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潘姨太,以及潘姨太的妹妹。 她从未见过潘姨太的妹妹,只因容貌太像,一看就知她们是姊妹俩。 潘姨太的继母,也是她的姨母,所以继母生的女儿,和潘姨太很像一母同胞的亲姊妹。 “少夫人。”她们俩进来,态度恭敬温顺,向顾轻舟见礼。 顾轻舟笑着起身。 让佣人端了茶,顾轻舟才细细打量潘姨太的妹妹。 潘姨太介绍道:“她叫颖儿,比我小四岁。” 顾轻舟笑道:“果然很漂亮,像潘姨太。” 一口气夸了两个人。 潘颖就悄悄看了眼顾轻舟:这位少夫人生得美丽,容貌有些妖娆,态度却很和善,丝毫没有倨傲之态。 “……带潘小姐过来,是有什么事?”顾轻舟夸完了,开门见山问。 潘姨太道:“少夫人,我可能有了身孕。” 说罢,她紧张盯着顾轻舟。 顾轻舟脸上,出现了潘姨太预料中的吃惊,却没有看到半分戾气。 “真的?”顾轻舟扬眉而笑,笑容绚烂瑰丽,给她原本就妩媚的面容,添了潋滟华采。 少夫人真好看,比自家姐姐更有风情!潘颖在旁边想。 “是。”潘姨太心中打鼓。 “真是好事,要为家里添丁增口了。”顾轻舟发自内心觉得这件事不错,笑容就越发温柔。 “我会给少帅发电报,也会给督军和夫人说一声。你安心养胎,有什么想要的,只管告诉我。”顾轻舟道。 潘姨太瞧着她的模样,真像没有半分芥蒂的。 如此,潘姨太反而更加不安了。 “不可能的,顾轻舟怎么会不介意?”潘姨太心想,“她如此不动声色,真可怕!” 潘姨太越发肯定了顾轻舟的奸诈,一瞬间汗透脊背。 “……少夫人,我想去趟医院。听说现在的西医院,可以检查胎儿是否安稳。”潘姨太道。 “这是应该的。别说现在了。就是从前的世道,怀胎了也要请大夫诊脉安胎。”顾轻舟笑道。 她很好说话。 她越是这般从容,潘姨太越是觉得她心怀叵测。 顾轻舟也觉得,有时候真心是换不来真心的。 她的笑容没有半分减轻,道:“今日天气不错,热气还没有起来,咱们现在去?还是,潘姨太想何时去?” 潘姨太来找顾轻舟,自然就是想现在去的。 闻言,潘姨太立马道:“现在去,自然是最好的。” 顾轻舟吩咐副官去备车。 她想起什么,道:“我回头还要去何氏百草堂,给你拿些滋补的药材回来。唐副官,准备两辆汽车。” 副官道是。 潘姨太在后面道:“少夫人,去陈家桥路的教会医院,可以吗?我听人说,那家医院的妇幼科最好。” “好,听你的。”顾轻舟道。 潘姨太大大松了口气。 顾轻舟答应得这么干脆,省了很多的麻烦。 潘姨太心中安静下来。 哪怕顾轻舟再聪明,她也不可能神机妙算吧? 时间是自己选的,地点也是自己选的,顾轻舟还能翻出什么大浪来? 潘姨太可是很清楚的知道,顾轻舟跟陈家桥路的教会医院没交情的。 “应该没事的。”潘姨太对自己道。 顾轻舟就跟潘韶姊妹分开坐了。 很快,汽车准备好,大家各自乘坐汽车出门。 顾轻舟领头,潘韶姊妹俩在汽车随后,直接往陈家桥路的教会医院去。 潘颖今年不过十六岁,到底不够老练,很紧张问潘姨太:“姐姐……” 潘姨太瞪了她一眼。 司机可是顾轻舟那边的人。 潘颖立马敛声。 汽车到了医院,潘姨太的妹妹先下车,搀扶潘姨太的时候,脚崴了下,连带着潘姨太也跌倒了。 “哎哟,哎哟!”潘姨太厉声大叫,“好疼!” 她紧紧捂住了肚子。 四周的人,全部看了过来,包括顾轻舟。 第507章 想要报仇? 潘姨太的妹妹搀扶潘姨太下车,结果自己崴到了脚,连累潘姨太一起跌倒。 跌倒之后,潘姨太大呼疼痛,引得众人纷纷顾望。 顾轻舟刚刚下车。 “愣着做什么?”顾轻舟急忙对副官道,“快去扶潘姨太。” 副官上前。 潘姨太疼得直不起腰,哭得厉害:“怎么办啊少夫人,我的孩子要没了!” 顾轻舟顺着她的意思,对副官道:“快,送到医生那里去。” 副官就说了句得罪,然后打横抱起了潘姨太。 同时,潘姨太的妹妹潘颖亦吓坏了,又扭到了脚,站立不稳。 顾轻舟要搀扶她,她忙说:“不敢不敢!” 顾轻舟是少夫人,潘颖觉得她身份尊贵,不肯让她搀扶,顾轻舟亦明白,只给副官使了个眼色。 于是,另一个副官搀扶潘颖。 “挺好的,计划安排得很周密。”顾轻舟想。 顾轻舟最近出门,总是带两个副官,跟踪她几天就会发现这个规律。 所以,这就是潘颖存在的另一个作用。当然,她最主要的作用,就是绊倒潘姨太了。 怎么绊倒既像是真的,又不至于失了分寸? 这就需要一个自己人了。 自己人下手有分寸,做出来的效果很好;又不至于真的伤了潘姨太,让她动胎气。 顾轻舟看了眼潘姨太姊妹俩的背影,微微摇头笑了笑。 真是两个单纯的女人。 这么简单的事,哪怕顾轻舟不事先知道,也能看出来的。 她跟着进了医院的大门。 到了问诊间门口,突然出来一名带着口罩的护士:“少夫人,请这边签字。” 潘姨太那边还在大叫,痛苦不堪。 她撕心裂肺的大叫,会造成所有人心中焦虑,不管是围观的人还是医生,都会莫名其妙很紧张。 故而,就没人留意到顾轻舟这边。 顾轻舟看了眼这护士,她的眼睛很漂亮,可眼角有了淡淡纹路,看上去有了点年纪,约莫三十出头了。 “少夫人,请。”护士道,“签字之后,医生方可诊断,别耽误了。” 这话一说,任何家属都会跟随护士走的。 两位随行的副官,各自搀扶着潘姨太姊妹俩,顾不上顾轻舟;又是在医院,护士领路,根本不会有人起疑,副官们也不会多想。 顾轻舟唇角微翘,心道:“这个计划挺好,看得出来,她还是蛮有心机的。” 笑意稍纵即逝,顾轻舟随着这名“护士”,往走廊尽头一拐,进了旁边的房间。 她刚踏入,还没有看清楚屋子里是什么模样,为何要到这里签字等,突然房门被反锁。 顾轻舟听到了手枪上膛的声音。 一回头,女护士摘了口罩,正是顾轻舟那边负责情报的副官找到的那个人——顾轻舟看过她的照片。 她没有照片上漂亮。 应该说,她看上去很憔悴失落,没了往日的风华。 “叶太太,初次见面,没想到竟是这样?”顾轻舟微笑,“还是,你更想被人叫贺小姐,亦或者叫周太太?” “闭嘴!”对方大怒,枪往顾轻舟的额头一戳,眼角青筋直跳,恼怒得想要一枪崩了顾轻舟。 可残存的理智,让她发抖的手稳定了下来。 这个女人叫贺晨茹,是岳城市政厅财政部总长的长女。 这位贺小姐嫁给了叶丰,可惜夫妻俩总难琴瑟和鸣。后来,她遇到了周成钰,两个人相见恨晚。 他们各自有了家庭,却不顾一切缠绵,暗中来往多年。 周成钰在军政府很受器重,可惜他受了蔡长亭的蛊惑,想要联合德国人佐瑞格陷害司慕,独揽军政府大权,取代司督军,被顾轻舟识破之后,周成钰被枪毙。 周太太和周成钰是一对怨偶,她很高兴这个男人终于停止了对她的羞辱,没有记恨军政府。 唯一记挂着周成钰的,就是他的情人贺晨茹。 所以顾轻舟叫她叶太太,也叫她贺小姐,更戏称她为“周太太”。 这下子,戳到了她的痛处。 她猛然失态! “你能得意到几时?”贺晨茹面目狰狞,妩媚的眉眼全是扭曲的恨意,“今天,我就要叫你身败名裂!” 顾轻舟望着她。 “……你不敢直接杀我的,对吧?”顾轻舟微笑,笑起来眼睛弯弯的,“这可是医院,开枪了你也跑不掉。你这么千方百计找我,而不是买杀手直接暗杀我,可见你还有后顾之忧。” 贺晨茹冷哼:“我为何要直接杀你?我要让你生不如死!” 说罢,她逼上前。 顾轻舟却从口袋里掏出一把匕首,对准了贺晨茹。 贺晨茹一惊,继而冷笑:“是你的匕首快,还是我的枪快?” 顾轻舟笑容恬淡:“叶太太,你敢开枪吗?你若是敢开枪,我的副官立马就会过来,医院的人也会过来,你跑得掉吗?” 贺晨茹紧紧抿唇,神色痛苦而更加狰狞。 “你!”她没想到,出师如此不顺利,顾轻舟居然带着匕首。 “你闭嘴,你若是敢大声,我就枪毙了你。”贺晨茹压低声音威胁她,“我的枪可没长眼睛。” 顾轻舟果然沉默了下。 妩媚的眸子微动,顾轻舟静静望着贺晨茹,眼底似乎有惊悚,也有强自镇定。 她这眼神,让贺晨茹又找到了勇气:顾轻舟害怕了! “……你还是不敢开枪的。一旦枪响了,你今天就跑不掉。你若是脱不了身,你的家里人会遭殃。我猜想,你还有孩子吧?”顾轻舟问。 贺晨茹一震。 她的脸,重新开始扭曲:“是的!我的冉冉今年三岁了,是你让他没了父亲!” 顾轻舟吃惊:“你的儿子,竟然是周成钰的血脉?” “你现在知道了?”贺晨茹冷笑,“你杀他的时候,怎么没想过他的妻儿?” “我想过啊,可你又不是他的妻,你的孩子也不跟他姓。”顾轻舟笑道。 贺晨茹大怒。 她上前几步。 顾轻舟就后退几步,她手中的匕首,仅仅是防御。 “你这个贱人,今天就是你的死期!”贺晨茹额角的青筋直跳,她从口袋里拿出一根针。 这根针里,是有麻药的。 她原本打算趁顾轻舟不备,先胁迫她,再放倒她。 没想到,顾轻舟从进了屋子就保持着她的警惕,让贺晨茹失去了动手的先机。 “……贺小姐,我劝你考虑下自己的家庭。我若是死不了,你的娘家和婆家全部要活不成。”顾轻舟似乎也忌惮她,颇有劝诫她收手之意。 贺晨茹的娇媚眉目全是霜色:“娘家?婆家?” 她冷笑,笑容里那么多的不屑和冷漠:“我的父母偏爱儿子,何时把我放在眼里?婆家么,我想他们全部去死,你杀他们的时候,最好先杀了叶丰!” 叶丰,就是贺晨茹的丈夫。 顾轻舟的脸上 ,露出震惊的表情。她这些表情,总是能恰如其时给贺晨茹想要的满足感。 “你真的疯了。”顾轻舟道。 贺晨茹笑容癫狂而得意。 “你买通了我家的潘姨太,又买通了医院的医生?”顾轻舟似幡然醒悟般,问贺晨茹,“钱果然很好用,是不是?” 贺晨茹不说话。 顾轻舟就问她:“这些钱,是你自己挣的吗?我还以为是你父亲给你的陪嫁。若是贺家给你如此丰厚的陪嫁,你说你父母不疼你,就实在太诛心了。” 贺晨茹的心,猛然缩了下。 老实说,娘家对她很好。她是长女,父母一直很疼爱她;而她的婆家,对她就更好了,因为她的丈夫对她千依百顺。 饶是如此,贺晨茹就是不喜欢叶丰,他越好,她就越反感恶心。 “闭嘴,你这个贱人!”贺晨茹低声骂道。 说罢,她步步紧逼,靠近顾轻舟。 顾轻舟则缓缓后退,终于退到了墙角,无路可退。 贺晨茹一手拿着枪,一手拿住针。 顾轻舟手中的匕首挥动。 空气中有寒光。 贺晨茹也莫名后退了两步。 两个女人暂时成了僵局。 “你想要放倒我,然后呢?”顾轻舟和贺晨茹说话,“你要把我怎么办?” “你放心,我不会亏待你的!”贺晨茹狞笑,“我已经准备了一个小白脸。军政府的少夫人,和小白脸躲在城郊的别馆里吸食鸦片,双双衣不蔽体惨死,是不是很好?你死前,会非常快乐的。鸦片、男人,都会让你飘飘欲仙!” “你既想我死,又想毁了我的名节。”顾轻舟道,“我现在大喊一声,我的副官就会冲进来。” “那么,你就是死。”贺晨茹道,“你的人冲进来,我没有活路,那么我只能跟你同归于尽!” 她重新举起了枪。 顾轻舟道:“好好,我不喊的。” 为了表示自己知道处境艰难,顾轻舟将手中匕首扔到了脚下:“我求饶,我们各退一步。” 贺晨茹喜不自禁:这个蠢女人。 就是她这么一两秒钟的松懈,顾轻舟一下子上前,将她手中的枪夺了过来。 司行霈教过她如何拿枪,如何夺枪。 贺晨茹这样的拿法,跟从前的顾轻舟一样,太过于生疏了。 贺晨茹回神间,枪已经到了顾轻舟的手里,她额头顿时就冒出了细汗。 就在这时,这间休息室的门,无声无息开了。 贺晨茹下意识回头,然后大惊失色。 第508章 单纯的两姊妹 贺晨茹在医院绑架顾轻舟,原本就是铤而走险。 她也安排了人接应。 她想得很美好,趁着混乱先一针麻醉药下去,放倒顾轻舟;然后将顾轻舟换上病号服,她装护士,把顾轻舟放在轮椅上,带着她去后院。 这样,顾轻舟的副官哪怕找人,也找不到她。 更不会有其他目击者。 贺晨茹就可以摘清。 若是没有很顺利一针放倒,贺晨茹的手枪,也可以逼迫顾轻舟就范。 不成想,顾轻舟随身带着刀。 于是,贺晨茹眼睁睁的错过了先机。 更惨的是,事情开始失控了,她手中的枪被顾轻舟给抢了,这间休息室的门也被打开了。 贺晨茹知道自己不能回头,一回头就会被顾轻舟偷袭,可她身不由己,她知道来的不是自己的人。 她还以为是顾轻舟的副官。 不成想,她看到门口站着她的父亲和她的公公! “阿爸……”贺晨茹双腿发软,只差跌倒在地。 她的身子发抖,抖得越来越厉害,根本无法自控。 她父亲和公公身后,还跟着她的丈夫叶丰。 顾轻舟身手灵敏,她一进门就可以夺了贺晨茹的枪,偏偏她没有,还故意装作害怕,引导贺晨茹说出自己的秘密。 贺晨茹还以为占了优势,才那么口无遮拦。 她想起方才那些话,再看到公公和父亲铁青的脸,贺晨茹的脑子嗡了下。 她不怕丈夫叶丰,可她公公却是个严厉的人,她父亲更加要脸。 贺晨茹做的事,任何家族都不能容忍。 “怎么会……”贺晨茹面如白纸,震惊看着自己的父亲、公公和丈夫。 “你们怎么会在这里?”她的声音,断断续续,因发抖而剧烈起伏着,尖锐刺耳。 走廊上的人,纷纷望进来。 叶家老爷子和贺总长就进了屋子,叶丰殿后,身后还有两名顾轻舟的副官。 小小的休息室,顿时拥挤不堪。 “好,你这个……”叶家老爷子气得手脚直哆嗦。 贺晨茹则是拼了命让自己冷静下来,她不能这样还没有成功就把自己赔进去。哪怕真的无可挽回,她也宁愿跟顾轻舟同归于尽。 她方才跟顾轻舟说了什么? 她承认了自己跟周成钰的关系,她承认了自己的儿子非叶家的血脉,她甚至承认了自己根本不在乎娘家的生死。 顾轻舟还说,她买通了医生和潘姨太,又问了她打算如何处置她。 贺晨茹以为一切都在掌控中,于是她说了,她什么都说了。 一切的一切,全部被公公、丈夫和父亲听到了! 要不然,她父亲和公公的面色不会差成这样。 “少夫人!”叶家老爷停止了发抖,强撑起精神,跟顾轻舟见礼。 顾轻舟略微颔首。 贺晨茹的话,不止他们三个人听到了,身后还有两名副官也听到了;而隔壁的房间,还有七名叶家和贺家的长辈。 人尽皆知。 贺晨茹不守妇道的事,已然罩不住了。 “少夫人,我给您道谢了,多谢您!”贺晨茹的公公,跪下就要给顾轻舟磕头。 顾轻舟笑道:“不必如此。” 说着,她亲自去搀扶了叶老爷,手里还拿着枪。 匕首已经被顾轻舟收了起来,贺晨茹手中的针也落地了,针头断了。 顾轻舟抢过来的这把枪,成了在场唯一的武器。 她笑笑,并未将枪放下。 叶老爷就顺着顾轻舟的手,站了起来,又羞又愧,又愤又怒。 贺晨茹则使劲往后躲。 “不可能的,你们怎么会来?”贺晨茹的声音更加不受控制,虽然她很努力让自己平静。 这件事,她没有跟任何人商量,也一直都是买通其他人做事。 家里人怎么会知道,他们怎么会来? 贺晨茹不敢相信。 “阿爸,您听我说。”贺晨茹看着她丈夫和公公的脸色,就知大事不好,立马扑向了她父亲。 贺总长的脸色,却比贺晨茹的公公和丈夫更难看。 女儿品行不端在前,绑架军政府的少夫人在后,且辱骂父母不够疼惜她,让贺总长心灰意冷。 “你说,你说啊!”贺总长厉声,越说越气,身不由己抬手,重重掴了贺晨茹一个耳光。 “没有我什么事了。”顾轻舟淡淡笑道,“接下来,就是诸位的家务事。贺总长,叶老爷,到时候给我一个结果就行,告辞了。” 她把这件事,交给了叶家和贺家。 若是他们不能妥善处理,顾轻舟就要收拾他们两家了。 绑架军政府的少夫人,这是什么罪过,叶家和贺家最好想清楚! 顾轻舟慢悠悠的,将手中的枪关了保险,走了出来。 门口的副官低声道:“少夫人,潘姨太已经送去了病房,医生说没事,没有动胎气。” 四周的病患不少。 大户人家的太太,都有佣人或者随从陪同,顾轻舟带着副官,是很正常的,一点也不引人注目。 顾轻舟点点头。 跟着副官,上了二楼,去病房看潘姨太。 在顾轻舟上楼之前,潘姨太的妹妹潘颖很紧张。 “阿姐,会不会出事啊?”潘颖低声,“我好害怕,给钱的人到底是谁,要做什么呢?” 潘姨太瞪了潘颖一眼:“怕什么!” 潘颖到底太年轻了。 贺晨茹说动潘姨太帮她,给了潘姨太很大一笔钱,潘姨太拿人钱财为人消灾。 于是,潘姨太请了她妹妹来演戏。 潘姨太的妹妹潘颖一直很想出国留学,可家中的经济不允许,她们还有好几个弟弟呢。 为了说动潘颖,潘姨太承诺给她一大笔钱,潘颖这才愿意帮衬。 当初贺晨茹找到了潘姨太,说服潘姨太道:“你怀的可是庶长子,你觉得少夫人能让你生吗?哪怕让你生了,将来生出来是个儿子,你觉得能养大吗?” 潘姨太冷汗直冒。 贺晨茹的话,正中了潘姨太的心思。 潘姨太也感觉这孩子在顾轻舟手下没活路了。 她怀孕在顾轻舟之前,这个孩子别说顾轻舟容不下,就是司家也未必喜欢,毕竟司慕这么做,长辈肯定觉得他不合规矩。 处境可想而知了。 可若是顾轻舟死了,就完全不同了。 至少,没人会害潘姨太和她的孩子,她能顺利生下来。若是孩子得到了司督军和司慕的喜欢,潘姨太前途更是不可限量。 潘姨太听了贺晨茹的话,认定顾轻舟要谋害她的儿子,就决定跟贺晨茹合作,先下手为强。 为母则强,潘姨太要替儿子铲除最大的隐患。 同样是女人,潘姨太相信机会恰当,而且抓住先机的话,她未必会真的输给顾轻舟。 “少帅出去了,没人给我们母子撑腰,我必须要杀了顾轻舟,否则她就会害死我。”潘姨太受到了贺晨茹的挑拨,认定顾轻舟会下手。 至于她跟贺晨茹,她们知道了彼此的秘密,以后再慢慢斗吧。 潘姨太自负是军政府的姨太太,不怕贺晨茹。 而贺晨茹大概也觉得潘姨太是个草包,很好收拾。 她们里应外合,要将顾轻舟置于死地,而且是神不知鬼不觉。 “没事的,你的好日子来了,我的好日子也来了。”潘姨太低声笑了,拉着潘颖的手道,“我告诉你啊……” 就在这个时候,潘颖突然一声厉叫。 她似见了鬼般,看着门口。 潘姨太回头,差点从床上跌下来。 顾轻舟笑盈盈站在门口,衣裳头发都没有凌乱。 “怎么了?”顾轻舟笑道,“很意外?” “不不不,少夫人,不……”潘颖吓得语无伦次。 她彻底慌了。 贺晨茹不是将顾轻舟带走了吗?潘颖亲眼看到,贺晨茹假扮的护士,领着顾轻舟离开了。 她为什么好好的出现? “我们是不是落入了圈套?”潘颖急促的想着。 顾轻舟看着她。 潘颖几乎要哭,双腿发抖。 潘姨太也浑身发凉。 为什么会这样?贺晨茹不是说,一切早已准备妥当吗? 一个事先预谋的人,为什么会输给顾轻舟这个毫无准备的人? 潘姨太的身子,无法自控的颤栗。 她不敢相信。 顾轻舟还活着! 她应该彻底消失的,为什么她还活着回来了? “很吃惊,是吗?”顾轻舟笑道。 潘姨太嘴唇哆嗦。 “走吧,姨太太,副官已经为你办好了出院手续,你的胎像很稳,回家去养吧。”顾轻舟笑道。 说罢,副官就推了一把轮椅进来。 他把潘姨太抱到了轮椅上。 潘姨太挣扎着想要跑,副官牢牢按住了她,不许她乱动。 顾轻舟也道:“别折腾,孩子真折腾没了,我可饶不了你!” 她把潘姨太姊妹俩带回了家。 回到新宅时,顾轻舟反手,扇了潘姨太姊妹俩一人一个耳光。 “我呢,答应过少帅,他的长子一定要为他保住,所以这个孩子你得给我生,好好的生!”顾轻舟冷漠道。 说罢,她又转脸去看潘颖,“至于你,你就替你姐姐受过吧。” 潘颖挣扎着,大哭大叫:“少夫人,我是被她威胁的,我根本不想害您啊少夫人。” 顾轻舟冷漠:“身为同谋,你居然觉得自己无辜?” 别看潘颖年纪小,心思可不小。 顾轻舟看着她,神色微凝:“你说,我应该怎么对你,才算让你罪有应得呢?” 她沉思了下。 潘颖顿时吓得面无人色。 第509章 处理 潘姨太和潘颖姊妹俩,全吓懵了。 顾轻舟跟副官耳语了几句。 “不,不要,少夫人饶命啊!”潘颖大哭,上前去抓顾轻舟的胳膊。 顾轻舟避开了她。 副官颔首,把潘颖堵住了嘴,扛了出去。 潘颖使劲挣扎,却徒劳无功。 潘姨太又急又惧,被顾轻舟打的那一巴掌,脸还火辣辣的疼着。 “少夫人,颖儿她还是个孩子,求您宽容大度,饶过她吧少夫人!”潘姨太也哭了,要给顾轻舟跪下。 顾轻舟稳稳扶住了她。她神色阴沉,冷漠道:“你可别跪。你若是动了胎气,我又要为你请医用药!” 说罢,她放开了潘姨太。 副官们又走进来两人。 “把潘姨太送到西院去!”顾轻舟对他们道。 西院在新宅的最西边,是一处很小的院落,两间房,带着一个小院子。院子里种了几尾翠竹,竹子四季长青,枝干挺拔婀娜。 除了竹子,还有一株大槐树,槐树下摆放着石桌石椅,非常简朴。 “洪嫂,我每个月给你三倍的工钱,你去照顾潘姨太。不准她出院子,还要让她顺利生下孩子。”顾轻舟道。 洪嫂大喜,急忙道是。 看着她的样子,顾轻舟就知道自己的意思被曲解了。 洪嫂只怕是以为,顾轻舟派她去不着痕迹处理掉潘姨太的孩子。 顾轻舟正色道:“你可别会错了意,我明确告诉你:我是看着你会照顾人,言语又多,可以给潘姨太解闷。 你若是折腾她,让她肚子里的孩子出了意外,或者生出来病恹恹的难照顾,我饶不了你。” 洪嫂微愣,旋即才真正明白过来。 不是去报仇的,说到底有点不痛快。 可少夫人给三倍的工钱,还给其他权力,这是求之不得的好事。 “是,少夫人,您放心吧。产妇健康心情好,将来小孩子才活泼健康,我会照顾好的。”洪嫂道。 于是,顾轻舟把潘姨太关到了西院,从此不许她再踏出房门半步。 潘姨太一开始则是以泪洗面。 这院子,跟她住的后花园有天壤之别,而且她再也没了自由。 想到少夫人从前对她的宽容,偏偏她总是怀疑少夫人包藏祸心。 “都是我自己作死。洪嫂,你去求少夫人,让我给少夫人道歉,搬回后花园去。”潘姨太哭道。 这个时候,洪嫂就会哄着她:“我这就去说。” 其实根本不会去说的,洪嫂知道轻重。 潘姨太则是后悔不已,再怎么哭闹,仍是出不了这院子。 “我妹妹呢?少夫人她到底把我妹妹如何了?”潘姨太又哭。 洪嫂不理她。 “……我不该听信叶太太的谗言!我从前住在后花园,有钱又体面,为何我要这样?”潘姨太这时候,是真的后悔了。 肠子都悔青了。 顾轻舟真可怕。 贺晨茹那么周密的安排,就连潘姨太都深感敬佩,一定可以在混乱中抓走顾轻舟的。 结果,顾轻舟居然洞察了一切。 “我不该和她斗的,洪嫂你去求她,就说我错了。”潘姨太又闹腾洪嫂。 这种时候,洪嫂又吓又哄,把潘姨太拿捏得死死的,不许她翻出半分浪来。 顾轻舟叫人封锁了后花园,把佣人全部调回来,后门锁死,同时给司慕发了封电报。 “潘姨太有孕,禁足了她,免得她东奔西走折腾,等明年春天再放她出来。” 司慕的回电更简短:“已知,吾安,勿念。” 没问为什么禁足,也没问潘姨太的孕情。 顾轻舟就知道了。 至于贺晨茹,贺家和叶家达成了一致的意见。 叶家老爷子暴怒,贺家的总长也是气愤到了极致。 加上还有个孩子。 “我们叶家不能忍受这样的屈辱!从前睁只眼闭只眼,只当是人言可畏,如今是板上钉钉!从此,我们与你们贺氏势不两立。”叶家大怒。 叶老爷做主,安排儿子和儿媳妇离了婚。 最愤怒尴尬的人,应该是贺晨茹的丈夫叶丰,可叶丰表现得很平常。 他很淡然离婚了。 离婚之后,贺家不肯接纳贺晨茹母子,毕竟她绑架军政府的少夫人,并且说出了恶毒的计划。 只差一点,那个计划就要成功,少夫人就要身败名裂,少夫人不会容得下她。 “反正在你心中,父母从未疼过你,那就滚!”贺总长道。 他不许贺晨茹母子进门,还收回了曾经作为陪嫁赠予贺晨茹的一些产业。 贺晨茹无可奈何,带着孩子去租了间房子,心中还在谋划,如何将顾轻舟置于死地。 “这次到底是哪里出现了纰漏?”贺晨茹已经急红了眼睛,“我一定要报仇。” 就在第二天,她在出租房里暴毙,她的儿子不知去向。 贺家和叶家都怀疑是对方下手,毕竟贺晨茹的存在,不管是对贺家还是叶家,都是极大的耻辱。 “肯定是贺家下手的,那贱人可是得罪了军政府的少夫人,留着她,贺家满门遭殃!”叶老爷这样说。 其他人也如此认为。 只有贺晨茹的丈夫叶丰没说话,表情如常。 后来,还是贺晨茹的三弟贺晨端,不顾父母和家庭的阻拦,给贺晨茹办了个简单葬礼,将人葬在城南的墓地里。 贺晨茹的孩子却不见了。 贺晨茹生的那个野种,叶家当宝贝养了几年,现在是恨之入骨。 后来,不管是贺家还是叶家,再也没有过那孩子的消息。 谁带走了他,两家都在猜,相互怀疑,谁也没证据,谁也不想去找,任由这孩子漂泊。 顾轻舟倒是知道。 “没想到,叶家还有这样的人物。”顾轻舟的副官,把事情全部禀告了她。 做这件事的,不是叶丰,而是叶丰的长姐叶玢。 叶玢让她弟弟保持沉默,暗中处死了贺晨茹,将贺晨茹的孩子送给了一户人家。 那户人家正在准备移民英国,他们两口子四十多岁了,还没有自己的儿女,一直很苦恼。 贺晨茹的儿子才三岁,不太懂事,又生得漂亮。 这对夫妻才不管这孩子的血脉干净不干净,高高兴兴接了孩子,当天晚上就乘坐游轮去了英国。 所以,叶家和贺家再也没了这孩子的踪迹。 副官问顾轻舟:“少夫人,贺总长那边……” “算了。”顾轻舟道,“政治以稳定为主,敲打敲打他,让他继续做他的总长吧。” 岳城财政部的总长,那是司督军的亲信。 这个人跟司督军关系匪浅,顾轻舟也不想贸然出手。 若是拿下了贺总长,顾轻舟也没有可靠的人顶上去,到时候财政一团糟,对不起司督军的信任。 “是,少夫人。”副官应下。 潘姨太那边,被关了一个星期之后,情绪彻底平复,也认命了,再也没敢提搬出来的话。 只是,她很想知道她妹妹潘颖现在如何了。 顾轻舟也想知道。 “潘颖这些日子如何?”顾轻舟问副官。 “已经不闹了。”副官道。 顾轻舟算了算,已经七天了,差不多了。 “告诉潘家的人,让他们去把潘颖接回去吧。”顾轻舟道。 副官道是。 潘家这些日子,也知道孩子们出事了,潘颖不回家,大女儿潘韶原本可以从后门进出,现在后门也被锁了。 他们心急如焚,直到督军府的副官告诉他们,可以去接潘颖时,他们才紧张问:“颖儿她在哪里?” “在工厂。”副官道。 顾轻舟叫人把潘颖送到了纺织女工厂。 这种工厂最是苛刻,工作时间长、活重、饮食粗劣无比。 潘颖从未想过,自己有一天会沦落到这样的地步,又哭又闹。 她一旦哭闹,都会被监工劈头盖脸打一顿。 七天下来,她的手指全部磨破了,只吃了七顿馊饭,又饿又累又痛苦。 “请告诉潘小姐,这是最小的惩罚,以后若不安分守己,少夫人绝不饶她。”副官道。 潘颖这时候已经吓破了胆。 少夫人可以毁了她的家,让她一辈子过这样的日子的。 “我再也不敢了,我再也不敢了!”潘颖哭得真心实意,彻彻底底被吓坏了,从此也知道了轻重。 潘家父母把潘颖接回家。 问清楚了情况,他们也是吓得浑身冷汗,登门想给顾轻舟赔罪,顾轻舟没有见他们。 “不,不要再去招惹她了,她实在太可怕了。”潘颖哭道。 潘颖的母亲也大哭起来。 少夫人还是有点人性的,只是把潘颖丢到了血汗工厂。 假如丢到娼寮,那…… 潘太太不敢深想,一想就浑身发抖。潘韶并非她的亲生女儿,潘颖才是。 “以后,咱们都不要再跟潘姨太来往了,任由她自生自灭吧!”潘太太对丈夫和孩子们道,“她只会毁了咱们!” 潘颖使劲点头。 潘老爷也觉得,司家的便宜是占不到的,一不小心还要把身家性命赔进去,实在得不偿失。 算了,以后还是别妄想做军政府的岳丈了,就任由潘韶自己折腾吧。 反正这条路,是潘韶自己选的。 果然,这件事之后,潘韶娘家几乎和她划清了界限。 七月初五,司行霈到了岳城。 “我来接你。”司行霈笑道,“跟我到平城去。” 顾轻舟微愣。 第510章 司行霈的仙子 司行霈突然出现。 那天顾轻舟正在看书,还想着要去趟药铺,就接到了电话。 “到别馆来,你知道在哪里。”司行霈笑道。 顾轻舟想着,他昨天黄昏时还打电话给她,一转眼就到了岳城,肯定是连夜开车过来的。 她去了。 别馆那条小路,梧桐树枝繁叶茂,投下淡淡的光圈。 司行霈依靠着大门抽烟。 阳光照在他脸上,他原本极其英俊的眉目,被金光笼罩,有了耀目的温暖。青烟缓升,他深邃的眼波更显内敛。 看到顾轻舟下车,司行霈走了过来。 一见面就把她抱起来。 “我能走!”顾轻舟急,挣扎着要下地。 “想抱抱你。”司行霈道。 进了屋子,尚未关紧大门就开始吻她。他唇齿间,有雪茄的清冽,味道很好闻。 顾轻舟似有回到了从前时光的错觉,那时候他们就是这样的。 他的气息清冽,吻是炙热而激烈的。 顾轻舟落到了沙发里,她的头发全部落入司行霈的臂弯,依旧是那么凉滑。 “轻舟,我带你回平城。”他这样说着,唇又攻上。 顾轻舟又急又惊,挣扎了半晌。 好好的,怎么又要掳走她? 难道是出事了吗? 后来才知道,他说带顾轻舟回平城,只是请她去做客。 阿潇生了个儿子,重六斤,朱嫂开心极了,一定要请顾轻舟去参加洗三礼,给孩子赐名。 所以,司行霈才连夜赶来岳城,接顾轻舟去。 “这是好事啊。”顾轻舟斟酌,“我也很替阿潇高兴,只是我暂时不能走,更不能离开那么久。” “现在就走,晚上到了。明天的洗三礼之后,下午我开飞机送你回来。”司行霈道。 他把一切都计划妥当了。 顾轻舟听说飞机,眼眸微动。 她还没有见过飞机,最近听他们说得热火,有心一瞧。 来回这么耽误一天,也不会误事。 只是……万一司行霈把她扣下了,不许她再回来了呢? “说话算数么?”顾轻舟问。 她眼波有碎芒盈盈,显然是动了心的,很想去看阿潇的孩子,以及朱嫂,还有司行霈的飞机。 笃定她会去,司行霈就和她厮闹:“怎么,怕我留你做压寨夫人?” 顾轻舟微微冷了脸。 司行霈就亲吻她的额头:“做压寨夫人多好,我天天疼你!” 顾轻舟蹙眉:“你没有正经话,那我不去了!” 司行霈这才哈哈笑。 “我说话算数,保证你明天晚上能回来。”司行霈道,“现在就走?” “我要回去更衣。”顾轻舟道。 司行霈抱起了她:“我给你准备了衣裳,不必回去换,直接走吧。” 顾轻舟诧异看了眼他。 然后才道:“我自己能走!” 这句话,声音沉了下去,似寒水般阴冷。 司行霈放下她:“好好,自己走吧。”像哄孩子一样。 乘坐汽车,一路上很颠簸,顾轻舟就依靠着司行霈打盹。 司行霈搂着她,时不时轻轻触碰下她的脸。她柔嫩的肌肤,触感温柔,司行霈生怕弄破了似的。 她躺在他身边,他浑身的血液都温暖了起来。 司行霈的心,某个角落似有栋房子,关着他所有的开心和成就感。平日里,这些都躲起来了,只有顾轻舟到了他身边,心门才敞开。 愉悦让他的心情极好,成就感又提升了幸福的温度。 司行霈低头,轻轻吻她的头发。 片刻之后,他又亲吻她的面颊,似一个人初得宝贝,爱不释手。不肯藏起来,一定要放在眼前,能看到,能摸到。 “轻舟。”他声音微低,又喊了声,“轻舟?” 顾轻舟睡着了。 她睡得很香甜,似个不谙世事的孩子。眼帘轻阖,她似小扇子一样的羽睫低垂,落在她雪白的脸上,那么分明的颜色,让她看上去格外妩媚。 顾轻舟的媚,一日胜似一日。 司行霈又吻了吻她的眼睛。 “……如果第一个孩子是女儿就好了,像轻舟这样漂亮。”司行霈畅想未来。 他在三年前的时候,还觉得结婚是不可能的事。 他最害怕自己哪天死了,留下孤儿寡母。 如今,他都开始幻想自己儿女的模样和性格。 “一定很古灵精怪。”司行霈道,“女孩子要娇养,我要最疼爱她。以后的儿子呢,就全部送到军营里,男孩子要从小吃苦。” 他仔细看顾轻舟,越看越觉得她精致,像细细雕琢的工艺品。 他从第一眼看到她,那时一根火柴的光亮中,她纤柔的下颌紧绷着,眼睛里全是镇定,司行霈就想要得到她。 这一路上,他想了很多。 车子到了苏州,停下来吃饭。 他们没有进城,而是在城外一处小茶寮,随便吃碗面充饥。 顾轻舟醒过来。 “是苏州吗?”她问。 司行霈点点头。 顾轻舟的神色里,就有了几分尴尬。她低垂了头,沉默不语。 茶寮里的茶水很粗劣,司行霈给顾轻舟要了一杯清水,托起她的下巴:“我早就想把军事基地撤到平城去,你没有背叛过我,知道吗?” 他不想顾轻舟总记得当初出卖他的事。再说了,那件事也是司行霈有错在先。 司行霈很能体谅顾轻舟。 她的一个眼神,司行霈就明白她在想什么。 顾轻舟复又跌眸,半晌才道:“我又不是你的下属,从未宣誓效忠你,哪里谈得上背叛?再说了,都是你自找的。” 她很强悍,可她的态度,分明是觉得自己错了。 司行霈觉得她很傲娇,哪怕撑死也不能认错,其实心中早已内疚成了一团。 “好好好,是我自找的。”司行霈从善如流,轻轻摸了摸她的头发,“你说什么都对。” 顾轻舟的头埋得更低。 吃了饭,司行霈怕顾轻舟坐车时间长,胳膊腿酸痛,就对司机道:“你们往前开一里地,在那里等着。” 他就带着顾轻舟,沿着官道散步。 官道两旁,种满了柳树,七月时节柳条摇曳款摆,长短皆有风情。 司行霈随手摘了柳条,想编个手链给顾轻舟玩。 可他的手是拿枪的,哪里会编?编了半晌,就把柳条给折断了。 顾轻舟在旁边偷笑。 看到她笑,他就把编得不成样子的柳条往她头上一戴。 翠绿的枝叶,落在她墨色似青稠的长发间,她那件天水碧的素面旗袍,竟是格外相衬,让她看上去像草木幻化而成的妖精。 司行霈一把揽过了她,深深吻她的唇:“仙子,跟我回家吧!” 顾轻舟大怒。 这是官道上,时不时会有车马路过,旁边不远处的田地里,还有老农在劳作。 “司行霈,你再犯浑!”顾轻舟几乎要跺脚。 她这么咬牙切齿喊“司行霈”,似乎是从前的模样,那点隔阂已经不见了。 司行霈听得很高兴。 很久没听到她如此称呼他了。 “混账东西!”顾轻舟犹自不解气,使劲踩他的脚,把他的军靴踩了一脚的泥。 司行霈一下子就抱起了她。 “轻舟,你是不是妖精?”司行霈倏然低喃,“你把我的魂魄勾去了,是不是?” 顾轻舟的心微动。 她没有再说什么,只是将头深深埋下。 司行霈问她:“明天不要回来,后天就是七夕,过了七夕再回岳城,可好?” 顾轻舟道:“你说话不算数!你说好明天的,再这样我就要回去了!” 司行霈道:“不想跟我过七夕?” “七夕是女儿节,我为什么要跟你一起过?我要过,也是回来跟洛水和阿静一起过。”顾轻舟道。 司行霈笑。 一里路,很快就走到了。上了汽车之后,司行霈一直在引顾轻舟说话。 顾轻舟也说了些。 她说起了颜洛水结婚的事。 这件事,她很仔细告诉了司行霈,因为当时觉得蛮好玩的。 说着说着,话题就打开了。 司行霈问她:“看到别人成双成对,想我吗?” 顾轻舟白了他一眼:“不会啊。遇到谁臭不要脸,才能想到你!” 前面的司机和副官忍不住笑了。 司行霈就踢了下靠座,前面的两个人立马敛声。 他回过头来,捏顾轻舟的脸:“小东西!” 一副无可奈何却又宠溺万分的口气。 顾轻舟的眼底,才有一抹淡淡的笑纹,正在缓缓荡开,形成一道漂亮的涟漪。 她调侃他的时候,会很开心。 司行霈就佯装不知情,任由她取笑。 汽车黄昏的时候才到平城。 进城的一路上,道路坑洼,房舍老旧,看上去像岳城的老城区。 “平城比不上岳城繁华。”司行霈道,“经济也不是一两天能发展起来的,我已经下令放宽了税收,五年之后,平城一定跟岳城一样。” 顾轻舟嗯了声。 车子穿城过巷,一路到了司行霈的府邸。 他的府邸修建在城西,四周偏僻,有很长的林荫小道,道路的尽头是高大的铁门。 岗哨严密。 铁门打开,车子直接开了进去,触目都是树。 开了几分钟,才看到房舍。 “平城的地多,而且便宜,所以我的官邸修建得比较大。”司行霈笑道。 他很多年前就在修建这座官邸,占地面积是岳城军政府的五倍。 如此宽阔,顾轻舟很是意外。 第511章 给我生个儿子吧 司行霈在平城的官邸,似一座极大的花园。 从前门到正院,汽车就开了十分钟,非常夸张。 顾轻舟道:“你把院子盖这么大做什么?” 司行霈握紧她的手:“从前这是我的一片农庄,土质不好,不适合种水稻,我就全部种上了树木。 后来我在这里建官邸,是想带着你过来的。房子大,一来是好建防卫,二来孩子们有个玩耍的地方。” 他从那时候开始,就在考虑和顾轻舟结婚。 他一直不许诺,因为房子还没有建好,地盘还没有打下来,他也不知道能否给顾轻舟一个盛大的婚礼。 顾轻舟却误会他在玩弄她。 司行霈在背后做的,往往比顾轻舟所知道的要多。 “那时候,是打算跟你结婚用的。”司行霈笑道,“轻舟,我遇到你之后,想过结婚,却没有想过娶你之外的女人。” 顾轻舟沉默。 司行霈打量她低垂的眉眼,悄声道:“若是感动,就吻我一下。” 顾轻舟推他:“不知所谓!” 司行霈捏她的面颊,触手柔软,他爱不释手:“嘴硬的小东西!” 停车之后,顾轻舟看到了朱嫂,以及一个结实拘谨的男人。 这个男人,就是阿潇的丈夫玉川。 “顾小姐!”朱嫂看到顾轻舟,高兴至极,眼角眉梢全是笑。从皱纹里释放出来的笑容,似层层叠叠的花。 “可把你盼来了!”朱嫂握住了顾轻舟的手。 她的手绵软温暖,像顾轻舟的乳娘。 顾轻舟眼眶微热,叫了声:“朱嫂。” “快进来,我都做了你爱吃的,就等着你呢。”朱嫂笑道,携了顾轻舟就往屋子里走。 司行霈长腿阔步,两三步就跨到了顾轻舟身边。 一进门,顾轻舟才坐下,朱嫂就对女婿道:“玉川,顾小姐可是你的送子观音。快,给顾小姐磕头。若是没有顾小姐,哪有你抱儿子的好事?” 玉川道是,眼瞧着就要跪。 顾轻舟大惊,忙阻止:“别别别!” 司行霈顺势扶住了玉川,又对朱嫂道:“一家人,别折煞了我的轻舟!受玉川这一跪,岂不是损轻舟的寿?” 朱嫂瞥他:“又胡说了。” 像个母亲。 顾轻舟忍不住笑起来。 司行霈看着她,心情大好。看她笑得开心,他的心路顿时明媚,像雨后初晴的天,澄澈而干净。 顾轻舟也回过头,很认真对玉川道:“不用谢,举手之劳。” 玉川很老实。他支吾了半晌,也说不出一句客气话。 朱嫂请顾轻舟坐下,顾轻舟却想先去看阿潇。 “洗了手再去吧,等会儿要抱孩子。”顾轻舟道。 见朱嫂和司行霈一脸费解,顾轻舟自己也笑了笑。 “我最近常跟西医来往,他们教我的,要常洗手。”顾轻舟解释道。 司行霈揽了她的肩膀:“学什么奇技淫巧?” 顾轻舟道:“不是的,还是要洗。” 司行霈就带着她,先去洗手。 然后,他们绕过了正院,走了约莫十来分钟,又到了一处院落,朱嫂跟着阿潇和玉川现在就住在这里。 顾轻舟也见到了阿潇的儿子。 “顾小姐。”阿潇产后精神还不错,也知道顾轻舟要来,正等着她。 顾轻舟问了她:“感觉如何?” “很顺利就生了,挺好的。”阿潇笑道。 顾轻舟就从她怀中抱过了熟睡的孩子。 孩子刚出生第二天,还是有点红皱,小而柔。 顾轻舟的心中某个角落,顿时就软成了一团。她小心翼翼接过来,抱在怀中,神色专注看着他。 司行霈则看着顾轻舟。 顾轻舟温柔恬静,抱着孩子,他就忍不住上前,用修长的胳膊将顾轻舟和孩子都圈在自己的臂弯里。 他想过很多次,将来他们一家人会是什么模样。 顾轻舟抱小孩子的模样,一下子就把司行霈的想象给具体化了。 他就想要这样的家,这样的女人,这样的未来。 “很可爱,是不是?”顾轻舟怕吵醒孩子,声音温柔似春风般,轻轻拂过。 司行霈点点头。 他忍不住动情,低头吻了下孩子的小手,又吻了下顾轻舟的额头:“是啊。” 倏然,背后传来一声啜泣。 顾轻舟和司行霈惊醒,回眸瞧见朱嫂已是泪盈于睫。 朱嫂自知失态,道:“我看少帅和顾小姐这样,就盼你们俩成个家。” 他们俩如此相依,让朱嫂感动不已,眼泪就下来了。 顾轻舟微愣,继而低垂了头。 这天晚上,司行霈请顾轻舟参观房间,然后把他的主卧介绍给顾轻舟。 “朱嫂特意打扫的,也换了干净的被褥,今晚你住在这里。”司行霈道。 顾轻舟蹙眉。 “我住客房。”司行霈又道,“我把主卧给你。” 顾轻舟看着他,嘴唇嘟起,有点恼怒又无奈看着他:“掩耳盗铃,这样好玩么?” 司行霈哈哈大笑。 他用力,将顾轻舟扑倒在床上。 “……睡我的床,以后就是我的人。”司行霈低声,“轻舟,今晚圆房可好?” 顾轻舟神色微凛。 她想起了骑自行车的事。 “还是等新婚。”司行霈自己又改变了主意,笑道,“等多久,我都愿意。新婚是很重要的,我们一辈子呢,得吉利。” 顾轻舟垂眸。 司行霈吻她。 唇是炙热的,他的气息亦是。 “轻舟,我们下个月就结婚吧,先给我生个儿子。”司行霈的情绪激动起来,有点无法自控。 他的手,早已滑了下去。 顾轻舟道:“我说过了,你何时告诉我真话,我就何时跟你结婚。” 这是她的要求。 她唯一的要求。 司行霈的手微顿。 他停在她挺翘的柔软上,缓缓抚摸揉捏,却再也没说结婚的话。 顾轻舟师父和乳娘的死,仍是司行霈的秘密,他不能告诉顾轻舟。 “轻舟,你喜欢孩子吗?”司行霈问。 顾轻舟点点头。 她从前感触不深。 今天,她抱着阿潇的儿子,司行霈抱着她,她险些落泪。她想,她要的生活就是这样的。 嫁给司行霈,和他生儿育女。未来的路是布满了荆棘,还是鲜花着锦,顾轻舟都不在乎。 她能走好! 她不需要司行霈的扶持,她只需要他给她爱情和家庭! “那我们先结婚。”司行霈哄诱她,“生了孩子,我什么都告诉你。” 顾轻舟摇摇头。 司行霈轻咬她的锁骨:“固执的小东西!” 两个人厮闹了片刻,顾轻舟要去洗澡,司行霈打开衣柜。 他的衣柜里,果然有半柜子崭新的衣裳,全是顾轻舟的尺寸。 有居家的斜襟衫,也有旗袍,还有晚礼服,甚至有睡衣。 衣裳全部洗得干干净净,顾轻舟来了就可以穿。 “衣柜里没有你的东西,我就住不下去。”司行霈道,“不像家。” 顾轻舟的心,再次软成了一团。 她回身, 紧紧拥抱住了司行霈。 司行霈笑:“这样才感动啊?到底是喜欢我,还是喜欢新衣裳?” 顾轻舟不言语,搂得更紧了。 第二天,司行霈凌晨四点就起来了,他要去趟驻地,把军务交代下去,然后回家陪顾轻舟。 其实他非常忙,只是忙里偷闲来找顾轻舟。 回来的时候,已经是早上八点了,顾轻舟居然还在睡梦里。 她躺在青棕色的薄被里,青丝铺陈在她身后,玉藕一样的细胳膊斜搭着。 司行霈上前,轻轻吻她的肩头。 顾轻舟醒过来。 “不想起来?”司行霈问。 顾轻舟沉默。 起来了,就要回岳城去了。这种浓郁的离别之痛,缠绕着她。 她不想走。 “快点,朱嫂煮了好吃的。”司行霈笑道,“乖,快起来。” 他把顾轻舟抱到了浴室去洗漱。 然后,他沾了牙粉,要给顾轻舟刷牙。 顾轻舟微讶,自己先笑了:“我又不是孩子!” “这么懒,不是孩子是什么?”司行霈怜惜摸了摸她的脸,“好瘦,又不长肉了。” 顾轻舟躲开了,结果浴室很滑,她差点摔了一跤,整个人就栽到了司行霈的怀里。 司行霈稳稳接住了她,低头封住了她的唇:“我就喜欢你这样投怀送抱的!” “没、没刷牙!”顾轻舟推他。 “我喜欢。”司行霈道。 最终闹了一番,顾轻舟才顺利梳洗,下楼去了。 吃了早饭,朱嫂给阿潇的孩子进行了很简单的洗三礼,没有请亲戚朋友,只有顾轻舟和司行霈,以及阿潇的弟弟妹妹们。 “我……我实在不会取名字。”顾轻舟为难。 朱嫂和阿潇夫妻俩坚持要顾轻舟赐名。 最后,还是司行霈为她解围。 “叫玉森好了。”司行霈道,“我请人给他算命,说五行缺木。” 他早已准备妥当了。 他把阿潇当妹妹一样,很用心,并非口头空话。 “挺好的。”顾轻舟忙道,“这个好。” 玉川和阿潇也同意了,朱嫂也很喜欢,于是就定了。 吃了午饭,顾轻舟看了眼手表。 时间不早了,她应该回去。 司行霈却拉着她出门。 “我有件事,很早就想带你去做!”司行霈笑道,“没事的,时间还来得及,回头我再送你回去。” 第512章 司行霈的诱饵 司行霈带着顾轻舟出门。 他亲自开车,从城南到城北,从城东到城西,一条条主要的街道,他一一带顾轻舟走过。 “我们这是要去干嘛?”顾轻舟问。 司行霈道:“轻舟,这就是我们的家啊。从前我要带你到这里来,和你结婚,你就是此地的女主人。” 他带着她,巡查他们的地盘。 顾轻舟微愣。 一条条略显古老的街道,有些在施工翻新,有些保存着它的古朴。 平城面积很大,却明显比岳城差了一个大层次。 它不够繁华,少了新派时髦都市的气息,却很恰如其分保存着古朴,叫人看着思旧。 顾轻舟不太懂城市的风貌,她只是觉得,不如岳城好。 街道也没有岳城干净,商铺没有岳城多。 司行霈察觉到了顾轻舟的心思,笑道:“轻舟,我们家十五年前才入驻岳城,当时的岳城还不如平城呢。你看,不过短短数年,就是数一数二的大城市。 你放心,我比督军更有钱,比督军督会更严格,再过几年之后的平城,一定会超过岳城。我们的孩子,会很骄傲的说,这是他父母一手建成的繁华城市。” 顾轻舟心中微动。 她看着远处的街景,突然很亲切。 也许,这就是她以后的家园了。 “轻舟,你知道我为什么想要带着你看平城吗?”司行霈又问。 顾轻舟不解,眨巴着眼睛看向他。 司行霈道:“我想把经济和政治都交给你。轻舟,我很相信你识人用人的本事,更相信你的雄才大略。我会送一座城池给你。” 顾轻舟心头一震:“真的?” “真的!我负责军事,及早统一江南江北,和谈最好了。当然和谈需要绝对的实力让对方敬畏,所以我要努力。”司行霈道,“你呢,负责岳城的政治和经济。快点嫁给我!” 顾轻舟沉吟。 她略有所思看着司行霈。 “……轻舟,你是爱我的,你更想和我过日子。放下过去吧,我保证将来能给你一个满意的答案,给我时间,给我信任,和我结婚吧。”司行霈深深望着她。 他眼神深邃,似旋涡,一点点将顾轻舟席卷进去。 顾轻舟的心,顿时乱了方寸。 她深吸一口气。 “司行霈,你在引诱我。”顾轻舟低声,“真可恶!” 司行霈哈哈大笑。 他捏了捏她的鼻子:“快上钩吧,你这条小鱼,我都钓了你这么多年!” 顾轻舟低垂了羽睫。 她压抑着内心强烈的冲动,压抑着不顾一切的决心,压抑着对他和他勾勒的未来的向往。 然后,她摇了摇头。 “司行霈,我要答案。在结婚之前,我想要知道一切,否则我不会嫁给你。你说得对,我除了你一无所有。我若是不能给养育我的双亲一个交代,我宁愿一无所有。”顾轻舟低声叹气。 司行霈握住了她的手。 真固执啊! 这孩子固执成这样,如何是好呢? 司行霈总感觉,需得有什么契机,才能让她不顾一切。 比如司慕打了她一枪,她才会承认自己原谅了司行霈,想跟他在一起。 司行霈被她的固执弄得无可奈何,他也不忍心真的强迫她,故而俯身,轻轻吻了吻她的面颊:“轻舟,我们来日方长!” 就是不肯告诉她。 顾轻舟也泄气。 为什么呢? 她心中猜测了很多,全是不好的猜测。她不想承认,再等司行霈给她肯定。 然而,她从司行霈这里,是得不到答案的。 这么逛了一圈,就到了下午四点。 日影西移,顾轻舟瞧见偏西的骄阳慢慢垂落,心一下子就紧了。 “走,去吃饭。”司行霈笑道。 他带着顾轻舟,去了一家本地菜最好的馆子。 吃饭的时候,顾轻舟的心情略感沉重,因为吃完饭,她就要回岳城去了。 她舍不得司行霈,舍不得朱嫂和阿潇等人,更舍不得看似像家的房子。 可她不会把这种情绪表露出来。她泄露半分,司行霈就不会让她走了。 她低垂着眉眼,看上去就面无表情。 司行霈似乎更舍不得她,吃饭的时候他不时给她夹菜,又不时轻轻抚摸她的头发。他都没怎么吃,只顾看着她,似乎要把她牢牢记住。 “轻舟,我过几天抽空去看你。”司行霈道。 “我知道你很忙,不必专门去的。”顾轻舟道,“我很好,整个军政府我都能做主,没人敢欺负我。况且,你那二十人就在我的房子里,我一直很安全。” “可是我想你。”司行霈道。 顾轻舟哑口。 他去看她,不仅仅是担心她,更是想她。 担心她的安危,可以派更多的人去照顾她,那么,想她了怎么办? 只能亲自去了。 顾轻舟轻叠羽睫,将眼中的水光略去,尽可能不失态。 “你这个没心没肺的小东西。”司行霈笑骂她,想了想,又感叹道,“其实也挺好的,相思苦难吃。我倒宁愿你傻些,不懂也好。” 思念的煎熬,司行霈是深有体会。 他在云南那段日子,是最苦的时候。见不到她的人,听不到她的声音,只能穿着她送的毛衣,度过漫漫长夜。 他却不忍心她也承受那样的痛苦。 顾轻舟的眼泪,再也忍不住。 她用力把筷子一搁,低声道:“混账,总是说这种话!” 司行霈就抬起她的脸吻她。 他轻轻吻她的眼泪:“别哭别哭,我知道你也有心!” 离别的愁绪,顿时浓到了顶点。 司行霈就把她抱在怀里,低声道:“不要回去了,可好?” 顾轻舟这才推开他,擦了眼泪道:“我就知道,你说这些煽情的话,都带着目的!” 司行霈哈哈笑。 她还是要走的。 顾轻舟有她的坚持和底线,她一直都知道自己要什么。 司行霈也动摇不了她。 当然,这也有个好处:她爱上一个人之后,轻易也是不会变心的,这又让司行霈踏实,宁愿维护她这点固执。 到了五点半,他带着顾轻舟去飞机场,乘坐他偷回来的飞机离开平城。 飞机很大,铁灰色的外壳,像只巨大的怪兽,顾轻舟脚步微停。 司行霈笑:“害怕?” 顾轻舟的神色,有了几分内敛。她静静打量着,问:“会颠簸吗?” “不会。” “像船吗?”她又问。 “不像,很稳。”司行霈笑。 顾轻舟轻轻咬唇。她雪白贝齿,陷入殷红饱满的唇里,留下牙印。 司行霈就知道,她真的害怕。 他哈哈大笑:“你居然怕这个?” “我……我没坐过。铁怎么可以在天上飞?”顾轻舟神色是有点怯场,她宁愿坐八个小时的汽车,也不想坐飞机了。 司行霈知晓顾轻舟睿智果敢,还真没见她怕什么,一时间也心软了,轻轻搂住了她的腰:“没事,我开车送你。” 他开车送她,一个来回就是十六个小时,又耽误他。 他已经够忙的,顾轻舟记得他今天早上四点就起床了。 “不不,我还是想试试看。”顾轻舟道。 司行霈就带着她,坐上了飞机。 他们上飞机前,已经给岳城的跑马场打了电话,让他们腾出场地,给飞机降落。 起飞的时候,司行霈一直抱着顾轻舟。 顾轻舟在紧紧咬唇,她心中没由来的不安稳。 她无法掌控的东西,都让她害怕,就像司行霈一样。 “没事。”司行霈轻轻抚摸着她的后背。 后来,飞机很稳,顾轻舟终于把心中的恐惧减去。 司行霈没有取笑她,反而是很小心翼翼保护她。 “真神奇。”顾轻舟低声对司行霈道。 “嗯,是很神奇。”司行霈道,“过些日子,等我找到了渠道能买到,我送你一架。” 顾轻舟骇然。 这个很贵的。 而且,她可不想从天上掉下去,死无全尸的。 “我还是喜欢汽车。”顾轻舟道。 司行霈笑。 一个半小时之后,飞机在岳城的郊外跑马场降落。 顾轻舟下来之后,轻轻舒了口气。 “我送你回去。”司行霈也跟着下来,让马场的人去准备汽车。 顾轻舟却阻止了他。 “送别送别,总要别的。”顾轻舟道,“你回去吧,别再送了。” 司行霈不肯。 顾轻舟觉得,他送她回到新宅,他估计就想今晚住在这里,明早再回去算了。 如此下去,只会加重离别的辛苦。 “再会。”顾轻舟转身就走,上了汽车。 司机看了眼司行霈。 司行霈摆摆手,示意司机送顾轻舟。 他一直站在门口,看着顾轻舟的汽车远去。 司行霈发现,每次顾轻舟转身离开的时候,都特别果断坚决。 他还是觉得这样的她,是最好的。 少爱一点就少爱一点吧,至少她会少些忧伤和愁苦。 司行霈求的,不是她为了他寻死觅活,而是她好。 她过得好,他才能好。 “轻舟,再会。”良久,那汽车都没了踪迹,司行霈才道,转身回飞机。走了几步,却又忍不住回头去瞧。 明知她不会回来的,还是带着几分奢望。 最终,这奢望是不会有回应的,司行霈这才乘坐飞机离开了岳城,回到了平城。 第513章 消遣 顾轻舟离开的时候,心中一团乱麻。 很久没这样难舍难分了。 司行霈给她勾勒的未来,实在太让她心动了。 他不仅给她爱情和家庭,他还会实现她的理想和抱负,甚至给她重任,让她有更多的价值。 他不拘禁她的理想。 “他攻心为上,总是知道我最想要什么!”顾轻舟低喃。 回到新宅时,到了晚上九点。 顾轻舟洗澡的时候,心情特别沉重。她想起昨晚这个时间,她还是和司行霈相拥,如今却只剩下她自己了。 脸上全是湿的,不知是水还是泪。 她心情不好。 正好电话响起。 顾轻舟接了,是霍拢静打过来的。 “……轻舟,你在忙什么?”霍拢静问。 这么大半夜,如此奇怪的问话,让顾轻舟顿时明白过来。 霍拢静有事。 顾轻舟诧异,问她:“不忙什么。怎么了?” “我能去你家吗?”霍拢静道,“我不想一个人住在房子里。” 顾轻舟心知不好,阿静可不是软弱的小姑娘,肯定是有事,而且比顾轻舟想象得更严重。 “好啊,要不要我派车去接你?”顾轻舟问。 霍拢静说不用。她自己开车,很快就到了顾轻舟的新宅。 顾轻舟接到信,在门口等着她。 “你车子开的很娴熟,改日可以教我吗?”顾轻舟羡慕,“我也学了几天,还是开不好。” 霍拢静顿了下:“干嘛改日?现在就可以学啊。” 顾轻舟笑道:“现在也行。” 她就上了霍拢静的车子。 霍拢静开得很慢,对顾轻舟道:“往海堤那边去,那边的路宽敞,车子少,还有赌寮。” 她看了眼顾轻舟的衣着,是一件月白色中袖斜襟衫,天水碧长裙,很古朴的模样,不会太引人注目。 “……若是累了,我们还可以去赌。”霍拢静道。 顾轻舟看得出她心事重重。 当朋友有心事的时候,安静陪着她就是了,其他什么也不必说。 顾轻舟笑道:“那正好,咱们可以好好玩乐一晚。” 霍拢静嗯了声。 车子很快到了海堤。 霍拢静却停下了汽车,道:“轻舟,我想走走。” 顾轻舟说好。 两个人沿着海堤,一路往前走,路灯隔得好远才一盏,故而影子时长时短,时浓时淡。 海风咸湿,远处的海浪在追逐浅棕色的沙滩,低吟浅唱,温柔婉转。 今晚的风很轻。 “……轻舟,我很害怕。”霍拢静道,“我害怕那个人,可我哥哥说,不能被心魔控制。” 顾轻舟不知头尾,莫名看着霍拢静。 霍拢静沉吟,风撩拨着发丝缱绻,她皓腕压住了青丝,半晌才低声,把事情的原委跟顾轻舟说了一遍。 顾轻舟早就知晓霍拢静的身份,司行霈告诉过她。 听完了,得知曾经的教头如今在霍公馆做保镖,顾轻舟也是吃惊。 “当年若不是他,我也逃不出来。”霍拢静道,“可我就是不能看到他,一看到他,我就整夜做噩梦。” 她的梦里,全是从前的记忆,痛苦不堪。 自从结识了顾轻舟和颜洛水,霍拢静的心态调整得很好。再加上爱情的滋润,她现在像个正常人了。 当然,也只是像。 她记忆深处的魔鬼,会随时随地的捕捉她,撕裂她。 她知道阿哥的意思,就是想要让她克服那些魔障,消除内心深处的隐患,做个真正的正常人。 “我做不到。”霍拢静道,“我不想回家了。” “那就住在我这里,就说我请你来作伴的。”顾轻舟笑道,“我们还可以请洛水和五哥连夜过来打麻将。” 霍拢静摇摇头。 她不想让颜一源担心。 顾轻舟看着她仍是郁郁寡欢,就小心翼翼往前走一步,试探着问:“阿静,你能说说那个教头吗?” 黑暗的东西,越捂越成魔。一点点剥开,就会发现是虚惊一场。 霍钺做的,就是这件事。 可是,他直接安排那个人住在霍公馆,实在有点急切粗鲁。 顾轻舟觉得,多提提没什么坏处。 “……他救过你,就那一次吗?”顾轻舟问,“还有其他吗?” 霍拢静沉吟。 她回想了下。 一想,脑袋发紧,可还是很努力去想。 “我第一次跟他们去刺杀豫地军阀胡玮林,当时我是跟着戏班子进入胡府。打起来的时候很混乱,胡大帅的侍从打了我一枪,是他替我挨了。”霍拢静道。 话匣子打开,她就继续往下说。 在顾轻舟面前,她更加放松,更加愿意把过往全部摊开给顾轻舟看,让顾轻舟认识她。 可不知为何,她在自己哥哥面前,总是不愿意说。 “他伤在左边肩膀,带着我跳墙逃走,我们一路狂奔出城,躲在城郊一处破旧的茅草屋里。”霍拢静道。 那次,并不是她的教头第一次救她。 他救过她很多次,每次训练,当他知道她要放弃时,他就会更加用力打她,打醒她。 因为,放弃就是死。 他宁愿她重伤,也不想她死。 可霍拢静后来却只记得一次次被他重伤的痛苦,早已忘记了为什么他要打她。就是现在,她想起往事,也是憎恨至极,丝毫想不起原委。 “那次是他救了你?”顾轻舟柔声。 霍拢静颔首。 “后来呢?”顾轻舟又问,“后来你们怎么逃回去的?” “我们躲了三天三夜,彻底没人找过来,才逃回去。”霍拢静道。 具体的细节,她现在想不起来了。 那三天似乎也很惨。 霍拢静也受了伤,她那次在发烧,而且从前的记忆刻意去躲避,故而真想不起那三天的细节。 只记得,他救过她,不止那一次。 “这算不算同患难过的交情?”顾轻舟试探着问。 霍拢静立马摇头:“不算,根本不算,我跟他没有交情。” 顾轻舟道:“嗯,我知道的,阿静!” 她看得出霍拢静的情绪又开始起伏了,就握紧了她的手。 霍拢静这才慢慢安静下来,轻轻舒了口气。 “轻舟,我从前觉得自己很坚强厉害,现在才知道,着实太过于羸弱。”霍拢静低声,“我是个懦夫。” 顾轻舟不赞同这话。 那样的经历,会让一个人心智全部被摧毁,没人可以经得起。 霍拢静能回归到正常的生活里,这已经是用了十二分的力气,比顾轻舟她们艰难多了。 “不是!”顾轻舟声音柔婉,“阿静,我们是人啊,人就有坚强的地方,也有软弱的地方。没有弱点,就不是人了。” 霍拢静唇角微动,终于有了点淡淡笑意。 是啊,她现在是人了,不再是冰冷的杀手。 她喜欢自己是人的模样。 她们俩沿着海堤,走了很远。 霍拢静对过去,还是不太愿意提及。 直到十一点多,她们才回到了新宅。 顾轻舟道:“你去洗澡吧,我给霍爷打个电话,免得他担心你。” 霍拢静颔首。 顾轻舟打通了电话,霍钺在那头笑声温柔:“麻烦你照顾她几天……” 顿了下,霍钺又问,“轻舟,她可说了什么?” “她说她害怕。”顾轻舟道。 霍钺微顿。 “好,你多留她住几天。”霍钺无奈,“轻舟,多跟她谈谈过去,我担心她……” “我知道的,霍爷。”顾轻舟道。 等霍拢静洗了澡,顾轻舟又征求她的意见,可要请颜洛水姐弟俩过来打牌。 霍拢静洗完澡,似乎很想见颜一源,低声嗯了下:“好啊。” 顾轻舟打了电话给洛水,又派人偷偷去颜公馆的后门,让守门的人去请颜一源。 颜洛水夫妻和颜一源很快就到了。 到了之后,才知道是虚惊一场,几个人都笑了。 “你们太顽皮了。”颜洛水打了顾轻舟几下,又打了霍拢静几下,“这大半夜的,吓死我们。” 他们连夜起了牌桌。 中途的时候,霍拢静跟颜一源溜走了,半晌不见他们回来,顾轻舟失笑。 她支着脑袋,和颜洛水两口子聊天,也把霍拢静的事,告诉了他们。 “霍龙头做得对,心魔是要摊开的,捂住就越来越艰难。”谢舜民道。 颜洛水点头,她丈夫说什么她都觉得很对。 顾轻舟就忒羡慕他们俩。 他们这边说着,颜一源那对小鸳鸯缠绵也回来了,对他们道:“明晚我包了百乐门的场子,我们去跳舞啊。” 颜洛水咦了声:“明晚有什么新鲜事吗?” 舞厅,她是很不喜欢的,嘈杂喧嚣,而且那些男人围着舞女歌女打转,眼睛都要丢上去了,看上去很猥琐。 不少军阀阔少在舞厅为了争女人打架,颜洛水没兴趣掺和那等热闹。 “你还不知道?最近新红起来的四大歌星,明天全部要在百乐门斗艺。明天不是乞巧节吗?”颜一源道,“明晚的包厢,五百块打底,我可是花了大价钱的!” 颜洛水看霍拢静愁苦的眉头舒展,很想去的样子,当即道:“一口气可以看到四大歌星?那是赚了的,我们要去吧。” 又问谢舜民,“你喜欢哪位歌星?” 谢舜民笑起来:“说起来,我还真中意一位歌星……” 颜洛水的脸,一下子就沉了下去。 顾轻舟和颜一源等人,也好奇看着谢舜民:好好的,为什么要作死? 第514章 漂亮的男人 众人看着谢舜民。 谢舜民啼笑皆非。 看到娇妻的笑脸一下子就沉了,他解释道:“我们书局呢,打算请一位歌星做销售广告,有人向我引见了歌星蝶飞,我看她还不错啊,很中意她。” 颜洛水这才笑起来。 颜一源道:“姐夫,你话说一半留一半的,吓死人!” “你吓什么,又不是跟你抢歌星。”颜洛水道。 颜一源没想到他姐姐这么护短,闹了个里外不是人。 霍拢静在旁边笑。 顾轻舟亦忍俊不禁。 气氛好了起来,顾轻舟让佣人准备了宵夜。 他们吃了宵夜,已经是凌晨三点了,就全部住在顾轻舟这里。 “明天不用早起,睡到下午,起来之后吃了东西就去舞厅玩。”顾轻舟道,“我瞧着不少通宵打牌的贵太太们,都是这样。” 众人生活颇有规律,难得放纵一次,纷纷表示此计甚好。 顾轻舟准备了客房。 颜一源问:“阿静住哪一间?我要住阿静隔壁。” 霍拢静却不想单独住,她今天的情绪实在太糟糕了。 顾轻舟看在眼里,笑道:“阿静跟我睡。” 颜一源一听这话,就非要闹着一起:“我在轻舟房间里打地铺!” “像什么样子?”颜洛水忍无可忍,出声斥责。 顾轻舟却道:“我不介意啊。我的房间,佣人从来不上去的,副官嘴巴牢靠,不会有什么闲言碎语的。” 颜一源找到了靠山,立马道:“是啊,轻舟都不介意,你计较什么?” 颜洛水气得要打人。 顾轻舟就叫副官准备了地铺。 她和霍拢静睡在床上,颜一源打地铺,睡在霍拢静那一边的地上。 顾轻舟的床很软,被褥凉丝丝的,很舒服。霍拢静的心,前所未有的放松,她很喜欢这样的气氛,唇角微翘,有了个淡淡弧度。 晚夕,霍拢静一直没睡。 她听着左边是顾轻舟的呼吸,右边地下是颜一源的呼吸,阳台上还有两匹狼,她的心中,慢慢沁入了温暖。 七夕当天,顾轻舟早上八点还是醒了。 她下楼,吩咐佣人准备好了饭菜,又令人备好了汽车。 颜洛水他们,中午就醒了过来。 “下午打麻将,好不好?”顾轻舟道,“我实在不想打网球了,累得一身汗。” 他们的娱乐活动不多。 “好吧。”颜洛水道。 谢舜民则去了趟自己公司。 黄昏的时候,谢舜民从公司回来了,顾轻舟跟着他们去了百乐门舞厅。 “……其实呢,舞厅最昂贵的座位票,不是咱们二楼这些雅间,而是一楼前排的座位。”颜一源很娴熟跟他们介绍。 一楼前排的座位,可以近距离靠近歌星,而且歌星唱完之后要敬酒,那才是非富即贵的地位。 普通人,哪怕再有钱,也享受不了那等座位。 颜一源倒是可以,只是他去了之后,经理只怕会找他帮忙。 玩归玩,颜一源非常有分寸,不给他父亲添麻烦,故而他每次都拒绝。 “今天的前排座位,早在两个月前就订完了。”颜一源又道。 顾轻舟看了几眼,有了点兴趣。 岳城除了军政府,几乎没什么大的势力。 旁人眼里有钱有势的,全是军政府下属高官人家。 在这个扛枪就是强权的时代里,自古文官高于武官的定律被扭转,市政厅的人,全部没了文官的傲气,依附于军政府。 “最有面子的是谁?”顾轻舟问颜一源。 “司宇。”颜一源笑道,“他很喜欢这些热闹,更是百乐门的常客。” 司宇是二房的堂弟,只比司慕小一岁。 顾轻舟失笑。 司宇和司骏是亲兄弟,性格却是南辕北辙。一个酷爱玩乐,一个努力上进,完全不像一个娘生的。 “轻舟,你可别摆军政府少夫人的架子吓唬司宇。”颜一源道,“出来玩嘛,不能扫兴。” “我摆架子干嘛?”顾轻舟笑。 别说只是堂弟了,就是司慕亲自出来赶这样的热闹,顾轻舟都不会翻脸。 娱乐和正事,顾轻舟分得很清楚,她不是那种不知所谓的人。 他们说着话,时间慢慢就到了晚上八点。 一直到了八点,整个二楼雅间和一楼大厅全部坐满了,第一排最重要的贵宾席,才陆陆续续有人坐进来。 顾轻舟看到了几个洋人,同时也看到了几名认识的权贵。 最后,她才看到众星捧月出场的司宇,跟在他身边的,还有一位年轻贵公子。 “司宇在外头还蛮气派的。”顾轻舟想。 同时,她的视线落在司宇身边的那位贵公子身上。 那位贵公子非常漂亮,只比倾国倾城的蔡长亭略逊一筹,也是难得一见的。 “会不会是……”顾轻舟猜测他的身份。 虽然她没见过,可从对方的容貌上,能推断出他的身份。 “看到没,司宇总是最气派的。”颜一源道,“要是我敢这样,我阿爸非要打断我的腿。” 顾轻舟笑,问他:“你想这样吗?” 颜一源摇摇头:“我对歌舞没什么兴趣,假如是跑马场的贵宾席,我就一定要弄到。” 霍拢静在旁边笑。 颜一源空担了纨绔子的虚名,在女色这方面经验不多,而且兴趣不高。他就是喜欢追求女孩子,目的是请她做自己的女朋友,而不是为了睡她。 至于女朋友能做什么,大概就是充面子吧。 顾轻舟指了指司宇旁边的那位漂亮男士,问颜一源:“他是不是魏市长的儿子?” 颜一源颔首:“他叫魏清寒,是魏市长的小儿子。” 顾轻舟认得出这个人,是因为他和魏清嘉长得很像,顾轻舟断定他是魏清嘉的胞弟了。 “……蛮像魏清嘉的。”颜洛水也道,“可见不是什么好人。” 颜洛水对魏清嘉的敌意很深。 顾轻舟笑了笑:“生得真漂亮。” 说起男孩子漂亮,颜洛水等人都觉得,没人比曾经的蔡龙头蔡长亭更漂亮了。倒是这位魏清寒少爷,可以跟蔡长亭相媲一二了。 “漂亮有什么用?像他姐姐,心肠全是黑的。”颜洛水道。 颜洛水特别讨厌魏清嘉。 哪怕是到了今天,还是会有人把顾轻舟和魏清嘉放在一起比较。 一比较,就会觉得顾轻舟不如魏清嘉分毫,司慕太亏了,他跟魏清嘉才是金玉良缘! 可颜洛水很清楚,顾轻舟多次力挽狂澜救司慕。 漂亮有什么用? 顾轻舟虽没有魏清嘉那等姿色和才华,可她更有智慧啊。 凭什么不如魏清嘉? 颜洛水为顾轻舟感到不平。 “脸是挺像他姐姐的,心肠就未知了。”顾轻舟笑道。 众人都被逗乐。 他们这边正说着,司宇的随从说了句什么,司宇诧异往二楼看过来。 他瞧见了颜一源。 司宇起身,跟身边人低语几句,就往顾轻舟他们这边来了。 颜一源道:“哎呀,谁这么多嘴?” 正说着,司宇进来了。 略带尴尬,司宇笑着对顾轻舟道:“二嫂,你也来捧场啊?” 顾轻舟一派柔婉,笑容恬静道:“是啊。” 又对司宇道,“我们随便看看,你快下去吧,要开始了。” 司宇忙道:“哪敢啊?二嫂来了,我怎么好意思下去?” 说着,他就看了眼,这雅间还有席位。 顾轻舟道:“不必客套,大家都要消遣的,你既然订了贵宾席,缺席也是对歌星们的轻待,快去吧。” 司宇这才下去了。 颜一源就觉得,顾轻舟真是越发有了上位者的威严。哪怕是柔声细语的说话,亦透出不容置喙,叫人臣服。 丝毫不像那个温柔可爱的小轻舟了。 司宇下去之后,他身边坐着的魏清寒,却也往雅间这边看了眼。 顾轻舟正巧坐到了窗边。 魏清寒不知是否看到了她,弯起眼睛微笑,笑容酷似魏清嘉。 魏家那么多孩子,好似就这位小少爷和魏清嘉最像了。 “那孩子真不招人喜欢。”颜洛水也看到了,微微蹙眉。 顾轻舟笑道:“没必要和一个孩子较劲。” 颜洛水想起顾轻舟说过,魏清嘉说是去了南洋,其实已经死了,心中更加不忿。 死去的仇人才是最堵心的,因为你再也没有机会和她一较高下,再也没机会赢过她,她永远留着最高的华采在世人心里,你无法越过。 顾轻舟不爱司慕,她不在乎,颜洛水却常替顾轻舟不值。 一直含笑沉默的谢舜民,这时候亦开口了:“我也觉得没必要计较,轻舟喜欢的人,和喜欢轻舟的人,都知道轻舟的好。” 颜洛水这才静下心来。 舞台上,帷幕缓缓拉开,鲜花铺就的舞台,灯光绚丽。 第一位出场的歌女,就是百乐门的当家台柱,叫微月。 微月一出场,众人都没什么反应,谢舜民却吃惊站了起来。 顾轻舟先看到了,诧异看了眼谢舜民。 颜洛水旋即也瞧见了。 “怎么了?”颜洛水问,眼底却闪过几分不易察觉的担忧,甚至暗淡。 怎么回事? 谢舜民不留恋风月场所,而且为人老成稳重,他这样失态,是认识那位微月吧? 颜洛水的心,一下子就沉入深渊,手有点发寒。 顾轻舟也看着谢舜民。 第515章 恩爱 顾轻舟和颜洛水看着谢舜民,谢舜民立马将所有神色收敛,微笑道:“去趟洗手间。” 好似他并非失态,只是站起身而已。 颜洛水眼底的忧色更深。 顾轻舟就挪开了目光。 这是颜洛水和谢舜民两个人的事。 谢舜民精明睿智,颜洛水外表温柔内心腹黑,他们俩有什么事,根本不需要外人操心。 外人的关心,会让他们很尴尬。顾轻舟就决定,有时候难得糊涂,她还是装傻比较好。 顾轻舟收回视线,继续看舞台上的歌星微月。 穹顶是粉红色光,洒落在微月肩头,她穿着洁白的无袖长裙,裙摆曳地,随着她的步伐蜿蜒,似盛绽的花。 薄纱一样的光,轻覆在她的周身,她看上去有种胜过桃蕊的柔嫩。 微月是很浓的舞台妆,五官到底多好看,其实看不清楚,只感觉整个人很秾艳。 她开始唱:“花外早莺啼……” 声音婉转旖旎,似空谷黄鹂,清脆落在心弦上,叫人的心随着她的曲调而微微发颤,动人心魄。 “好!” 一曲落下,整个大厅是雷鸣般的掌声,顾轻舟也跟着鼓掌。 她也觉得很动听。 微月的歌声,没有半分风尘气,很清丽,甚至有点娇俏。 只是…… 顾轻舟不太跟名伎们接触,却也知道,微月不管是歌声还是外貌,都不能算极品,勉强是中上等。 她想着,心思又转移到了谢舜民身上:“他不可能是看上了微月,也不可能跟微月有私情的。那他失态,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这厢想着,瞥了眼颜洛水。 颜洛水和她一样在沉思。 “不好听,太刻意了。”颜一源的话,打断了顾轻舟的思路,他再问霍拢静,“是不是阿静?” “嗯,我也觉得。”霍拢静道。 其实,霍拢静跟顾轻舟一样,歌听得少,鉴赏力乏乏,觉得还不错。不过,颜一源说不好听,她就顺着他说不好听了。 这时候,谢舜民才回来。 他已然是一脸的平静,没有半分失态的样子。 颜洛水看了他几眼,他回以微笑。 顾轻舟的余光也瞥见了,依旧没有回头去说什么。 微月唱完之后,就坐到了司宇旁边的席位上。 司宇想着不远处的二楼,他二嫂正看着,就好似有个家长时刻站在身后,故而今晚格外的端重,一句调笑的话也不敢说,只是端起酒杯和微月碰了下。 “我觉得她很有韵味。”颜洛水故意道,“舜民,你说呢?” 谢舜民表情不变,只是淡淡看了眼颜洛水。 他轻轻揽住了颜洛水的腰,在颜洛水耳边道:“在吃醋啊?” 颜洛水双颊绯红:“胡说了。” 顾轻舟端起酒盏,轻轻抿了口,心想:“我哪里是来看歌星的?我分明是来看他们两对恩爱的。” 他们也太不讲究了,丝毫没留意到顾轻舟的形单影只。 谢舜民的手,一直搁在颜洛水的腰间。盛夏薄薄的衣裳,那掌心的温热始终投过来,颜洛水的心,再也没办法去想其他事了。 第二位歌星登台时,舞台穹顶的灯光,换成了淡淡蓝色。 第三位歌星是橘红色。 到了第四位,那个叫蝶飞的歌星,她登台的时候,舞台上的乐队全部停止了。 灯火也黯淡了下去,只剩下一个浅浅轮廓。 声音慢慢从那黑暗中透出来。 她用空灵的嗓音唱:“柳丝长,桃叶小,深院断无人到……” 看不清她的容貌和身段,只能瞧见幽黯中的婀娜倩影,丝丝袅袅的歌声传到了整个舞厅。 众人皆被这清唱的美妙音喉摄住,全场寂静。 最终,歌声越来越高,蝶飞的声音也越发高昂绵柔,气息纯长。 灯光渐渐亮起,最后骤然大亮,红衣黑发的女子立在舞台中央,薄妆浅黛,勾勒出绝俗的容颜。 她声音一落,所有人都站了起来,掌声如雷。 顾轻舟等人也如梦初醒。 “这才叫歌星!”颜一源评价道,“今晚蝶飞肯定是花魁。” 顾轻舟跟着鼓掌。 蝶飞,的确是很漂亮妩媚,声音也是极其出色。 后来,就是其他的歌舞表演。 舞厅的侍者,请宾客们为四位歌星投票。 “十块钱一张票。”侍者道。 “好贵。”顾轻舟在心中想。十块钱,够普通人家生活一个月的。 不过,这等销金窟,就是挥金如土,没人会在乎钱财。 顾轻舟心中想着好贵,却问:“一次最少投多少票?” 侍者道:“太太,这个随您的心意。” 顾轻舟道:“我投一百票给蝶飞吧。” 其他人纷纷看着顾轻舟。 “轻舟,你今天这么大方?”颜一源好奇,“你很喜欢那个蝶飞啊?” “是啊。”顾轻舟笑道。 谢舜民因为要请蝶飞做广告推销,故而跟颜洛水商量:“咱们投多少票?” 颜洛水笑道:“不能越过少夫人去,咱们投五十张吧。” 后来才知道,楼下的贵宾席,都是五百张一千张这样的投。 顾轻舟和颜洛水的一百五十张票,很快就被淹没。 最后不出所料,蝶飞拿到了今晚的头筹。 谢舜民的目光,却始终在找方才那个微月。 颜洛水看着,心猛然又缩了起来,总有种不好的预感。 顾轻舟等人就装看不见。 不管是谁,都要给别人生活一点空间,贸然挤进去指手画脚,吃力不讨好。假如真的需要帮助,颜洛水会开口的。 “二嫂。”评选结束了,司宇又过来给顾轻舟打招呼,“方才哪首歌比较喜欢?” 他身边还跟着魏清寒——那个酷似魏清嘉的男子。 “……都挺喜欢的。”顾轻舟的目光,轻巧从魏清寒脸上一掠,如蜻蜓点水般,不仔细根本察觉不到,笑着对堂弟道,“请坐啊。” 司宇道谢,又把魏清寒引荐给了诸位。 颜洛水和颜一源姐弟俩,都对司宇没了好感。 颜一源不知道缘故,只是突然很讨厌司宇;颜洛水却很清楚:司宇难道不知道外头说魏清嘉和司慕的事吗?他既然知道,还跟魏清寒走得这么近,岂不是叫顾轻舟难堪? “你们今晚捧的是谁?”顾轻舟还在和司宇寒暄。 旁边的魏清寒却接口了:“少夫人,我们就是看个热闹,投了蝶飞几张票,没有特意去捧谁。” 司宇也道:“是啊二嫂,我可捧不起。这样的歌星,若是要捧她,非得二哥那样的财力才行。” 说罢,他自己笑起来。 众人都看着他。 这是玩笑话,还是挑衅? 第516章 司行霈的教育 司宇的话,很不恰当,众人没感觉到好笑,只是觉得司宇不知所谓。 雅间里稍微沉默。 顾轻舟的神色不变,笑容还是那么柔婉可人:“像蝶飞那等歌喉,不需要捧,哪怕是散票也能取胜的。” 丝毫不接招。 司宇回味过来,也觉得自己言语只适合男人之间的吹捧抬举,却不适合跟女人说,自己说了个自以为好笑的拙劣玩笑话。 “二嫂说得是,我也这么觉得。二嫂,要不要我去告诉经理,让蝶飞过来敬杯酒?”司宇忙献殷勤。 他觉得顾轻舟应该很喜欢蝶飞。 顾轻舟却笑道:“下次吧,她现在赢了,正要庆祝呢,别扫兴了。” 司宇略微尴尬。 魏清寒一双漂亮得眸子,酷似魏清嘉,眼波流转间竟有风情。 他若不是魏市长的公子,家中位高权重,这等风流姿态,大概会沦为好男风的权贵的玩物吧? “少夫人,我跟蝶飞有点私交,改日约您喝茶,还望少夫人赏脸。”魏清寒在旁道。 顾轻舟笑了笑:“再说吧。” 亦算是拒绝了。 魏清寒笑容不变。 寒暄了几句,顾轻舟对司宇道:“阿宇,你们去玩吧,别拘束了你们。” 司宇道是。 出去的时候,司宇始终不高兴。 魏清寒问他:“怎么了?” “这个小丫头,拿捏嫂子的架子还挺大的!”司宇低声,“她才嫁到司家多长时间?” 魏清寒漂亮的眼波里,闪过几抹痕迹,他道:“听说督军很信任她。二少帅出去留学,她如今执掌督军府呢。” “她?”司宇不屑摇摇头,“哪里的事?分明是颜新侬当家,她只不过是认了颜新侬做义父。” 顿了下,司宇又道,“若是……” 若是魏清嘉还在,哪有顾轻舟的份? 司宇恭维巴结一个比自己小好几岁的女孩子,心中总有那么点不痛快。 他始终觉得,自己才是司家的人,而顾轻舟是外人。 如今,一个外人进入司家,就骑到了他们头上,他能喜欢吗? 若是魏清嘉做了他的二嫂,他倒是心服口服。 “对了,你大姐现在有消息吗?”司宇转移了话题,问魏清寒。 外人都以为魏清嘉去了南洋。 就连魏家的人也如此猜测。 可魏清寒很清楚,他姐姐已经死了。他们之间有约定的暗号,大姐一直没消息传回来,她已经惨遭不幸了。 “还没有。”魏清寒压抑着内心的一阵剧痛,轻描淡写对司宇道。 同时,他抬眸看了眼楼上的雅间。 顾轻舟! 害他大姐的人,一定是顾轻舟。 魏清寒眼底的厉芒,再也藏匿不住。 乞巧节的夜晚,过得也算顺利热闹,假如没有出现谢舜民的失态,以及魏清寒,就更好了。 散场之前,蝶飞好像听闻了军政府的少夫人来了,特意赶过来敬酒。 “谢少夫人捧场。”蝶飞笑容温柔,绝艳的面容只有略施薄粉,素雅到了极致,反而生出烈烈风情。 “你唱得非常好,叫人陶醉。”顾轻舟恭维她。 她向来不吝啬赞美之词。 众人都对蝶飞很有好感,纷纷出声询问寒暄。 就连颜一源,也笑问她可唱堂会。 “……一般人家的堂会,我是不去的,假如是颜公馆的,那就是我的荣幸了。”蝶飞笑道。 很会拍马屁。 顾轻舟微笑,挺欣赏这位歌星的。 谢舜民也说了几句,顺便问她可有意向接印刷厂的推销。 蝶飞微讶:“一般广告推销,都是高档的胭脂水粉,如今书局也要?” “任何的生意,都怕巷子深嘛。”谢舜民道。 谢舜民很有生意头脑。 蝶飞笑道:“您看得起我,我自然乐意效劳。” 很顺利解决了此事。 谢舜民微笑了下。 蝶飞看了眼谢舜民的妻子颜洛水,发现她始终很友善,没有多心,就完全放心了。 散场之后,众人各自回家。 霍拢静的心情,也好转了很多。 顾轻舟问她:“要不要跟我回去,多住几天?” 霍拢静摇摇头:“不了。再不回家,我阿哥也要担心了。” 这是决定自己去面对。 顾轻舟欣慰颔首:“阿静,你上次说,你站在我身后保护我。我也是,我站在你身后呢,别怕。” 霍拢静眼眶微热。 “好。”她低喃,轻轻拥抱了顾轻舟。 颜洛水那边,谢舜民不知说了什么,她对歌星微月的坏情绪,完全好转了,小鸟依人看着谢舜民。 顾轻舟看着颜洛水,就觉得她很幸福。 颜洛水愿意相信谢舜民,依靠谢舜民。那么聪明精明的颜洛水,收起了她所有的戒心,做个温顺的小绵羊。 顾轻舟触景伤怀。 “为什么我不能像洛水这样?”她想。 可惜,她始终做不到。 论起聪明精明,颜洛水是不输给顾轻舟的,可颜洛水从小有父母疼爱,一直生活得无忧无虑,让颜洛水懂得如何去依靠。 顾轻舟却不敢。 回到家中,顾轻舟吩咐副官:“去查查微月的底细。” 虽然不搅合谢舜民和颜洛水,顾轻舟还是想做个心中有数的人。 就像司行霈对阿潇夫妻,平日里什么也不管,可真要他说话的时候,他能把一切都处理得当。 顾轻舟要知道内情。 若是颜洛水需要她,她就可以立马去帮助她;假如颜洛水不需要,她就可以装傻。 “……还有,去查查司宇这些年,都在外面做了些什么,二老爷那边可知道,老太太知道不知道。”顾轻舟道。 副官道是。 顾轻舟准备去洗澡,电话却响了。 是专线电话。 这时候已经凌晨一点了。 司行霈是特意等着打这个电话? 副官跟着顾轻舟,肯定向司行霈汇报了她的行踪,故而司行霈知道她现在才回来。 司行霈的声音,在电话里始终有点失真,不如当面那么清晰。 “今天过得如何?”司行霈笑问,“女儿节,去乞巧了吗?” “没有。”顾轻舟就把今天的事,捡了司宇那段,说给司行霈听。 她又问司行霈,“你知道吗?” “知道。”司行霈道。 顾轻舟微讶。 既然知道,司宇这般纨绔风流,家里人不管吗? 司行霈似乎知道了她的想法,笑道:“咱们这样的人家,小小舞厅坐个头席,你有什么可吃惊的?” 顾轻舟一愣。 她没想到司行霈是这种态度。 司行霈继续道:“吃喝玩乐,总好过他们想到军中或者进政府机关吧?没有异心,就是我的好兄弟。其他的,都是他身为司氏子弟应得的。” 顾轻舟这时候才回神。 其实,司督军和司行霈,是愿意看着二房的孩子不成器的。 太成器了,万一生出其他心思,妄想争夺兵权或者政权,就太麻烦了,还不如纨绔些。 再说了,整个岳城都是司家的,司宇横着走都是应该的,这是司家的威严。 他们可不需要小心翼翼的过日子。 打下这片江山,不就是为了孩子们能过上好日子吗? 岳城将来又不需要二房的人来守护。 “……轻舟,你要分得清轻重。”司行霈笑道,“军政府有我和司慕,就完全足够了。二房的孩子,督军对他们都溺爱,从来不督促他们上进。 别说是咱们家,就是颜家,不也是这样教育孩子的吗?你义父有三个儿子,老大和老二成器,足以支撑门庭,你看过他管小五吗? 家庭就是这样,有强有弱,才能更加团结稳定。全部都好胜要强,会打得头破血流;全部都纨绔,会败了家业。有一两个领头的能上进,就完全足够了。” 顾轻舟又是微愣。 她忍不住笑了笑。 “怎么了?”司行霈问。 顾轻舟道:“没想到,我居然这么糊涂。” “哪有糊涂?”司行霈道,“你是一片慈爱之心。” 顾轻舟脸微热。 司行霈又道:“我叫人送了礼物给你,收到了吗?” 顾轻舟摇摇头:“我刚回来。” 又看了眼墙上的钟,“你早点睡吧,已经很晚了。” 司行霈道:“我今天睡不成了,还有军务。” 顾轻舟微微抿唇。 “注意身体。”她道。 司行霈立马道:“我身体不知道多结实!轻舟,你要不要试试?” 顾轻舟张口结舌。 为什么要关心他? “再会!”她气得不轻,想要挂了电话。 “轻舟,我想你了。”司行霈抓紧时间在电话里道。 顾轻舟已经把电话给挂了。 洗了澡躺在床上,想起司行霈的话,特别是他说教育孩子那几句,顾轻舟越想越觉得有道理。 司督军能给自己弟弟和侄儿的,大概只有钱和虚名,督促他们上进有什么意义? 一个人越是努力,要的就越多。要求侄儿们成器,难道将来要他们和自己的儿子争夺兵权吗? “就连司慕,司督军也是睁只眼闭只眼的。”顾轻舟突然想到了这一点。 不是不爱,就是因为深爱,才希望他的能力更小一点,野心更小一点,活得更安全一点。 “对于长子司行霈,将来他是要支撑门庭的,所以司督军格外的严苛,严苛到了看似薄情的地步。”顾轻舟又想。 她突然醍醐灌顶般,感觉司督军真是个睿智的人。 这么想着,顾轻舟就不再担心司宇闯祸了。 副官们去查微月和司宇,也很快有了结果。 司宇行事算是纨绔,有时候也嚣张,可至今没有闹出大事,他很懂得分寸,亦或者说他敬畏司行霈和司督军,不敢太胡来。 “好了,以后就不要再管他了。”顾轻舟对副官道。 又问微月,“她的呢?” 副官就把微月的资料,递给了顾轻舟。 第517章 漂亮的祸水 顾轻舟接过微月的资料,翻看了几个字,眉头就轻轻蹙起。 良久之后,她合上资料,没有再说话了。 “这件事,谢舜民应该可以搞定的吧?”顾轻舟想。 同时,顾轻舟觉得,谢舜民最近可能要回南京了。 她决定先观望。 她吩咐副官:“留心微月那边,有什么风吹草动都要告诉我。” 副官道是。 就在顾轻舟陷入沉思的时候,副官进来禀告道:“少夫人,三少爷来了。” 三少爷,就是司宇了。 顾轻舟还在想不管他的事,不成想他却登门了。 “……不止是三少爷,他还带着魏少。”副官又道。 魏清寒! 顾轻舟的眼眸,沉了一瞬,半晌才道:“请他们进来吧。” 很快,司宇就跟魏清寒,到了正院。 “二嫂,送给您。”司宇带了一束花进来,很亲热的样子。 他并不是很服气这位比他还年轻的嫂子,可司家有尊卑的,他也不敢轻待顾轻舟。 “多谢。”顾轻舟接过来,笑容很轻盈,就像长辈对孩子,“今天没出去玩?” “说起这件事,我就是特意来找二嫂的。”司宇笑道,“二嫂,有点事想麻烦您。” 顾轻舟问:“何事?” 司宇来找顾轻舟,自然是有事相求了。 “二嫂,初十晚上,还是在百乐门舞厅,蝶飞小姐还要登台,我想请您去捧场。”司宇道。 顾轻舟蹙眉不解。 司宇忙解释:“不是比赛,是她得到了冠军,酬谢捧场的客人。蝶飞小姐很想邀请您,只是她自惭形秽,不好登您的门,特意请了我来做牵线。” 蝶飞想要让顾轻舟去,抬高她的身价,顺便也震慑其他蠢蠢欲动的人。 她是第一歌女,艳名四起,多少人慕名而来,她需要一个靠山,才能避免自己沦为权贵的玩物。 司宇是不够分量的,军政府的主人才行。 只可惜,如今的军政府男主人全部外出,司督军在南京,司慕去了日本,司行霈远在平城驻守,顾轻舟反而成了唯一的主人。 蝶飞是女人中的杰出者,她不仅擅长笼络男人,更擅长揣摩女人的心思。 那天在雅间,她看到司少夫人以及她的两位密友,对蝶飞都有善意。 所以,她拜托司宇来请顾轻舟了。 司宇跟魏清寒关系匪浅,两个人一起过来,看上去没什么问题。 “我最近疲乏,想清净些,你们去吧。”顾轻舟笑道。 她的拒绝,司宇似乎也想到了。 “……二嫂,我还请了妹妹们,还有阿骏。上次二嫂你找回了阿骏,阿骏一直很感激你。”司宇道,“二嫂,咱们家兄弟姊妹几个,还没有一块儿出去玩呢。” 他帮顾轻舟找到了借口。 顾轻舟笑道:“那好吧,你都说了这么多,我不能辜负你的好意。” 司宇高兴起来。 顾轻舟看了眼旁边的魏清寒。 魏清寒笑容恰到好处,看上去很温柔斯文。 “……阿寒是我的好朋友,假如二嫂觉得不便的话,阿寒可以避嫌的。”司宇又道。 顾轻舟微笑:“人多才热闹,没事的。” 魏清寒就跟顾轻舟寒暄。 “方才进来的时候,看到门口的花坛种了两株极好的茶花,少夫人也爱茶花?”魏清寒问。 那是司慕送给顾轻舟的。 吵架之后,司慕主动跟顾轻舟求和,送了两盆花。顾轻舟放在自己的房间,可花看上去有点发蔫,顾轻舟很担心。 负责打理花草的佣人说,茶花应该养在花坛里,这样盆栽也可以,只是需要更多的精力去打理。 顾轻舟没有更多的精力,就把茶花交给了擅长的佣人,种在门口的大花坛里,如今果然生得枝繁叶茂。 “我倒也不是特别爱,那是少帅送的。”顾轻舟道。 魏清寒笑道:“从前我姐姐很爱茶花,我家里有好几株名贵的,少夫人若是喜欢,我叫人送您几株吧。” 姐姐? 魏清嘉吗? 顾轻舟抬眸,看了眼魏清寒。 魏清寒明眸里有淡淡笑意。他的眼睛像魏清嘉,黑白分明,那眼波就格外的清湛,仿佛能渗透人的魂魄。 “既然是令姐之爱,我岂能夺人所好?”顾轻舟笑了笑,态度很和蔼。 司宇突然很紧张看了眼顾轻舟。 夺人所好? 二嫂你的确是夺了他姐姐的所好——司慕。 顾轻舟的眼神微眯,淡淡看了回去。 司宇微怔,回过神来,将自己的情绪遮掩好。 “我姐姐远行去了,白放着可惜。”魏清寒道。 顾轻舟再次拒绝:“种一棵树也不容易,就让它留在原本的地方吧。” 魏清寒也不尴尬,笑笑道:“少夫人说的是。” 如此就算约定了。 约好顾轻舟之后,司宇还去请了颜洛水夫妻,以及颜一源。 “一源,记得带你女朋友啊。”司宇还调侃颜一源。 颜一源稀里糊涂。 司宇可从来没带他玩过。 他们虽然同是军政府的子弟,关系却不那么亲密,他们各自有自己的狐朋狗友。 司宇这般热情,还是头一回。 “……他要干嘛啊?”颜洛水打电话问顾轻舟。 “他不会干嘛的,就是联络和我的感情。”顾轻舟笑道。 这是真的。 顾轻舟相信,司宇对自己绝对没有恶意的,他还指望顾轻舟放水,让他活得更加逍遥快活。 他得罪顾轻舟,那是吃力不讨好。 至于邀请颜洛水夫妻和颜一源,是怕顾轻舟临时再反悔。 “肯定是蝶飞承诺了什么,阿宇才这么迫不及待。”顾轻舟想。 看司宇的态度,应该是很喜欢蝶飞的。 顾轻舟在电话里问颜洛水:“你和舜民去吗?上次都没怎么跳舞。” “去啊。”颜洛水道,“舜民不是想请蝶飞做广告吗?” 顾轻舟颔首。 到了七月初十,司宇亲自来接顾轻舟。 这次,他的跟屁虫魏清寒却没有来,同来的另一位堂妹。 顾轻舟和堂妹坐在后座,司宇坐在副驾驶座。 不成想,顾轻舟却越过了副驾驶座位,和司宇闲聊。 “你跟魏少关系挺好的,不过他看上去比你小啊,是什么时候认识的?”顾轻舟问。 司宇没想到开门见山问这个,当即如实道:“他是比我小三岁,我跟他的确不是从小的朋友,是今年二月份才认识的。” 二月份…… 那时候魏清嘉被司夫人杀死,却做成她远走南洋的假象。 别说世人,就是魏家都没人怀疑。 而魏清嘉的弟弟,却不声不响的勾搭上了司宇。 “花了他不少钱吧?”顾轻舟闲闲,声音听上去就有几分慵懒。 司宇心中一惊,忙道:“没有没有!” 急忙否认,就是有了。 顾轻舟心中澄澈,如明镜一般的清晰,似乎知道了什么。 她不动声色。 车子到了百乐门舞厅的门口,颜一源先到了,正在帮霍拢静整理她披肩的流苏,态度认真。 顾轻舟上前,跟霍拢静低语了几句。 霍拢静神色骤变,一下子就握紧了顾轻舟的手:“不行!轻舟,你这是以身涉险!” 顾轻舟笑笑:“这些都是我的猜测,也许我多心了。” 霍拢静仍是非常不安。 顾轻舟道:“没事,进去吧。” 等颜一源他们进去,顾轻舟又跟副官耳语。 副官颔首道是。 顾轻舟把一切都安顿好,这才慢慢进了舞厅。 这次,司宇帮他们安排了一楼靠近最前排的座位,四个人一桌。 顾轻舟和司宇两个人坐了。 “等会儿阿寒要来,二嫂您不介意吧?”司宇笑问。 顾轻舟道:“为何要介意呢?” 正说着,魏清寒就来了。 魏清寒是斜梳了头发,露出光洁额头,一双美丽澄澈的眼睛,在他漂亮的容貌上起了最重要的点缀。 他气度华贵倜傥,女人看到他这样的,多半会心生爱慕之情。 魏清寒一笑,坐到了司宇旁边,又给顾轻舟打招呼:“少夫人,今天的梳篦很漂亮。” 他留意到了顾轻舟的穿着打扮,甚至配饰。 顾轻舟微笑:“多谢。” 旁边的桌子上,也坐满了人,都是锦衣华服的贵人。 这家舞厅的宾客区,可以摆放十二张桌子,地势稍微高几分,也宽敞。 顾轻舟的余光,瞥见一个人影。 明明是很普通的侍者,顾轻舟却愣是看了他几眼。 同时,她给自己的副官递了个眼色。 副官上前。 顾轻舟吩咐他:“去帮我取一瓶白葡萄酒。” 她如此吩咐,听上去没什么异样。 司宇就笑道:“二嫂,让侍者去拿就可以了,这里什么酒都有。” “我还是喜欢自己带过来的白葡萄酒。”顾轻舟道。 司宇就觉得她很少出来玩,不懂规矩,魏清寒则莫名心头一紧。 不过,很快顾轻舟的副官,就拿了一瓶白葡萄酒进来,让魏清寒知道自己多想了,顾轻舟什么也不会知道的。 “尝尝我带过来的酒。”顾轻舟笑道。 她想要去倒酒时,魏清寒就起身:“少夫人,我来。” 顾轻舟犹豫了下,把醒酒器递给了他。 气氛一时间很融洽。 顾轻舟的唇角,始终有淡淡笑容。 第518章 少帅跟我大姐才是良配 顾轻舟从自家带了葡萄酒过来,此事叫司宇和魏清寒情绪复杂,尤其是司宇。 说顾轻舟不上台面吧,她带过来的白葡萄酒又是珍品,百乐门最好的也比不上,这点她的品位很高。 说顾轻舟此举恰当,又总感觉不合时宜。 司宇默默喝酒,心想:“还是沉默比较好,随便她吧。” 魏清寒却表现得很热络,他赞美顾轻舟带过来的酒:“我也喜欢这一款白葡萄酒,果香很浓郁,质地澄澈。” 顾轻舟笑道:“魏少是品酒高手?” “不敢当。”魏清寒的笑容干净明媚,“我只是想在少夫人面前表现下自己的见识,让少夫人高看一眼。” 司宇看了眼魏清寒。 突然之间,他察觉出了一件事:魏清寒对顾轻舟很谄媚,谄媚到了叫人惊讶的地步。 “……他难道看上了我二嫂?”司宇震惊,又想,“不至于吧?” 司宇忍不住又看了几眼顾轻舟。 和从前那个常去司公馆陪老太太的小丫头不同,顾轻舟的脸上稚气褪去了大半,眉宇间添了妩媚。 她很素净,黑发红颜却又很分明,叫人一眼就能看出她的不同寻常来。 “倒也有点漂亮。”司宇心想。 自家的嫂子,不可能真的用看女人的眼光去瞧她。单单从欣赏的角度看,顾轻舟比从前是漂亮了很多。 她长大了,少女时候的五官已经长开了,岁月悄悄给她添了秾丽。 “阿寒不会那么大胆的。”司宇又想,“他敢勾引军政府的少夫人?” 自然是不敢的。 这些念头,在心中一一闪过,司宇坐立不安。 幸好蝶飞来了。 蝶飞走过来,贵宾席这边就轰动了,大家纷纷和她打招呼。 来的全是熟客,而且有钱有势。 蝶飞一一应酬,最后才走到了顾轻舟他们这桌。 “少夫人,让您久等了。”蝶飞笑容满面。 她很漂亮,不笑时宛如冰消花,高冷孤傲,独立寒枝之上叫人景仰;一笑,就恰如繁花似锦中的牡丹,独领风骚,把其他的姿容都比了下去。 顾轻舟很少见这般歌喉出众又美艳不可方物的歌女,对蝶飞是很有兴趣的。 “请坐。”顾轻舟指了指自己旁边的座椅,笑容恬柔可亲。 “谢少夫人。”蝶飞不推辞,身姿优雅半坐着,仪态美丽又落落大方。 司宇就忙不迭寒暄。 他是真的很喜欢蝶飞,可惜蝶飞后面有人保着,他无法近身。如今佳人在侧,司宇几乎要失态了。 他表现得热情过度了。 “少夫人,这等混杂之所,实在不够清净,改日请您喝茶可好?”蝶飞的心思,却全部在顾轻舟身上。 她知道顾轻舟可以做她的保命符。 顾轻舟却笑了笑:“蝶飞小姐抬爱了。只是,您这么忙,我岂敢耽误?” 她是军政府的少夫人,若是被人瞧见她跟歌女一流结交,只怕会生出口舌来。 她是欣赏蝶飞的,却也不会给军政府抹黑。 舞厅可以来捧场,私下里交往,这话题就大了。 哪怕是司宇,也不敢私下里请蝶飞喝茶吧? 蝶飞这么问,分明是把顾轻舟当成了小孩子,以为她不懂事。女人看其他女人的眼光,是很独特的。 比如蝶飞,她就始终觉得,顾轻舟眉宇间的妩媚间,萦绕着一些稚气。她既像是孩子,又像是女人。 故而,蝶飞就把顾轻舟视为孩子了。 被拒绝之后,蝶飞才一震,下意识去看顾轻舟,发现她皎皎眉目格外的幽深安静。 “是,我唐突了。”蝶飞笑了笑。 话题很快转移了,蝶飞没有丝毫的不悦,她高高兴兴聊起了其他话题。 她以色侍人,八面玲珑,顾轻舟他们这桌就欢声笑语,颇有宾主尽欢之意。 那边,经理来告诉蝶飞,她的演唱要开始了。 舞台上的乐队,也换了蝶飞惯用的。 “少夫人,我可以请您跳一支舞吗?”魏清寒看很多人滑入舞池,便伸手向顾轻舟,态度十分谦卑,腰几乎全部弯下去。 “可以。”顾轻舟笑了笑。 她带着镂花白手套,是很凉软的,落入魏清寒的掌心。 魏清寒颀长纤瘦,掌心也带着淡淡凉意,手指修长嫩白,胜过了不少姑娘家的玉指。 他们滑入舞池时,顾轻舟闻到了魏清寒身上淡淡的气息,像古森深处的草木清香,叫人心旷神怡。 “少夫人,家父说起您医术高超。”魏清寒跟顾轻舟寒暄,“听说当初家父的顽疾,就是少夫人治好的。” “举手之劳。”顾轻舟微笑,“那次,是魏小姐邀请我去给魏市长看病的。好些日子没了魏小姐的消息,她旅行还顺利吗?” 魏清寒的面容,有那么一瞬间的扭曲和狰狞。 短短不过一二秒,他的情绪又全部敛住,只是攥顾轻舟的手时,顾轻舟很清晰感受到他的手指收紧了。 她笑容很浅,落在她清澈的眸子里,就像涟漪,缓缓荡开一个漂亮温柔的弧度。 “很顺利,多谢少夫人挂念。”魏清寒心中的波动很快敛去,笑容不改,继续对顾轻舟道。 顾轻舟就继续和他聊起魏清嘉来。 这样的寒暄,让魏清寒很难平静,他的笑容更加浅了。 他已经有点失控了。 “……少夫人,其实大家都说,少帅跟我大姐才是良配。”魏清寒漂亮至极的眼眸微动,淡淡道。 “哪个大家?”顾轻舟的笑容恬柔。 魏清寒的话,丝毫没有刺激到她,她没有露出夸张或者愤怒的表情,而是一如既往,声音不疾不徐道:“哪个‘大家’,是你姐姐自己吧?外头的人可都是说,你姐姐离婚过,配不上少帅。” “少夫人,您如此就未免见识浅薄了。”魏清寒更怒,一股子热流在他大脑中攥住,几乎要让他失去理智,“新派的人,把离婚当一件时髦事。我大姐可是岳城第一名媛,她哪怕离过婚,依旧是整个岳城最有价值的女人!” 顾轻舟笑了笑。 她那笑容,带着不信。 那点笃定的笑容,以及她上位者的威严,一下子就把魏清寒逼到了顶点。 就在这个时候,舞厅突然响起了枪声,旋即灯泡应声而裂。 其他的灯,莫名其妙全部黯了下去。 整个大厅黑黢黢的,接着又是枪声。 “啊!”大家乱了起来。 有枪,又黑暗,把人的恐惧放大了无数遍倍。 舞池里乱成了一团糟。 第519章 惊慌失措 蝶飞正在唱歌。 当灯爆裂的时候,她没有动。耳边尖锐的叫声,让整个大厅里更加混乱。 蝶飞身后的乐队,也有人站起来:“怎么回事?” “不要动,越动越乱!”蝶飞阻止他们,同时她往舞池中央望去,想要找到那个身影。 她要寻找的人,是魏清寒! 在这样的乱世里,歌女是下等人,她们没有依附是不可能成功,更加不可能出人头地。 就像百乐门随便一场比赛,不砸下个七八万,休想拔得头筹。 没有“花魁”的身份,她唱得再好也不过是风尘女子。 所以,蝶飞身后也有金主,她的金主是魏市长,魏清寒的父亲。 准确的说,蝶飞是魏市长培养的,想利用她来笼络权贵。 魏市长从前年就开始培养蝶飞,目标是司行霈。 司行霈身上能挖掘的东西,远胜过他父亲。 不成想,蝶飞尚未出名,司行霈就被他父亲赶出了岳城;然后,他们的目标是司慕,不成想司慕也走了。 魏市长不敢选择司督军,因为司督军实在太老奸巨猾,会赔了夫人又折兵,反而是他的儿子们好对付些。 蝶飞就是为了勾引军政府的少帅而准备的。 两位少帅离开之后,魏市长还在培养蝶飞,把她的名声吹得更高,等待不时之需。 所以说,蝶飞是魏家的家奴。 当魏清寒找到蝶飞,想要蝶飞帮他完成一个计划的时候,蝶飞本能想要拒绝:“市长不会答应的。” 魏清寒生得漂亮,可是他的手段阴狠,极其残酷,他笑容温柔:“哦,那你就去问问市长……” 蝶飞被他震慑,半晌嗫喻道:“我可以帮你,不过你要保证我能脱身。” 魏清寒冷笑:“放心,一点小事而已。只要计划周密,我们就可以战胜任何人。” 蝶飞心中尚有余悸,不再劝阻了。 如今,一切都照魏清寒的计划进行着,应该会成功吧? 蝶飞拿住手中的话筒,捏得有点发白。 “千万要成功啊!”她攥紧了手指,在心中祈祷。 若是失败了,清寒少爷是没事的,也许可以全身而退,蝶飞却是万劫不复。 不管是少夫人还是魏市长,都不会再给蝶飞活命的机会! 蝶飞紧紧咬唇。 “大家安静,大家安静,只是灯泡炸了,很快就能修好的。”经理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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