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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的他,却露出一点锋芒。这点锋芒,他从未展现给顾轻舟瞧过。 顾轻舟望着他。 霍钺很想说点什么,话到了嘴边却又转了个弯。 “……所以,你还不是司行霈的太太,该怎么吃醋,就怎么吃醋!等你真的结婚了,再装贤良淑德。”霍钺道。 霍拢静暗中舒了口气。 顾轻舟就笑了。她可能是喝醉了,笑得很甜,露出细糯的小牙齿,娇憨纯真,却又遮掩不住妩媚。 她这副迷蒙的醉态,有种勾魂的潋滟。 霍钺挪开了目光。 “轻舟,你素来敏锐。当你觉得事情不对劲,就是有错的。”霍拢静道,“你不用谴责自己。” 顾轻舟轻叹一声。 张辛眉也是这样说的。 她的确可以告诉司行霈,她也打算这次和他谈谈。 可司芳菲摔断了腿。 将心比心,她只是被贺晨景调戏,都想司行霈陪伴给予安慰,何况司芳菲是重伤? 这个当前,是要他选择亲情还是爱情? 司行霈让顾轻舟选择过,他甚至要和她的乳娘、师父比较,那么顾轻舟也可以吗? 她没那么强势。 “以前是想过谈一谈的。”顾轻舟道,“现在,已经没意义了。” 她跟霍拢静碰杯。 这天晚上,顾轻舟的确是烂醉如泥。她喝了很多的酒,说了很多的话。 她还记得自己哭了。 肯定很尴尬。 她还记得自己遇到了司行霈,她抱着他的脖子又啃又咬,还亲吻了他的唇。 顾轻舟再次有意识的时候,她口渴得紧,哼了几声:“要喝水。” 有人下床,然后开灯。 顾轻舟用手背遮住眼睛,这光线让她双目发疼。 然后…… 她猛然坐了起来。 不对劲! 她睁开眼,就看到了一个高大的背影,正在弯腰给她倒水。 转过身,司行霈的脸印入眼帘。 顾轻舟震惊。 喝酒的前后,发生了什么事? “你……”她嗓子里冒烟,话全部堵塞在嗓子眼里。 司行霈把温热的水递到她的手里,道:“喝点水。” 顾轻舟渴极了,端起来一口气喝完。 司行霈接过了杯子,重新给她倒了一杯。 顾轻舟这时候,才有空环顾四周。 她偷偷掐了下自己,到底哪个才是梦境? 很疼,似乎不是做梦。 这是司行霈的别馆,而顾轻舟的身上,已经换了干净的睡衣。 哪怕是梳洗干净了,她身上仍有酒气。 她拿起床头的手表,看了眼时间,已经是凌晨四点半了。 司行霈折了回来,重新把一杯水递给了顾轻舟。 顾轻舟端起来喝。 她咬住水杯,看着司行霈。 司行霈也在看她,眉目阴沉,似乎能滴出水来。 顾轻舟装作不知。 她放下水杯,刚想转过脸时,司行霈捏住了她的下巴。 “胆子越来越肥了?”司行霈语气冰凉,手下用力。 顾轻舟吃痛,用力掐他的手背。 司行霈看着她,不肯松开。 顾轻舟就怒了起来。不知是囤积太久的心酸,还是酒精麻醉了理智,她任由他箍住下巴,却伸手使劲打他。 打在他的胸口和肩头,她一下比一下用力,几乎想要把手骨捶断。 “放开!”她从齿缝间骂道,然后使劲挣扎。 司行霈顺势就压住了她。 “轻舟。”他低低喊她。 顾轻舟倏然就安静下来。 她大颗大颗掉眼泪,抱住司行霈的脖子,哭道:“你说过会有良心的,都是放屁,你根本没有良心!” 她哭得呜呜的,说话也口齿不清,像个嚎啕大哭的幼童。 司行霈没听清她的话,只听到了“放屁”,就知道她在骂他。 他心疼极了,却又想笑。 “司行霈,你不能这样没良心!”顾轻舟哽咽着。 她哭得很用力,似乎要把体内的郁结,全部清泄而出。 司行霈搂着她,将她抱在怀里,任由她发泄情绪。 良久之后,顾轻舟才停下来。 司行霈为她擦了眼泪。 “喝口水吗?”他问。 顾轻舟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还是点点头。 司行霈端了一杯水,一口一口喂她。 像喂鸟似的。 他又下床,拧了个帕子给她擦脸。 “哭好了?”他含笑看着她,又感觉她像当初遇到的小姑娘,那么娇憨可爱,有点纯真。 那时候把她压在床上,她每次都哭。 司行霈不由自主摸了下她的头发。 顾轻舟道:“嗯。” 司行霈失笑。 将她抱在怀里,他修长结实的双臂,环住了她。 “轻舟,我这次去南京,处理好了芳菲的事。我告诉芳菲,我这个人不会玩花哨,我对一个人真心实意的好,只有那么几招。 从前我没有爱情,我把亲情放在第一位,她和祖母是我最重要的人,我对她们很好,极尽所能。 但是,我现在有了心上人。我还是我,没有改变,我满心的感情,都只有那么几种方式表达出来。 我不会一心二用,故而我以后不会再照顾她。我们就像亲戚一样,遵循基本的礼数往来,不再是亲密无间的兄妹。”司行霈道。 顾轻舟错愕。 继而,她明白了过来。 他什么都懂! 从她一开始不高兴,司行霈就知道。他也是人,人都会迷茫。 他的亲妹妹让顾轻舟有了危机感,司行霈若说一下子就能斩断,他也做不到,毕竟是从小疼到大的亲妹。 他花时间,不仅仅是处理好亲情的尺度,也是要处理好自己的心情。 第589章 轻舟才是唯一 司行霈的一番话,让顾轻舟略感羞愧。 她真是个恶毒的嫂子。 这样容不得人,顾轻舟也觉得自己的性格太糟糕了。 她试图压抑,试图不在意,都失败了。 也许,她从骨子里就太好胜了。后来,司行霈更加刻意栽培她的好胜心。 “我……”顾轻舟低垂了眉眼,想狡辩几句,却没有说出来。 “轻舟,让你受委屈了。”司行霈道,说罢亲吻了她的头发,“我最亲近的人,只有你,此生也唯一是你。 我给你的,不应该分享给任何人,我以后不会了。这次是我的错,我向你赔罪。” 说罢,他又在她额头上亲了几下,算作赔罪。 顾轻舟的脸微热。 “我不是让你不顾亲情。”顾轻舟嘟囔。 司行霈却道:“轻舟,我们都要成长。小时候,家人是我们的至亲;长大了,遇到了心爱的人,她就成了唯一。 你如今是我的挚爱,若是有人超过了你,就意味着我的人生在开倒车。我一直鼓励你,不要逆流而行,怎么轮到我自己了,反而做不到?” 顾轻舟怔怔看着他。 她以为很难。 她只当自己无理取闹,吃些无名的干醋,哪怕告诉了他,他也会笑着反驳道“那是我妹妹”。 可他没有。 “我派了两个得力的人在南京,时刻注意芳菲的安全;同时又存了些钱;另外,南京门当户对人家的男孩子,我也替她物色了几个,会不着痕迹介绍给督军。 这些日子,我一直在安排这件事。芳菲将来的依靠,应该是她的丈夫,她的儿子,她不能靠我。 我这次去,也告诉了她,以后她到平城,会是佣人煮饭给她吃;她的衣裳首饰,蔡氏会帮她置办,我不会插手。 我早就应该知道,妹妹长大了,要懂得避嫌,因为她即将是别人的妻子。我把这些事做好,才跟你说,让你委屈了这么久!”司行霈道。 顾轻舟墨色宝石一样的眸子里,噙满了晶莹的泪珠,啪嗒滚落。 她扑到了司行霈怀里。 司行霈搂住了她,笑道:“没想到啊顾轻舟,你居然会把话憋在心里!” 顾轻舟掐他的腰。 厮闹了一会儿,顾轻舟又渴了。 “别喝水了,下楼去喝点米粥。”司行霈道,“米粥养胃。” “你做的?”顾轻舟问。 司行霈捏她的鼻子,这么明知故问。 “我非常喜欢吃你做的东西,不管什么!”顾轻舟破涕为笑。 司行霈也朗声笑了,把她抱在怀里。 两个人下楼,顾轻舟坐在桌前喝温热的粥。 晨曦细微,稀薄的天光从窗棂照进来。 顾轻舟喝着暖融融的粥,有句话在心中藏匿了很久,问他:“你从哪一次知道,我是因为芳菲的事不高兴?” “第一次。”司行霈道,“我和芳菲在后花园说话时,我感觉有人来了又立马离开,我想应该是你。 我当时也是猜测的,后来我故意试探你,就确定了。” “什么试探?”顾轻舟错愕。 “那次打电话。”司行霈道。 顾轻舟一下子就想起哪次的电话了。 当时司芳菲突然打电话给顾轻舟,正巧司行霈的专线也在。 司行霈当时说“我家芳菲”最是懂事,顾轻舟就恼火了。 她真是傻傻的,被司行霈看了很久的笑话。 “……你不早说!”顾轻舟咬牙。 司行霈道:“你也没说。” 顾轻舟:“……” “况且,我那时候还没有安置好,我说了只不过是空话。轻舟,我给过你空话吗?”司行霈问她。 顾轻舟的头更低了。 “说来说去,都是我错了。”她低声道,“对不起,我又耍小孩子脾气了。” 司行霈却笑了。 “我很高兴。”他道。 顾轻舟抬眸。 司行霈道:“我记恨任何一个人和你亲近,一旦超过了我,或者与我齐平,我就受不了。 你有相同的感觉,说明了我在你心中的份量。我早就说过,你必是我的,你的人,你的心!” 他得意洋洋。 顾轻舟的唇角,亦有淡淡笑意。 想起三年前,她每每都要告诉他,她绝不会爱他的。一转眼,她早已深陷。 她爱上了这个男人,死心塌地的。 顾轻舟吃了一碗粥,宿醉之后有点头疼,她昏昏沉沉的。 “我还想再睡一会儿。”她道。 司行霈就抱她上楼。 临睡前,顾轻舟似乎想起了什么。她想问司行霈的,然而思路很短,片刻就被涌上了的睡意遮掩了。 她进入了梦乡。 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中午了,暖暖的秋阳明媚。 她站起身。 司行霈不在房间里,顾轻舟下楼,听到了书房里说话的声音。 “……她看到了吗?”司行霈问。 副官摇摇头:“进不了,就看不到的。” 司行霈蹙眉:“她一时接受不了。” 这是在说司芳菲吧? 顾轻舟就咳了咳。 书房里,副官的声音猛然打住。 顾轻舟走进来,问司行霈:“出了什么事吗?” 司行霈道:“我昨天离开之后,芳菲不知是怎么想的,居然跟到了岳城。她到了外头,等了两三个小时才走。” 顾轻舟的呼吸一凛。 司芳菲知道了吗? “你……你都告诉了她什么?”顾轻舟问。 司行霈道:“我什么也没告诉她。” 芳菲的确是摔断了腿。 她是在舞会上,救一位小姐,被人推倒,从二楼跌到了一楼半,把右腿给摔骨折了。 司行霈去看她,她很高兴。 结果,司行霈告诉她:芳菲,以后你如果哪里不舒服,我会派副官或者你嫂子来看你。假如我在南京,我会亲自来看,但我若是远在平城,就不会再千里迢迢赶过来了。 司芳菲当时发愣。 “我要有嫂子了吗?”她声音颤抖,一瞬间唇色煞白。 司行霈眸光一凝:在芳菲看来,司行霈要娶亲,才是芳菲的噩耗,远胜过司行霈不来看她。 “谁啊?”司芳菲的声音柔软,颤意却没办法敛去,“阿哥,你要跟谁结婚?” 司行霈说:我没有要结婚,我爱上了一个女人,再过些日子,我会娶她的。 司芳菲的眼泪夺眶而出。 她一边掉眼泪,一边看着司行霈,想要看清楚他的脸。 “阿哥,是谁啊?”司芳菲问。 司行霈则安慰她:别多想了,好好养腿。这摔断了,只怕阴雨天会疼,要照顾好自己。 司芳菲攥紧了他的手。 她应该说很多话的,却只是默默道:“阿哥……” 兄妹俩独坐,司芳菲的眼泪也慢慢停歇了。 她没有再问其他,也没有问司行霈不来看她到底是什么意思,只是道:“我累了,睡一会儿,阿哥你先走吧。” “我要回平城了,芳菲。”司行霈道,“军务繁忙。” 司芳菲点点头。 司行霈很清楚记得,他告诉了司芳菲,他是要回平城。 走得时候,他特意又说了一遍。 结果,他刚走,司芳菲就拖着尚未愈合的腿,经过一路颠簸,到了岳城。 她根本不相信司行霈回平城。 她早已有了怀疑,她知道司行霈在平城的日子很少,假如他有了心爱的女人,一定是在岳城遇到的。 她笃定他会来岳城。 司芳菲偷偷尾随,迟了两个小时到岳城,停在别馆的外面。 她看到了主卧里的灯火,甚至人影;她看到了厨房的炊烟,甚至餐厅的倩影。 离得那么远,她肯定看不清是谁,但是她知道,她哥哥在岳城有了个心爱的女人,这个女人就在这里。 “司行霈,她会不会看到了我?”顾轻舟问。 司行霈也不能肯定。 “如果她离得那么近,我的副官肯定会发现她。她在副官们发现不了的距离看着,是看不到屋子里的情况的。”司行霈道。 “她会不会带着望远镜?”顾轻舟道,“拖着骨折的腿,千里迢迢赶过来,不可能没有任何准备吧?” 司行霈之前就想到了这一点。 他怕顾轻舟担心,就没提。 然而,顾轻舟这会儿酒早已醒了,她岂能想不到? “带了也没事,窗户两层窗帘呢,若是轻易叫人带望远镜就拍到了我的屋子,那我岂不是早没了秘密?”司行霈道。 能不被副官们发现的距离,其实比较长,望远镜也不一定能瞧得真切。 “可是芳菲认识我。”顾轻舟道,“也许,她真的看见了。” 司行霈沉默了下。 看见就看见了吧,又不是不能见人! “你出去吧。”司行霈对副官道。 等副官走后,他拉过了顾轻舟,让顾轻舟坐到了他腿上。 他笑了笑:“轻舟,这次逃不掉了,真的要准备结婚了。” 司芳菲知道了的话,司督军很快也会知道。 一旦公开,此事就是巨大的震动,司行霈觉得先要做好顾轻舟的工作。 她需得镇定自若。 如何能在众人的议论中保持清醒呢?首先脸皮要厚。 顾轻舟的思路,却跟司行霈不在一条线上,她道:“芳菲早已怀疑了,要不然她也不会直接过来。没有任何预兆,她却能怀疑到我头上,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司行霈笑,扬起脸看着她:“意味着什么?” 第590章 我配得上你 “意味着,我配得上你。”顾轻舟道。 司行霈微愣。 他回神般,捧住了她的脸,用力亲吻着她的唇。 他明白了顾轻舟的意思。 顾轻舟和司行霈之间,消息密封着,外人看不出端倪,司芳菲却很准确的怀疑到了顾轻舟头上。 她上次打那个电话,就说明了问题。 司行霈爱慕的女人在岳城,而司芳菲怀疑顾轻舟,是因为司芳菲下意识觉得,只有顾轻舟能被司行霈看上。 哪怕她不肯承认,她的第六感都告诉了她这一点。 “轻舟,你和我一样,靠自己就能顶天立地。”司行霈很欣慰。 顾轻舟不再是那个乡下出来的少女,她如今是岳城的第一夫人。 司芳菲将她哥哥视为天人,却下意识觉得她哥哥可能会看上顾轻舟。 这就从侧面认同了顾轻舟的地位。 “高兴吗?”司行霈低喃。 顾轻舟颔首,神色认真道:“我很高兴。我一直在你面前很自卑,我没有和你一样强硬的家世,没有和你一样出众的容貌。 可现在,别人会觉得,你能看上我,我们站在一起时,旁人不会觉得我高攀了你。能和你比肩,是我此生最高的成就。” 司行霈眼眶发热。 这算是最动人的情话了。 他再也想不到,有一天顾轻舟会说出这般动情的话来。 “轻舟,你真的越来越乖了。”司行霈感叹,“是个好孩子!” 顾轻舟失笑:“什么话啊!” 她的心情,彻底好转了。 她原想司芳菲的事,会让她痛苦很久,不成想司行霈釜底抽薪解决了。 他自己想通了,这是最好的结果,比顾轻舟强迫他去处理更完善。 至少司行霈不会再反复了。 司芳菲五成的可能看到了顾轻舟,也有五成的可能没看到。 她肯定不会告诉司督军的。 “一旦说了,司行霈就会跟我求婚。”顾轻舟想,“事情闹开,只会让司行霈和我早日定下来,司芳菲绝不会这样便宜我的。” 她猜得不错,司芳菲是不会说的。 司芳菲从岳城离开时,浑身冰凉。 正如顾轻舟猜测的那样,她的确带了望远镜。 可惜太远了,望远镜的距离也有限,房间又拉了窗帘。 司芳菲只能看到一个轮廓。 那头长长的头发,影子上似披了件围巾在头上,必然是顾轻舟了。 她就没见过其他女人有那么长而浓密的黑发。 “果然!”司芳菲无力靠在椅背上。 这个结果,她猜测的时候深感惊悚,如今更是感觉晴天霹雳。 顾轻舟玷辱了司家,更玷辱了她两名兄长。 司芳菲想起了董铭。 董铭也死在顾轻舟的手里。 司芳菲的指甲,深深陷入了肉里,刺破了掌心,满手的湿濡。 她遇到了劲敌。 “不能告诉阿爸。”她想。 司行霈是下定了决心要顾轻舟的,一旦败露,司行霈会维护她。 到时候,大家都难堪。 司芳菲有她自己的主意,她不能打草惊蛇。 她甚至不能让大哥知道她去了。 她相信,自己做得那么隐秘,大哥是不会知道的。 “还没有到捅破窗户纸的时候。”司芳菲想。 腿疼,心里疼,司芳菲整个人蜷缩成了一团,她用力抱紧了自己的胳膊,深深弯下了腰,把脸埋在双膝之间,才能抵御这些痛苦。 一夜之间,她失去了全部。 阿哥就是她的一切。是她的家人,是她的信仰和支柱。 顾轻舟撬走了他。 “她不想阿哥和我来往。”司芳菲想。想到这里,她的脸埋得更深,喉咙发出诡异的呜咽,不知是哭还是笑了。 顾轻舟和司行霈说了很久的话。 两个人依偎着。 司行霈打算今晚就回平城。 他捏顾轻舟的脸:“不许喝酒,知道了吗?再敢跟其他男人喝酒,别怪我不客气,你知道我的手段。” “什么手段?”她故意斜睨他。 司行霈冷哼:“你算准了我拿你没办法?可跟你喝酒的人,我可就不会心慈手软了。” 顾轻舟一怔。 她眼底闪过几分戒备。 这是知道怕了。 司行霈很满意,轻拍她的头:“乖!” 再过一个多月,教堂就要建好了,他就能跟顾轻舟结婚。 司行霈想到这里,更加用力抱紧了她。 这是他的女人,不会再飞了! “以后,我们有什么事,都直接说,可以吗?”司行霈也跟顾轻舟开诚布公,“轻舟,你不能让我猜。” “你不是猜得很准?”顾轻舟笑道。 “万一哪一次没猜对,岂不是白叫你难过?”司行霈道。 他只是舍不得她伤心而已。 顾轻舟就把头贴在他的胸膛。 依靠着他,顾轻舟倏然想起了什么,挣扎着坐起来。 她眯起眼睛,略带惊悚看着司行霈:“你这次去南京,不是为了看芳菲,对吧?你做了什么?” 司行霈无辜道:“我做了什么?” 顾轻舟看着他。 跟着顾轻舟去炸掉贺晨景庄园的是司行霈给的副官,这件事司行霈不可能不知道。 司行霈可不会容忍任何人调戏顾轻舟。 他没有安慰顾轻舟,说明他已经在处理这件事。 一出事,司行霈就千里迢迢赶到了岳城;回来一看,贺晨景去了南京,司芳菲的电话立马打了过来。 顾轻舟只顾生气,现在想想,司行霈走之前什么也不交代,就是利用顾轻舟的嫉妒,让她暂时没空去想其他。 思想被嫉妒填满的女人,只剩下一根筋。 这样,顾轻舟就没办法阻拦司行霈。 司行霈很顺利去了南京。 他是一箭双雕,既去看司芳菲,也去处理贺晨景。 “你是不是杀死了贺晨景?”顾轻舟问。 司行霈笑了笑。 “是不是?”顾轻舟板起了脸孔。 司行霈道:“是的。他敢有这样的色心,就该想想自己还有没有那么硬的命!” 顾轻舟蹙眉。 就知道会这样。 自己只顾吃干醋,竟然把这件事给疏忽了。 “若是能杀他,我早就动手了。”顾轻舟道,“阿爸要用贺明轩,我真不想再跟贺家结仇。 我是看在贺明轩的面子上,想给贺家一个人情。政治就是妥协,有些时候要后退一步,你真是……你把我的计划都打乱了。” 司行霈冷哼。 他眼神微沉:“看着贺明轩的面子?我看你是对那个小白脸有好感了,不肯下手吧?” 司行霈知道,女人对爱慕自己的男人,总是恨不起来。 顾轻舟说得大义凛然,焉知不是这样想的? “司行霈,你个混账东西!”顾轻舟用力打了下他的胳膊,“你打乱了我的计划,还敢诬陷我?” “那你向我表个忠心,说你没有念着其他小白脸?”司行霈凑上来,搂住了她的腰。 顾轻舟不理会。 她有点忐忑。 不过,事情已经发生了,顾轻舟也没办法了。 贺晨景不死,看着顾轻舟毁了他那么重要的心血,他也许会反过来想杀顾轻舟的,到时候还是要跟贺明轩闹翻。 早晚的事。 想到这里,顾轻舟只剩下一声叹气。 “他罪不至死。”顾轻舟道,“我们不能滥杀无辜。” “呵。”司行霈冷笑,“顾轻舟,你是不是要造反,居然帮其他男人说话?” 字字句句维护贺晨景,让司行霈非常恼怒。 顾轻舟讲道理是说不过司行霈的,动手也赢不了他。 她没有再说什么。 贺晨景的死,司行霈做得非常自然,他也知道不能给顾轻舟添麻烦。 住在医院的贺晨景,“自己”爬上了顶楼。 医院的大楼是新修的,足有六楼高。 贺晨景自己从顶楼跳下来,了结了残生。 当时,贺明轩正好赶到了医院。 贺明轩只不过和医生说了几句话,问了问儿子的病情,还没来得及开导儿子,贺晨景就自己跳楼了。 没有任何目击者看到凶手。 整个过程,司行霈只是让“护士”给贺晨景打了一针让人思路混乱的药,然后“护士”在耳边告诉贺晨景,让他上顶楼去透透风。 所以,贺晨景走的时候,还跟门口的佣人道:“我去顶楼透透风,不要跟着我。” 佣人看得清楚,贺晨景是自己走的,也说了目的地。 他的自杀,一切都那么合理。 只是,佣人没看到的地方,贺晨景走到了三楼就走错了,是司行霈的人给他指正了方向。 天亮时分,司督军就听到了贺明轩的电话。 “自杀了?”司督军吃了一惊。 贺明轩倒是觉得,儿子的心血毁于一旦,他情绪不稳定是真的。 “老贺,你节哀。”司督军道。 说罢,司督军就要亲自去看。 司夫人正好刚起床,听到了这句话,有点吃惊。 “贺四自杀了?”司夫人道,“怎么跟顾轻舟沾边的人,都没有好下场?” 司督军没答话。 司夫人就知道,司督军很维护儿媳妇,心中一阵好气。 正打算说点什么,司夫人突然想起了一桩事。 她看了眼丈夫的脸色,觉得应该可以说,就组织了一下语言。 她对司督军道:“总司令,有个蹊跷事,您发现没有?” “什么蹊跷事?”司督军正在扣军装的纽扣,漫不经心回答。 第591章 我的感情是内敛的 “甭管谁做了市长,都跟轻舟不和。从前是魏林,现在又轮到了贺明轩。”司夫人道。 司夫人这话,何等恶毒。 她说完,自己隐约有点兴奋,心想贺晨景自杀这件事发生得很及时,让她有了足够的证据给顾轻舟抹黑。 从前的魏市长跟顾轻舟不和,也许双方都有错;贺明轩家又这样,只怕是顾轻舟的错更多吧? 要么顾轻舟是个扫把星,要么顾轻舟容不下司督军选派的人。 前者,顾轻舟损害司家的运气;后者,顾轻舟有了争权夺势的心思,就连司督军也在她的算计之中,想要架空司督军在岳城的政治势力,分一杯羹。 不管是哪一种,都够让司督军心生警惕的,从而戒备顾轻舟。 现在,司督军对顾轻舟的信任,真叫司夫人胆战心惊,又心生嫉妒。 司夫人心想:“总司令之前说,假如阿慕和顾轻舟离婚,就要把岳城的一半给顾轻舟。照现在这局势,这话可能会当真。不行,不能任由顾轻舟继续平安无事。” 趁着贺晨景自尽的当口,提出来更有说服力。 司夫人挺感激贺晨景自尽的。 至于贺家其他人怎么悲伤,司夫人就不会考虑了。 她说罢,去看司督军的脸色。 她以为会看到司督军愤怒的表情。哪怕司督军不生气,也是露出略有所思的吧? 不成想,司督军眉梢微扬,唇角就有了笑意。 司夫人错愕。 “怎么还笑了呢?”司夫人不知司督军的心思,深感诡异。 她用这样的话来攻击顾轻舟,司督军为何会无动于衷? 她很想要说什么,司督军却笑道:“夫人你不懂了,越是有本事的人,嫉妒她的人就越多。 老好人,多是平庸之辈。我不怕轻舟事多,只要她每次都能应对,我就怕她平庸无能。咱们家,就缺个有才干的女主人,轻舟深得我心!” 司夫人脸色刷得惨白。 司督军扣好了衣衫,回头看到了司夫人,问:“你怎么了?” 司夫人有点站不稳。 她想给顾轻舟抹黑的,结果反而引得司督军把顾轻舟给夸了一顿。 司夫人这时候才想起来,司督军此人,一旦喜欢谁,就怎么看都好,任何的缺点都是优点。 司督军现在信任顾轻舟,顾轻舟的才能更是他认为不可多得的,司夫人的挑拨,根本没办法击破他信任的壁垒。 反而惹得司督军话里话外暗示司夫人没政治才能! 司夫人只差吐血。 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 司夫人心潮汹涌,司督军却完全没放在心上,只当是往常一样早起时候卧房的小谈话。 司夫人谨慎了起来。 司督军则去看了贺明轩。 贺明轩一下子苍老了很多,头发有点凌乱,那半白花的颜色格外颓废,司督军心生不忍。 “我命中注定有此一劫。”贺明轩道。 贺明轩不太敢提贺晨景的死。 一旦要细说,就要牵扯到顾轻舟。提到顾轻舟,免不得要说齐老四。 至于贺家为什么囚禁四个人在地牢里,此事就足够让贺明轩丢官罢职的。私设刑堂,别说贺明轩这样的官员,就算普通人摊上了也算大事。 儿子的死,贺明轩伤心欲绝,却万不敢多说。 再说了,贺晨景是自杀的。 贺明轩想起儿子那心高气傲、目下无尘的性格,就连司芳菲他都看不上眼,八成相信了他自杀。 太钢则易折。 贺晨景一辈子没受过挫折,他建造那个迷宫园子,花费的钱财太多了,这笔账贺明轩填补了两年才遮掩过去。 修园子的钱,是贺明轩从岳城公账上做手脚弄来,他更怕司督军细查。 巨大的财力和心血毁于一旦,从未经历过磨难的贺晨景承受不住的。 “你节哀。”司督军表情沉重,“白发人送黑发人,我知道你难过。” 贺明轩老泪纵横。 司督军道:“过往的事,就什么也不谈了。好好给他下葬吧。你也要保重身体。” 贺明轩道是。 这种痛苦,贺明轩一时半刻也无法排解。 一来是太伤心了,二来是囚禁齐老四有愧在先,贺明轩倒也真的不敢记恨顾轻舟。 他认定此事跟顾轻舟无关。 贺家把贺晨景的棺木运回了岳城,司督军专门批了专列。 到了岳城时,贺家众人都在火车站等着,顾轻舟也在。 她是代表司家来的。 一见面,她就对贺明轩道:“贺市长,您保重身体。” 贺明轩不敢看她:“有劳少夫人了!” 贺晨景不过二十多岁,尚未娶亲,没有子嗣给他摔丧驾灵,故而他的丧事办得很简单,三日后下葬。 贺家的三名工匠,顾轻舟也叫人放了。 “这是督军的意思,他说贺家蒙此大难,其他就不提了,贺市长千万保重身体。”顾轻舟亲自登门,把此事告诉了贺明轩。 贺明轩不至于多感激,却也不会再记恨顾轻舟了。 贺家和司家,还是维持了表面上的平衡。 贺明轩理亏在前,加上贺晨景的死,司行霈做得实在太干净了,没有半点把柄,贺家就没道理把他的死记恨到司家头上。 “多谢少夫人。”贺明轩道。 顾轻舟从贺家离开时,六小姐出来送她。 六小姐跟贺晨景感情一般,哭过之后,倒也不至于多伤心欲绝。 “少夫人,我上次求您的事……”六小姐拉住她的衣袖。 她希望顾轻舟帮助她,打破贺家众人对薛莹的信服,让众人看清楚她的真实面目。 “六小姐。”顾轻舟站稳了脚步。她下巴微抬,曲线优美的下颌,扬起有点倨傲姿态,“不管什么事,都要自己去做。” “少夫人,我愿意听您的吩咐。”六小姐道。 “我不可能一辈子吩咐你如何做事的。”顾轻舟道。 六小姐很失望。 顾轻舟能维持这样的平衡,已经费尽了力气。 她很想为齐师父伸冤,可齐师父自己极力抗拒,顾轻舟能有什么办法?你之蜜糖我之砒霜,齐师父甘之如饴,顾轻舟就不好插手。 至于六小姐,她也应该学着相信自己,而不是把希望寄托在旁人身上。 顾轻舟从贺家离开了。 回到了新宅,顾轻舟给司行霈打了电话。 “此事已经妥善处理了。”顾轻舟道,“你以后行事,不能不跟我商量,特别是跟我有关的。” “反了你,我还得跟你商量?”司行霈佯怒,“我还有账没跟你算!” “什么账?” “你上次和其他男人睡,此事不用说道说道?”司行霈阴测测的问。 顾轻舟顿时就明白他说谁了。 上次,张辛眉夜里怕下雨,躲到了顾轻舟的房间里。 “……他只是个孩子!”顾轻舟道。 “都十岁了,好意思自称只是个孩子?”司行霈十分的不悦,“我十岁都上战场了,那时候我还没有枪高!” 顾轻舟哑口无言。 她沉默了下,道:“我……我下次注意。” 司行霈在电话那头笑了起来:“难得啊顾轻舟,你居然会认错?” 顾轻舟抿唇。 司行霈一旦知道错了,再怎么大的事都能割舍,顾轻舟又为何不能? “……说句想我了,我喜欢听。”司行霈的声音低醇,带着哄诱般,“轻舟?” 顾轻舟一瞬间舌头发木。 她不明白,这种话为什么非要说出来? 顾轻舟不会说。 她和司行霈不同,她的感情更加内敛,表达也更加含蓄。然而,她的感情同样坚贞而深邃。 “你明明知道的,还明知故问。”顾轻舟板起脸孔,“不要得寸进尺。” 司行霈就知道会是这个结果。 他很感叹:“轻舟,你有时候老气横秋的。” “因为我是旧时代的人。我们旧时代的人,受传统的教育,华夏的传统就是羞涩而内敛,只有喝过洋墨水的人,才天天把想和爱挂在嘴边。”顾轻舟道。 司行霈气结。 “让你在圣玛利亚读了一年多的书,全部白读了吗?居然好意思说自己没喝过洋墨水?”司行霈恨不能打她几下,可惜天高路远够不着的。 “不一样的。”顾轻舟坚持道,“哪怕圣玛利亚是美国人办的,也汉化了,而且没有离开华夏,文化和风俗没改变,就不算喝过洋墨水。” 司行霈听着,突然有点心疼。 他明知顾轻舟是胡扯来敷衍他,却愣是听得不忍心。 “你想不想出国?”司行霈问顾轻舟,“我可以送你出去,读书或者玩乐,都随你。” 顾轻舟沉吟。 “我……”她言语缓慢,“我想和你在一起,你去哪里,我就去哪里。” 司行霈心中大动。 他情绪排山倒海的涌上来,半晌才有声音穿过话筒:“轻舟,我想你!” “嗯。”她低声,“我也是。” 司行霈有种说不出的甜蜜和无奈。 他们离得太远了。 这一刻,他恨不能立刻飞到顾轻舟身边去,然而繁重的军务又堆了过来,司行霈也很无奈。 顾轻舟挂了电话,也恍然若失。 她同样希望,此刻就能看到司行霈的脸。 顾轻舟的手,按在电话筒上,久久没有挪开。 就在这时,她听到了脚步声。 脚步声很笨重。 顾轻舟心道是谁,抬眸去看时,却发现是颜洛水。 颜洛水满面泪水。 顾轻舟吓了一跳,急忙站起身:“洛水,你怎么了?” 第592章 红颜知己 颜洛水已经是六个月的大肚子了,哭得惨兮兮的,疾步奔走过来,顾轻舟简直是吓坏了。 她生怕颜洛水跌一跤。 急忙扶住了颜洛水,顾轻舟问:“这是怎么了?” “我要离婚。”颜洛水道。 顾轻舟看着大肚子的颜洛水,一时间哑然,半晌才问:“出了何事?” “舜民他有了红颜知己!”颜洛水哭道,“我怀孕了,家里没有姨太太,他在外头跟歌女勾搭上了。” 顾轻舟就明白了。 “哪个歌女,微月吗?”顾轻舟问。 颜洛水一愣,然后哭得更大声了:“原来你也知道了!你们都知道,都帮他瞒着我!” 说罢,哭得一抽一抽的。 顾轻舟手足无措站在旁边,不知道该劝她冷静点,还是想劝她别动了胎气。 顾轻舟还记得微月,她是百乐门的歌女,容貌普通,歌喉也只算中上等。 当时,谢舜民看到歌女微月就很失态,颜洛水从那时起就有了芥蒂。后来,谢舜民大施美男计,转移了颜洛水的注意力。 顾轻舟也派人去查了微月。 微月的父亲曾经是谢舜民父亲的司机,谢舜民跟她从小就认识,肯定很正常。 只不过隔着身份,估计也仅仅是认识,并非朋友。 依照顾轻舟的情报,微月的父亲是救谢舜民的父亲而死,后来谢家一直很照顾微月全家。 微月出来做歌女,此事谢家大概不知道。 故而顾轻舟猜测,谢舜民肯定要回趟南京,请他父母处理此事。 “别哭,你肯定误会了。”顾轻舟道,“我知道微月是谁……” “我也知道,是老杨的女儿。”颜洛水哭道,“她父亲救了我公公的命,谢家感谢她。” 顾轻舟错愕。 她的情报上的内容,颜洛水都知道了。 那么,颜洛水为什么会误会呢? “那天,我看到姐夫有点不一样,也派人去查了。”顾轻舟道,“得到的情报,正是和你所言不差。既然是误会,怎么还要闹离婚?” 顾轻舟说罢,又觉得这话不妥。 前几天,她明知司行霈把司芳菲当妹妹,不也是大吃飞醋吗? 颜洛水在怀孕中,情绪更加不稳定,她此刻吃干醋,顾轻舟应该安抚她才是。 她正准备补救的,却发现颜洛水压根儿没在意,自顾道:“什么误会?我看到他抱她了。” “啊?”顾轻舟不解。 颜洛水就道:“舜民这几天,总是早出晚归的,一个人躲在书房不知做什么。他夜里应酬,有两三次到夜里两点多才回来。 在这之前,他哪怕再多应酬,都要推了回来陪我的。我感觉不对劲,等他走了之后就叫了黄包车,结果他哪里是去公司呢,他去了舞厅! 我气不打一处来,直接叫了经理,摆出颜总参谋家小姐的气势,让经理立刻带着我去微月的化妆间。推开门,就看他抱着微月呢。” 说到这里,颜洛水哭得更凶了。 她颇有崩溃之感,整个人又绝望又痛苦。 顾轻舟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安抚她,嘴上不敢说什么,心里却在想:“谢舜民不是这种人啊。” 转念又想,“我又不了解谢舜民。” 她不敢说什么,只是不停开导颜洛水,这时候客厅的电话响起。 顾轻舟接了电话。 谢舜民在电话那头焦虑问:“轻舟,洛水在你家么?” “在。”顾轻舟道,“姐夫,你这是怎么回事?” “没事,等我到了再说。”谢舜民道。 颜洛水却一下子奔过来,把电话给挂了,道:“不许他进来!你快去吩咐副官,不许任何人进来!” 顾轻舟很无奈,道:“好好好,我这就去吩咐。” 她给副官使了个眼色。 副官道:“要给姑爷传什么话吗?” “就说洛水很好,我是大夫,又是洛水的好友,我能照顾好她,让姐夫放心。我这边不方便让他进来,让他去处理好自己的事。”顾轻舟道。 副官道是。 颜洛水也挺满意的,抽抽噎噎。 顾轻舟吩咐完了,转身就说她:“你别跑这么快啊,万一动了胎气怎么办?别说你不准他进来,你就是让我现在去杀了他,我也会听你的呀。” 颜洛水破涕为笑。 笑了一下,实在没什么后续动力继续笑,重新哭了。 她实在太难受了。 顾轻舟搀扶她坐下,又让佣人端了盆热水,给她擦脸。 同时,顾轻舟为她揉按脚心,舒缓她的疼痛。 佣人又端了水给颜洛水。 颜洛水的情绪,这时才真正平复了,不再痛哭。 顾轻舟一边帮她揉按,一边道:“你仔细回想下,当时是怎样的情景。” 颜洛水心灰意冷道:“没什么情景,就是抱在一起呢。若不是我打扰了,说不定就亲吻了。” 想到这里,她既难过又恶心。 她如此辛苦怀孕,谢舜民却丝毫不体谅她,反而忍不住清心寡欲的生活,出去偷腥了。 男人啊! “如果是别人家的丈夫,我反而能理解。”颜洛水嗓子有点哑了,对顾轻舟道,“大的环境下,有钱人谁不纳妾?我怀孕了,他顺应潮流想要找姨太太或者女朋友,这原本就没什么的。 只是,我对他的期望很高,毕竟我们从小就认识,而且我们从小就相互喜欢。万万没想到,他也只是个庸人。” 顾轻舟沉默。 她还是觉得有误会。 可这个当口,顾轻舟坚持称谢舜民委屈,颜洛水肯定觉得顾轻舟站在谢舜民那边,成了她的叛徒。 很多时候,得顺着她。 “男人嘛,又有几个是圣人?”顾轻舟感叹,“有时候其他女人稍微勾引,他们就把持不住了,我也挺失望的。” 她故意顺着颜洛水说。 这样的话,反而会让颜洛水为丈夫辩解几句。 等她为谢舜民辩解的时候,她就会发现,这件事还是有误会的。 果然,颜洛水道:“其实追求舜民的女人很多,微月姿容太俗了,不是舜民喜欢的类型。” 说着,她自己沉思了下。 转而,她又道:“人的品位是会改变的,微月很丰腴,也许舜民现在喜欢这种的也说不定。” 还是陷入了死胡同,转不出来。 顾轻舟叹了口气。 颜洛水的眼泪又涌上来。 顾轻舟征求了她的同意之后,给颜一源和霍拢静打了电话,让他们俩一起过来,陪陪颜洛水。 同时,顾轻舟也派副官,让他们去查查谢舜民最近的行踪。 等颜一源和霍拢静来了,颜洛水又哭了一回,眼睛都哭肿了。 而顾轻舟的副官们,也很快拿到了情报。 看到情报时,顾轻舟的一颗心,突然沉入了谷底。 谢舜民这段日子,果然是每天都和微月在一起。 有阴霾一下子笼罩在顾轻舟的头顶。 她是该相信误会,还是该相信男人都会偷腥? 第593章 难言之隐 顾轻舟陷入沉思。 颜一源来了,破口大骂谢舜民没良心,字字句句安慰颜洛水。 颜洛水的心情稍微好转。 顾轻舟借口去准备下午茶,出了主楼。 她问副官:“谢舜民在哪里?” “在谢宅。” 谢宅,是副官们对谢舜民和颜洛水房子的称呼。 顾轻舟颔首。 她步行到了颜洛水的房子。 大门没有关,有两个佣人站在门口,看到顾轻舟进来,就说:“先生不让打扰。” “你家先生在哪里?”顾轻舟问。 佣人指了指客厅。 顾轻舟缓步进入。她穿着布鞋,鞋子落地轻柔,没发出什么响动。 谢舜民独坐,怔怔发愣。 直到顾轻舟站到了他面前,他才恍然大悟般:“轻舟,你来了?” 然后,他请顾轻舟坐。 顾轻舟就坐到了他对面的沙发上。 谢舜民神色颓废。 顾轻舟看着他,问道:“私会情人被怀孕的妻子抓了个现行,滋味很不好受吧?” 谢舜民表情微敛。 他叹了好几口气,才道:“非常不好受。” 洛水难过,他更加难过。 这种煎熬的痛苦,让他几乎痛不欲生。他很想不顾一切闯到顾轻舟的家里去,然而那一家子扛枪的副官,让他寸步难行。 顾轻舟道:“你不好受,洛水更加不好受。她大着肚子,情绪本就不稳定,你这是要逼死她吗?” 谢舜民沉默。 他薄唇抿着,眉头紧紧蹙在一起。 “谢舜民,我第一次见你就知道,你是个极其聪明的人,洛水交给你,我跟义父义母一样放心。可如今你做得事,跟你的性格大相径庭,是要我相信人都是两面性的,还是要我相信你有难言之隐?”顾轻舟道。 她神色严肃。 现在,她连姐夫也不叫了,摆出少夫人的架子,一副公事公办的模样。 谢舜民揉了揉发疼的太阳穴。 他不回答。 顾轻舟就道:“还是,你觉得我年纪比你小,又不是洛水的胞妹,没资格问你?” 谢舜民这才抬起头,看着顾轻舟:“轻舟,我没这样想过。” “那你打算如何交代?”顾轻舟问。 谢舜民道:“我需要时间,轻舟。你给我一点时间,我会把这件事办好,给你一个交代的。” “不是给我。”顾轻舟道。 谢舜民纠正:“我会给洛水和岳父岳母一个交代。” 顿了顿,他又道,“此事,能否别告诉岳父?” 顾轻舟深吸一口气。 “我也不想告诉,可五哥知道了。”顾轻舟道。 谢舜民脸上,顿时露出灰败来。 颜一源最是藏不住事情的,一旦他知道了,只怕全天下都要知道了。 他是一定会告诉岳父的。 谢舜民弯腰,胳膊肘支在腿上,使劲搓揉自己的脸,似乎想让自己更加睿智一点。 顾轻舟看着他,确定了他有难言之隐。 可她还是要确定一下。 “谢舜民,你有没有背叛洛水?”顾轻舟问。 谢舜民这次回答的比较干脆:“没有,我绝不会背叛洛水的。哪怕是其他天仙摆在我面前,我也不会动摇。” 顾轻舟颔首:“你知道吗,我更相信你这种说法。” 谢舜民忍不住笑了下,心头的阴霾好像散去了几分。 每个人都需要被信任。 顾轻舟哪怕疾言厉色,都保持几分对谢舜民的信任。 谢舜民似乎有了点力气。 “……我对岳城更熟,很多事你可能做不到的,但是我可以。”顾轻舟道,“如果你需要帮忙,就及早开口,别到了不可收拾的地步,后悔晚矣。” 谢舜民摇摇头:“我没事。” 顾轻舟也不勉强。 她问过了之后,回到了新宅。 颜洛水的情绪好转。 那股子醋意和怨气过去之后,她开始有点沉默,似乎冷静下来思考,假如谢舜民真的拈花惹草,她要如何自处。 离婚是肯定的。 但怎么离、孩子的归属、离婚后的赡养费,都要算清楚。 颜洛水想到这里,突然打了个寒颤:“我为何这般冷静考虑离婚?” 顾轻舟就把自己去看过了谢舜民的事,告诉了她。 “他还是不肯说,我瞧着他是有难言之隐。”顾轻舟道。 颜洛水道:“都抱了别的女人,能有什么难言之隐?就像千般无奈去杀人,也是杀人了。” 顾轻舟无言以对。 颜一源撸了撸袖子:“我要去给他一点教训,让他知道我颜家的人不是好欺负的。” 又问霍拢静,“阿静,你帮不帮我?” 霍拢静认真道:“帮的。” 颜一源就高兴笑起来,对霍拢静道:“阿静你是这世上最好的人了。” 顾轻舟看着他们俩,好好的同仇敌忾,居然变成了诉衷肠,顿时就知道颜一源不靠谱。 顾轻舟给霍拢静使了个眼色。 霍拢静颔首,一派了然,让顾轻舟放心,她会看好颜一源的。 颜洛水不肯回去,也不肯去颜公馆。 顾轻舟就叫人收拾了房间,让她住下。 颜洛水还问顾轻舟:“你们家的姨太太,是不是也怀孕了?她最近如何了?” 顾轻舟笑道:“她很乖。” 潘姨太最近的确是很乖,每天按点吃饭睡觉散步,亲戚朋友一概不见,就关在小院子里,偶然看看书、练练字、做做绣活。 虽说枯燥,可做习惯了之后,反而形成了惯性。 她的性子也温和了很多。 “算算日子,她是不是跟我差不多时候怀上的?”颜洛水问。 顾轻舟点点头:“差不多的。” 怀上的日子是差不多的,顾轻舟还记得司慕是参加完颜洛水的婚礼之后,那段日子常去潘姨太那边。 只不过,潘姨太不到两个月,就闹得人尽皆知,而颜洛水是满了三个月才开口的。 “那说不定还会同一天生呢。”颜洛水道,“要是同一天生,一男一女的话,定个娃娃亲好了。” 顾轻舟骇然。 她自己就是娃娃亲的受害者。 假如她没有和司慕定下娃娃亲,现在说不定她就是另一样的人生。 在乡下结婚生子,寻个勤快的小伙子。他种田,顾轻舟在十里八乡给人看病,日子肯定也充实幸福。 前提是不打仗的话。 “……孩子们自有他们的造化,咱们就不必多言了。”顾轻舟道,“他们若是有缘,无论如何也拆不开的。” 颜洛水也是一时兴起,她没事找事的寒暄。 “也对。”颜洛水道。 她提出去看看潘姨太,被顾轻舟阻止了。 潘姨太目前心态平和,这是很难得的,没必要再去给她添点涟漪。 晚上,顾轻舟陪着颜洛水睡觉。 颜洛水夜里哭,把顾轻舟给吓醒了。 她急忙开灯,看到颜洛水侧躺着,蜷缩着身子,抽抽搭搭的哭个不停。 顾轻舟忙道:“洛水,洛水你怎么了?” 推了半晌,颜洛水猛然一惊,醒了过来。 这时候顾轻舟才发现,原来颜洛水是在梦里哭。 顾轻舟心中酸涩难当,紧紧抱住了她。 看了眼时间,刚刚凌晨一点。 “没事,没事。”颜洛水自己也稀里糊涂的,她不知道自己哭得多狠,只知道被顾轻舟猛然推醒,她睁不开眼。 顾轻舟松了口气。 两个人重新躺下,颜洛水就再也睡不着了。 她望着天花板发呆。 “怎么了?”顾轻舟问她。 “我想舜民了。”颜洛水的眼泪,顺着眼眶滑落,“真讨厌,他这样作恶,我还想着他。” 顾轻舟递了个帕子给她。 颜洛水直接蒙在脸上。 说起谢舜民,颜洛水觉得她丈夫没哪一点不好。 “人都贪心。”颜洛水抽噎着道,“我嫁给他之前,还以为他根本不爱我。那时候飞蛾扑火,哪怕他对我再差,我也要好好跟他过日子。如今,我再也不满足一个人的单相思了。” “这不是贪心,这是妻子应得的。”顾轻舟道。 她想告诉颜洛水,人这一生会有很多的磨难。 就像顾轻舟,她虽然爱情上挫折少,可是她的人生,不也是过三关斩五将,才走到今天吗? 颜洛水的婚姻,这才是个开头。 “洛水,我一直很相信你的本事。”顾轻舟道,“这是你们夫妻的难关,会过去的。” 颜洛水点点头。 她们说了半夜的话,才勉强睡着。 刚到五点半,顾轻舟就听到了楼下说话的声音,隐约有义父颜新侬。 顾轻舟悄悄坐起来。 她披了件大衣下楼,果然看到义父焦虑坐在客厅里。 “义父。” “小五昨夜打电话给我,我连夜回来了。”颜新侬道,“洛水呢?” “还在睡觉。”顾轻舟道,“她现在情绪稳定了,也没有动胎气。” 颜新侬松了口气。 他的五个孩子,三个都远在天边,小五又不成器,独独颜洛水深得他们夫妻的欢心,对颜洛水自然要偏心一些。 颜一源的电话是凌晨打的,颜新侬接到电话之后,一晚上睡不着。 他本该直接去问谢舜民的,可到底还是想先见见颜洛水,搞清楚状况。 “怎么回事?”颜新侬问。颜一源也说了,可他素来说话添油加醋的,颜新侬不太相信,他想听顾轻舟说。 顾轻舟就把谢舜民和颜洛水的事,说给了义父听。 颜新侬神色顿时就不太好了。 “混账东西!”颜新侬骂了句,“我去看看。轻舟,洛水就暂时交给你照顾。” 顾轻舟点头:“义父放心。” 颜新侬急匆匆出门,去找女婿算账了。 每次看到颜新侬,顾轻舟都格外羡慕,她没有这样的亲生父亲。 第594章 谢舜民的苦衷 义父刚走,颜洛水也醒了。 她撑着大肚子:“我听到了阿爸的声音。” “是义父来了。”顾轻舟道,“五哥打电话给他了。” 颜洛水一脸懊色:“小五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说罢,她就要出门。 顾轻舟忙拉住了她。 “不行,我得去看看。”颜洛水挣脱顾轻舟的手,生怕她父亲打了谢舜民。 顾轻舟则不放,道:“义父有分寸,姐夫也不是五哥那样不懂事的,你给他们一点时间。” 颜洛水冷静下来。 她惴惴不安的梳洗。 梳洗完毕,坐下来吃早饭,她不停的催促顾轻舟:“你给舜民打个电话,问问阿爸走了没有。” 顾轻舟放了一碟子酸笋在她面前,道:“好好吃饭。既然义父出面了,自然会有个公道给你。你哪怕不信任姐夫,也要信任自己的父亲啊。” 颜洛水颔首。 她吃了几个酸笋,略感开胃,喝了一碗米粥之后又吃了两个汤包。 吃完了,电话响起。 顾轻舟去接了电话。 电话里是颜新侬的声音:“轻舟啊……” “义父,怎么了?”顾轻舟问。 “你带着洛水过来。”颜新侬道,“到我的书房。” 顾轻舟了然。 看来,义父和谢舜民谈,差不多把问题问清楚了。 顾轻舟道是。 她挂了电话,颜洛水一脸紧绷看着她。 顾轻舟就把义父的话,重复给洛水听:“义父让我们过去。” “这是弄清楚前因后果了吗?”颜洛水问。 顾轻舟摇摇头:“去了才知道。” 颜洛水立马起身。 十分钟的路程,顾轻舟就跟颜洛水走过去,顺便当饭后消化。 颜洛水走得很快。 顾轻舟就拉她:“你可慢点吧,别真动了胎气。” 颜洛水哪里停得下来? 顾轻舟用力,拽住了她的胳膊,她才脚步微缓,问顾轻舟:“你说,阿爸打舜民了吗?” “不至于打他,义父不是这种冲动的人。”顾轻舟道。 颜洛水满腹心事。 两个人到了颜新侬的外书房时,颜太太也在。 同样的,颜太太脸色也不好,显然是知道了。 颜洛水和顾轻舟进来。 看着颜一源也没来,顾轻舟觉得还是避开比较好,就道:“义父,我先去找五哥。” 谢舜民则站起身:“轻舟,你坐下来一起听听吧。” 就是说,他不打算再隐瞒什么了。 顾轻舟看了眼颜太太。 颜太太点点头。 顾轻舟就道:“那我一块儿听听,也给你们出出主意。” 众人坐定。 颜洛水下意识坐到了颜太太身边的沙发上。 谢舜民旁边,特意给她留了座位,她却避开了。谢舜民的眼底,顿时涌现几分痛色。 颜洛水低垂了头。 颜太太开口了:“舜民,如今的时代你也知道,真要娶个姨太太也是你正当的权力,我们如今坐下来谈此事,多有欺负你之意。” 这话,听在顾轻舟的耳朵里,也是充满了讽刺,更何况是谢舜民。 谢舜民神色尴尬:“岳母,我绝不纳妾,更不会在外花天酒地。此事另有缘故,请岳母息怒。” 颜太太脸色稍霁。 颜洛水低垂着头,不看谢舜民。 谢舜民眼底的痛色更深,看着颜洛水心灰意冷,他比她更难受。 颜新侬开口了:“舜民,你说要当面解释,如今人都到齐了,你说吧。” 谢舜民颔首。 他看着颜洛水。 颜洛水仍是没抬头。 谢舜民心情沉重,道:“我是受到了微月的勒索。” 众人微讶。 顾轻舟也错愕看着谢舜民。 颜洛水身子一僵,依旧没有看谢舜民,而是抬眸看了眼自己的父亲。 屋子里安静。 颜新侬和颜太太看着谢舜民,没有说话。 顾轻舟就帮腔,让谢舜民的话说得更加流畅些,于是问道:“勒索?姐夫,这话从何说起?” 谢舜民清了下嗓子:“我们谢家,有些不光彩的事。” 这话说得没头没尾,众人却都听明白了。 微月抓住了谢舜民的把柄。 “你是有什么把柄落在微月手里?”顾轻舟问。 谢舜民沉默了下。 他似乎很痛苦,不知该如何启齿。 屋子里静得落针可闻。 颜洛水的心,也在一点点下沉。这沉默的潮水,几乎要淹没所有人,大家都屏住了呼吸。 顾轻舟正想打破沉默时,谢舜民再次开口了。 “十五年前的事了。那时候,我父亲在杭州做官,清明节回家祭祖,走得是官道。 岳父也应该记得,清末时匪患严重,过官道的人都要准备些银两过路,我父亲带着随从,也散发了银子,结果还是被人绑架了。 绑架我父亲的土匪,将我父亲关押起来,痛打他,说要他为自己犯下的事赎罪。 我父亲当时说,他这一生做过很多事,有些也私德有亏,却不知为哪件事赎罪,还请指明。 土匪说,我父亲糟蹋了一名叫金二娘的八岁女童,并且掐死了她,要我父亲在佛祖面前写下认罪书,让佛祖原谅。 父亲不知谁是金二娘,况且这件事的指责实在太过于苛刻,它会毁了我父亲,从此别说做官,就是做人也难了。 土匪一定要我父亲认罪,他不肯认,土匪就扬言:‘我要先砍断你的腿,从脚趾开始,你一天不认,我一天砍下一节。砍完了脚趾砍小腿,砍完了小腿砍大腿’。 果然,当天威逼无效之后,他们砍了我父亲的一根脚趾。 我父亲痛不欲生。土匪轮流砍他两只脚。左边脚失去了两根脚趾,右边脚失去了三根脚趾之后,我父亲觉得如此下去是死路一条,何不先顺从,保命要紧? 他就亲笔写下了认罪书,承认自己奸杀了八岁女童。 土匪大喜,在佛前又哭又磕头,把认罪书供奉在佛前。 我父亲那时候已经失踪了七天,家里人知道官府靠不住,就请了武馆的人带着家丁去找,结果真的找到了。 我父亲被救回来,心中却念着那份认罪书,一旦落入他人手里,外人不知真假,只认得我父亲的亲笔罪状,谢家阖族都要蒙羞。 等我父亲去找的时候,发现那份认罪书不知去向了。 后来官府审问,原来是那个土匪糟蹋了女孩子,一直做噩梦,被对方索命,他才想起找个人‘代替’的昏招。” 谢舜民说到这里,略微停顿。 屋子里顿时鸦雀无声。 颜洛水也终于抬眸,看着谢舜民。她差不多就明白了谢舜民的苦衷,一时间情绪涌动,眼眶里蓄满了泪水。 第595章 她要什么? 顾轻舟也明白了谢舜民的苦衷。 这种事,一旦说起来,万一不能让颜新侬全家相信,别说谢父,就是谢氏全族,都颜面扫地。 再万一有了猜测,谢舜民的父亲也声誉不保。 若不是万不得已,谢舜民绝不敢说。 他实在珍惜这段婚姻,不想在妻子和岳父岳母心中留下芥蒂,故而直言不讳了。 至于他愿意让顾轻舟在场,也是有他的考虑。 “我说老谢腿脚好好的,怎么用个手杖呢,他那时候还说,是为了时髦派,原来……”颜新侬一时间也愣怔。 谢舜民的父亲少了五根脚趾,走路有点不方便,外人却不知道。 如今一想,的确对得上。 颜新侬有点内疚。 早知道是这么一档子事,他就不该如此逼问谢舜民了。 谢舜民的担忧,颜新侬也能理解。 谢舜民没办法证明自己的父亲没做过那件事;可他父亲的认罪书,却能证明他做过。 这时候,让外人如何去选择相信? 绝大多数的人,都会觉得谢家在狡辩吧? 所以,这件事一点风声也不能透露,更不能让岳父岳母知道。 “舜民,我们知道亲家的为人。”颜太太也尴尬,也一下子就站到了谢舜民这边。 不应该插手的,孩子们的事,应该让他们自己处理。 谢舜民看到了岳父岳母的态度,没有半分对他父亲的怀疑,而是很理解他;颜洛水也泪流满面,似有千万内疚,谢舜民心中发暖。 颜太太就站起身。 谢舜民会意,也跟着站起来。 就这样,他跟颜太太换了个座位,他坐到了颜洛水身边。 他握紧了颜洛水的手。 “……后来,那个认罪书被你父亲的司机老程拿去了吗?”顾轻舟问。 谢舜民点点头。 老程,就是微月的父亲,谢舜民家的司机。 “的确如此。”谢舜民道,“当时,老程是我父亲身边的随从,一起被绑匪绑架了。 老程看到那封认罪书,等官府一到他就起了歹念,想着以后也许可以要挟谢家,故而趁乱藏了起来。 老程一直在谢家做事,十年前他说去陕西谋生,让我父亲给他十根大黄鱼。 我父亲云山雾绕,老程只不过是下人,凭什么要给他那么一大笔巨款呢?老程这时候才说,他有我父亲的认罪书。 他还撕下了一小块,给我父亲看,让我父亲拿钱赎回,要不然就要公布于众,让我父亲从此受万人唾弃。 我父亲知道此事的后果,一边准备好了钱,说当初自己能从土匪手下死里逃生,老程是功臣,他救了主人。 另一边,我父亲也在着手除掉老程,免得遗留无限后患。我父亲给老程金条,也拿到了认罪书。 他就叫埋伏好的人,将老程全家抓起来,又叫人杀了老程。打开信封,才知道里面是白纸,老程这是做好了长久要挟谢家的准备。 我父亲搜查老程家,得知老程的妻儿并不清楚原委,就放他们走。谁知道老程的妻子是撒谎的,她什么都清楚。 我父亲派人去追他们,他们从官道旁的山崖摔下去,一家人全部摔死了。几乎没人问起他们,一旦问起,我们也说将他们送到乡下养了起来。 老程的大女儿,就是微月。她跟她母亲长得很像,我见过老程的妻子,所以那天一下子就认得出她是老程的后人。 我只当是凑巧,连夜赶回了南京,问我父亲应该怎么办。父亲说,老程已经家破人亡了,假如微月什么也不知道,就不要再为难她了。 假如微月知道,那么给她一笔钱,换回来认罪书,此事,我们也就两清了。因此,我私下里瞒着洛水,跟微月接触。” 谢舜民也是无奈。 颜洛水听到这里,才知道谢舜民那段时间神思恍惚,不是在外头有人,而是在犯愁。 她常说多爱谢舜民,结果在他最无助的时候,她插了他一刀。 颜洛水握紧了谢舜民的手,眼泪控制不住落下来。 “舜民,我不知道是这样的事。”颜洛水声音哽咽,“早知道我就该为你筹谋划策,而不是给你添堵。” 谢舜民揽住了她的肩膀,道:“是我没有告诉你。隐瞒是不对的,此事错在我。” 他们相互认错。 看着他们的感情又恢复如初,颜太太松了口气。 对于颜太太来说,家庭和睦是最重要的。 只要孩子们的感情没问题,其他天大的事,都可以慢慢处理。 想到这里,颜太太松了口气,唇角有淡淡笑意。 顾轻舟也微笑了下。 这件事若落在顾轻舟头上,她大概也不会告诉任何人,包括司行霈。 颜新侬表情也松弛了下来。 顾轻舟又问谢舜民:“微月她知道这件事,对吧?” “她知道,而且她之前是在南京做歌女的,大概是瞄准了谢家。三个月前,她才到了岳城。”谢舜民道。 颜新侬等人,立马精神一紧。 这是瞄准了谢舜民吗? 谢舜民只怕也没想到,他们家还有这么个仇人在暗处吧? “认罪书在她身上?”顾轻舟问。 谢舜民道:“微月在南京的时候,名不见经传,到了岳城百乐门,突然就红了起来。 她若是有这般能耐,何至于沦落去做歌女?这说明,背后有人在推波助澜,这也是我为什么没有直接把微月抓起来,而是亲自和她周旋的缘故了。” 谢舜民在抓微月背后的人。 这份认罪书,会掀起谢家的惊天巨浪,谢舜民不能草率。 微月背后的人,大概才是谢家真正的仇人。 敌暗我明,形势原本就对谢舜民不利,谢舜民更是不敢轻举妄动。 “微月她要什么?”颜洛水突然问。 既然看准了谢舜民,自然不是要财这么简单了。 “她想要做我的二房。她让我出面,为她摆脱风尘出身,将她安置好,不用姨太太对待她。”谢舜民道。 说到这里,谢舜民也轻轻叹了口气。 这件事,他到底没有办好。 微月提出这样的要求,谢舜民没有立马回绝,他怕惹恼了她,鱼死网破。 她只是个歌女,谢家却是庞大的家业,她光脚不怕穿鞋的,一旦撕破脸,对谢家很不利。 虽然如此,谢舜民也感觉自己有愧于洛水。 “不,她不是看上了你。”顾轻舟突然插嘴。 第596章 老巢 顾轻舟的话,让满屋子人一愣。 旋即,他们都明白了过来。 颜家全是聪明人,不需要细说。 颜洛水变了脸,唇色微白道:“对对,舜民你若是真的娶了她做二太太,就成了心虚。 等她再次拿出认罪书时,谢家的辩解更加无力。若是谢家不做贼,为何要接纳这样的歌女呢?” 颜太太点头。 颜新侬叹了口气,道:“这次,对方来者不善啊。” 谢舜民若是不够沉稳,只想着处理此事,答应了微月的要求,只怕就是亲自跳入了火坑,也是帮微月证明了谣言。 谢家和谢舜民的父亲,全部声名狼藉。到时候,颜家只怕也要受到牵连,毕竟是姻亲。 “这背后的人,是想毁了谢家,肯定来者不善。”顾轻舟道。 众人颔首。 顾轻舟问谢舜民:“你查了这么久,查到什么头绪了吗?” 谢舜民摇摇头。 谢家有钱,可情报系统这种东西,不仅仅是钱能办到的。 谢舜民想要查到消息,故而他托了青帮专门搜集情报的人,给了高价。 对方还没有给他答复。 “姐夫,你若是不介意的话,我来帮你查。青帮最好的消息来源,要跟霍爷商量,而不是随便给你,你白花钱了。”顾轻舟道。 旋即,顾轻舟又明白了谢舜民的苦衷。 霍钺的妹妹是霍拢静,一旦谢舜民去找霍钺,霍拢静就会知道。 霍拢静知道了,颜一源就会知道;而颜一源知道了,只怕全天下都要知道。 那么,谢舜民苦苦隐瞒,又是为了什么呢? “我懂,不能说。”顾轻舟笑了笑,自己帮谢舜民圆话。 谢舜民无奈叹了口气。 颜新侬也听懂了。 “此事,还是应该早些告诉我们,这样会事半功倍。”颜新侬道。 谢舜民低了头:“岳父说的是,我考虑不周了。” 颜新侬道:“无妨,还能补救。” 事情说清楚了,顾轻舟就站起身。 “我会派人去查,也会去见见霍爷,此事我去告诉霍爷吧,姐夫你先保持稳定,别打草惊蛇。”顾轻舟道。 谢舜民点点头。 颜新侬和颜太太对视了一眼。 看着颜洛水略有疲倦,颜太太道:“你们俩先回家吧,有事打电话。这也不是一下子就能解决的,以后的路难走得很。” 谢舜民道是。 他带着颜洛水,回到了自己的家里。 一进门,颜洛水就搂住了他的脖子,泪水往他衣领里掉。 谢舜民微微弯下腰,尽量不压到她的肚子。 看着她哭,谢舜民也心酸,不停抚摸着她的后背:“洛水……” 颜洛水道:“我太蠢了。我怀孕了之后疑神疑鬼,脑子也不够用了。我让你受了委屈,对不起舜民。” 谢舜民则道:“我错得更多。” 那天在微月的化妆间,微月跟谢舜民谈判,想要谢舜民娶他,说着就扑过来抱上了谢舜民。 正好颜洛水去了。 说起来,此事有点蹊跷。 微月抱上谢舜民的时机,和颜洛水进来的时机,居然那么吻合,让谢舜民都没来得及推开她。 “洛水,你松开我,我们仔细分析分析。”谢舜民道,“你这样抱着,我脑子转不动。” 颜洛水被他逗乐。 她果然松开了,轻轻捶了下他的肩头。 夫妻俩坐在沙发里,谢舜民问颜洛水:“你当时是怎么闯到微月的化妆间的?” “是经理告诉我的。”颜洛水道,“我威胁他呢。” “除了经理,在场还有其他人吗?”谢舜民又问。 颜洛水一愣:“有什么不对劲吗?” 谢舜民道:“你先告诉我,当时有什么不对劲吗?” 颜洛水挺着大肚子,原本就有诸多不舒服,不及从前敏锐了。 她想了想:“当时,经理无论如何也不肯让我上去的,后来我也不知道是哪一句话说对了,他才告诉我的。” “哪一句?”谢舜民问。 颜洛水想了想。 她当时情绪很激动,似乎说了很多的话。 她还摆出军政府高官家的小姐来说事。 “我说,你再不告诉我,我叫人查封你这里。”颜洛水道。 谢舜民一愣。 这只不过是很普通的一句威胁的话。 然而,对方却很敏感,似乎非常怕被查封。 难道是百乐门有问题? 可百乐门是英国人开的,这背后的靠山如此强硬,为什么会怕军政府查? 哪怕是军政府,也不敢挑起国际争端的。 “舜民,他们的老巢是不是就在百乐门?”颜洛水问。 谢舜民想了想,道:“已经过去一整天了,哪怕真的在,这会儿也早跑了。” “那我打草惊蛇了?”颜洛水十分的懊恼。 谢舜民抱住了她:“没有。” 夫妻俩的间隙消除,恩爱如初。 顾轻舟派出副官的同时,亲自去见了霍钺。 霍钺跟颜家,如今算是姻亲了,霍拢静等于给了颜家。 颜家有事,自然是义不容辞的。 “你放心吧,一天就可以给你消息。”霍钺笑道。 看着顾轻舟,霍钺问她:“上次喝醉了之后,有没有难受?” 顾轻舟笑了下。 霍钺出现在那里,并不是偶然。 是司行霈让他来开导顾轻舟的。 司行霈知道霍钺惦记着顾轻舟,依旧愿意相信霍钺。 男人之间的友情,顾轻舟也是看不懂。 “还好。”顾轻舟笑了笑。 “和好了吗?”霍钺又问她。 顾轻舟低垂了眉眼,笑容略有羞赧。 这是承认了。 她转移话题,问起了何微。 “你收到她的信了吗?”顾轻舟道。 自从何微出国,寄信变得不方便,顾轻舟再也没有和她通信,只是接到何微的两封电报。 电报报喜不报忧,顾轻舟也不知她过得如何。 “没有。”霍钺笑道。 其实有件事,霍钺没有告诉顾轻舟:他给何微发了一封电报。 简单的几个字,问何微好不好,何微没有回信。 霍钺忍不住想到,顾轻舟说何微是新时代的人,她就像幼年的鹰,终于飞上了蓝天,从此天高海阔,岳城这些守旧的老派人,大概不再是她的期盼。 霍钺早已过了悲春伤秋的年纪,提到此事,心情也莫名有点失落。 放飞的雀儿,真的飞远了,踪迹全无。 第597章 能者多劳 顾轻舟和霍钺闲谈之后,回到了新宅。 她到家时,夜幕已降,晓风残月。晚秋的夜风,带着丝丝缕缕的寒意挥洒,不经意间袖底寒凉。 顾轻舟刚换了家常衣裳坐下,电话就响起了。 并非专线。 顾轻舟接起,喂了声,结果居然是霍钺的声音。 他们才见过面。 霍钺在电话里道:“轻舟,消息查到了。” 这么快? “……电话里说,还是见面说?”霍钺道。 这般谨慎,说明消息很重要。 顾轻舟道:“见面说吧。霍爷,您去颜公馆吧,我给义父打个电话。” 霍钺颔首。 顾轻舟打电话给颜新侬。 颜新侬道:“好,你们过来吧。” 顾轻舟重新更衣。 她到的时候,颜新侬的书房只有他们两口子,暂时还没有惊动颜洛水和谢舜民,毕竟洛水身怀六甲,这么跑来跑去着实辛苦。 颜太太也在。 “姆妈,您不去睡?”顾轻舟坐到了颜太太身边。 颜太太叹了口气:“哪里睡得着?” 三个人说些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话,约莫等了一个小时,霍钺的车子才到。 副官将霍钺领进来。 颜新侬站起身。 彼此没什么客套,直接进入了主题,霍钺将文件递给了颜新侬。 颜新侬看完之后,眉头紧蹙。他顿了下,转而将文件递给了顾轻舟。 顾轻舟看完,微微摇头笑了笑:“原来是她!” 颜太太就迫不及待要凑到顾轻舟旁边看。 看完了之后,颜太太的情绪也不好。 屋子里沉默了下来,没人接顾轻舟的话。 颜新侬略微沉吟,对顾轻舟道:“此事,还是要支会督军一声。于情于理,请督军出个面……” 请督军出面,这是想和谈了。 顾轻舟却摇摇头:“义父,不如您把此事交给我?” 颜太太不同意:“这件事,不管谁去办,都要得罪人。我们不能把得罪人的事交给你,惹得司家对你不满。此事,还是你义父出面。” “我自有主张。”顾轻舟道,“我是司家的儿媳妇,义父是军政府的总参谋。若说得罪督军,还是我来得罪比较好。” 她跟司督军是一家人。 颜新侬却是司督军的下属。 有些事,明明很简单,可掺杂了身份地位,甚至立场,就会变得复杂。 顾轻舟太了解政治的诡谲,也懂得对手的狡诈。 “轻舟说得对。”霍钺在旁边道,“总参谋是长辈,晚辈出了事,就让晚辈自己处理,最是妥当不过了。” 颜新侬眼底,闪过几分迟疑。 最终,他还是同意了顾轻舟的话,暂时装作不知道,任由顾轻舟闹腾。 “轻舟,辛苦你了。”颜新侬道,“你要什么,只管开口,我们会尽力配合你。” “好。”顾轻舟笑了笑。 霍钺办事利落,一下子就让顾轻舟和颜家知道了背后的主谋。 这下子,顾轻舟安心多了。 她跟义父义母说完,就从颜公馆离开了。 霍钺知道她步行回去,特意道:“轻舟,我送送你。” 顾轻舟道好。 她身后的副官,远远跟着。 他们说些闲话。 霍钺跟顾轻舟,似乎从来不会冷场,不管顾轻舟说什么,霍钺都能接上。 “……你跟司慕,其实已经离婚了,对吗?”霍钺突然道。 顾轻舟一惊。 她怔愣看着霍钺:“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此刻。”霍钺笑道。 顾轻舟回神。 不知不觉,她被霍钺给诳了,霍钺套出了实情。 顾轻舟轻轻叹了口气。 霍钺解释道:“我其实有了五分猜测。你若是没跟司慕离婚,岂会跟司行霈如此要好?轻舟,你把自己当司家的人,是从心里把自己当司行霈的媳妇吧?” 顾轻舟讶然。 她是这样想的吗? 当局者迷,她从未认真考虑过此事。经过霍钺一提,她略感恍然大悟。 “霍爷,您眸光犀利,我们在您面前,都是做不了鬼。”顾轻舟笑道。 霍钺就道:“你把我说得老气横秋!” 顾轻舟哈哈笑起来。 路的拐弯处,有个人安静站着。他身形颀长,站在路灯的暗处,几乎看不见踪迹。 等顾轻舟和霍钺走近,他才往前几步。 突然的出现,让顾轻舟和霍钺的脚步微停。 仔细一看,才发现是谢舜民。 “方才轻舟路过,我就看到了。”谢舜民解释,“这么晚去颜公馆,只怕是为了我的事吧?” “洛水睡了吗?”顾轻舟问。 谢舜民摇摇头。 颜洛水也想知道。 顾轻舟就看了眼霍钺。 霍钺沉吟。 谢舜民道:“进来喝杯茶吧。霍爷,我这房子您还没来过吧?” 霍钺笑了笑:“也好。” 于是,他们又去了谢宅。 顾轻舟把霍钺查到的实情,都告诉了颜洛水和谢舜民。 此事,顾轻舟准备接过来。 谢舜民道:“轻舟,不好如此劳烦你。” 颜洛水则道:“还是交给轻舟,我们从旁辅助。轻舟行事稳、狠、准,她比咱们加起来都厉害。” 顾轻舟失笑:“你这是夸我,还是捧杀我?” 颜洛水自然是夸了。 她真心实意相信顾轻舟。 旁人插手,不仅不能帮到顾轻舟,还会打乱她的计划。 既然如此,安心辅佐顾轻舟就是了。 “如此这样,轻舟,我们就做甩手掌柜了。”谢舜民道,“只是过意不去。” “无妨的,没什么过意不去的。”顾轻舟笑道。 在颜洛水这边坐了片刻,顾轻舟就跟霍钺分别,副官陪着她回去。 顾轻舟回到了新宅,没有接到司行霈的电话。 她想着,司行霈这些日子又忙碌了,故而自己上楼去洗澡睡觉了。 翌日清晨,晨曦从窗帘里透进来时,顾轻舟就醒了。 她起床更衣梳洗,然后叫了唐平过来。 “这是十根小黄鱼,你去帮我办件事。”顾轻舟道。 唐平恭敬应是。 顾轻舟就低声,把自己要唐平做的事,吩咐了下去。 唐平一一记牢:“少夫人放心,属下会办妥的。” “去吧。”顾轻舟道。 唐平就出去了。 顾轻舟没有出门,她安静做自己的事。 颜洛水问她:“你开始准备了吗?” “在准备呢。”顾轻舟笑道。 她愣是拖了十天,直到唐平给了她答复,说一切准备就绪,顾轻舟这才去见微月了。 第598章 求财还是求爱? 顾轻舟踏入百乐门的时候,是早上九点半。 秋阳温暖,金芒洒在百乐门门口的彩色玻璃门上,玻璃门似被强光灯照耀着,显出五光十色。 顾轻舟立在光圈里。 经理急匆匆跑出来,衣裳的纽扣都扣错了。 百乐门凌晨五点才歇业,经理刚睡下不久,就被叫起来,说军政府的少夫人来了。 这位少夫人,在岳城可是赫赫有名的大人物,比她丈夫的名头都要响亮,传闻司督军去了南京之后,是她在接管军政府。 一介女流,能得到司督军这样的器重,可见她的本事! 经理也不知自己是敬重顾轻舟还是害怕她,听闻是她来了,鞋子都快顾不上穿,急匆匆出来。 “少夫人,让您久等了。”经理急忙道。 顾轻舟表情恬柔,精致的眉眼被阳光渡上了一层金芒,让她看上去温和又明媚,平易近人。 “无妨,我也只是略微等了一会儿。”顾轻舟笑道。 经理就把顾轻舟请进了大门。 然后,经理要请顾轻舟去贵宾室坐,顾轻舟却道:“我来见见微月。” “微月不住在这里。”经理道,“我立马派人去请。” “你亲自去请吧。”顾轻舟淡淡道,“务必让她过来。” 经理一叠声应是。 开了汽车,经理飞快去了微月的住处。 微月租了一间临街的洋房,养着两个佣人。 经理去敲门时,应门的是个粗壮的中年妇人。 “小姐歇了呢。”妇人不高兴,“您这会子来催,晚上的生意不做啦?” “还做什么生意啊?”经理急吼吼的,“快叫微月起来,现在就起!” 女佣扫了经理一眼,心想这位爷是疯魔了吧? 关乎到微月的饭碗,女佣也不敢马虎,进去叫了。毕竟微月没饭吃,她们这些靠微月发薪水的更要饿死。 果然,微月气鼓鼓被吵醒了。 经理不待她发作,连忙把顾轻舟到了百乐门的事,告诉了微月。 那可是军政府的少夫人。 不是营业时间,而是挑了休息时候登门,肯定有事。 “你快点吧,还不知道摊上了什么事呢!”经理急道。 微月一下子就清醒了。 经理不知道何事,她却是一清二楚。 “好,这就去。”微月道。 她在经理不停的催促之下,更衣梳洗,上了很浓的舞台妆,把略微庸俗的小脸,涂抹得艳丽无比。 “行了吧?”经理非常不客气,不时看手表。 “快好了。”微月不停敷衍他,继续往双颊上涂胭脂。 经理一把夺了她的胭脂盒子,急切道:“行了行了,都美若天仙了,别再抹了!” 于是,强行把微月拉走了。 “哎哎,我这是拖鞋呢。”微月急切嚷嚷着。 一番兵荒马乱,经理终于把微月带到了百乐门。 而顾轻舟,已经在百乐门的贵宾室,等了两个钟头。 看到微月,顾轻舟略微颔首。 “少夫人。”微月声音袅糯,软软走到了顾轻舟的跟前。 顾轻舟道:“请坐。” 然后,她看了眼经理。 经理没明白。 副官就道:“请您回避,少夫人有话跟微月小姐说。” 经理既害怕微月说话没轻重惹恼了少夫人,又想听听她们到底说什么, 一时间踌躇不前。 顾轻舟再次看了他一眼。 这一眼,眼锋犀利,似利刃劈面,经理身不由己后退半步。 再看时,顾轻舟神色如常,依旧是那般的柔婉妩媚。 经理怀疑自己看错了,心下惴惴不安,急匆匆出去了。 顾轻舟单独和微月面对面,就有了开诚布公之意。 “微月小姐,我是为了谢舜民的事而来。”顾轻舟道。 微月却拿出了烟盒。 烟盒上,有洋人女子的金发碧眼,十分漂亮。 她抽出一根细长的白色烟卷,问顾轻舟:“少夫人抽烟吗?” “我不抽。” “那少夫人介意我抽烟吗?”微月又问。 顾轻舟道:“不介意。” 微月涂着蔻丹的手指,白皙纤细,她点燃了火柴,用手簇起,故而指缝间透出橘黄色的淡光。 烟火泯灭,屋子里有了香烟的云雾。 微月吸了一口,才道:“少夫人,您想要什么呢?” “不是我想要什么,而是你想要什么。”顾轻舟眉目安静,眼波似一泓清澈的水,偶然有波纹闪过。 “我想要个依靠。”微月道,“我是个孤女,谢家应该养活我,风尘这碗饭,我也吃不了几年。” 顾轻舟却笑了笑。 “微月,谢家会是你的依靠吗?你手里拿了这样的把柄,谢家得到了之后,会杀你灭口的吧?”顾轻舟道。 微月一愣。 然而,她这个发愣,看上去那么刻意而不自然。 她显然是想到了,却要装作没想到。 顾轻舟笑了笑。 她的笑容很浅,似轻轻滑过湖面,眼底有细微的涟漪。 “我不懂少夫人的话。”微月刻意的发愣之后,开口道,“谢家不是那样的人家,他们会善待我的。” 说到谢家这两个字时,她并没有蚀骨的恨意,语气很平淡。 顾轻舟心中有数了。 “可谢舜民的妻子,也就是我的义姐,她很不想要你这样的姨太太。”顾轻舟道。 微月轻吐一口云雾。 “她会想开的。女人嘛,都是这样的命,想不开又能如何?”微月道。 顾轻舟的笑容更深。 “有更好的办法。我给你一笔钱,足够你下辈子衣食无忧的。”顾轻舟道,“二十根大黄鱼。” 她看着微月。 微月眼底的光芒遮掩不住。 她现在一瞬间涌动的喜悦,以及那来不及压下的唇角笑意,才是她真实的反应。 “……假如你觉得不够,我们可以再谈,价格上好商量。”顾轻舟又道。 微月心中一瞬间翻江倒海。 二十根大黄鱼! 微月的呼吸都快要急促起来,她非常清楚这笔钱意味着什么。 她强行压抑着,因为浓郁的舞台妆,才没有露出脸上激动的红潮。然而,她那眼神,准确无疑告诉了顾轻舟她的想法。 她非常想要钱! “少夫人,我得考虑考虑。”微月强自镇定了心神,可声音里的轻快,还是出卖了她。 顾轻舟颔首:“这个是自然的,你可以考虑。” 说罢,顾轻舟站起身。 第599章 运筹帷幄 见过了微月,顾轻舟去了趟谢宅。 她把自己得到的消息,告诉了谢舜民和颜洛水。 “如果我的判断不错,微月根本没想过报仇。她全家逃亡而摔死的时候,她年纪太小,这些年又吃了苦,对父亲早没了印象。 所以,她不是来寻仇的。既然她没有恨意,而且很贪财,这就特别好处理了。”顾轻舟道。 颜洛水松了口气。 谢舜民也略微颔首。 “你们都安心吧,我会处理妥当。”顾轻舟对他们两口子道,“明天,我会再去见她。另外,我还做了其他安排。” 颜洛水笑了笑,对谢舜民道:“看到没有?轻舟出手,一下子就有了眉目,我就说她快且准吧?” 谢舜民同样敬佩不已,道:“的确如此,轻舟大才。” “你们两口子!”顾轻舟笑骂,“我帮你们呢,你们还调侃我?” 说得颜洛水笑了起来。 之前的郁结,不复存在,谢舜民的脸上也重新有了阳光。 顾轻舟第二天,再次去见了微月。 这次,微月特意在化妆间等她。 “这等乱世,到处都在打仗,我一个弱女子,金条不仅不能保命,反而会惹得其他心怀不轨的人觊觎。我思虑再三,不能答应您。”微月道。 她说罢,紧张盯着顾轻舟。 顾轻舟顿时就明白了,她在提高价码。 顾轻舟笑道:“我可以多给你一根大黄鱼。” “一根?”微月下意识问。 “你觉得几根合适?”顾轻舟也问她。 既然到了谈价格的地步,微月就知道,对方肯定清楚她的意图,再装模作样毫无意义,故而她也坦诚了。 “再加十根。”微月道,“三十根大黄鱼,我可以考虑。” 顾轻舟沉吟。 她不能轻易答应。 一旦她轻易松口了,微月就会感觉自己要输了,没有成就感。 “我最多给你二十二根大黄鱼。”顾轻舟道,“微月小姐,你要知道,我想要杀了你很容易。” “杀了我容易,拿到认罪书就不容易了。”微月信心满满。 顾轻舟迟疑。 于是,她和微月谈判了将近一个小时,她死咬价格,微月也不肯退让。 最后,就在微月以为顾轻舟只肯给二十五根大黄鱼,她也准备无奈就接受时,顾轻舟叹了口气:“好吧,三十根就三十根吧。” 微月大喜,顿时感觉自己赚了很多。 顾轻舟微微眯眼,唇角有了个淡淡弧度。 回到家中,顾轻舟去见了颜新侬。 她把这几天的事,都告诉了颜新侬。 颜新侬诧异:“那女人这么容易打发?” “她其实没什么主见,而且也没什么仇恨,她这颗棋子,其实很容易攻破。”顾轻舟道,“您等着,好戏还在后头呢。” 谢舜民蹙眉。 他也想到,自己不止一次提出高价要买微月的认罪书,微月都没什么反应,坚持不肯把认罪书给她,怎么到了顾轻舟这里,就变得这般容易了? “轻舟,这会不会有诈?”谢舜民问。 顾轻舟笑道:“姐夫,你相信我,我办事不会粗心大意的。” 谢舜民就沉默了。 他仍是觉得蹊跷,却不好扫了顾轻舟的兴,沉默听着。 第三天,顾轻舟再去见了微月,这次她带着金条去的。 看到了金条,微月的眼神都变了,那狂喜压抑不住,唇角有了个非常明显的弧度,她笑了起来。 回神间,她急忙压住,到底是很开心。 “认罪书呢?”顾轻舟问。 微月道:“您先把金条给我,我才能给您认罪书。” “一手给金条,一手给认罪书,岂不是很好?”顾轻舟道。 微月却沉吟。 顾轻舟也不打扰她。 微月道:“我害怕少夫人言而无信。我拿了这些钱,只怕走不出岳城。” “我言而有信。”顾轻舟道,“不仅如此,我还可以为你和你的佣人准备好船票。” 微月咬了下唇。 她眼底的情绪很激烈。 “这样吧少夫人,我明天和您交换。”微月道。 顾轻舟颔首:“好。微月小姐,请你也尽快考虑好,我并不是那么有耐心的人。” 微月颔首。 顾轻舟给了她时间。次日,顾轻舟没有去。 又隔了一日,顾轻舟还是没去。 隔了两天之后,顾轻舟才登门,显然微月是急坏了。 然而,她的话却不是金条。 她神色有点颓废,道:“少夫人,我不想要金条了。我想在岳城安身立命,您能否给我办个户籍,金条的话,给二十根就可以了。” 她紧张看着顾轻舟,情绪很复杂。 看她的样子,竟像是希望顾轻舟拒绝。 顾轻舟微笑心想:“这么快,微月就和她背后的指使者发生了矛盾。” 需求不同,对这件事的处理自然就不同了。 然而,顾轻舟还是一口应下了。 “微月小姐,我可以答应你的任何一个要求。”顾轻舟道,“既然你想要办户籍,可以的,我给你办!” 微月眼底,掩饰不住的失望。 然后,顾轻舟握住了她的手,在她耳边说了句什么话。 微月整个人愣住。 顾轻舟笑笑:“记住了吗?我是军政府的少夫人,岳城是司家的天下,只要你开口,你什么都能要到。而我,对你没有半分敷衍,我是认真想要解决此事。” 微月整个人呆住。 她愣愣看着顾轻舟。 顾轻舟站起身,准备离开。 微月一把拉住了她的袖子,指了指她化妆间衣架的后面。 顾轻舟会意,点点头。 于是,顾轻舟塞了个纸条给微月,让微月照她的吩咐做事。 到了这一步,顾轻舟就算把前奏安排妥当了。 她一步步的,让微月成了她反戈的利器。对方用微月来伤人,那么顾轻舟就要用微月反击回去。 “办妥了。”顾轻舟回去之后,告诉颜洛水和谢舜民,“再等几天,我就能拿到认罪书。” 颜洛水大大松了口气。 谢舜民则忙道:“轻舟,你到底是如何做到的?说句不怕你笑话的话,你这样的方法,我也对微月用过啊,为什么我的方法不起效?” “你忽略了最关键的一步。”顾轻舟笑道。 第600章 与虎谋皮 “收买微月”这条路,谢舜民行不通,顾轻舟却走通了,这让谢舜民很费解。 顾轻舟说他忽略了最关键的一步。 “哪一步?”谢舜民问。 “钱的用途。”顾轻舟道。 谢舜民和颜洛水都看着她。 这话,同样令人费解。 顾轻舟却笑了笑,道:“姐夫去收买微月的时候,对微月而言,钱并不是最急迫的东西,她想要更多;而我去收买微月的时候,她只想要钱!” 谢舜民和颜洛水略有所思。 顾轻舟肯定在背后做了什么。 “你让微月急缺钱了?”谢舜民问,“你怎么做的?” 微月现在孑然一身,无病无灾,而且有点积蓄,急需用钱做什么? “微月在南京的时候,跟一位姓康的教员打得火热。最近,那人要去新加坡了,他到了岳城,问微月可跟他走。”顾轻舟道。 谢舜民和颜洛水恍然大悟。 原来是为了爱情! 微月从小孤苦无依,谢舜民给了她一种希望:这个男人可以成为她的依靠。为了这种希望,她哪怕再爱财,也会试图挣扎下。 她更想要谢舜民这个人。 谢舜民用钱收买她,效果寥寥。既然谢舜民有钱,得到了谢舜民,将来不是可以有用之不竭的钱吗? 微月生在风尘,她很现实。 然而,等她真心爱慕的男人,邀请她和他远走高飞的时候,摆在微月面前的,就是更加明媚广阔的新天地。 她很想走! 和谢舜民相比,她更爱那个男人,而且远离了华夏,没人知晓她风尘出身,她等于脱胎换骨。 这么好的事,如何能不抓住? “微月没什么钱,姓康的男人经济也拮据,此刻钱是微月面前唯一挡路的。”顾轻舟道,“我出面了,给了微月足够的钱,她自然心动了。” 谢舜民颔首。 他的消息没顾轻舟那么灵通,所以他没查到姓康的男人。 顾轻舟派人去南京,给姓康的男人一个机会,让他可以去新加坡的学校教书,姓康的男人非常愿意去。 他也想带着微月去。 少了这最关键的一步,没有把钱的用途逼到最急需的方向上,微月不为所动。 细微的改变,就改变了微月的心态,让她在这件事里的角色,发生了倒戈。 “轻舟,你果然细致入微。”谢舜民感叹。 颜洛水与有荣焉:“我就说了吧,任何事到了轻舟手里,都不算事。” 一派骄傲至极的神态。 顾轻舟心中发暖。 有人需要她,有人以她为荣,总归是一件欣慰事。 “多谢你轻舟。”谢舜民感激道。 顾轻舟笑了笑:“姐夫,认罪书我还没有拿到,你就说了一万个感谢,那等我真的拿到了,你岂不是无以为报?” 谢舜民微顿。 颜洛水哈哈大笑。 “等我孩子出生了,就认你做义母吧。”颜洛水道,“到时候,我们用你的姓给我的孩子命名。” “算了吧,逢年过节我多费些红包罢了。”顾轻舟道。 颜洛水气得打她。 顾轻舟说的是实话。她明明就是孩子的姨母,为什么还非要加个义母? 闲话半晌,顾轻舟回到了新宅。 当天夜里,顾轻舟去了城里的酒肆——就是上次跟霍钺喝酒的地方,霍拢静说这是霍钺自己的产业。 酒肆里人声鼎沸,极其热闹。 顾轻舟穿了斗篷,罩住了脸,副官留在楼下,她亲自上楼了。 推开了最西边的雅间,顾轻舟看到一个年轻女人侧坐着,她始终用巾帕包着脑袋,然后带着一顶淑女帽,帽子的面网坠下来,遮住了她的眼睛。 遮得如此严密,顾轻舟什么也看不见。 她走进来,对方警惕回眸,透过面网看顾轻舟,这才摘下了帽子。 是微月。 微月站起身。 “请坐。”顾轻舟道。 微月小心翼翼半坐在椅子上,还是没有取下帽子和面网。 顾轻舟端起茶,慢慢啜了一口。 “微月,你既然肯来见我,说明你和我的想法一致,都想用钱解决此事。”顾轻舟道。 微月点点头。 顾轻舟今天从百乐门离开的时候,塞了个纸条给微月,约定了晚上在这个酒肆见面。 百乐门里有眼线,上次颜洛水去找谢舜民,也是有人急速通知了微月。 顾轻舟知道微月想避人耳目。 假如微月不来,那么顾轻舟就当她仍是需要户籍;假如她来了,顾轻舟就会给她钱。 不出所料,微月来了。 “少夫人,我不需要什么户籍,我要钱。”微月直接道。 顾轻舟道:“我可以给你钱。” 微月点点头。 顾轻舟就问她:“认罪书呢?” 微月沉吟:“我没有见到钱,现在不能给您。” 顾轻舟却道:“我想知道,认罪书在你手里,还是在董夫人手里?假如你没有把认罪书给她,她凭什么帮你?” 此处在背后策划的,是董晋轩的夫人。 董夫人死了两个儿子之后,不跟军政府鱼死网破,是绝不会罢休的。 董铭是因为绑架顾轻舟,而被司慕击毙;董中是因为设计顾轻舟,反而惹恼了张庚,被洪门除掉。 董夫人把原罪都怪在军政府身上。 微月的事,董夫人想要大做文章:一旦谢舜民娶了微月做姨太太,就等于亲自给十几年前的认罪书,添了新的证据。 顾轻舟若是给微月户籍,也是白纸黑字的新证据。 这些,不能收买到认罪书,反而让他们的罪行更加昭彰。 “我们把认罪书一分为二。”微月道,“一部分在她手里,一部分在我手里。” 顾轻舟塞纸条给微月,微月就明白,顾轻舟什么都清楚。 既然清楚,就不会吃惊微月和董夫人的交易,微月也就没顾上问顾轻舟,她是如何知晓董夫人的。 反正已经败露了。 “你的呢?”顾轻舟问。 微月咬了咬唇。 这样到底行不行呢?东西给出去了,她又有什么资格让军政府的少夫人给钱? 当年的谢家,不是追杀她全家吗? 微月越想越觉得此事不妥,后背冒出了冷汗。 “微月,你现在害怕与虎谋皮吗?”顾轻舟似乎能看透她的心思,淡然微笑,“你可知,当你与董夫人合谋,就走上了不归路!” 微月心口猛然一跳:“不……” “不会?”顾轻舟神态娴雅,“你仔细想想,到底会不会?” 微月的脸,一下子就惨白了起来。 第601章 背后的人 微月并不是傻瓜,她知道董夫人要做什么。 试想,军政府总参谋长的亲家,十几年前奸杀女童,亲笔认罪。然而,认罪书落到了佣人手里。 谢家为了遮掩罪行,追杀佣人全家,导致他们仓促逃亡而摔死,仅有遗孤存活。 而颜家为了遮掩,伙同军政府的少夫人,买下了认罪书。 少夫人给微月开了户籍,就是白纸黑字的文书,承认她在为谢家遮掩此事。既然需要遮掩,就说明此事是真的。 到了这一步,只要微月一死,当年的事就彻底翻不了案,谢老爷遇害而被迫写下的认罪书,也是板上钉钉的事实。 微月的死,既让谢家和军政府死无对证,也会扣在军政府的头上。 少夫人声名显赫,这件事爆发之后,绝对是她的黑点。 舆论当初把她抬得有多高,将来就会把她踩得有多低! 微月的存在,始终会让这个计划存在风险,因为微月知道实情。 微月必死! 她死了之后,董夫人才能稳赢,不给顾轻舟任何翻身的机会。 “我……”微月张口,话到了嘴边却又说不下去了。 她不是不知道,而是心存侥幸。 亦或者说,微月很贪婪,她想要换个生存环境。 她年纪大了,入了风尘这一行,普通人不愿意娶她;她又不是顶漂亮,权贵不会要她。 她的出路,要么是孤独终老,要么是给中等的商户做姨太太。 若放手一搏,微月说不定就能赚得地位或者金钱。 因为命不太值钱,而且也没什么退路,微月才肯和董夫人合谋。 微月一开始是找了南京的一位次长,那位正好跟谢家有仇,她想让对方帮她,她给他认罪书对付谢家,对方给她钱。 结果,对方把微月介绍给了董夫人。 董夫人出手豪阔,微月现在住的洋房,就是董夫人租的。 董夫人不是亲自出面,而是周转让其他人去租。 正是这件事,被霍钺查到了蛛丝马迹,所以霍钺知道了微月是董夫人的棋子,此事是董晋轩家在搞鬼。 董家跟军政府和颜家,又是一言难尽。 董夫人有动机。 她甚至知道,颜洛水夫妻出事,顾轻舟一定会出手帮忙。 同为军政府的骨干,颜新侬之前不愿意和董晋轩起冲突,现在也不愿意。 颜新侬不是害怕,而是不想军政府人心不稳。 一旦军政府不稳,局势就不稳。局势不稳,百姓就遭殃。 家庭的小事,颜新侬主张和谈,尽可能不伤及根本,让他退几步也无妨。对颜新侬来说,岳城就是他的家,故而他有了软肋。 顾轻舟明白颜新侬的顾虑。 她也有自己的考虑。 故而,顾轻舟一步步让微月和董夫人的目标发生转移。 微月求的是前途,董夫人要的是报仇,她们原本就不是一条船上的。 “……微月,你现在已经和我接触了,再退回董夫人那边,她更加不相信你,你想过是什么下场吗? 在岳城,我说话比董夫人有分量,我比董夫人有钱,而且我真心实意想要这份认罪书,董夫人却只是把你当棋子! 你想清楚,你跟我合作,还是跟董夫人合作?”顾轻舟不紧不慢的问道。 微月一咬牙,把认罪书的一半,拿了出来给顾轻舟。 她道:“这是上一半。这份认罪书,上一半写清楚了罪行,下一半是忏悔词,但是有签名。” 顾轻舟接过来。 纸已经发黄了,字迹逐渐模糊了,纸看上去更是脆弱不堪。 而且,当时写字的时候,谢老爷极度疼痛和害怕,字写得歪歪曲曲的,丝毫没有他的风格。 别说如今了,就是当年的字,也未必对的上。 这份证据既可怕又单薄。 董夫人想要大做文章,就需要利用谢家人的恐惧,他们出手隐瞒,再次落下遮掩的证据,才是董夫人需要的。 “下一半是这些字。”微月又拿出一张纸。 顾轻舟诧异看了眼她:“你誊抄了?” “是,我也害怕……”微月低声道。 顾轻舟就认真看了起来。 正如微月所言,认罪书的下一半,的确没有提到谢老爷到底做了什么,只是写了很多的忏悔词,希望佛祖能原谅他等等。 “有一个血手印,看不清楚了,还有签名。”微月继续道。 若是光上面的,不知道是谁所写;若是光下面的,又不知道犯了什么事。 一分为二,这样她们就可以相互牵制。 顾轻舟问:“董夫人看过上面的吗?” “看过,当着我的面看的,看完就给我了。”微月道。 顾轻舟很怕董夫人拍下照片,这样的话就很难办了。 如今听微月的意思,竟然是没有。 “我知道,董夫人她也需要我作证,事情没有成功,她不会害我的。事情成功了,我就跟了谢舜民,她也害不到我。当时我也以为,她只是想帮我申冤,现在想想……”微月低了头。 现在想想,当时的想法实在太愚蠢了。 顾轻舟把这张纸收起来,又把微月誊抄的,也收起来。 如此一来,算是把认罪书拿到了手。 董夫人剩下的那一半,根本没有罪行。既然不知道是什么罪行,哪怕董夫人说得天花乱坠,也很难取信于人。 此事,算是把最危险的部分处理妥善了。 顾轻舟拿出十根大黄鱼给微月:“这是给你的订金。你帮我做件事,我再给你二十根。” 微月急忙接了。 顾轻舟又道:“你别害怕董夫人,我会派人暗中保护你的,你镇定点。” 微月抬眸,看着顾轻舟的眼睛。 可能是顾轻舟年纪比较小,让微月感觉她再怎么老谋深算,都不至于太丧心病狂,所以微月更加信任她。 而董夫人,算是微月的长辈。年纪悬殊太大,让微月从心底恐惧她。 “好,多谢少夫人。”微月道。 顾轻舟跟她谈拢之后,微月静悄悄下楼了,顾轻舟也离开了酒肆,回到了新宅。 翌日,她把这认罪书的上半部分,交给了谢舜民。 有了这部分,剩下的那部分其实不足为虑。 谢舜民松了口气,脸上的笑容浮动。 他叹气道:“真是一波三折!” 颜洛水也非常高兴,此事终于圆满解决了。 “微月怎么办?”颜洛水问顾轻舟,“你打算如何处理她?假如你不安排好,我怕董夫人会伤害她。” “你放心吧,她这么配合,我不会亏待她的。”顾轻舟道。 第602章 鸿门宴 顾轻舟从颜家回来,就写了个请柬,邀请董夫人和董晋轩到新宅吃饭。 同时,她也邀请了颜新侬、颜太太,以及市长贺明轩。 请的是晚宴。 颜新侬和颜太太半下午就到了。 他们说着话儿,很快贺明轩也到了。 自从贺晨景出事,贺明轩一直惴惴不安,他们家的竹林田庄和地牢,始终是悬在他头上的剑,不知什么时候掉下来。 故而他对顾轻舟,也是越发恭敬了。 “少夫人,今天还请了谁?”贺明轩问。 这是在问顾轻舟,今天请这顿饭到底是什么意思。 顾轻舟含笑,道:“还请了董将军夫妻。” 贺明轩不知缘故。 既请了军政府的,又请了他这个市政府的一把手,到底是为了什么? 董晋轩两口子,直到五点半才到,算是最晚的了。 “来晚了,来晚了!”董夫人笑语嫣然。 她心情非常不错。 依照董夫人的计划,顾轻舟已经答应给微月户籍了。 一旦户籍确定,就是政府的文书,顾轻舟无论如何也抹不去。 到时候,董夫人就要让她好看! 今天顾轻舟请她,她也预感有蹊跷,却断定此事不会落到她头上。 她一直以为自己藏得很好。 她也的确藏得不错,若不是霍钺那么厉害的关系网,如何能把她挖出来? “不晚,晚宴是说好了七点的。”顾轻舟微笑,站起身。 董晋轩表情严肃,只是略微冲顾轻舟颔首,似乎很有意见。 顾轻舟装作没看到。 董夫人继续和颜太太寒暄。 颜太太的笑容温婉,从头到尾都没变一下,依旧是那么和善可亲。 这让董夫人更加确定,顾轻舟今天请客是另有所图。 “人都来齐了,我们早点开宴吧。”顾轻舟笑道。 于是,佣人们陆陆续续把菜肴端上来,满桌的山珍海味。 顾轻舟很用心准备。 众人更觉得她慎重。如今慎重请客,大家心中越发难安。 “请坐。”顾轻舟道。 几个人纷纷入席。 顾轻舟祝了词,就开了宴席,大家纷纷举杯。 刚喝了几口酒,顾轻舟突然道:“我今天还请了一位客人。说是客人,其实是来给大家助兴的。” 说罢,她给副官使了个眼色。 很快,就有娉婷佳人从楼梯上走下来,一袭红裙曳地,身段婀娜,容貌艳丽。 董夫人失措,一下子就打翻了面前的酒杯,血色葡萄酒流淌得到处都是,沾污了素麻桌布,亦沾污了她月白色的旗袍。 贺市长错愕看着她。 董晋轩亦狐惑,目光在董夫人和微月脸上流连。 顾轻舟笑了笑:“来人,快来收拾。” 佣人急匆匆上前,给董夫人擦桌子。 董夫人顺势站了起来。她居高临下看着顾轻舟,眼底倏然添了恶毒,那眸光阴寒。 顾轻舟知道了! 董夫人只感觉寒意,从头顶灌下来,几乎要淹没她。 她的呼吸不顺畅。 “这位叫微月,我想董夫人应该认识她。”顾轻舟笑道,“义父义母,你们认识吗?” 颜太太依旧是很好的脾气,笑容那么和煦温柔,转头对微月道:“原来,你就是敲诈我女婿的人啊?” 微月的脸,刷得通红,只是她涂抹了很厚的脂粉,脸上的神色看不见,独独耳根红了。 “颜太太,不是我要敲诈,是董夫人她……”微月低声道。 董晋轩和贺市长顿时就明白:这是鸿门宴! 贺市长作壁上观,他知道,他今天是做个见证,没他什么事;而董晋轩,错愕转头看了眼站在旁边的董夫人。 董夫人已经面无人色。 “事情的原委,只怕董将军和贺市长还不知道吧?”顾轻舟道,“那么,我来说一遍。” 她声音徐缓,娓娓道来。 她把董夫人如何勾结微月,利用陈年往事给谢家和军政府下绊子,纷纷说了出来。 董晋轩同样变了脸。 他错愕看着董夫人。 董夫人的神色更加古怪。 “董夫人,您别说自己不认识微月。”顾轻舟抢先开口,不给董夫人说话的机会。 董夫人嚅嗫。 “我今天邀请了诸位,就是想做个和事佬。”顾轻舟道,“我可以利用微月来反将一军,我可以反过来弄得董夫人身败名裂,但是我提出了和谈。 和谈,这是我义父的意思。军政一家,咱们自己打得热乎,叫外人看了笑话,忒没意思!” 董晋轩又尴尬又愤怒。 他怒指董夫人:“东西在你手里吗?” 董夫人道:“不在!” 顾轻舟在讲述的过程中,根本没提谢家到底犯了什么事。 董夫人冷笑,不看顾轻舟,只看微月:“微月,你果然好孝顺!你父亲是怎么死的,你全家是怎么死的?你反过来诬陷我?” 微月神态麻木。 她那时候太小了,根本不知道丧失亲人的痛苦;反而在成长过程中的漂泊无依以及贫穷,让她深深感到害怕。 她想要摆脱这些! “董夫人,事情到底如何,您不是很清楚吗?”微月有了顾轻舟撑腰,态度也硬朗了起来,“您拿了我半张纸的时候,留下了什么给我,您忘记了吗?” 当时,董夫人留下了收据的,她签名而且按了手印。 这些,都在微月手里。 董夫人没把微月当回事,她一直没想过让微月活着,故而不怕存档。 一旦顾轻舟给微月办理了户籍,董夫人就会安排微月家粗壮的女佣杀了微月。 她哪里知道,中途冒出来一个姓康的男人,让微月的心思发生了极大的改变? “东西呢?”董晋轩厉声。 董夫人愤愤看着他。 他们两口子几乎要斗起来。 最终,董夫人在丈夫的逼视之下,把剩下的半张认罪书交给了顾轻舟。 假如顾轻舟没有收服微月,董夫人是绝不会承认的。 “给!”董夫人用力拍在桌子上,“顾轻舟,你别得意!” 说罢,她转身就走了。 董晋轩匆匆说了句少夫人告辞,就去追董夫人。 屋子里安静了下来。 顾轻舟就知道,这种重要的东西,董夫人一定会随身携带。 一场鸿门宴,算是和平解决了此事。 这是义父的意思。 顾轻舟也越发明白了“妥协”的含义。政治,就是妥协。 她也想快意恩仇,也想让董夫人吃点苦头,那样就彻底逼反了董晋轩,到时候又是一番动荡。 “义父,这个给您。”顾轻舟道,转身又对微月道,“微月,你跟我过来,我有话跟你说。” 第603章 司师座的兴致 顾轻舟把微月叫到了偏厅。 她拿了两张火车票给她,又把剩下的金条都给了她。 微月接到了金条很高兴。 再看到火车票的时候,微月摇摇头:“少夫人,不必了,我们已经买好了船票。” 然后又道谢。 顾轻舟硬塞给她。 “董家是管海军的,你们从岳城上船去新加坡,诸多不便,只怕……”顾轻舟拖长了声音。 微月精神一紧,吓得捂紧了金条。 她再次拿好了车票。 顾轻舟道:“先到广州,再从广州坐船去新加坡,这样更加方便,免得董夫人心有不甘追杀你们。” 微月连声道谢:“少夫人,若不是你,我只怕就要落入董夫人手里了,多亏了您!” 说到这里,也是浑身的冷汗。 顾轻舟微笑。 送走了微月,顾轻舟回到了客厅。 贺明轩市长还在,他在跟颜新侬聊天,颜太太坐在旁边含笑听着,大家情绪都不错。 “处理好了?”颜新侬问。 顾轻舟道:“是啊,原本就说好了的。” 她喊了佣人,让佣人把满桌的菜肴全部端下去,热了再上,还让佣人重新炒了几样小菜,烫了黄酒。 四个人重新入席。 贺明轩年长,颜新侬很尊重他;而颜新侬是军中有了名的智囊,贺明轩也很敬佩他。 两个人颇有话题。 这顿饭,吃到了晚上十一点半,还没有散去,佣人时不时送上新的酒和菜。 就连颜太太和顾轻舟,也能偶然插上几句,气氛很好。 颜新侬和颜太太都有分寸,只口不提孩子们的事,怕贺明轩想起贺晨景的死来;而贺明轩也不敢提,怕顾轻舟想起贺家的地牢来。 大家各有心思。 就在这时,电话响了。 众人错愕:这么晚,谁会打电话?一般急事,才会如此晚。 颜太太急忙道:“这大半夜的,不是出事了吧?” 顾轻舟也是一顿。 这是专线电话。 她去接了。 顾轻舟一开口就说:“喂,哪位?”声音有点重,而且很长。 和往常不同。 司行霈就压低了声音,问:“怎么了,谁在你家?” 顾轻舟却沉默。 司行霈又问怎么了,她还是不接话。 约莫一分钟,顾轻舟才再次开口。 “……好,我知道了。”顾轻舟道。 说罢,她就挂了电话。 她回到了席位,对颜太太和颜新侬道:“一点私事。” 众人也没多想,包括贺明轩。 顾轻舟如今这样的地位,她没有私事才奇怪了。 小小的插曲,打断了说话的兴致,大家都略感疲乏,况且时间太晚了。 贺明轩先站起身告辞。 颜太太和颜新侬打算步行回去,顾轻舟执意带着副官去送。 颜太太推辞,颜新侬则道:“让轻舟也走走路,只当散散食。” 歇了就去睡觉,对顾轻舟的身体不好。 顾轻舟笑了起来。 她陪着颜新侬和颜太太往回走,颜新侬很感叹:“轻舟,义父觉得你这次的事,处理得很成熟。” 顾轻舟没有反将一军,没有和董家怨上添怨,让颜新侬很欣慰。 况且,顾轻舟请来了贺明轩和董将军,当众戳破董夫人,这其中的威严和警告,也不言而喻。 恩威并施,方是合格的上位者。 上位者不能一味的打杀,否则手下谁人做事? “太便宜那个董夫人了。”颜太太叹了口气,“她三番五次不安好心。” 顾轻舟挽住了颜太太的胳膊:“姆妈,这次我就算是看着董晋轩的面子,我警告在先,她若是再轻举妄动,我绝不客气。” 颜新侬颔首:“是这个理儿。” 顾轻舟送完了颜新侬夫妻,跟副官回到了新宅。 她问副官:“师座再打电话过来了吗?” 副官道:“打了外面会客厅的电话,问您这里是怎么回事,属下告诉了他。” 顾轻舟点点头。 她给司行霈回了电话。 结果,接电话的参谋道:“顾小姐,师座现在不方便接听电话。” 顾轻舟啼笑皆非:这算是赌气吗? 没想到,这么厚脸皮的司行霈,居然也要耍小孩子的脾气? “好,等他方便接听电话了,让他打给我。”顾轻舟笑道。 她挂了电话上楼睡觉。 到了后半夜,顾轻舟突然听到了木兰的低哮。 她一个骨碌惊醒,就看到阳台上的门被推开,有人裹挟深秋的凉风,进了屋子。 顾轻舟立马开了床头的灯。 暖黄色的光线铺满了寝卧,正进来的人脚步一顿。 司行霈穿着铁灰色的军装,因为翻墙而头发凌乱,望着顾轻舟。 顾轻舟哭笑不得。 “司师座,你真的好兴致啊。”顾轻舟调侃他。 司行霈微微眯起眼睛,道:“你今天心情不错嘛?” 挂了他的电话,还敢这样开心? 司行霈疾步走过来,用力将顾轻舟按在床上。 顾轻舟无法动弹,满头的青丝滚落枕席之间,她莹白如玉的小脸,衬托在这墨绸上,格外秾丽。 司行霈低头就吻住了她。 相思情切,司行霈的吻激烈而深沉,几乎要把顾轻舟吞噬入腹。 顾轻舟一开始没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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