都由顾轻舟决定。 这个消息是个大炸弹,不可能轻易公布的,需要一个机遇。 等于是,司慕净身出户,他离开了岳城,把岳城全部留给顾轻舟。 顾轻舟有本事把岳城搬空,这是她的能耐,司慕不管了。 顾轻舟答应了。 因为,司慕不走,司行霈会杀他。依照司行霈的个性,出了这么大的事,他非要杀了司慕不可。 顾轻舟不想司慕为了他而被司行霈杀。 司慕打了她一枪之后,她就不会再在乎司慕的生死,但是别因为她而死。 就这样,一切的主动权交给了顾轻舟。 “二嫂,这是怎么回事啊?”电话那头,司芳菲还在问,“我要不要告诉阿爸和姆妈?” 顾轻舟道:“我也是刚接到了他的电报。” 司芳菲沉默。 顾轻舟就把司慕枪杀她的事,也告诉了司芳菲。 “……二嫂!”司芳菲震惊,“我马上回去看您。” “不用了,你先把你二哥的事,告诉了阿爸和姆妈吧。”顾轻舟道,“顺便说清楚,他为什么要走。” 挂了电话,顾轻舟就安静等待着。 五个小时之后,一辆专列停靠在岳城火车站。 司督军和司夫人,带着两个女儿回到了岳城。 顾轻舟接到电话时,更衣下楼迎接。 “……你没事吧?”司夫人关切,只是这关切中,带着几分不耐烦,“他怎么会枪杀你?” “姆妈,您觉得是我错了?”顾轻舟反问。 司夫人哽住。她当然是这么觉得的,若不是顾轻舟做错了事,司慕绝不会拔枪。 可这些话,不适合当着司督军的面说。 果然,司督军瞪了眼司夫人。 “轻舟,你受苦了。”司督军叹气,“那个逆子,他倒是跑得快!” 司督军觉得,司慕这是畏罪潜逃了。 枪杀自己的妻子,司督军第一个饶不了他。若是他在跟前,司督军肯定要抽他一顿马鞭子。 “我原本告诉过阿慕,不会把此事告知父母的。”顾轻舟道,“只是我回家之后,他就一直不见了,我也没想到……” 司督军冷哼。 深夜,司督军去了驻地,召集将领们开会。 因为司慕经验不足,他在军中几乎没什么作用,有他没他一样。 他走了,营地一点影响也没有,大家该干嘛就干嘛。 只是,到底需要讲清楚。 于是,司督军就对众人道:“阿慕他在军中这些日子,认识到了自身的不足,去了日本留学,充实理论知识。 他这么上进,好过瞎努力不得好,我挺满意。以后,岳城军政府就由总参谋长颜新侬代理军务。” 交代完毕,司督军回去歇了一觉。 休息好了,他再去了顾轻舟的新宅,安慰顾轻舟。 司夫人气得不轻,无奈她儿子自己跑了,她也怪不得顾轻舟。 顾轻舟还在新宅住着。 只是,她的身份已经发生了极大的变化:她离婚了。 她现在单身。 这个变化,除了颜新侬和颜太太、司慕,其他人都不知道罢了。 当然,这个单身,和从前那个未嫁时候的单身,又有极大的不同。 有利,也有弊。 第500章 司行霈的眼泪 顾轻舟还是顾轻舟,却已然不是从前那个顾轻舟了。 第一,她是离婚过的妇人了。这个社会,人家会把未婚的女子当孩子,却把妇人当成年人。 不管顾轻舟现在在做什么事业,都更有说服力,别人更愿意去相信她。 第二,顾轻舟得到了司慕的赡养费,还有当初和司慕约定的岳城的二成税收,这是足够让她以后在任何地方立足的资本,她再也不用仰人鼻息。 这笔钱,不是司行霈的施舍,也不是司督军的赠予,是顾轻舟的婚姻合理带过来的,真正属于她的。 有了这样的身份和财产,顾轻舟终于能把腰板挺直。 坏处嘛……当然也有。 对普通女人来说,离过婚再想在华夏高嫁就很难了,世俗不容。 这算是离婚的坏处了,顾轻舟却没放在心上。 她的未来,要么单身,要么跟司行霈,若是嫁给其他人,估计会害得丈夫全家不得善终——司行霈对其他人,可没有对司慕那样的容忍。 至于他司行霈,他想要娶顾轻舟的时候,是不会在乎任何流言蜚语的。 司慕离开之后,潘姨太特意来找过顾轻舟:“少帅他怎么走了?” “是去学习。”顾轻舟道,“少帅说日本的陆军学校,经验更适合咱们。” 潘姨太微微低垂了脑袋。 她略有所思。 顾轻舟看着她,没言语。 “少夫人,那我先回去了,以后少帅来了电报,您派人告诉我一声,让我知道他平安无事。”潘姨太道。 顾轻舟颔首。 潘姨太出了正院的门,手放在自己的小腹处,沉吟良久,最终什么也没说,转身离开了正院。 顾轻舟则端茶,慢慢抿了一口。 她看了眼潘姨太远处的背影。 顾轻舟是医者——用世俗的话,她是神医,她可以望其形知其病所在。她观察潘姨太的面色就知道:潘姨太怀孕了。 这种状况,从面上可以反应。 “怀孕了不告诉我,这是害怕我吗?”顾轻舟想。 不过,潘姨太的确应该害怕。若她生下的是儿子,就是庶长子,这是普通大家庭都要忌讳的,何况是军政府这等豪门。 “……姨太太那边的人,都要给我勤快点。若是有什么意外,我会用军法处置。”顾轻舟让副官去吩咐。 副官道是。 顾轻舟不会害潘姨太,却也要防止潘姨太自己作死,好好的把孩子给作没了。 既然怀了,那就生吧。 潘姨太是司慕领进门的,司家光明正大的姨太太,她有生孩子的权力。 别说顾轻舟已经和司慕暗中离婚,哪怕没有离,顾轻舟也不能剥夺潘姨太生育的权力,这是她和司慕协议婚姻时写下的。 她这边想着,那边就接到了电话。 “顾小姐!”电话里很焦急。 顾轻舟微愣。 已经很久没人叫她顾小姐了。她的同学朋友,都是叫她少夫人,除非是司行霈那边的人。 她神色一紧:“哪位?” “顾小姐,我是平城这边的参谋,师座知道了您中枪的消息,已经赶去了岳城,您快准备准备。”对方道。 顾轻舟耳边嗡了下。 司行霈终于还是知道了。 也如顾轻舟所料,他会怒气冲冲杀到岳城来的。 “二少帅早已离开了岳城,你放心。”顾轻舟声音微低。 电话里那头微愣,然后明显松了口气,道:“顾小姐,您自己也当心。” 顾轻舟嗯了声,挂断了电话。 她的伤口已经愈合了七成,只要不颠簸就不会出现大问题。 她沉吟。 司行霈应该是刚走不久,他肯定要七八个小时才能到岳城,除非他是飞…… 飞? 可岳城没有飞机场啊。 顾轻舟蹙眉,刚才应该问一句,司行霈是打算怎么过来的。 顾轻舟对副官道:“去买好船票,我想去香港走走。” 副官诧异:“少夫人,您这伤口……” 车子是不能坐的,容易颠簸,还是邮轮更加安全些。 暂时避开吧。 出了这种事,司行霈一定会把顾轻舟掳到平城去。 可顾轻舟还有她的计划。 “没事,快去准备吧。”顾轻舟道。 副官道是。 顾轻舟也不准备了,只是叫了两名可靠的副官随行,路上能照应。至于她自己,就无需旁人服侍。 简单拿了点行李,顾轻舟暂时把印章和钥匙交给义父保管,免得顾轻舟不在家时,耽误了军政府的事务。 木兰和暮山,顾轻舟让佣人送到洛水家。她收拾了藤皮箱,一个小时后就出门了。 她直接到了码头。 副官给顾轻舟买的是头等豪华船舱,还重新给顾轻舟换了自家带过来的干净被褥,屋子里摆了一束红玫瑰。 一进屋子,就有玫瑰的清香。 “你们去休息吧,我有事叫你们。”顾轻舟道。 左右的船舱,都被顾轻舟买下了,这样副官都可以休息,还能随时冲过来保护她。 去香港是一时兴起,为了躲开司行霈。 顾轻舟也听闻,香港很繁华,比岳城更加繁盛,她倒是想去见识见识。 她躺下,准备休息一会儿,却发现离开码头的邮轮,突然折回了码头。 顾轻舟大惊。 “不好!”她只感觉自己估错了司行霈。 司行霈知道她会溜的,故而他乘坐飞机过来,及早堵住了她。 城外的跑马场,成了临时的飞机降落跑道。 顾轻舟翻身下床,想要溜出船舱,逃到下面通铺暂时躲避,再考虑其他。 可打开房门,却看到了司行霈。 他身材高大,堵住了房门,似笑非笑看着顾轻舟:“挺灵活的嘛!这么能跑,是伤得太轻了吗?” 一个打横,已经将顾轻舟抱了起来,重重关上了舱门。 他气得想把顾轻舟扔到床上,又不知她到底伤得如何,故而轻轻放下了她。 司行霈居高临下看了她几眼,感觉她瘦了,比从前更加单薄了,心就像被一只手攥住,他疼得喘不过气来。 他坐在床边,轻轻抚摸了她的面颊。 顾轻舟则没有动。 逃不掉了,她也就干脆懒得逃,睁着眼睛,静静望向了他。 “疼吗?”司行霈开口,声音有种蚀骨寒意,似要把司慕千刀万剐。 顾轻舟笑了笑,坐起来道:“有趣了,司师座挨过那么多枪,不知道挨枪疼不疼?” 司行霈的脸色,瞬间冷若冰霜。 他当然知道。 就是因为知道,他才这般着急。 那种痛苦,他从未想过有一天会落在他的轻舟身上。 他更心惊的是,她承担那些痛苦的时候,居然所有人都瞒住他,让她独自一人。 “我看看!”司行霈低垂了头,没有再说什么。 他用力推倒了她的肩膀,让她躺下。 他听闻她伤在腹部。 司行霈想要掀起她的旗袍,可旗袍上下一个整体,不管怎么掀都不方便,他索性伸手解她的纽扣。 顾轻舟则按住了他的手:“我没事!” 司行霈道:“我看看!” 斜睨了她,“你这身子,哪一块肉我没看过、没摸过?” 顾轻舟眉头一紧。 “……现在就看不得了吗?”司行霈冷冽,迫不及待想要知道她伤得多重。 顾轻舟沉默,就是不松手。 司行霈发狠了起来,用力一扯,旗袍的银扣一颗颗剥落。 她平坦小腹的上端,果然见狰狞伤疤,鲜红的肉长了出来,与四周肌肤完全不同。 司行霈的小猫完美无瑕,却愣是添上了伤疤。 当然,在司行霈眼里,她仍是完美的,伤疤是军人的勋章,也是她的。 他低下头,轻轻在她伤疤处吻了下。 唇有点干,也有点温热,似灼热的火团,落在顾轻舟的肌肤上。 顾轻舟身不由己发颤。 “真没事,已经全好了。”顾轻舟伸手去推他,想要坐起来。 她突然却感觉有滚热的泪,落在她的肌肤上。 顾轻舟震住。 她急匆匆去抬司行霈的脸,果然见他眼眶已经红了。 顾轻舟的心,似被什么重击。 她愣愣看着他。 司行霈的唇就凑了上来。 这次,顾轻舟没有躲。 他的气息包裹着着他,他眼眶的热泪竟顺着面颊滑到了唇边,顾轻舟尝到了苦涩的滋味。 “他一定心疼极了。”她这么想,自己的眼睛也莫名其妙发涩。 这个世上,如今只剩下他这般疼她了。 顾轻舟的思绪很乱,乱到了真假难分的地步。 直到两个人滚入被中,他肌肤的微热紧贴着她,顾轻舟才发现,他们竟是回归到了从前的亲密。 他身上,又添了伤疤。 他肌肤滚烫,而她肤质微凉,像最上等的锦缎。 “不行,不行!”顾轻舟慌了起来。 他们还没有结婚。 司行霈却捧住了她的脸,轻轻柔柔的吻她。 吻着她的唇,缓缓下滑,是她纤柔的下颌。 “轻舟,你乖!”司行霈低喃,“我会轻些的,你不要乱动。” 他吻她的颈。 她的颈修长而嫩白,吻落上去,酥酥麻麻的,让顾轻舟浑身乏力。 她的心早已乱跳如鼓,脑袋中很懵懂,任由司行霈牵着鼻子走。 第501章 和好如初 司行霈的肌肤滚烫,而顾轻舟的肌肤微凉,似最上等的绸缎。 顾轻舟的脑子全懵了。 她稀里糊涂的。 司行霈很熟稔,他对她的身体更是熟悉。 在他的牵引之下,顾轻舟茫然一步步往前。 “不行,还不行.......”她气息微乱,快要到最后一步时,她还是想要临阵脱逃。 司行霈按住了她的肩膀:“轻舟,我等了你三年了!” 她觉得还有更重要的事。 他还没有告诉她,为什么要杀了她的乳娘和师父;他也没有和她结婚,明媒正娶;而且,她没办法证明,她之前的落红跟司慕无关。 一切,都那么不恰当。 顾轻舟挣扎了起来。 “不行,我做不到!”顾轻舟倏然清醒了般,她大声道,“司行霈,你还没有娶我!” 司行霈微愣。 他轻轻吻她的唇:“很重要?” “是,很重要。”顾轻舟道,“那是最重要的。你从前拿我当个玩意儿,我也认了。如今你若还这么做,我今后也只当你是在玩弄我。” 司行霈就停了下来。 不能为了自己一时痛快,让她留下芥蒂。 “好,我娶你。”司行霈道,“今天就跟我回去,我们准备结婚。” 顾轻舟没言语。 她突然反身,坐到了他身上。 司行霈微愣。 她低下头,轻轻吻着他的唇。 他方才的眼泪,是实实在在的,没有任何花哨。这个世上,只有他最疼她。 船舱里有洗澡间。 司行霈将她放在温暖的浴缸里,像从前那样,轻轻柔柔为她擦拭肌肤。 顾轻舟坐着,手有一下没一下撩拨着水纹,感受着水的温热。 司行霈淡淡笑了。 “.......还跟从前一样,像个孩子。”司行霈道。 他的手拿着巾帕,缓缓擦过她雪色胳膊。 顾轻舟则微微停下了手。 是啊,和司行霈在一起的时候,她简直像换了个人。 她有点稚气。 “什么跟从前一样,说得好像很多年似的。”顾轻舟低声,“也就是半年啊........” 也就是半年,这位自称孝女的顾轻舟,为了这个男人的几滴眼泪,把仇恨丢到了角落里。 她挺瞧不起自己的。 这种情绪,左右着她,她缓缓叹了口气。 她叹气,司行霈也叹气:“才半年吗?” 怎么感觉过了十年八年? 她不在他身边时,那种度日如年的滋味,司行霈深有体会。 “轻舟?”他低声喊她。 顾轻舟扬起脸。 浴室灯下,她沾满了水珠的面颊细嫩红润,眼波盈盈,像个勾人魂魄的妖精。 司行霈吻住了她。 “跟我走吧。”司行霈道,“明天在杭州下来,跟我去平城。” 顾轻舟没有言语。 她接过他手中的巾帕:“我自己来吧,你先出去。” 司行霈不同意。 他的手,再次滑到了她的伤口处。 那只稳固修长的手,有点轻微的颤栗。这种心疼,从他眼底倾泻,浓得化不开,沉甸甸落在顾轻舟的心头。 “真的不疼。”顾轻舟再次道,“我当时一直在昏迷。” “昏迷的时候,想我了吗?”司行霈眸光缠绵,“人自身的营卫,需要求生欲念的催动。我每次重伤,都会想着你。” 顾轻舟沉默。 她猛然伸了胳膊,环住了他的腰,将脸紧紧贴在他的胸膛。 “想了么?”司行霈固执追问。 顾轻舟喃喃:“不知道,我那时候昏迷着........” “嘴硬!”司行霈捏了捏她的脸,倒也没继续逼迫她。 洗了澡之后,司行霈为她擦拭头发。 她的头发仍是很长,浓密乌黑。额前浓浓的刘海养了小半年,已经有点长了,低垂在脸侧,一张小脸更加莹白。 她的眉眼,越发的娇媚。 顾轻舟穿着一件绯红色丝绸睡衣,睡衣袖子有点长,她的手脚拢在里头,有点孩子气。 她反复折手腕上的袖子。 “我不能跟你去平城。”顾轻舟认真道。 司行霈继续为她擦头发,动作很轻,当她似易碎的水晶娃娃般,一点重力气也不敢使用。 “.......你还没有告诉我,为什么要杀了我的师父和乳娘;我和司慕还没有正式公开离婚,我跟你去了,外人会说我私奔;你还没有跟我求婚。”顾轻舟道。 她一口气说了很多。 司行霈道:“借口!” 顾轻舟气结。 “不是借口。”顾轻舟道。 司行霈没有像从前那样,不管不顾将她掳走,甚至威胁她。 现在,他换了种更温和的方式:“轻舟,我会担心你。” “没什么可担心的。”顾轻舟道,“司慕离开了,岳城就是我的地盘,没人再敢伤害我。” 饶是如此说了,司行霈依旧不同意。 他不会再放开她。 “我去了平城,你可以每天和我在一起吗,时刻保护我吗?”顾轻舟问,“你想养只金丝雀吗?” 司行霈脸微沉。 他是很忙的,要不然也不会迟了这么多天才知道顾轻舟受伤的事。 他初到平城,一切都在草建。 那是他的地盘,以后就是他的根基,司行霈事事亲力亲为。 到了平城,顾轻舟名不正言不顺,只能整日闷在家里。 而他还不能时刻陪着她。 他现在每半个月抽空回一趟岳城,到了平城之后,他就未必抽得出这个时间。 人都需要被逼一逼的。 “我给你二十人。”司行霈道,“这次,你不许再借口换掉他们。你和司慕训练的人,根本顶不上用处。” 顾轻舟道:“好。” 只要能留在岳城就行。 经过了这次的重伤,顾轻舟想明白了,司行霈才是她的未来。 可师父和乳娘的死、自己的身份,她都希望妥善解决。 顾轻舟不是逼迫司行霈,而是未来他们要走一辈子。 很长很长的路,没有相互的信任和扶持,他们如何应对? 司行霈若不肯把师父和乳娘的事告诉她,就是对她始终存下了芥蒂。 这些,都是问题。 这些问题,不是随便往箱子里一藏就可以当看不见的。 顾轻舟太珍惜他了,太珍惜自己和他的未来,才会想把一切都弄清楚。 而且,顾轻舟还需要给督军一个交代! 这一切做完之前,她不会跟司行霈走。 “那我每天给你打电话,不许不接。”司行霈又道。 顾轻舟却蹙眉:“电话是转接过来的,万一有人窃听呢?” “不妨事,这个交给我。”司行霈道,“我过几天单独辟出一条线给你。” 顾轻舟道:“这太费事了。” 司行霈却不以为然:“我来做,你不用操心。” 第502章 加密的电报 顾轻舟在司行霈怀里沉沉睡去。 司行霈搂着她,能闻到她身上淡淡的清香,他心中格外踏实。 “要不要把实情告诉她?”司行霈也在心中问自己。 如果告诉了顾轻舟,顾轻舟会怎么做? 司行霈杀顾轻舟的师父和乳娘,这件事轻舟未必真的能原谅他,因为他们对顾轻舟的感情是真的,他们没有害过顾轻舟。 可他们是纽带。 一旦他们存在,就会有人来找顾轻舟,甚至拉顾轻舟下水。 司行霈也可以悄悄杀了他们的,只是那样的话,顾轻舟会花很多时间去找寻她的师父和乳娘,她不会任由他们消失。 到时候,她还是会知道,司行霈杀了他们。那时,她依旧会把现在的仇恨来一遍。 司行霈隐瞒,只是把这种仇恨延长,延长甚至发酵。 那时候,他不仅杀了顾轻舟的亲人,还隐瞒欺骗了她,两罪并罚,只怕再也得不到她的体谅了。 所以,司行霈选择了最简单的方法,一开始就把事情暴露出来。 “还是不能说。”司行霈轻柔抚摸她的头发,“轻舟,你就永远做顾公馆的小姐吧!” 永远是顾轻舟,人生会简单很多。 司行霈最擅长跟顾轻舟耗了。 他赖上了她,耗到她爱他,耗到她放弃仇恨,不久的将来,也会耗到她停止寻找真相,愿意跟他结婚。 男人需要耐心,耐心会让爱情水到渠成。 司行霈是个精明的狩猎者,他最擅长捕捉猎物了。 “轻舟!”他吻她的面颊,“要乖,不要再受伤了!” 这艘去香港的邮轮,是目前最豪华的。 顶层有餐厅、舞厅,甚至还有电影院。 顾轻舟早起时,司行霈不在屋子里,让顾轻舟微愣。 难道昨天的一切都是梦? 她站起来,发现司行霈的外衣还挂在衣架上,心突然就软了,也踏实了下来。 他还在这里。 顾轻舟去梳洗。 等她梳洗好了,换了件崭新的旗袍时,有人敲门。 顾轻舟开了门,司行霈推着餐车进来了,笑容俊朗对顾轻舟道:“司太太,过来吃饭。” 说罢,他牵了顾轻舟的手。 顾轻舟无奈笑了笑。 “怎么,不喜欢这样?”司行霈也笑,“过来。” 她走了过去。 被拦腰抱住,顾轻舟的整个身子都落入司行霈的臂弯。 “睡得好吗?”司行霈低声,缠绵悱恻。 顾轻舟嗯了声:“好得不能再好了。” 这是实话。 自从出事之后,这是她睡得最安稳的一觉。 每次睡在司行霈身边,那种诡异的安全感,就会让顾轻舟的睡眠格外香甜。他是效果最好的宁神静心药。 “真乖,今天气色是好了不少。”司行霈端详她,轻轻落吻。 他放下她,为她布菜。 司行霈把餐厅提供的早餐,全部照顾轻舟的喜好要了一份。 顾轻舟挑选来挑选去,居然只想吃蛤蜊蒸蛋。 “你也做过的,很好吃。”顾轻舟道。 司行霈就捏了捏她的鼻子:“还记得,算你有良心。” 两个人吃了早饭,司行霈想带着顾轻舟去跳舞。 顾轻舟却拒绝了。 “这船上有岳城的人,他们可能会认识我,这样不好。”顾轻舟低声。 司行霈道:“戴顶帽子。” “谁戴帽子跳舞?”顾轻舟失笑。 最后,两个人没有去跳舞,却是看了场电影。 在黑暗的电影院中,司行霈握紧了顾轻舟的手,生怕松开之后,她就会消失一般。 顾轻舟也察觉到了,她轻轻回握了司行霈的。 两个人依靠着。 中途,有副官走上前,低声跟司行霈说了句什么。 司行霈只是略微颔首。 顾轻舟则问:“出事了吗?” 他摇头:“没事。” 中午的时候,顾轻舟在房间里歇午觉,司行霈将她搂在怀里,又亲又吻。 顾轻舟任由他闹。 副官又来敲门。 一封电报递给了司行霈,司行霈看完之后,眉头微蹙。 一次两次这样,顾轻舟很清楚,的确是出事了。 “我们下去吧。”顾轻舟道,“反正我也不想真的去香港。” 司行霈道:“无妨。” “没事的,我们回去吧,你叫人去拍电报,让你的人来接我们。”顾轻舟道。 司行霈却很舍不得。 他胳膊收紧:“你要是一只猫就好了,我天天把你藏在口袋里,不管去哪里都带着你。” 顾轻舟低垂了羽睫,没言语。 很快,邮轮暂停,船长放下了小艇,顾轻舟和司行霈先下,副官们也跟着下。 他们下来之后,邮轮开走了。 约莫五分钟,后面一艘小型的船只开了过来。 顾轻舟和司行霈上船。 这艘船不大,也是蒸汽的马达,速度却慢了很多。 顾轻舟问司行霈:“是不是平城出事了?” “塌了一座铁矿。”司行霈微微蹙眉,“现在还不知伤情。” 顾轻舟愕然。 司行霈握住了她的手:“没事,我能应对。” “……会不会死很多人?”顾轻舟问。 “不会的,每次下矿都是十五个人。”司行霈道,“而且,这次塌陷有问题,我要回去处理。” 顾轻舟不再说什么。 黄昏的时候,他们俩坐在船尾处,落入的余晖把海面染得通红,到处都是海浪翻滚,一望无垠。 司行霈搂住顾轻舟的肩膀,望着波光粼粼的海面,道:“轻舟,我们的新房建在可以看海的山上吧。” 顾轻舟笑:“有这样的地方吗?” “当然有,我知道在哪里!”司行霈道。 顾轻舟不知可有这样的机会。 现在计划的越好,将来只不过是越伤感。 “能看海的房子,那自然是很好了。”顾轻舟道。 司行霈就记在心上了。 这天的晚餐,司行霈亲自下厨,为顾轻舟做了一桌海鲜宴。 顾轻舟吃得特别饱,有点撑。 “我给你揉揉肚子。”睡觉的时候,司行霈凑上来。 “不用。”顾轻舟连忙去躲,结果撞到了头。 司行霈将她搂住,小心翼翼揉按。 最终,他还是得偿所愿。 他一遍又一遍抚摸顾轻舟的伤疤,似乎想把它抚平,想让这些伤痛不曾存在。 他都舍不得,司慕竟敢如此混账。 船只第二天凌晨四点到了码头。 顾轻舟看了眼黑漆漆的天穹,对司行霈道:“你先回去吧,我知道你很着急,我自己回去即可。” 司行霈却坚持把顾轻舟回到了新宅门口。 到了门口,顾轻舟要下车时,司行霈却伸出胳膊,紧紧搂住了她。 “没事的,你过些日子再来看我。”顾轻舟道,“你有急事,就先去忙吧。” 司行霈吻她的唇。 他久久不肯松开。 两个人相依偎着,司行霈道:“轻舟,给我一个期限。” “这件事的主动权在你,你什么时候告诉我实情,我什么时候就考虑跟你走。”顾轻舟道。 司行霈沉默。 他最终什么也没说,转身离开了。 平城这次是大事,司行霈耽误不得,需得火速回去善后。 顾轻舟则回到了新宅。 她走入新宅,伤口莫名其妙隐隐作痛,耳边甚至听到了枪声。 这是后遗症,心里的伤还没有好。 “司慕已经走了,没事的。”顾轻舟如此告诉自己。 她也想知道,司行霈时常受伤,他是如何应对这样的后遗症的? 想着这些,顾轻舟就回到了卧房。 当天下午,顾轻舟接到了司行霈的电话。 “……我已经回来了,我的人今天出发,大概明天早上能到。”司行霈道,“电话也会叫人重新修专线。” 顾轻舟问:“铁矿那边,问题大吗?” “什么事也没有,别担心了。”司行霈笑道,“轻舟,我过几日叫人送图纸给你,你看着修改。” 顾轻舟微讶:“什么图纸?” “我们不是说,要盖一栋可以看到海的房子吗?” 顾轻舟了然,同时又道:“此事,没必要现在就打算,还有很多事没做呢。” 她师父和乳娘的死,他还没有告诉她。 司督军那边,顾轻舟还没有给出合理的交代。 司慕的赡养费,顾轻舟还没有拿到,因为时间没到。 “轻舟,你有时候固执得像个孩子。”司行霈低声,“那下次再说吧。” 他匆忙挂了电话。 顾轻舟独坐沙发,略微沉吟。 第二天上午,果然有二十人,乘坐两辆大车,到了顾轻舟新宅门口。 “顾小姐!”他们给顾轻舟行礼。 顾轻舟道:“不要叫顾小姐,这是司公馆的新宅,叫少夫人吧。” 为首的副官没有丝毫迟疑。 师座交给他们的任务,是无条件听从顾小姐的吩咐。 顾小姐让他们叫什么,那他们就叫什么。 “是,少夫人。”副官们道。 顾轻舟就把这些人,替换了之前的副官。 她心中莫名的安稳。 没过两天,副官送了电报进来:“少夫人,这是从日本回来的加密电报。这是密码本。” 日本? 现在顾轻舟认识的人,只有司慕在日本。 她拿过来,自己进行简单的翻译,一个小时之后就全部翻译出来。 的确是司慕发给她的。 这次,司慕在电报里,告诉了顾轻舟一件事。 一件很叫人惊骇的事。 顾轻舟拿到电报时,神色骤变,半晌才坐稳。 第503章 容貌相似 司慕远走日本,算是跟顾轻舟恩断义绝的。 可他还念着她,故而给顾轻舟写信。 “大阪街头遇蔡长亭与一中年妇人,妇人容貌酷似吾妻,万事当心,谨慎!祝平安!” 顾轻舟看到这封电报,神色全变了。 她不是意外蔡长亭,而是意外中年妇人。 “父母双全却劳燕分飞……”郭半仙曾这样说过。 那时顾圭璋还没死。 顾轻舟心中一直存了这件事,总想知道真假。 后来,胡同贤的夫人到了岳城,错将顾轻舟视为故友,还去拜访了顾轻舟的外祖父,总让顾轻舟深感蹊跷。 一桩桩一件件,顾轻舟搁在心底,不至于日夜忧思,却始终心存疑虑。 如今,司慕在日本看到一个和她容貌酷似的女人! 司慕的电报,写着“吾妻”,看似有点问题,实则暗含了他们的暗语。 顾轻舟也怕司慕到日本出事,有人冒名给家里发电报,故而和他有约定。 电报没有问题,的确是司慕亲自所发。 “蔡长亭果然没有死,他逃到日本去了。他认识一个像我的人,是我母亲吗?” “若她是我母亲,跟蔡长亭又是朋友的话,为何蔡长亭要置我于死地?若不是朋友,那他们又是什么关系?” “蔡长亭可知道司慕去了日本?司慕看到了蔡长亭,蔡长亭看到他了吗?” “司慕在军校,蔡长亭若是有军方背景,那么……” 顾轻舟独坐,这些思绪一点点在脑海中盘旋。 时间一点一滴过去了。 顾轻舟不能去日本,人生地不熟的,很容易就上当。 况且,那是蔡长亭,谁知道他到底搞什么把戏? “天气炎热,要注意防暑,盼平安。”顾轻舟也给司慕回信。 她的信里,同样用了暗语,让司慕能从短短几个字中,看出是她发的。 很快,司慕也给了回信:“我已入校,万事遂顺,勿念。” 还是司慕本人发的。 顾轻舟再次发出一封信:“若是吃不惯异国饭菜,趁着秋天未到及早返乡。” 司慕那边收到了,很快明白了顾轻舟的担心。 顾轻舟在问他,是否安全。 假如有生命危险,赶紧回来,不要成为蔡长亭的人质。 “吃住都好,铃木校长与我德国恩师是挚友,待我多为亲厚。”司慕给了回信。 他认识了铃木校长。 能在陆军士官学校任校长的,都是在军中地位很高的人。 司慕寻到了这样的庇护,蔡长亭根本无从下手。况且,司慕从来都不傻,他那时候只是在顾轻舟身边,失去了方向。 现在,他应该知道冷静了下来,如何应对。 顾轻舟也彻底放心了。 至于那个妇人…… 她最后去了封电报,叮嘱司慕不要轻举妄动,更不要派人去找跟她容貌相似的人,免得上了蔡长亭的当。 “派人去日本打探,会打草惊蛇,让蔡长亭留意到司慕,还是算了。若对方真是我母亲,她既无心寻我,或许是没感情不想见,亦或许是难言之隐。我贸然去找,她处境尴尬。”顾轻舟想。 心中就断了念头,以不变应万变。 转眼间到了六月中旬。 庭院的树木浓翠欲滴,投下树荫,阳光格外的耀目,明晃晃照着大地,把一切都晒得奄奄一息。 窗外的蝉,不知昼夜的嘶鸣,盛夏格外热闹。 顾轻舟回来之后,义父把印章和钥匙送还给了她。 她白天去药铺,也研读西医;黄昏时回来,去颜公馆吃晚饭。 当然,应酬也有。 岳城的名门望族,谁家嫁女儿、娶媳妇、办寿宴或者舞会,都会给顾轻舟下帖子。 顾轻舟去不去另说,若是哪天她心血来潮去了,就是极大的体面。况且,她是军政府的少夫人,敢不请她,以后在岳城也是寸步难行。 她可以不去,但你不能不请。 对于这种应酬,顾轻舟极其有分寸。 绝大部分八成的邀请,是不需要去的;一成的邀请,是可去可不去的;剩下的一成邀请,应该出席。 六月下旬,就有一桩这样的宴席,顾轻舟必须参加。 发出请柬的是李家——二师长李明居的太太发的请柬。 “少夫人,我家长孙这个月十八日满月,请您喝满月酒。”李太太笑道。 李明居的长孙都出世了。 他是军政府的要员,是司督军的左膀右臂。 长孙是家族很重要的成员,这样的满月酒,会办得很隆重。顾轻舟不去,司家就没人出面,到时候会引发猜测,以为军政府不信任李明居。 万一李明居也如此想,就麻烦了。 李明居在军中有威望,他若是想脱离岳城,此前是个好机会,毕竟两位少帅都不在,督军也不在。 为了笼络人心,为了给李明居面子,顾轻舟是一定要去的。 “好,我一定会去的。”顾轻舟接下了请柬,就叫人准备了满月礼,先送到了李家。 她的满月礼很丰厚。 她这边刚送完礼,那边司督军也打电话给她:“轻舟啊,李师长的孙儿满月,他给我打了电话。我不回去了,你去喝杯酒。” 顾轻舟笑道:“我知道的,阿爸,我已经送过礼了。” 司督军满意道:“那就好。” 然后又问了顾轻舟的枪伤,“可全好了?” “已经全好了。”顾轻舟道。 司督军道:“那个逆子,我会收拾他的,等我忙完了这阵子,叫人去把他抓回来。” “阿爸,学习很重要,还是别打扰他。‘政治学西洋、军事学东洋’,我已经不止看一个主笔这样说了,看来日本的军事真的值得我们学习。”顾轻舟道。 司督军不以为然:“那些报纸的主笔,全是酸腐文人,就会纸上谈兵。倭人的军事,有什么值得学习的?” 顾轻舟笑。 司督军也笑了笑:“不过,你们年轻人的思想更时髦派,他想学就让他去学。你一个人在家,害怕不害怕?要不然,我让芳菲回去陪你?” 顾轻舟忙说没事,又道:“家里还有潘姨太呢,不是我一个人。” 司督军就不再说什么。 只是,他对司慕这么早娶姨太太的事,始终不快。 司慕结婚都没有满一年,如此快就弄了个姨太太回来,这叫不成体统! 再怎么着急,也应该等顾轻舟先生下儿子再说。 总之,想起司慕,司督军就很糟心,不愿意多谈,那潘姨太什么样子的人,司督军半句也不想问。 “在家里照顾好门庭。”司督军最后道。 顾轻舟低声道是。 她原本就打算去李家宴席的,有了司督军这番叮嘱,顾轻舟更是要去的。 她去了趟颜家,问颜太太和颜洛水可要同行:“李家我还没有去过。” “我们是要去的。”颜太太笑道,“我跟李太太有点交情,前些日子还一起摸牌呢。” “那我跟您坐一辆汽车。”顾轻舟笑道。 颜太太说好。 颜洛水和谢舜民也准备去的。 “……我开印刷厂和书局,李家的二少爷是开报社的,他想找我印刷他的报纸,我们还算有点生意来往。”谢舜民道。 颜洛水满眸含情看着谢舜民。 谢舜民悄悄握她的手。 顾轻舟全看见了,又是高兴又是羡慕。 到了六月十八日当天,顾轻舟跟着颜家众人,去了李师长家。 李家的长孙白白胖胖的,非常可爱。 “少夫人,您可要抱抱他?”李太太小心翼翼问,似乎很想顾轻舟抱,又怕顾轻舟不乐意,当众不给她面子。 顾轻舟看在眼里,高兴接过来:“来,给我。” 顾公馆的四姨太生过顾纭,顾轻舟也抱过的,知道怎么抱小孩子。 果然,她很娴熟把李家的长孙抱在怀里。 众人纷纷围上来。 顾轻舟总感觉有道目光落在她脸上,阴寒恶毒。 这种感觉,让她芒刺在背。 她顺着目光望过去,却又找不到。今天到场的客人,九成顾轻舟都不认识,也不知道谁怨恨她。 “……借少夫人的福气。”李太太在旁边笑道。 气氛很热闹。 顾轻舟收敛心神,笑盈盈应酬着眼前的,没有再去特意寻找什么目光。 只是,她的余光还是能感受到。 “要活泼健康,快快乐乐长大。”顾轻舟道。 抱了一会儿,才把孩子递给了李太太。 一切看起来都很和谐。 坐席的时候,顾轻舟悄声跟颜洛水低语:“你留意下,看看可有人特意盯着我瞧。” “怎么了?”颜洛水吓一跳。 “没事,就是感觉总有人盯着我,目光不善。”顾轻舟道。 颜洛水会意:“我帮你看着呢,没事。” 宴席一派和谐。 直到宴席结束,也没人上前挑衅,说什么不好的话。 每个人都很恭维顾轻舟。 而顾轻舟,从头到尾都知道,有个人像毒蛇一样的目光,在暗中窥探她,吐着蛇信,伺机扑过来咬伤她。 顾轻舟的身份贵重,大家都会注意她,她稍微动作,都会引起猜疑,故而她也不好私下里乱找。 结束之后回家,她问颜洛水:“看到什么了吗?” 颜洛水摇摇头:“我很留心啊,还叫舜民也留心。没有的,似乎没什么人恶毒看着你。不过,大家都在看你的脸色。” 顾轻舟沉思。 她敏锐,却不是草木皆兵。 既然颜洛水没看到,顾轻舟也不想他们担心,笑道:“那是我想太多了,没事的。” 第504章 缠绵私语 暮色四合,清澈琼华从窗棂照入,地上似凝了层薄霜,添了夜的清凉。 窗帘摇曳,徐风丝丝缕缕,撩拨着餐桌上的亚麻色桌布。 顾轻舟还在沉思,电话就响起了。 司行霈的声音,透过电话线传过来,似乎不那么清晰。 “……这么热的天,吃得下饭吗?”他问顾轻舟。 这么远打电话,就是问如此琐事? 顾轻舟嗯了声,心思还在白天的宴会上,并未回神。 她情绪低落。 “吃了什么?”司行霈又问。 顾轻舟道:“你可有事?” “我没事。听你这口气,你倒是有事。”司行霈声音低醇,“告诉我,你怎么了?” 顾轻舟沉吟了下,就说了实话。 她说“我没事”等敷衍的话,会让司行霈更担心。 他有正事,顾轻舟也有,没必要让他再次赶回来,给彼此添麻烦。 她跟司行霈说起了李家的宴会。李明居家的宴请,岳城很多的巨贾名流都去了,全是岳城有头有脸的人物。 顾轻舟平日里交际乏乏,认识的人屈指可数。 她得罪的人不少,记恨军政府因此而记恨她的人也有,只是都藏在心里。 她实在找不到那个明面上记恨她的人。 “……今天没有看到董夫人,肯定不是她了。”顾轻舟道,“其他人,我就不知道了。” 沉默了下,顾轻舟叹气,“我太多心了。上次去见宋医生,宋医生说,英国的医界有种说法:枪伤之后人容易出现一种应激障碍,就是会无端夸大自己遇到的危险。 司行霈,我之前很相信自己的判断,一有危险就极其警觉。可今天我让洛水去瞧,她什么也没看到,我担心是我多心了。我可能生病了,病在心里。” 她如此说,司行霈会担心。 其他人也会担心。 可顾轻舟想说一说,她憋在心中会更难受。 上次宋医生就说,让她小心应激障碍,别给自己太大的压力。一旦出现了,需要跟宋医生聊聊,宋医生会教她一些简单的处理策略。 电话那头沉默了。 “轻舟,我受过很多次枪伤,我从来没有出现过幻觉。”司行霈道,“你整天提心吊胆吗?” “不啊,我很正常。”顾轻舟道,“我就生活在这房子里,司慕就是在这里开枪的,可我并没有恐慌,心里很平静。” 司行霈嗯了声:“那就是有危险了,而不是你的心中魔障。轻舟,哪怕你不相信自己,也要相信我。我说你没事,你就是没事!” 顾轻舟倏然心情微微放松了。 司行霈的话,似乎给了她极大的安慰。 顾轻舟的摇摆不定,其实没那么强烈,所以有个人扶她一把,她就能站稳了。 她还是相信自己的预感。 宋医生也说了,并非每个人都有这种心理障碍,随着司慕的离开,顾轻舟没有恐慌,她应该没有。 她笑了笑。 “好点了吗?”司行霈在电话那头问。 顾轻舟眉头舒展,轻轻舒了口气:“好了很多。” “乖!”司行霈也欣慰,然后低声喊她,“轻舟?” “怎么?” “很想你。”他道,声音更加低了,似乎疲倦阖眼,想象依靠着她的样子。 顾轻舟的心,微微缩了下。 “可想我?”半晌,见电话这头沉默了,他问。 顾轻舟道:“不知道。” 司行霈气笑了:“顾轻舟,你又讨打了!” 最会放狠话的就是他,最疼她的也是他了。 顾轻舟道:“我要休息了,再会。” 她挂了电话。 夜这么长,真说出什么来,只怕彻夜难眠的思念他吧? 她手按在话筒上,久久没有挪开。 为了验证自己的猜测,顾轻舟接下来三天,都去找颜洛水和颜一源玩。 除了谢舜民要忙事业,他们四个人都很闲,故而四下里闲逛。 他们去打网球,去看电影,去骑马又去看赌马,还去了趟邮轮上吃特色晚餐;晚上则是各大舞厅。 这些纨绔公子的吃喝玩乐,颜一源门清,带着她们三个女子,很娴熟赶各种场子。 “阿静,你姆妈的坟修好了?”顾轻舟问。 霍拢静道:“早修好了。” 又道,“我这次回去,阿哥顺便让我负责修了旧院。要不,你们跟我去乡下避暑吧?” “不要不要,苏北的夏天也热,还不如岳城!”颜一源拒绝。 他主要是嫌弃乡下没什么玩乐的。 霍拢静就捏他的脸,顾轻舟和颜洛水看得乐不可支。 和上次相比,霍拢静的情绪已经完全好转。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她回乡那段时间,到底是去做了什么,顾轻舟等人全不知道,霍拢静也不肯说。 看得她笑靥如花,顾轻舟明白:“阿静的事情解决了。看着她松口气的样子,估计是彻底解决了。” 顾轻舟如此想着,也替阿静高兴。 这天回家,吃了晚饭,顾轻舟和霍拢静出门。 霍拢静没有上车,而是陪着顾轻舟走到她的新宅。 “你这两天,天天往外跑,不太像你的性格,你没事吧?”霍拢静问。 她很敏锐。 顾轻舟道:“我在求证一件事。” “什么事?” “我感觉有人在跟踪我。”顾轻舟道,“我想知道是谁,为什么找我。” 霍拢静神色微凛,停住了脚步。 “没事。”顾轻舟笑,拉着她往前走。 霍拢静唇舌不由自主发干,她声音也沉:“要当心,别被人打了黑枪。你是军政府的少夫人,少帅又出去学习了,如今你是当家做主的,肯定有枪口对准了你,你不应该出门。” 顾轻舟想了想,觉得没那么复杂。 那天在场的,多半是女眷。 想对付她的,也应该是个女人。 顾轻舟笑了笑:“阿静,我会照顾好自己的!” 霍拢静握紧了她的手。 她这个动作,让顾轻舟有点诧异。这个瞬间,顾轻舟感觉霍拢静在向她承诺:不管发生什么,她都会帮助顾轻舟的。 顾轻舟回神,笑了笑,也握紧了她的。 “轻舟,我也挨过枪。”霍拢静道,“不止是挨枪,也挨过很多打。可是我一点也不怕,我哥哥在我后面呢。你也别怕,我在你后面呢。” 顾轻舟眼眶微热。 “嗯,我不怕!”顾轻舟道。 她站在门口,目送霍拢静离开。 路灯的光,把霍拢静的背影拉得修长。她高挑的个子,随着岁月的暗换,已经脱去了青涩,有了婀娜的曲线。 行走间,女子的风姿绰约。 临上车时,霍拢静回眸,冲顾轻舟微笑点头。 笑容灼目。 顾轻舟惊叹:“阿静这样漂亮!” 她记得从前别人评价霍拢静,总只是给个普通的印象。 可能是她那时候常愁眉苦脸吧? 霍拢静和顾轻舟告辞,回到了霍公馆。 在门口的时候,她遇到了霍钺。 “阿哥……”声音戛然而止,因为他看到她哥哥身后的男人了。 那个人很高,孔武粗壮,脸上没有半分表情,似冰雕的一样。他的胳膊非常有力,将人轮起来往地上摔,挨摔的人浑身骨头都散架。 霍拢静的唇微微发白。 霍钺留意到了,却装作若无其事,笑道:“回来了?” “嗯。”霍拢静道。 她站稳了脚步,后背挺得笔直,整个人有种凌厉。 第505章 心魔 霍拢静很害怕,霍钺看在眼里。 这样的害怕,会让霍拢静方寸大乱,霍钺觉得,她应该要克服这点心魔,毕竟过去那么多年了。 正巧锡九出门,迎接霍钺:“老爷, 今晚有艘船……” 霍钺就对身后的人道:“送大小姐回房吧。” 霍拢静神色骤变。 那男人倒是没什么反应,依旧冷若冰霜,道了句是。 霍钺和锡九一边说正事一边往书房去。 霍拢静站在大门口。 她知道,她哥哥不希望她活在恐惧里。越是恐惧的人,越要去接近他、了解他,才能无所畏惧。 霍拢静抬脚往里走。 路灯下,身后有影子投过来,寸步不离跟着她。 “你很怕我?”身后的人,突然问。 霍拢静脚步微顿。 她转过身,想要扬起脸告诉他,她什么也不怕。 若不是霍家庇护,若不是霍拢静带人去周旋,他现在已经死了,是霍家救了他,霍钺帮助了他。 他的自由身,是霍家帮他争取的。 现在,霍钺让他在身边做保镖,亦是一种器重。 他是霍家的家奴,凭什么怕他? 霍拢静扬起脸,看着他。 看到他的眼睛,那么深邃阴寒,他脸上的线条都是冰冷的,他像个杀人机器一样残忍,霍拢静的大话都咽了下去。 “滚开!”她终于道,然后拔腿就跑,气场全无。 她害怕这个人! 霍拢静不知道这个人的姓名,当然她以后也不想知道。 霍钺的父亲跟舞女一夜风流,有了霍拢静。 她一生下来,霍家就不肯认她。 父亲病逝,生母拿她换钱。 她从三岁开始就被卖,一开始是被卖在戏班里。从一个戏班被卖到另一个戏班,辗转到了很多地方。 她八岁那年,被另一个戏班买了去,却不是教他们唱戏。 他们把买来的三十几个小孩子,全是七八岁大的,放在雪地里冻。 冻死了的喂狗,活下来的才给饭吃。 霍拢静活了下来。 后来在无数的日子里,霍拢静都宁愿那天晚上被冻死。 她开始接受训练。 从八岁到十四岁,她一直接受很严格残酷的训练。 霍拢静其实比颜洛水和顾轻舟都要大三四岁,这点她自己没说过,她也知道她的朋友们不在乎。 那个男人,是她的教头。 他们是一对一的教。 霍拢静浑身的骨头,被他打断过无数次。 有一次,她实在累了。那天正好是用刀互搏。能坚持一个小时,才可以活下去。 一个小时之前失败,都可以直接被教头杀死。 霍拢静求死,五分钟就放弃了抵抗。 依照规矩,她会被处死。 结果那男人一刀扎下去,却刺偏了,没有刺中要害。 霍拢静包扎之后,两个小时就下地了。 她听到了场地里有牛皮鞭打在肉上的声音,就站在窗口看。 她看到了这个人。 这个人正在挨打,因为他有意放水,故意刺偏霍拢静,训练失去了他的专业,他被打了三十鞭,鞭鞭见血,皮开肉绽。 霍拢静却感觉痛快。 原来,他也要挨打。 她做得不好,他会打她;可如果他犯错了,上面的人也会打他。 那天,她高高兴兴养伤,半夜的时候,却有人偷偷从门缝里塞了一个牛皮袋给她。 是温热的牛乳。 牛乳是他们难得一见的滋补品。 霍拢静愣在那里。 “喝下去!”他说,声音冰凉。 又过了半年,他突然问霍拢静:“你想走吗?” 霍拢静大惊,不知何意。 他却说:“我听到消息,有人在找一个女孩子,应该就是你。你若是想走,我可以帮你。” 霍拢静觉得他在试探。 可最终,他还是帮助她,离开了那个魔鬼一样的地方。 霍拢静逃走了,他因为身手了得,算是最厉害的杀手,他还有利用价值,没有被处死,只是被折磨了半个月,生不如死。 他的左手,坑坑洼洼的看上去很可怕狰狞,那是因为当初活活被一块块削去了肉。 霍拢静以前一直在想,他这种冰冷残酷毫无人性的东西,为什么会帮助她逃走? 现在她知道了,因为他也想逃。 他知道霍拢静的哥哥是霍钺,将来能帮助他,他在卖人情给霍钺。 霍拢静一看到他,就会情不自禁想起那些噩梦一样的日子。她想要杀了他,一刀毙命。 可她打不过他。 而且,哪怕他目的不单纯,他的确是救了她,他是她的恩人。 在训练的时候,她见过无数个求死的同伴,真的死在教头手下。她也有过数次求死的心,却每次都被他放过。 当然,换来的结果就是他被狠打一顿。 说起来,不管是训练中刻意的放水,还是后来帮助她出逃,他都救过霍拢静的命,霍拢静下不了手。 霍钺救了他,将他放在身边时,霍拢静整个人都要崩溃。 “为什么要把他放在身边?”霍拢静对霍钺道,“让他走,我不想看到他!” 霍钺却只是道:“别怕阿静,每个人都有心中的魔障。你的魔障不除,迟早要被人利用。” “没有他,我就没了魔障!”霍拢静痛苦道,“阿哥,你杀了他吧,他没有感情的,他也许就是故意出逃蛰伏在你身边。你对他再好都没用,他是尸体一样的,他只会杀人。” 霍钺安静看了眼妹妹。 霍拢静额角有细汗:“阿哥,你别以为可以收服他,你做不到的。他从三岁就被卖到那个鬼地方,他的思想是麻木的,他跟畜生一样,不会被你感动的!” 霍钺问:“你怎么知道他三岁就被卖到那里?” “他自己告诉我的。” “他为什么会告诉你这个?”霍钺又问。 霍拢静一愣。 为什么呢? 她脑子有点乱。 她好像记不起了。 半个月下来,霍拢静心情慢慢平复了,只是不能看到他,一瞧见他,她就不受控制想要杀人。 霍拢静急匆匆跑回了自己的院子,给颜一源打电话。 “怎么了?”颜一源笑问,“是不是饿了?我们去吃宵夜好不好?” 霍拢静忙不迭点头:“好!” “我去接你啊!”颜一源高兴极了,“你等我啊,阿静。” 霍拢静深吸几口气,让情绪平复下来,这才出门。 出门的时候,看到那个人还站在树荫之下,霍拢静吓了一跳。 “大小姐。”他这样称呼她,声音冰凉,“我送您出去。” “不用。”霍拢静道。 他却亦步亦趋跟着。 霍拢静强迫自己脚步镇定,可还是一路小跑,到了大门口。 “告诉我阿哥,我有事出去了。”霍拢静道,“回去吧。” 那人却没动。 “你敢阻拦我吗?”霍拢静倏然发怒,转身厉喝。 那人高大如山,稳稳站在那里,表情也没动一下,道:“不敢。” 霍拢静找不到对手,一口气全憋在心口。 颜一源的汽车,一个小时后才到霍公馆门口。 霍拢静迫不及待上了车。 颜一源哈哈笑:“阿静,你看上去好饿啊。” 霍拢静心中,就似被照进来阳光,温暖而明媚。 就连颜一源这傻乎乎的不谙世事,霍拢静都觉得真好,他每一样都好。 “真的好饿。”她道。 从后视镜里,霍拢静还能看到那像山一样高壮的男人,站在阴影里,像个魔鬼。 颜一源去吃了宵夜,还叫人送一份给他姐姐姐夫,以及顾轻舟。 顾轻舟接到外头送过来的宵夜,哭笑不得:“一定是五哥。” 那个时候,她正在听副官回禀这几天的情况。 “是这个人。”副官道。 顾轻舟拿到了一张照片:女人的照片。 照片上的女人,穿着银红色绣牡丹花的旗袍,秾艳俏丽。 “这是谁啊?”顾轻舟舀了一勺颜一源叫人送过来的乌鸡汤,慢悠悠喝了,问副官。 这些副官是负责情报的,也是司行霈那边的人,很干练。 他低声告诉顾轻舟。 这个女人的姓名、年纪,家庭情况,一一告诉了顾轻舟。 顾轻舟听完之后,恍然大悟:“我没有见过她,却听说过她的,原来她这般漂亮!” 又问,“这几天,她一直派人跟着我?” “是。”副官道。 顾轻舟颔首。 就在这时,客厅的电话再次响起,是司行霈打过来的。 顾轻舟接了起来。 司行霈问她如何了。 顾轻舟就把今天查到的消息,告诉了他。 “……怎样?我就说了,我的女人怎么会有心理障碍?若是有,早就该有了。”司行霈笑道。 顾轻舟没有答应,亦没有反驳,她沉默了下。 司行霈又问她:“打算怎么办?” “自然是要以牙还牙了。”顾轻舟的声音很轻,宛如这六月的夜风,凉丝丝的却沁人心脾。 司行霈道:“真乖!” 顿了顿,又道,“你是不是在吃东西?” 顾轻舟嗯了声。 司行霈问她吃什么。 就宵夜这个问题,他跟顾轻舟扯了半天。 东拉西说,就是不肯挂断电话,为的是多听听顾轻舟的声音。 顾轻舟心中软了大半。 后面司行霈问她,想他了吗?她原本要说没有的,后来却顺从了自己的心意,低声说了句:“嗯”。 司行霈大笑,说她:“真小气,半点亏也不肯吃。” “下次再聊。”顾轻舟略微尴尬,先挂断了电话。 挂了之后,惆怅了片刻。 她拿起那张照片,强迫自己把思路给转回来,不要再想司行霈了。 第506章 顾轻舟的声望 六月下旬的岳城,更加炎热了。 炎热中,带着湿闷,重重压下来,叫人透不过气。 顾轻舟每天早起出门,去趟药铺,偶然也会去教会医院。 艾诺德医生带着她熟悉西医系统。 他们正在合力完善,让中医和西医都有立足之地。 “中医的妇科,可以更深入的发展。”艾诺德道,“而且,中成药的效果非常棒,为何不放弃草药煎水这种陋习,直接全部制成成药?” 顾轻舟觉得他言之有理,可全部放弃也不可能。 “我会邀请中医名家,开一次中药大会,时间安排在十月份,不冷不热最为恰当。”顾轻舟道。 艾诺德颔首。 两个人讨论了很久。 “太闷了!”顾轻舟晚上回到家,都是一身的汗味。 更烦的是,洗了澡也热,头发吹干了还是一股子汗气,擦了半晌也是黏着的。 “去年夏天是怎么过的?”顾轻舟回想了下。 那时候,好像没这么烦。 也许心烦气躁的,是顾轻舟而已。 这种热浪覆盖之下,不少人中暑,何氏百草堂门口煮了甘草解暑汤,还加了冰糖,免费给路人解渴,又赢得了不少的口碑。 她这天回来,洗了澡之后,佣人对她道:“少夫人,颜总参谋给您打电话了。” 电话,是指楼下客厅的电话,不是司行霈单独辟出来的那条线。 若是电话响了,佣人会接。 “知道了。”顾轻舟颔首,给义父回了电话。 义父在电话里道:“轻舟,最近很热,军医解暑的药不够,你开个手谕给我,增加解暑药的军需。” 顾轻舟道:“要不要我送些甘草汤,给军营里的人当水喝?” 颜新侬自然说好。 顾轻舟就开了两份手谕。 第一是采购大批量的西药降温解暑,第二是采购大批量的甘草汤中草药,包括冰糖。 结果,甘草汤更受将士们的喜爱。 “……甘草原本就有点甜,还放了冰糖,谁不爱喝?”颜新侬笑道。 效果是极好的。 最热的四五天,驻地中暑的将士,比去年减少了七成。 这叫防患于未然。 颜新侬很高兴,告诉顾轻舟道:“驻地的将士都夸少夫人妙手仁心。” “一味甘草解暑汤而已。”顾轻舟失笑。 “既能解暑,又好喝,这叫投其所好。你给的东西再少,投其所好也会叫人感激;否则金山银山也难动人心了。”颜新侬道,“轻舟,你现在很得人心,可惜……” 可惜离婚了。 顾轻舟这威望,已经远远超过了司夫人,甚至超过了司慕,她将来可以做岳城名副其实的第一夫人。 “义父,这都是我应该做的。”顾轻舟急忙打断他,不想他多提离婚的事。 颜新侬笑笑。 到了六月末,岳城下起了暴雨。 暴雨倾盆,落在地面上,撩起一层轻薄的水烟,水帘般笼罩着岳城,视线也变得模糊了。 雨滴如断珠,从屋檐下滚落。 顾轻舟坐在餐厅的餐桌前,看着副官递给她的情报。 “……医院?”顾轻舟抬眸,看了眼副官。 副官道是。 想要害顾轻舟的人,居然收买了医院的领导,那个女人这些日子时常在医院出入。 顾轻舟喃喃:“果然,有钱能使鬼推磨。” 她顿时就想到了对方的下一步了。 实在太容易猜了! 既然走到了这一步,对方这是想逼死顾轻舟的。 顾轻舟的处境很危险。 “少夫人,要不要提前去把人抓起来?”副官问。 顾轻舟摇摇头:“不用了,现在去抓人,出师无名。” 副官很担心。 顾轻舟则气定神闲。 既然对方用计,顾轻舟就会将计就计。 “最近几天,估计还是要去医院。”顾轻舟想。 雨声嘈杂,庭院的芭蕉树,宽大的绿叶已然被打破,坠落满地。花坛里的鲜花,亦是狼藉不堪。 顾轻舟慢腾腾喝茶。 良久,她才对副官道:“拿了纸笔给我。” 副官道是。 顾轻舟接过来,伏案写了几个名字,交给了副官:“把这些人,全部给我请到医院去!” 副官道是,丝毫不质疑。 顾轻舟继续沉思。 这场雨,一直下到了翌日清晨。早起时,庭院全是泥土的芬芳,空气清新宜人。不管是树叶还是屋脊,都被洗刷得干干净净。 那翠绿的叶子,干净得能泛出光,似翡翠般。 后花园的狼藉,早已被佣人打扫干净,小路上的雨花石,越发色泽斑斓。 顾轻舟想:“今天会有事情的。” 她知道要开始了。 吃过早饭,副官进来,低声禀告顾轻舟:“少夫人,全部安排妥当。您要我请的十个人,全部请到了医院。” 顾轻舟点点头:“很好。他们如何,肯配合吗?” “他们听说是军政府的,不敢不从。”副官如实道,“有两位比较强悍,非要知道什么事,也被属下说服了。” 顾轻舟再颔首。 配合就行,甭管是否愿意了。 “办得很好。”顾轻舟再次赞许。 副官退了下去。 这天,顾轻舟刻意给对方一个机会,就在家中等待。 骄阳升起,洒在地面上,树梢泛出晶莹,积水的翠叶更加璀璨。 顾轻舟坐在沙发里,翻看西医书籍,看得很入神。 门口传来了脚步声。 两位容貌七成相似的女子,缓步走了进来,高跟鞋踩在青石板上,嘀嗒声似轻缓温柔的乐章。 顾轻舟抬眸,就看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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