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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0章

把脉。 气血还是不稳。 “放轻松。”顾轻舟对六姨太道,“摔一跤不是大事,放松心情修养,很快就会没事的。” 六姨太点点头。 这天,叶妩仍是陪在医院。 六姨太睡着了之后,顾轻舟就带着叶妩去医院楼下的走廊上散步。 她们说到了叶姗。 叶妩很担心她,说着说着就哭了,顾轻舟安慰了她半晌。 到了下午五点半,顾轻舟就告辞了。 翌日,她照例去看六姨太。一夜过后,六姨太的气血逐渐稳住了,落红也减少了。 这是很好的征兆。 “督军……他没说什么吧?”六姨太问顾轻舟。 顾轻舟笑道:“督军没说什么,只让你好好养胎。他现在很忙,等空闲了就会来看你的。” 六姨太知道不会的。 假如叶督军会来,昨天就来了。 她也真是倒霉,碰巧在这个当口出事。 怀孕了之后,她和叶督军接触更多了,似乎更加了解了他。这位督军,表面上肃穆,内心却是非常瞧不起自己的小妾。 这到底是什么缘故,六姨太不懂。 外人对做姨太太的女人鄙视,六姨太能理解,可叶督军自己为何要鄙视? 认真说起来,是小女孩做妾下贱,还是老男人讨小老婆下贱? 他们明明都不是好东西,为什么叶督军会看不上她们呢? 六姨太不懂,不过叶督军的确是瞧不上。相处时间越久,叶督军越是讨厌她们,从根本上就觉得她们自甘堕落。 接触时间久了,越讨叶督军的嫌。六姨太怀孕之后,免不得要多次碰到他,每每他的憎恨和眼神都阴冷一层。 讨厌的人,做什么都是错的。如果再犯错,那更是错上加错。 偏六姨太总是在这种当口出事。 她也不想的,她那几天小心翼翼的,不让自己弄出半分声响。 老天爷却总是不让人如意,你越是小心,最后越是糟糕。 六姨太这几年不走运。她的运气如果不是这样坏,也不会在这个时候摔跤了。 “督军一定以为,这是我的诡计。”六姨太想,“他能来看我才叫怪了。” 她没觉得委屈,甚至庆幸。 他不来的话,她更加自在些,不用看到他那严肃的表情。 “将来方小姐进门了,我们的日子估计要好过一点。”六姨太想。 这样一想,她脑子里就有个问题,想要问顾轻舟。 顾轻舟是天下第一的神医,她肯定知道。 问题在脑海里略微盘旋,六姨太问出了口:“司太太,我这胎怀的是儿子还是女儿?” 叶妩微讶。 顾轻舟看着六姨太,一时间不知如何回答。 她没想到,六姨太公然询问她。 “司太太,你一定是知道的,拜托你告诉我吧?”六姨太哀求道,“我很想知道,心里有个准备。” 顾轻舟看了眼叶妩。 她当然是知道的,可未必知道了就能说出来。 六姨太的问题,让她无从回答。 “你放宽心等待吧,孩子健康就好,其他的都不重要。”顾轻舟道。 叶妩也道:“六姨太,不管是儿子还是女儿,父亲一样疼爱,你养胎才是最要紧的。” 说罢,叶妩让六姨太睡一会儿。 六姨太没有坚持。 叶妩和顾轻舟出了病房,站在走廊尽头聊天。 “我父亲不来看她,她是不是多心了?”叶妩悄声问顾轻舟。 女人在怀孕中总是很敏感的。 六姨太流血的时候,吓得半死,这算是大事故了。而叶督军完全不管不顾,六姨太如何能淡然处之? 顾轻舟沉吟了下,没回答。 她和六姨太接触次数不多。短短几次相处,顾轻舟印象中的六姨太并非浅薄之辈,她问出的问题,不太像其作风。 “……唉,我也盼望六姨太能生个儿子,这样全家都安心,父亲高兴,她自己也高兴。”叶妩继续道。 顾轻舟则摇摇头:“我看六姨太的意思,未必就是想要生个儿子。” “是、是吗?”叶妩没反应过来。 不想要儿子,那问孩子的性别作甚? 在叶家,只有生了儿子才能站稳脚跟吧?叶督军对姨太太们,可谈不上多怜香惜玉的。 “我也是随口说说。”顾轻舟笑道,拍了拍叶妩的肩膀,“若急迫要生个儿子,肯定会把秘密藏在心里,不叫人窥见,这叫别有用心。 六姨太如此询问,不像是如此用心的。她的心思,大概只有她自己知道,咱们别乱猜了。” 叶妩在顾轻舟面前,是完全的真性情,不懂就问:“那她到底是什么意思呢?” 第1136章 远见 顾轻舟和叶妩说了片刻的话,她就离开了。 叶妩回到了病房。 六姨太望着天花板出神。 满脑子都是事,一桩桩似跑火车般,在她的神经脉络里流窜。 她想得脑袋嗡嗡的。若脑袋是个机器轴轮,她都能听到自己脑子吱呀吱呀的叫了。 叶妩搭讪着开口:“六姨太,你想吃点水果吗?” 六姨太没有动,就连羽睫也不曾颤抖一下,嘴唇亦静止,声音却传了出来:“不了,不想吃。” 低低的,有些空洞。 叶妩坐在旁边。 她一直守着六姨太,生怕她出事。二姐不见了,假如六姨太肚子里的孩子再有意外,真的会打垮父亲。 父亲需要这个孩子。 这个孩子的存在,就预告着父亲的血脉可以继续传承。它健康活泼生下来,便是叶家的未来。 好像实验的种子,这一粒种子的好坏,关乎收成。 “喝水吗?”叶妩又问。 “不。”六姨太继续一动不动。 她仍在看天花板。 叶妩顺着她的目光,也往上看。 日光照进来,窗帘上的绣花落下斑驳痕迹,像教堂里的天使。窗帘随风微动,那影子也微动,天使在扇动翅膀。 六姨太看得出神,面无表情。 叶妩不好打断她的思路,坐在旁边看书,不时拿眼光看她。 六姨太突然转过脸,看了眼叶妩:“三小姐。” 她这声虽然不高,温柔好听,还是把叶妩吓了一跳。 “怎么了?”叶妩放下小说站起身,走到了她身边。 六姨太拉住了她的手,眼睛定定看着她:“三小姐,司太太告诉你了吧?我到底怀的是男还是女?” 她仍是不死心。 叶妩想起顾轻舟评价六姨太的话,心中不忍。 “三小姐,你告诉我吧?”六姨太拉紧了她。她的声音毫无哀切,眼神却是格外的凄然。 她看着叶妩,盯住了救命的稻草。 叶妩很想知道,顾轻舟的那些猜测,是否正确。 故而她用力抽回了手。 叶妩先去关上了病房的门,插上门栓,然后把椅子搬过来,坐到了她床边。 保持一点距离,叶妩问她:“你想要儿子,还是女儿?” 六姨太微微抿唇,不答。 “生个儿子好,是不是?”叶妩又道,“我父亲没有儿子,若是你……” “好不到哪里去。”六姨太打断了她的话。 她很敏锐察觉到了叶妩的善意。 只是她不明白,叶妩的好感来源于何处,自己可没在叶妩面前献过殷勤。 既然三小姐对她友善,她就要抓住。想要得到旁人的支持,就要以心换心。诚实是必然的。 六姨太声音很冷静,如说旁人的故事,跟己无关。 “一个娇弱的孩子出门,穿得破破烂烂,比满身金翠更安全。”六姨太道,“督军真会因为我的孩子而高看我一眼吗? 我娘家不靠谱,兄弟这辈子是没办法成材了,督军再提拔也没什么用。若我生了儿子,那儿子就可怜了。 他亲娘没地位没尊严,外祖家没依靠,他难道不是身怀巨宝独行吗? 他男丁的身份,不能让他赢得父亲的疼爱,只会让其他人忌惮他。将来,他还会有其他兄弟。如此一来,永无宁日了。” 叶妩吃惊看着她。 她眼神的碎芒,全是错愕。 她太过于吃惊,也让六姨太惊讶:“三小姐,你为何如此意外?” 然后她又想,自己是个自愿上门的姨太太,在叶妩心中就是苦心钻营的人,怎么会透彻想到这些问题? 她的问话,突兀且自负了。 六姨太心中一敛,面上的表情就静了,静得像没了表情。 她不等叶妩回答,继续道:“生个女儿就好了。依照督军的性格,对女儿是多怜惜的,又不会戒备。 除了督军,其他人也不会死死防备我们母女。督军疼她,她就过得奢靡一点;督军不疼,她就过得简单点。既有前途,也有退路。” 叶妩听到这里,自己的情绪也慢慢收敛了。 她没有思考六姨太的话,而是想到了自己的老师。 老师真厉害,六姨太的心思,被老师猜了个七八成。 不过,叶妩没经历太多的挫折,不懂六姨太的隐忧。在她看来,此刻的六姨太很消极。 人在难受的时候,都非常消极,甚至失去了争夺的动力。 不过,不管争不争的,六姨太这辈子是不可能有清净日子了,她设想的美好都不会实现,而她恐惧的压力一定会发生。因为顾轻舟告诉了叶妩,六姨太怀的是儿子。 叶督军还想娶方悠然。 家里还有另外的姨太太。 方小姐年轻貌美,肯定会再次生育的。六姨太自己地位低下,叶督军又讨厌她,偏她的孩子是长子。 长子,就要受人忌惮,尤其是叶督军的继室。 这就难办了。 “你不要和她太亲近。一旦她把你当了靠山,可能会生出其他希望,到时候你要被人当枪使。六姨太这个人,是很聪明的。”这是顾轻舟叮嘱叶妩的话。 没有希望还好,一直绝望着,就会老老实实。 有了希望,人就会不安分。 叶妩发了一会儿呆。 六姨太见她不说话,自己心头一阵灰白。 她知道自己的话不恰当了,听起来那么像惺惺作态。 她也不再开口。 叶妩总不开口也不好,于是她空洞洞安慰她:“你不要多想。” 六姨太并没有找到台阶下来,脸上尴尬又难堪,抿唇点头。 屋子里的空气很窒闷,她们俩都不太想呼吸,全部憋着气息沉默。 然而,这个时候想起了敲门声。 声音洪亮有力,可见敲门的人手劲多足。 不是医生护士,妇科的医护都很温柔;也不是副官,副官们是不敢敲门的,都要高声打报告。 叶妩莫名其妙紧张了,声音不受控制般:“谁?” 这一声很高,透出军阀门第小姐的威严,颇有震慑力。 六姨太意外看了眼她。 她没想到,恬静温婉的三小姐,也有强势的一面。 门外的人,显然也是愣了下,被她的气势所摄,沉默约莫三秒钟,才回答:“是我。” 这声音很熟悉。 叶妩站起身,去开门了。 第1137章 偷听 来客没什么稀奇,就是叶督军。 叶督军说是来看六姨太,其实内心是来看叶妩的——老二失踪了,老三成天在医院,离了他的眼皮底下,他心里不踏实。 至于六姨太,叶督军觉得自己对得起她的。好吃好喝供养她,她家里有事也是督军府出面解决。 钱货两讫的交易,她生孩子是分内之事。 孩子没生下来,说父亲对孩子有什么深情,全是扯淡。 血脉亲情什么的,需得见了面慢慢培养。而叶妩却不同,这是他的心上宝。 “好了些吗?”叶督军走进来,走到了六姨太床边,略微低了头,让自己目光向下,看着六姨太问。 六姨太是圆嘟嘟的面颊,最近瘦了,也是粉嫩颜色,没什么病容。 正是如此,叶督军心里更生不出什么怜惜和同情来。 “已经好多了,督军。”六姨太挣扎着要坐起来。 叶督军虚虚伸了手,把空气往下压:“躺着吧,医生不是说了你要多躺躺?” 六姨太果然不动了。 叶督军这一套形式走完了,走得很敷衍,转身就面对了自己的女儿。 这才是他的亲人。 “派几个勤快细心的老妈子在这边照顾,你一个姑娘家,懂什么?”叶督军道,“你回家去。” 家里更安全。 虽然叶姗是自己跑了的,叶督军却成了惊弓之鸟,生怕叶妩也出事。 还是在督军府好。 铜墙铁壁的督军府,对叶妩而言是安全的,叶督军也放心。 “父亲,我……” “你照顾不好。你没生过孩子,又没学过护理,杵在这里耽误事。”叶督军道。 叶妩深以为然,道:“虽然医院有看护,可不如咱们自家的老佣人贴心。我派两个人来,您让副官长和医院打个商量。医院好像只要家属陪同。” 叶家的姨太太住院,医院恨不能掏空了人力来服侍,哪会敢不同意叶家的佣人登门? 不过,叶妩这种时时刻刻把自己放在平常人位置的心态,是很好的,叶督军就没有说什么。 “你自己安排吧。”叶督军道。 再看了眼六姨太,叶督军很勉强说了句安心养胎,就把叶妩接走了,送回家去保护起来。 六姨太躺着。 她没动。 她觉得自己应该流几滴眼泪,或者伤心伤肺一场的,然而她没有。 她内心格外的平静。 就好像学生时期坐在教室里,密斯教她们手工课,教室里声浪小而微弱,阳光从窗口照进来,她在缝补一只布娃娃。 她的手,放在自己的小腹处。 肚子里的孩子,就是她学生时期的布娃娃。明明女孩子都爱布娃娃的,可她缝补的那只,却要交上去,因为那是作业。 哪怕如此,她也是认真的,她需要一个好成绩。 她做的布娃娃精致,老师就会多看她一眼,从而她有个更好的前途。 如今是一模一样的。 一针针的缝补,全是她的心血。肚子里的孩子,一点点成长,汲取的也是她的气血。 她没有伤心,也没了忐忑,很坦诚接受了这一切。 叶督军百忙之中出现一趟,不是看看她的安危,而是好几天没见自己的女儿了,想要把叶妩带走,不忍心叶妩做老妈子的活计伺候六姨太。 换言之,六姨太有什么资格让督军府的小姐伺候? “我怀了儿子。”六姨太想。 三小姐是没城府的,自己之前那番话里,故意藏了陷阱。 她说完,三小姐的态度是尴尬的,似乎很用心来安慰她。 假如她怀了女儿,三小姐只会替她高兴,言语和态度都不是那样的。 司太太不肯说,她很精明,不过三小姐没那份心计。 六姨太想要利用三小姐,实在太容易了。可她没了这份心思,督军府不是她的前途,她不想去奔。 她活在这里,活着就行了。 噩梦一下子落实了,六姨太反而镇定。 没有人问过她,是否真的自甘堕落来做妾;也没有问过她,是否有过对未来的筹划。 全部没有。 做了督军府的姨太太,除非叶督军哪一天失败了、被打垮了,否则她就没了未来,到死都是叶督军府的一名小妾。 “军阀们起起落落是有的,但叶督军不会。”她又绝望的想。 叶督军不是普通的军阀,他有非常精明的大脑,高瞻远瞩的计划,甚至还有一群学问精深的幕僚。 他不是土匪出身的军阀,他是革命出身的。 他自己念过武备学堂,又去日本留过学。 一步步走到今天,叶督军是稳打稳的。这天下的军阀联合起来,也未必就能撼动山西的铜墙铁壁。 山西地理位置很重要,山西的煤铁冠绝天下。 就是因为叶督军的地位稳,六姨太的前途才是彻底没了。 她沉默闭了眼睛。 接下来的几天,叶妩照常每天都来看她,小坐片刻就离开。 她的母亲和弟弟妹妹们也来过了。 就连叶督军府其他的姨太太,也拿了礼物过来。 独叶督军没有再来。 又过了两天,她母亲不顾医生的劝阻,熬煮了鸡汤送来。 两位督军府的女佣被她母亲打发下去吃饭,只留了她们母女在病房里说话。 六姨太已经能坐起来了。 医生说可以出院。 不过,她母亲阻止了,说在医院多住几天,让胎儿更加安稳,做到万无一失 。 医生不敢硬赶督军府的姨太太,就答应了。 “你们家二小姐丢了?”她母亲问六姨太。 六姨太颔首。 “真可惜。”她母亲说,“不过丢了也好,那二小姐脾气辣的很,你将来还不得受她的气?” “你别胡说。”六姨太声音一提。 她母亲就不高兴了:“你这个孩子,心里一点成算也没有。” 正巧此时,病房门口传来脚步声。 六姨太凝神听了,就忘记阻止她母亲说话。 她母亲的性格是一般人无法忍受的,六姨太习惯到了麻木,倒也没感觉不妥。 “……少了二小姐,少一份陪嫁呢。一个姑娘家,值什么?要我说,找不到才好。”她母亲声音轻轻的。 然而,此事病房门口的脚步声也停了。 叶督军站在门口,把这话听了个一清二楚。 他听力是很好的。 第1138章 饺子 八月初,顾轻舟庭院的桂花开了,空气里总有甜甜花香。 早起时,小径上落了细碎的嫩黄花蕊,秋意渐起。 离叶姗失踪,已经快一个月了。 大学里开学,顾轻舟以医学院名誉院长的身份,主持了医学院的开学典礼。 这天,天气晴朗,万里无云,碧穹澄澈干净,似一块上好的美玉。 天气好,顾轻舟的容貌和身段也好,故而她高高站在台上,以“医学院名誉院长”的身份出现时,引得全校师生震惊。 她很美,墨绸般的头发稍微长了些,堪堪披散在肩头,一袭素色旗袍。衣裳雪白,头发乌黑,衬托得她的眉眼格外醒目。 她是雪白的皮肤,嫩红的唇,以及大而润的眼睛,站在远处瞧着她,比近处更美。美得朦胧,就有了点倾国倾城之姿。 台下有校报的同学,拍到了顾轻舟的照片。 照片拍的好,顾轻舟也上相。 校报的照片被太原晚报买走了,整个太原府再次轰动。 “是她啊。”人们议论起顾轻舟,并没有特别惊讶。 顾轻舟早已是个名人了。 之前她的事迹,淡出大家的视线,也逐渐被忘记。 可忘却的记忆,稍微提点就能想起,顾轻舟的本事又被人们拿出来当了谈资。 有人来拜访顾轻舟,也有报纸要采访顾轻舟。 顾轻舟一概拒绝。 她还没准备进入文化界,也不想以“教授”自居,虽然报纸和学校全部封了她这样的虚名。 空闲在家,她和司行霈包饺子。 霍钺和程渝在旁边,一边喝茶一边闲聊,看着顾轻舟和司行霈忙碌。 这次包的,是桂花馅儿的饺子,程渝笃定不好吃。 “……桂花馅儿都要做汤圆,甜甜的才好吃。”程渝忍不住又道。 “闭嘴吧你,等着吃还那么多废话。”司行霈道。 程渝翻了个白眼。 她不理顾轻舟和司行霈了,只跟霍钺说话。 话题从顾轻舟去医学院带来的轰动,转到了叶姗身上。 “这么久了,叶督军只怕是急疯了。”程渝道,“听说这几天叶督军心情都不太好。” “快一个月了,坏消息的可能性比好消息大,任谁也不能淡然处之。”霍钺道。 程渝记得,前天晚饭时聊天,司行霈他们都感觉叶姗是被土匪抓了。 只有可能是进了消息不通的土匪窝,否则总有蛛丝马迹。 当时司行霈说:“叶督军可是许诺了高价。只要叶姗在军头们手里,哪怕他们糟蹋了叶姗不敢交出来,他手下不安分的人肯定也会来通风报信的。” 没有谁手下的人全是忠心耿耿。 叶督军开出极其诱人的条件找叶姗:五千全副德式武装的军队,一百万大洋。 有了这些钱和武装,占领一个县城耀武扬威的,还有叶督军作为后盾,谁不动心? 只要叶姗在的地方通报纸,就会有人传来叶姗的消息。 叶督军还登报说了:“不管女儿死活,只要是有确定消息,就兑现承诺。” 哪怕叶姗被杀,也会有消息传回来的。其他人,都见过了叶姗的照片,她住宿客栈,都会被人认出来。 然而,没有。 如今只剩下一个可能:她被人抓进了深山老林。 这就难了。 程渝发表了高论:“叶姗真是傻,为了个男人不顾父亲,就这样跑了。男人值什么? 我年轻时候,爱司行霈爱得死去活来,整天在他面前矫揉造作,被我哥哥偷偷骂了不止一回,结果这贱人打了我一枪。 从此之后,我就看开了。我现在几乎不受情伤,坦坦荡荡活得快乐。我家里有权有势,我朋友有钱有势,我干嘛要作贱自己呢? 叶家是山西的土皇帝,我要是叶姗,我就横着走,把山西漂亮的男人都睡一遍!” 霍钺想要忍住笑,可肩膀一抽抽的,非常失态。 程渝道:“霍爷,您想笑就笑,憋着作甚?” 霍钺再也忍不住,一阵哈哈大笑,爽朗得毫无城府,有点不太像他。 司行霈揉了个面团,直接朝程渝的面门砸过来:“你说你的话,带上我作甚?找死 吗?” 程渝躲闪不及,被面团砸中。 这一下不重,可黏糊糊的面团全粘在程渝脸上,程渝哇哇的叫。 霍钺更是笑得停不下来。 顾轻舟也很想笑,可司行霈欺负了程渝,让她不太好意思和霍钺一样落井下石,抿唇继续包饺子。 叶妩踩着这样的欢声笑语,进门来了。 她迷茫看了眼霍钺,又看了眼满脸白色面粉的程渝:“你们咋了?” 顾轻舟指了指旁边的位置,道:“没事,我们包饺子呢。” 叶妩又看了眼他们。 他们全坐在餐厅,顾轻舟和司行霈是在包饺子,然而程渝和霍钺面前放着茶盏,他们俩是在喝茶。 喝茶不在客厅,全部挤在餐厅? 不过,这倒也挺温馨的。 “好久没吃饺子了,这是什么馅儿?”叶妩问。 “桂花鲜虾馅。”顾轻舟道。 叶妩咂舌。 吃饺子,最好吃的是羊肉馅儿,其次是牛肉和猪肉,没听说过用虾泥和桂花做馅儿的。 叶妩也不挑剔这个,坐下来给自己倒了杯茶。 到了顾轻舟这边,她是很随意的。 “怎么不太高兴?”顾轻舟问。 “父亲又发火了。”叶妩叹了口气。 顾轻舟和司行霈搬过来之后,叶妩步行几分钟就到了,她时常不请自来。 上次叶督军把六姨太从医院接回来,当天就骂了六姨太一顿,不许六姨太娘家人再来探望。 时间越久,叶督军心中的担忧越盛,脾气就越发坏了。 叶妩有点怕他。 “因为你二姐,还是因为六姨太?”顾轻舟又问。 “都有。”叶妩无奈。 顾轻舟没有再说空洞之词去安慰她,只是道:“等会儿煮饺子给你吃,你要多吃几个。” 叶妩看着那些虾仁泥,总感觉“多吃几个”并不是一种福利。 她不着痕迹转过头去。 饺子包好了,下锅煮熟,顾轻舟先给他们调了醋,又端了几个给他们试吃。 霍钺和程渝为难看着,没敢动筷子。 叶妩本着我不下地狱谁下地狱,自己老师包出来的饺子,哪怕剧毒也要尝一个。 她小心翼翼咬了口。 虾仁泥很鲜美,略微甜和香,皮细腻劲道,竟是难得的美味。 “好吃。”她把剩下半个包进嘴巴里。 叶妩停不下来,一口气吃了三四个。 程渝和霍钺见状,这才敢放心大胆的尝试。 入口之后,都是赞不绝口。 “太太,有客来了。”佣人进来禀告道。 顾轻舟问是谁。 “是蔡长亭先生。”佣人道。 屋子里的几个人,都感觉很扫兴。 顾轻舟对佣人道:“说我们不在家,打发他回去。” 佣人却道:“他给您的,说如果您不让进,就给您看看。” 佣人把一个信封递给了顾轻舟。 第1139章 无事献殷勤 信是蔡长亭写的。 顾轻舟刚拆开,司行霈就夺了过去。 信纸很空,整页都是空白,只有顶端写了三个小字。 字很端正,像是一笔一划认真写成的。 “霍拢静”。 纸上,只有这三个字。 顾轻舟和司行霈、霍钺一直怀疑,霍拢静在蔡长亭的手里。如今他写了这么几个字,顾轻舟的心瞬间就被提起。 司行霈看了眼,递给了霍钺。 霍钺的表情也变了下。 这些日子,他和司行霈到处找霍拢静,全无消息。他们俩推测,霍拢静肯定是一直蛰伏在某一处,没有动弹过。 人不动,就没了痕迹,无从找起。 他们也怀疑过蔡长亭,派人跟踪过他。 蔡长亭的身手比霍钺和司行霈想象中要更加厉害,他总能顺利甩开所有跟踪者,消失在司行霈和霍钺的视线里。 霍钺和司行霈属于决策者,他们擅长运筹帷幄。 真让他们俩去跟踪,他们也做不到。 他们擅长的,是用钱培养会跟踪的密探,替他们办事。 然而,蔡长亭却不。 他自己就会这些。 如今,蔡长亭上门了。他无事不登三宝殿,肯定来者不善。 既然来了,自然就没有放他走的道理,司行霈和霍钺对视一眼,彼此都有了主意。 “请他进来。”顾轻舟先开口了。 她毫无知觉的,声音吊高,就好像一个人受到了极大的惊吓。她说完之后才意识到,忙咳了咳。 “是。”佣人退了出去。 如今的院子很大,从大门口走进来,需得两三分钟,不是一下子就能看到的。 佣人出去,再把蔡长亭领进来,前后就花费了四五分钟。 顾轻舟在这几分钟里,已经调整好了情绪。她把那些担忧都深敛下去。 她告诉自己:“蔡长亭是不安好心的,若是在他面前露出一点痕迹,我们都会死在他手里。” 越是重要时刻,顾轻舟越是冷静。 唯有冷静,才能让她立于不败之地。 蔡长亭进来,往桌子上看了眼,笑道:“这半下午的,既不是午饭又不是晚饭,你们吃饺子做什么?用饺子当下午茶?” 顾轻舟笑起来,宛如他很幽默,也宛如他的话很是动人好听,不由满心欢喜,满脸是笑。 “……就是想吃了。”顾轻舟道,“我们自己过日子,不讲究的,想吃就做了。” 然后她又让女佣添一副碗筷。 “尝尝,这是我和司行霈做的。”顾轻舟笑道。 司行霈和霍钺也是微笑着,请他尝尝饺子。 程渝和叶妩则是不说话。 几只狐狸斗心机,程渝和叶妩是跟不上节奏的,所以尽可能不添乱。 这大概是程渝最大的好处。 程渝平常口无遮拦,行事恣意,关键时刻却总能不掉链子。所以,哪怕她再碍眼,司行霈也能接受她住在家里。 “很好吃。”蔡长亭尝了一个,“鲜美异常,有点像岳城的馄钝。是煮馄饨的馅儿吗?” 司行霈道:“你还挺识货的,就是煮馄钝的馅。” 顾轻舟给程渝和叶妩使了个眼色。 她们俩借口去厨房,暂时离开了餐厅。 离开之后,叶妩悄声问程渝:“他们还没有找到霍拢静,是不是?” 她也记住了这个名字。 程渝点点头。 叶妩又问她:“程姐姐,你见过霍拢静吗?” 程渝去过岳城的,不过那时候是受了司行霈的邀请和蛊惑,只跟司家有点来往。 如果她那时候就认识顾轻舟,那肯定是见过霍拢静的,可惜她没有。 “没见过。”程渝遗憾,“要是见过,我也会去帮忙找的。” “她失踪多久了?”叶妩又问。 程渝还在思考霍拢静的问题,就没注意到叶妩的感情,她认真又坦诚:“快两年了吧?一点消息也没有……” 叶妩已经变了脸。 程渝这才想起,叶家刚刚丢失了一个女儿。 叶妩问起霍拢静,其意不是关心,而是联想到了自己的姐姐叶姗。 有差别的是,霍拢静是失踪了,叶姗是离家出走了。 “别担心。”程渝拍了拍叶妩的肩膀,难得的聪明起来,故意不提叶姗,只说霍拢静,“会找到她的。” 叶妩点点头。头一点,心尖一颤,闷生生的疼。 她们俩去了程渝的房间喝茶。 餐厅里的人,都没有放筷子,一边吃饭一边闲聊。 “你有了阿静的消息?”顾轻舟直接问蔡长亭。 蔡长亭道:“对,我的人在一处山窝见过了她,却又不能肯定是她。如果你们有兴趣,可以去看看。” 他的话里,有没有陷阱,还是两说。 别说司行霈,就是霍钺和顾轻舟,听闻此言,脸上也没什么特别的表情,并不惊喜若狂。 “山窝?”顾轻舟继续和蔡长亭说话,柳眉轻蹙,“会是她吗?依照我们的情报,阿静不会在山窝里的吧?” “你们有过她的情报?”蔡长亭笑问。 顾轻舟梗了下。 蔡长亭解释:“我没有别的意思。霍拢静和江临曾经是保皇党的顶级杀手和教官,你们的人能追踪到他们吗?” 这话,虽然是实情,却也是蛊惑。 他提醒顾轻舟:你们是找不到她的,这次不去,就没了机会。 “在哪个山窝?”顾轻舟问。 哪怕是陷阱,顾轻舟也要去的,因为那是阿静。 蔡长亭消息的真假,以后辨认。 他无需诱惑,随便提一提霍拢静,顾轻舟就会甘愿上钩,无法抵抗。 霍钺也是如此想的。 司行霈心中更加明白:哪怕是地狱,也要走一遭,否则顾轻舟日夜难安。 蔡长亭吃了两碗饺子,就把一张地图交给了顾轻舟。 他在地图上标了位置。 那个位置,是延绵数百里的山脉。顾轻舟和司行霈想要进山,只怕半个月都出不来。 “多谢。”顾轻舟对蔡长亭道。 蔡长亭微笑:“轻舟,这都是我应该做的。能为你排忧解难,是我的福气。” 顾轻舟道:“你太客气了。” 蔡长亭吃好了,夸赞了司行霈的手艺,就起身离开了。 他一走,顾轻舟和司行霈、霍钺,对着这张地图沉思了起来。 蔡长亭到底是什么用意? 他突然给这张地图,和这些消息,不可能是偶然的。 顾轻舟不言语,司行霈和霍钺也是全部紧锁眉头。 三个人脑海中翻滚着各种想法,几乎想要把所有的可能性都算计到。 “轻舟,你是如何考虑的,我们能进山去吗?”霍钺先开口了。 他想看看,顾轻舟的看法是否跟他的一致。 第1140章 四个人是一家 顾轻舟略微沉吟。 她抬眸,看着霍钺:“我们自己去。” 司行霈在旁边,微笑了起来。他就知道,顾轻舟永远是最精明的。他伸手,摸了下爱妻的脑袋:“真聪明。” 顾轻舟的想法,跟霍钺是一致的。 霍钺也道:“嗯,我们自己去。” 三个人都没有交谈,却彼此达成了默契,知道对方的考虑。 时间不等人,顾轻舟回卧室换了套骑马装。 骑马装是夹克和长裤,一双小皮靴,翻越山林最是轻巧便捷。 而霍钺也换了类似的利落衣裤,脱去了他的儒雅长衫。 司行霈现成的军装,军靴是牛筋的底,牢固又轻便。 程渝和叶妩从房间出来,就看到了他们三个如此装扮。 司行霈坐在客厅里,手边两个帆布口袋,他正在往口袋里放饼干、糖果、子弹和药品。 “你们干啥去?”程渝吃惊。 前后不过一个小时,他们这是怎么了,像是三个飞檐走壁的侠客,是去刺杀谁? “我们有了阿静的消息,要去找她。”顾轻舟道。 她没有装东西,而是拿着一张地图研究。 程渝傻眼:“你们三?” 顾轻舟嗯了声。 叶妩在旁边忍不住开腔:“亲自?” “是。”顾轻舟的眼睛,始终在地图上,没有抬起来看程渝或者叶妩。 程渝一把按在她眼前的桌面上,声音拔高:“怎么了嘛?我也要去。你们三个人,带多少卫队?” 顾轻舟抬眼,眼神清澈得不带感情,镇定道:“不带卫队,就我们三个。” “你们疯了吗?”程渝叫嚷,“到底怎么了?快告诉我,要不然我就要发疯了。” 司行霈在旁补刀:“你现在跟疯也没什么两样。” 顾轻舟笑笑,不为难程渝:“我们三个都觉得,蔡长亭不会好心把阿静的消息给我们。 这次走的,是蔡长亭提供的路线,只要我们派出人马,蔡长亭就可能知晓我们密探的行动速度和方式。 等下次真的有了阿静的消息,我们的人出马,蔡长亭有了这些情报支撑,会及时阻拦或者转移。 他知道我们着急找到阿静,不管消息真假都要去的。不能落入他的圈套,我们不会把我们的底细交给他,所以我们三个人亲自出马。” 程渝和叶妩目瞪口呆听着。 小小一件事,竟有如此大的阴谋吗? 蔡长亭太可怕了。 当然,能窥探出他心思的顾轻舟等人,也是可怕。 程渝和叶妩又一次觉得,自己跟他们不是同一个品种,完全是跟不上他们的思考。 “我也去!”程渝道,“带上我!要不然,我一个人在家里要无聊死了。我们四个人是一家人嘛。” “别往自己脸上贴金。”司行霈道。 程渝已经被他气得麻木,懒得和他斗嘴,只是拉住顾轻舟:“你想啊,万一你在山里出了事,我还可以帮忙嘛。多一个人,多一点胜算。” 司行霈继续怼她:“你是拖后腿的,不是增加胜算的。” 程渝几缕鬓发垂下了,原本很美丽的,此刻怎么都感觉是她要发疯的前奏,那头发都乱了。 霍钺及时打了圆场。 “程小姐,你耐力如何?”霍钺问。 程渝立马指了顾轻舟:“比她强多了。” 霍钺笑笑:“你不能这样比。一旦上山,轻舟累了司行霈会背他。司行霈的体力,背上轻舟走七八个小时都可以不停歇。我能跟上,你能不能?” 程渝瞠目结舌。 “……我不如司行霈,可能那时候我背不动你。”霍钺继续道,“这次进山,只怕十天半个月也出不来,金秋时节草丛里全是蚊子蛇虫,被咬一口就不得了。我们可不是去春游。问题太多了,你再考虑考虑。” 程渝笃定摇摇头:“我就要去。” “那行。等你走不动了,我们会把你丢在山路上。你既然那么想做猛兽的午餐,你就跟着。”司行霈发话了。 程渝才不管。 她真不是贪玩,而是越听霍钺的描述,越感觉他们危险。 程渝想要和他们同甘共苦。他们在外头风餐露宿,生死未卜,程渝一个人在家里高床软枕也睡不踏实。 如此,还不如跟着。 程渝觉得,自己的生活里,真正让她感觉到自由的,就是这么几个人了。她不想他们出事。 “那行,你也回去换上骑马装,鞋子也要软。”顾轻舟最终道。 程渝大喜。 叶妩似乎也想开口,顾轻舟道:“你不能去,你家里事不用管?” 叶妩叹了口气。 简单装扮之后,四个人就出门了。 他们开了一辆汽车,先去了镇子上。从太原府到那个山脚下的镇子,汽车走了两天。 一路上没有停歇,司行霈和霍钺轮流开车和休息。 司行霈开车的时候,顾轻舟就和程渝坐在后座;等霍钺开车的时候,程渝就坐到副驾驶座上。 “轻舟,唱个歌吧。”司行霈和顾轻舟在后座,他半躺下来,枕着顾轻舟的腿,对顾轻舟道。 顾轻舟轻轻拍了拍他:“不会唱。” 程渝却开腔了。 她是学过的,歌喉婉转,声音优美。唱的是意大利歌曲,顾轻舟和司行霈、霍钺都听不懂歌词,却全部被感动了般。 程渝唱了一路,非常卖力,最后司行霈说她:“嗯,如果你家道中落了,去做歌星肯定能有一碗饭吃。” 顾轻舟用力重重打了司行霈一下。 这一下很用力。 “你别胡说八道!”顾轻舟道。 司行霈笑,爬起来亲了她一口。 程渝也啐司行霈:“我要是家道中落,就守着你们两口子吃一辈子,我才不自力更生呢!” 霍钺认真开车,没有答话,也没有言语。 两天之后的午夜,他们到了镇子上。 下了车,司行霈找寻了一家客栈,连夜让伙计去买宵夜。 吃了一顿热饭菜,彼此有了点精神,都睡饱了一夜。翌日清晨,他们在镇上又添了些糖果饼干,几个人撑开了肚子吃饭,把自己填饱,保持体力。 然后,他们就上山去了。 在山里逛了两天,他们就找到了蔡长亭说的山寨。 很显然,山寨里没有人。 顾轻舟还想要进去,司行霈突然用力一拽她:“当心!” 第1141章 默契 顾轻舟被司行霈拉得后退了两步。 司行霈很敏锐。 他对着霍钺和程渝挥挥手:“往后退,小心点往旁边退。” 他们四个人蹑手蹑脚的,往后退了五十米。 正好有个斜坡,司行霈指了指。 顾轻舟会意,先滑到了坡下,霍钺和程渝同样如此。 司行霈立在坡上,拿起一块石头。 他用力扔了过去,然后快速滚下坡来。 一声轰隆。 不远处的山寨门口,炸开了一个小雷,似乎是埋藏了炸弹。炸弹不大,足够炸死他们四个人的。 程渝目瞪口呆。 她拍了拍胸口。 顾轻舟和霍钺则看着司行霈。 司行霈解释道:“我闻到了火药的味道。” 他对枪炮弹药都是很敏锐的,在靠近之前他就闻到了,走近不过是仔细查看。 的确,此地有埋伏。 “这山里居然有炸药?”程渝惊悚对他们道,“土匪哪里来的炸药?” “不用担心,不会有太多的炸药。”司行霈道,“你们跟着我,就不会有事,我能闻出来。” 闻出来? 程渝转过脸,问顾轻舟:“这是你养的狗成了精吗?” 霍钺先笑了。 顾轻舟的心情也稍微轻松了些。 四个人重新找了路。 他们又在山里走了两天,到处寻找痕迹,却发现他们像无头苍蝇,什么也找不到。 程渝先闹了脾气。 “我的腿好疼。”她道,“我脚下好多水泡,疼得受不了。我好几天也没吃一顿像样的饭菜了。” 司行霈斜睨了她一眼:“别矫情。” 程渝气急了。 她积累了好几天的大小姐脾气,全部发作了,不停说自己这里难受,那里委屈。 霍钺闻音知雅意:“要不要我背你?” 这些天,顾轻舟从未让司行霈背过,程渝想找茬都没寻到点子。 她眼睛微亮。 “就背一段路好了。”程渝道。 她利落爬上了霍钺的背。 这一走又到了晚上,他们寻了个地方落脚。幸好夜里不怎么冷,靠在一起又点了篝火,能取暖。 程渝拉顾轻舟:“你陪我去走走。” 她这是要去方便。 每次她只能拉顾轻舟,而顾轻舟可以让司行霈陪同。 “嗯。”顾轻舟道,同时把小手枪拿在手里,检查了子弹。确定子弹是满的,她开了保险,这才站起身。 她和程渝往树后走。 程渝道:“走远一点。” “为什么?”顾轻舟握紧了手里的枪,问程渝。 这深山老林的,她实在不愿意远走。 程渝道:“有声音……” 解手的时候,哗啦啦的水声多尴尬啊。若是大便,还有味道,万一传过去了挺难堪的。 顾轻舟:“……” 顾轻舟跟着程渝,又往前走了几步。圆月似冰魄,挂在墨色碧穹,琼华落地宛如白霜。 树影之下行走,一切都能看个模模糊糊的。 程渝找了一棵老树,在树后蹲下了。 顾轻舟看着远处,她还能看到司行霈和霍钺的身影,按在枪上的手略微放松了几分。 就在此时,程渝站起来了。 她悉悉索索穿好了衣裳,开口道:“顾……” 轻舟二字尚未出口,她的话音戛然而止。 有脚落在树叶上,一阵细微的脆响。 顾轻舟猛然转过脸。 她看到影影绰绰的树下,有几个身影,其中一个纤瘦娇小的,紧紧捂住了程渝的口,一把枪对准了程渝的脑袋。 程渝是军阀门第的小姐,知晓枪的厉害,当枪管抵住她脑袋时,她老实了,只从口中发出小兽般的呜咽。 “是谁?”顾轻舟厉喝。 她声音很大,司行霈和霍钺被惊动,都跑了过来。 树下的人往前走了几步。 月华撒了那人满脸满身。 是个女人。 她的头发梳成了马尾,鬓角一丝不乱,口鼻遮掩在面罩里,只有一双眼睛,反衬了月华,有流光的影子。 她身后,还有两个人,却是没动。 顾轻舟一愣。 这双眼睛太熟悉了! “阿静?”她气息微乱,声音变了调子,双手双腿一时间泄了力,她差点没站稳。 对方不语。 程渝被对方死死捂住了口鼻,已经闷得昏厥过去。 她依旧带着程渝,把程渝当成了胸前的挡箭牌。 “阿静!”顾轻舟的声音,又提高了几分。 她想要走过去时,司行霈已经奔到了她面前,拉住了她的胳膊。 “阿静,是你吗?”身后的霍钺也开了口。 这个时候,就能看得出差距。霍钺跟顾轻舟一样想念霍拢静,可他的声音平平稳稳,一点感情也无。 女子不答。 她的身形、她的眉眼,很显然就是霍拢静了。 “阿静?”霍钺再次开口。 女子仍是不回答。 就在此时,女子身后的人突然上前,冲司行霈和霍钺开枪。 顾轻舟被司行霈抱住,往另一棵树后一滚。 霍钺躲到了旁边的树后。 耳边是子弹滑过,顾轻舟知道他们的目标是司行霈或者霍钺,亦或者是她,但绝不是已经昏迷的程渝。 程渝已经昏厥,她不会乱动就没有危险,顾轻舟心头稍微松懈了。 “轻舟,你跟在我身后,不要动乱。”司行霈低声。 顾轻舟道:“我明白。” 一阵枪林弹雨中,霍钺精准两枪,打死了那两个男的。 “不要过来。”霍拢静终于开口了,声音暗哑。 顾轻舟和司行霈、霍钺纷纷从树后站出来。 “阿静,你别怕,我们不会伤害你的。”霍钺的声音尽可能温柔,往前走了几步。 “我是你哥哥啊,你还记得我吗?”霍钺又道。 霍拢静却突然放了一枪。 这一枪,是冲着司行霈来的。 司行霈抱着顾轻舟一闪,闪到了树后。 “阿静,你听哥哥说,我们都不会伤害你。”霍钺继续道,“你不要开枪,你听话。” 霍拢静死死抱住了程渝,仍是用程渝做了挡箭牌。 她没有再开口,眼神里全是警惕,提防着霍钺。 等了片刻,顾轻舟站了出来。 霍拢静往后退了一步。 司行霈跟上顾轻舟,小心翼翼保护她。 霍钺和霍拢静说话,同时靠近了霍拢静几分,与此同时顾轻舟也往前走了几步。 他们彼此的距离慢慢近了,司行霈也靠近时,霍拢静突然抬手,瞄准了司行霈。 与此同时,林中响起两声枪响,震得人耳膜发疼。 霍拢静在枪响之后,带着程渝慢慢跌倒,额头上两个血窟窿。 顾轻舟和霍钺同时开了枪,击毙了要偷袭司行霈的霍拢静。 第1142章 我知道 顾轻舟出手快,霍钺出手比她更快。 枪响了,霍拢静倒下去了,程渝醒过来了,他们俩才回神般,慢慢呼出一口气。 她站着没有动,霍钺也没有。 司行霈上前,搂了下顾轻舟的肩膀,低声道:“去看看……” 说罢,他推了顾轻舟一下。 顾轻舟回眸间,雪色月华之下,霍钺的脸渡上了一层白银,比纸还要白,白得瘆人。 她想,霍钺开枪了,他毫不犹豫选择了顾轻舟和司行霈。 如果这个时候,顾轻舟再没有勇气,就无法回报霍钺对他们夫妻的一番深情了。 “我去看看。”她道。 走上前时,程渝紧紧抱住了她,失控般大哭。 她说得没有语调,只是嚎。具体嚎了些什么,顾轻舟半句都没听清,可能也是她没心思去听。 顾轻舟拍了拍她的手臂。 程渝往旁边一歪,让开了路。 顾轻舟深吸一口气,蹲了下来。 她伸出手,想要揭开女人脸上的面纱,可双手开始发抖,手指上的骨节像是年久失修的机器,零零落落的要散架。 她咬唇,要给自己一点勇气。 夜里凉,山上的夜没了篝火,简直冷。她的肌肤略微僵硬,手指放空了约莫十秒钟,她才回神过来。 她一下狠心,宛如一刀割了心,掀开了面罩。 女人的全貌露出来,虽然死不瞑目,虽然月华把她渡得惨白,顾轻舟仍是觉得她好,非常好。 因为,不是霍拢静。 除了那双眼睛,面罩之下的口鼻和脸型,压根儿就不是霍拢静。 顾轻舟舒了口气,回头道:“不是。” 霍钺和司行霈这才走上前来。 亲眼看到了,霍钺点点头:“嗯,果然不是。” 若不仔细看他,根本不会发现他鬓角的细汗,也不会发现他微微发颤的双手。 果然不是。 幸好不是。 四周没有新的杀手,司行霈让霍钺带着顾轻舟和程渝回到火堆旁边,他自己则四下里查看。 确定没有埋伏,他回来了。 女人的尸首也被他们拖了过来,就摆放在旁边。 尸体应该可怕的,但他们心里格外安宁。 程渝受了一番惊吓,又昏迷了几分钟,此刻疲倦得无法睁眼,迷迷糊糊依靠着顾轻舟睡着了。 她枕着顾轻舟的大腿。 司行霈走过来,轻轻抚摸了顾轻舟的头发,问:“冷吗?” 不等顾轻舟回答,他把外套解开给她披上。 他们不再说话了。 司行霈时不时起身,捡些枯枝败叶,让火堆更加旺盛。 已经快要到中秋了,所以月光整夜未退,直到黎明时才慢慢暗淡。晨光从天际透出来,是淡淡的青色。 青色转成白色时,红日东升,彻底天亮了。 天大亮了之后,顾轻舟和司行霈站起来,霍钺也走近。 他们三个人,凑近那具女尸。 “阿静后背有好几处伤疤,我都看过。”顾轻舟道,“我想解开她的衣裳,再看个仔细。” 霍钺颔首。 司行霈帮她把女尸翻过来。 女尸的后背也有伤,却跟霍拢静的完全不同。 除了眉眼,几乎无相似的。 “不是她。”顾轻舟最后盖棺定论。 这句是废话,这女人摘了面罩就完全不像霍拢静的。 可这句话,非说不可,这是给自己一个交代。 他们等了一夜,等天色大亮时再看这个女人一眼,就是生怕失误了,生怕夜色中做了后悔的事。 如今,一切都清楚了。 的确不是霍拢静,顾轻舟和霍钺没有赌输。 他们在开枪的时候,用了多大的勇气? 回城时,霍钺不说话。 顾轻舟脚步缓慢。 程渝察觉到了不对劲,却又不知哪里不对。 司行霈在前面开路,走得一声不响;霍钺殿后,同样悄无声息。 程渝清了清嗓子,开口了。 “顾轻舟,之前你们误以为那个女人是霍拢静,是不是?”程渝问。 她的声音不低,既是问顾轻舟,也是跟司行霈和霍钺说。 “是。”顾轻舟的声音清冷,似昨晚那琼华,惨淡得毫无温度。 “他们想要杀你们,那女人想要杀司行霈。”程渝道,“我其实一直没有大昏,就是沉沉的站不起来。” 她是一直发懵。 她隐约着是看见了的,却又不太确定,不知是幻觉还是真实的。 “嗯。”顾轻舟又道。 她足下不停,继续往前走。 程渝把此事串联起来,发现在那个女人企图偷袭司行霈时,霍钺和顾轻舟第一时间选择了司行霈。 司行霈有什么好的? 程渝酸溜溜的想,司行霈不就是个混蛋东西吗? 为什么会有爱他的女人,也有忠诚的兄弟? 程渝不再问了。 她懒得多问。 一旦深问下来,顾轻舟可能会发火,因为现在的顾轻舟,有种山雨欲来的压抑。 他们相互无言。 下山的路是明确的。 这天走完,似乎还没远远没有到尽头,他们黄昏时分就选了个地方歇脚,准备露营。 不远处有个山崖。 山崖往下,是郁郁葱葱的山谷。秋季的山谷颜色艳丽,七色俱全,满树累累硕果,亦有盛绽的花。 司行霈打了两只山兔,一只肥鹿,开枪震跑了附近山头的野兽,捡了一大堆树枝,准备生火烤肉。 顾轻舟则走到了山崖旁边,坐到了山石上。 远处,红日逐渐西垂,天边有绚烂的晚霞。 霞光披覆,整个山谷金芒万丈,宛如仙境。 程渝走到了她身边,笑道:“今晚吃烤肉呢——鹿肉。顾轻舟,你让司行霈把吃剩下的带回去,我们回家了再烤。” 顾轻舟嗯了声,没表情。 霍钺走了过来。 他走到了顾轻舟旁边的山石上。 他们俩都沉默,不说话。 晚照落在他们脸上,给他们面颊都扑上了橘红色的霞光,让他们俩神态格外安静,宛如上了岁数的人。 程渝也坐在旁边,依靠着顾轻舟的肩膀,不打扰他们欣赏黄昏美景。 然后,霍钺先开口了。 “我知道。”霍钺对顾轻舟道。 程渝没听懂:他知道什么? 霍钺没头没脑的一句话说完,就不再开口了。 而程渝想了想,试图靠自己来领悟霍钺的意思,把自己的智商拔高到他们三个人一样的层次,结果徒劳无功。 她还是什么也没想明白。 怎么办啊,在他们身边,好像个傻子呢! 程渝有点泄气。 第1143章 顾轻舟和霍钺的选择 程渝没听懂,顾轻舟却是听懂了。 “我也知道。”顾轻舟也开口了,声音仍是那么稳。 霍钺嗯了声。 “你们说啥呢?”程渝问了。她非要问清楚,要不然她得憋死。 顾轻舟却沉默。 天色逐渐黑透了,夜幕笼罩了整个山脉,远远听到了野兽的嘶鸣,身后火光温暖,还有肉的清香。 顾轻舟拿到蔡长亭给她的地图时,猜测蔡长亭在试探他们。 试探他们身边密探的反应速度和行动速度,从而针对他们做出计划。 这是顾轻舟的最开始猜测。 只是,她总感觉蔡长亭没那么简单,隐藏霍拢静不是他的目的,他的试探也不是如此单一。 蔡长亭到底在试探什么,顾轻舟一直没把握。 直到那个女人的出现。 她在月夜出现。 月夜既不是漆黑看不清,也不是明亮能看真切。朦朦胧胧中,她的身形和眉眼,就是霍拢静的模样。 甚至她的声音,也是刻意模仿了霍拢静。 模仿得不像,所以她说话声音低沉暗哑,而且不多言。 “蔡长亭是要试探我们对霍拢静的感情。” 那时候,顾轻舟就知道了。 在开枪的瞬间,她明白了一件事:“霍拢静是假的,蔡长亭绝不会那么轻易把霍拢静交出来,他还要留着她作为筹码。” 这个道理,顾轻舟知道,司行霈和霍钺也知道了。 在旁边的树丛里,肯定有眼线在监视着。 假的霍拢静偷袭司行霈,只要霍钺或者顾轻舟稍微犹豫,他们就会成为下一个目标——霍拢静的目标。 明白了这一点,赌定蔡长亭不敢冒失,顾轻舟和霍钺利落开枪了。 他们毫不犹豫。 任何的试探,都被击破。 蔡长亭现在就应该明白:只要霍拢静成为武器,伤害了他们任何一个人,她就会立刻被消灭。 如此,霍拢静的作用不是那么大,也许她还真有生还的可能,否则蔡长亭一定会把她往死里推。 然而,顾轻舟和霍钺事后的心情,并不轻松。 他们后怕了。 经过一夜的煎熬,他们更加后怕了。越想越怕,越走越怕。 “万一,那真是霍拢静呢?”这个念头,在他们心中盘旋。 这个念头一起,顾轻舟和霍钺就知道,蔡长亭又成功了。 蔡长亭布下的局,不管他们怎么走,蔡长亭都稳操胜券。 “下次再有相似的蒙面女人出现,我们还能如此果决吗?”顾轻舟自问。 她做不到,因为她那时候会考虑,天下岂能有如此多类似霍拢静的人? 这一次,消耗了她所有的勇气。 不止是她,霍钺同样。 他们不开心。 程渝一直问,追问顾轻舟到底怎么了。 顾轻舟在吃了两块烤肉之后,心情稍微舒坦了几分,就把事情告诉了程渝。 程渝听了这些弯弯绕绕,脑子里涂了层浆糊,完全被堵住了,根本理不清头绪来。 “所以,你一开始不是非常确定那个女人是假的?”程渝慢腾腾思考,半晌才问。 顾轻舟点点头。 “你还是最快速度开枪了?”程渝又问。 顾轻舟一口肉含在嘴里,有点咽不下去。 她用力想要往下压,喉咙却像堵住了。 “如果你不开枪,以后霍拢静和你们更加危险?”程渝又问。 顾轻舟把肉吐出来,喝了一口烧开的水,烫得舌尖发麻。 “顾轻舟,你真像个英雄!”程渝道,“勇敢果断,而且判断精准!厉害,我将来会把命交给你!” 顾轻舟苦笑了下。 司行霈拉住了她的手,又把一块肉塞给了她。 顾轻舟用力撕咬下了,嚼嚼就咽了下去,这次没有再吐出来。 程渝安慰完了顾轻舟,又对霍钺道:“霍爷,我之前走不动道的时候,是你背我的。 这份恩情,我是要记住。我没有其他本事,替你祈祷吧。我以后每天起来做祈祷,祈祷你妹妹安全归来。” 霍钺难得有了点表情,笑容略有略无:“谢谢程小姐。” 吃了饭,顾轻舟累了。 他们依靠着大树。 司行霈靠着树干,顾轻舟就靠在他身上,而程渝靠在顾轻舟的另一侧。 一边是她的丈夫,一边是她的挚友,顾轻舟心中慢慢安稳。 霍钺躺在对面的树干上。 司行霈突然对他道:“我这一生,有你和轻舟,就足够了。” 霍钺挑了下唇角,想笑,没笑出来。 他在那个时候,选择了理智——理智的内涵,是司行霈。 他选择了司行霈。 反思了下自己,他不是一个好的大哥。阿静从小受尽了折磨,落入地狱般的杀手组织里。 后来,霍钺买通了江临,把阿静偷偷救出来。不成想,江临这个人最后还是坏事了,他居然拐走了阿静。 霍钺没真正爱过一个女人,所以他不知道江临那双古井一样的眼睛,看到阿静才会稍有涟漪,是因为他爱极了她。 江临爱阿静,爱到可以眼睁睁看着她交男朋友,只要她开心,只要她能过上梦寐以求的生活。 精通算计的霍钺,独独对真挚的感情失去了判断力,他没有保护好阿静。 失去了阿静是可怕的,更可怕的是一旦有了冲突,他会选择司行霈。 “如果有下次,让我来开枪。”司行霈又道。 顾轻舟低低说:“不要开枪。” 司行霈亲吻了下她的额头。 程渝坐在旁边。 她心中暖暖的,不知是什么滋味。她也想要这样的朋友。 如果生死之间,程渝会不会选择顾轻舟呢? 她把头埋在顾轻舟的颈窝里,不说话了。 后来,程渝开口了:“早知道这样,我们这次就不该上山的。无论如何,我们必输。” 顾轻舟道:“有了阿静的消息,怎么可能不来呢?蔡长亭搬出阿静,他早就是稳赢的。” 程渝想到蔡长亭那张倾国倾城的脸,不由唏嘘。 “一个人长得那么漂亮,却又那么坏!”程渝感叹道,“我真是看不懂他了。” 司行霈说:“你有什么眼光不成?” 程渝不和他抬杠,因为司行霈情绪也不太好,她不想撞枪口上。 “轻舟,你别放过他。”程渝道,“回去之后,就找他算账。” 顾轻舟颔首,她是要去找蔡长亭算账的。 这次,她不打算耍什么阴谋了,她要去撒泼一场。 第1144章 打架 车子回到了太原府,已经是五天之后了。 顾轻舟等人错过了中秋节。 一来一去,十几天过去了,只是确定了一件事:霍拢静在蔡长亭手里。 想要杀了蔡长亭,那是很难的,他手下有个庞大的杀手组织。一旦顾轻舟和司行霈先进攻,结果会两败俱伤。 司行霈的兵力,是要用来统一华夏,而不是和杀手们周旋的。 顾轻舟沉得住气,她不做傻事,也不会牺牲司行霈手下的人力。 回到家中,程渝和霍钺各自回房了。 霍钺是去洗个热水澡,这些天他都馊了,浑身难受;程渝则是要大吃一顿,叫佣人准备各色美食。 顾轻舟和司行霈先去洗澡。 沐浴完毕,司行霈给顾轻舟擦头发,感觉她的头发又长了一点,仍是那么顺滑光泽。 “我吃了饭,就要去趟平野夫人那边。”顾轻舟道,“我不会跟他们撕破脸,但是我要去见见蔡长亭。” 司行霈道:“去吧。” 同时他又说,“带上枪,不要吃亏。” 顾轻舟嗯了声。 司行霈扳过了她的肩头,轻轻在她唇上琢了下,笑道:“轻舟,其实我看到了霍爷扣动扳机,才没有开枪的。我不会被任何人伤及。” 顾轻舟当然知道。 霍钺的动作很快,顾轻舟也是下意识的。 司行霈站在他们身后,就被他们抢占了先机。 司行霈又亲吻了下她的唇:“你有什么事,第一个站在我这边,我很感动。没白疼你!” 顾轻舟啼笑皆非。 他又把她当成他的孩子了,一副慈父般的口吻。 “一旦有事,你连命都能豁出去保护我。我为你做的,不及你为我的万分之一。”顾轻舟道,“不用感动,我做得差强人意。” 司行霈搂了搂她。 他为她擦干了头发,佣人就端了热饭热菜进来。 司行霈给顾轻舟布菜。 他不吃。 “怎么了?”顾轻舟问。 “你先吃,等你吃完出门,我要去找霍爷喝酒。”司行霈道。 顾轻舟明白。 霍钺的心结,需要诉说出来。而司行霈,是不好意思对着霍钺说感谢的,只能陪着他喝酒。 “家里还有花雕。”顾轻舟道。 “对,还有五坛,今晚我们要全部喝完。等你回来,就会看到一个醉鬼丈夫。”司行霈道。 顾轻舟失笑。 她被司行霈逗乐。 匆匆吃了几口,顾轻舟放下了碗筷,出门去了。 虽然只有一条街,司行霈还是把顾轻舟送到了平野夫人的门口。 顾轻舟问门上的日本兵:“蔡长亭在家?” “在,轻舟小姐。” 顾轻舟点点头。 她让司行霈回去,自己就进了屋子。 她不需要任何人领路,自己就去了蔡长亭那边。 蔡长亭今天换了装扮。 虽然还是一身漆黑色,他却没有穿西装,而是换了套长袍。长袍的下摆很长,盖住了他的脚面,只露出一双黑色布鞋。 衣裳黑,显得他脸越发的白,唇又殷红,像刚吃了人、喝了血的妖精。 他屋檐下新放了一个鸟笼,他正在给小鸟儿喂食。 瞧见了顾轻舟,他脸上立马有了笑容,那般真诚自然,发自肺腑。 “轻舟,你回来了?”他微微笑了,“没想到,你们这么快回来了,找到了人吗?” 他说话的功夫,顾轻舟已经走到了他的跟前。 她微微扬起脸,看着他:“霍拢静在哪里?” “我又没抓霍拢静,怎么知道?”蔡长亭微笑,“假如我有了她的下落,肯定会把她交给你,向你献殷勤的。” 顾轻舟却倏然扬起脸,掴了他一巴掌。 这一巴掌又急又脆,把蔡长亭的脑袋打得偏了。 “蔡长亭,你真够卑鄙的。”顾轻舟缓缓靠近,“什么感情你都会利用,是不是?” 她说话时,脸上有笑,笑容那般狰狞。 “……把霍拢静交给我。”顾轻舟又道。 蔡长亭揉了揉发疼的面颊。 他笑了,笑容仍是那样绝美脱俗,仿佛他是这世上最纯净圣洁的花,缓缓盛绽,惊艳了万物。 顾轻舟不太懂,为什么老天爷要把如此剧毒的东西,造得这样美丽。 不过她想到,越是美得异常的花、美得异常的蘑菇,都是剧毒的。那么异常美貌的男人,又何曾例外? “轻舟,你不过是登门发脾气来了。”蔡长亭笑道,“你心中很清楚,你是得不到自己想要的。” 他自圆其说,“不是我不肯给你,而是我没有。” 他含笑,明亮眸光落在她身上,“霍拢静真不在我手里!” 他也知道,顾轻舟为什么闹脾气。 她和他的争斗,一时间是不会有结果的,她隐忍得毫无价值。她忍或者不忍,蔡长亭都不会先出手的。 那又何必忍着? 她来闹,是因为假的霍拢静和杀手,想要毙了司行霈。 顾轻舟替她丈夫找场子来了。 她真可爱。 为了男人奋不顾身的样子,也是非常可爱的。 蔡长亭心情好。 被自己喜欢的女人打一巴掌,内心是甜蜜的。蔡长亭看似赢了,其实顾轻舟也没输。 她利落开枪的瞬间,她就等于是赢了,她让霍拢静这颗棋子的价值一下子降低了一大半。 不管多难的局,她都能赢,不是十分的赢,也能赢五分。 总能赢。 蔡长亭很喜欢这样的顾轻舟。 这样的她,格外有魅力,像个漩涡,有一种强大诡异的力量,让靠近的人无法自控的深陷下去。 “轻舟,你心疼了?”蔡长亭问她。 “当然。”顾轻舟道。 蔡长亭微笑:“没关系,疼一疼就习惯了,以后也许就不疼了。” 他还准备说什么,门口传来了脚步声,滴滴答答,是高跟鞋踩在青石板上。 平野夫人来了。 她一进门,瞧见了蔡长亭脸上的巴掌印子,狐疑问:“你们俩怎么吵架了?多大的人了。” 就好像他们是兄妹俩,什么矛盾都是孩子之间的小玩闹。 蔡长亭笑道:“一点小事,夫人。我是不好,轻舟跟我闹脾气呢。” 闹脾气,倒好像他们多么亲密似的。 顾轻舟没有再说什么。 和平野夫人说了几句话,听她交代了一些事之后,顾轻舟回家了。 佣人说,司行霈还在霍钺那边喝酒,顾轻舟就去了西跨院找程渝。 “……喝酒?”程渝一听霍钺和司行霈的享受,立马不平衡了,“我也要喝酒。” “花雕你喝吗?” “喝,不过我要加冰糖和姜片煮热,我不像司行霈那个野蛮人似的,直接喝。”程渝道。 顾轻舟说:“你这样是糟蹋东西。” “我就喜欢这样喝。”程渝道。 顾轻舟答应了,让佣人往霍钺那边,要过来一坛酒,又让佣人去温酒。 等下酒菜和温热的甜丝丝的酒摆上桌子时,卓莫止来了。 “好香,这是什么酒?”卓莫止问,同时对程渝道,“阿渝,我有个好消息告诉你。” 第1145章 情郎是谁? 程渝看了眼卓莫止。 这孩子开心得很。哪怕他笑得再灿烂,也没有高桥荀那种天真和温暖。 她心中一惊。 略微低垂了头,来压抑内心的情绪,她笑笑问卓莫止:“什么好消息?” “学堂放了五天假,我可以陪你了。”卓莫止道。 程渝不解:“好好的,你们学堂为什么要放假?你被开除了?” 卓莫止啼笑皆非。 “是奖励。”他道,“一个月来的射击考试,我连续七连冠,所以奖励了三天的假。另外两天,是学堂正常休沐。” 程渝问:“你射击很厉害?” “是。不过……” 他的话,说得不那么痛快。 顾轻舟一直在坐。 听闻此言,她知道卓莫止有些话只想对程渝说,这是他们俩的情趣。 “我先回房了,今天好累。”顾轻舟道。 程渝没有阻拦她。 等她一走,卓莫止看了眼外面,女佣们也纷纷避开了,他就把程渝抱到了自己腿上。 他年纪比程渝小,可做此事的时候,娴熟干练,仿佛程渝才是个小姑娘。 “干嘛?”程渝逐渐没了耐性,不悦推他。 谁知他双臂是铁箍,唇就凑在她的颈窝里,轻轻嗅着她的气息,喷出的呼吸是炙热的:“我想你了嘛。” “回头再想,先吃饭。”程渝道。 卓莫止却不,执意要将她抱坐在怀里:“你喂我!就这样喂我!” 程渝气乐了:“你把我当戏子取乐了?” 卓莫止的声音暧昧又炙热:“就当我的戏子!” 程渝立马翻了脸。 不成想,卓莫止猛灌了一口温热的酒,板过她的脸,吻住了她的唇,把甜丝丝又辛辣的黄酒,一点点渡入她口中。 程渝想要拒绝,怎奈这厮铜墙铁壁一样,推不开撬不动。 她被迫灌了满口的酒。 放开时,她不知是缺氧晕眩,还是酒精上头,思维就没那么灵敏了,说话也不够自然。 “卓老五!”她想要疾言厉色,偏偏脸被酒精染得红透了,满面霞光,像极了娇嗔,“你少在我面前玩花招!只有我玩你的份,没有你玩我的!” 卓莫止在她跟前,总是好脾气。 他并非高桥荀那种绵羊式的好脾气,而是像一只温顺的狼狗。 他温柔趴卧在程渝身边,也温柔看着她。 可他偶然会露出一点强势。 一旦他强势时,程渝就被他捏扁捏圆,压根儿不是他的对手。 程渝越发觉得此人难以琢磨,难以掌控,有点想分手了。 她好像引回来一头狼了。 “我给你玩。”卓莫止笑道,说着就拉了程渝的手,让她绵软手掌在自己身上摩挲着。 程渝倒也不至于害羞。 对待卓莫止,她无奈的时候更多。 重重在他脸上捏了一把,程渝道:“再胡闹的话,就滚回学堂去!” 卓莫止也笑了。 他放开了程渝,吃饭时却不停用言语挑逗她,用脚轻轻撩拨着她。 一顿饭还没有吃完,程渝已经心猿意马。 卓莫止成功把她拉回了寝卧。 他一番努力之后,换来程渝的好脾气。她浑身舒泰,汗淋淋趴在他身上,气息还是不太匀。 卓莫止的手,轻轻摩挲着她的后背。 “说心里话,阿渝,你有没有想过跟我过点小日子呢?”卓莫止事后问她。 程渝道:“我可不会跟你结婚。” “不是结婚。是有一个我们自己的家,你和我。”卓莫止道。 程渝撇撇嘴:“要我跟你去北平吗?” “不可以吗?” “不想去。”程渝懒洋洋的,“我现在就很好了,一辈子都没这样好过。” 她有了顾轻舟,同时她也发现霍钺可能成为她的兄长,因为在她最难受的时候,霍钺会背她。 他们,真像是一家人。 如果高桥荀来了,程渝也许会把他纳入这个小家庭里。 可卓五少的心志,应该不会满足这点小温馨,他可能会利用霍钺和司行霈的权势,到时候破坏了他们之间的感情。 “朋友再好,也不是家啊。”卓莫止笑道。 程渝懒得和他多说,他又不懂。 她转移话题。 说起了局势和军事,程渝倒是很懂,因为她家就是军阀出身的,而且常跟顾轻舟和司行霈混,这些都是轻车熟路。 卓莫止也很懂。 两个人有了话题。 两个人很开心,程渝说得快乐了,不轻不重的去捏卓莫止的脸。 她慢慢睡着了。 卓莫止也睡了。 迷迷糊糊中,卓莫止的脑子开始发疼,疼得有点剧烈。他最近常这样,不知缘故,疼完之后有些意识是模糊的。 他哼出声。 “你怎么了?”程渝正好睡醒了,推了推他。 卓莫止猛然惊醒。 他看了眼程渝,大为惊讶,同时尴尬转过了脸。 “怎么了?”程渝没有更衣,帐幔放下了,帐子里的她身材姣好,肌肤柔软微凉,初醒的她很懵懂,就依靠着卓莫止。 她身子贴上来,卓莫止应该翻过身来搂她抱她,不成想,他却是身子发僵了。 程渝这下真有点糊涂了。 “你没事吧?”程渝问。 方才卓莫止的眼神很奇怪:震惊之中带着陌生,好像他第一次看到程渝。 “……没事。”卓莫止道。 程渝吓了一跳,因为对方变了声音。 卓莫止的声音很好听,清冽干净,带一点皖南口音;可现在,他的声音低沉冷酷,完全是京腔了。 一个人再怎么变化,声线也不会变得如此厉害。 程渝真吓着了。 “喂,你怎么了?”她用力爬到了对方前面,去看他的脸,去摸他身上的伤疤。 伤疤还在,这是卓莫止。 程渝松了口气。 而对方看着她的身体,眼神很不自在,呼吸也急促了些。 程渝又看他的脸,分明就是卓莫止的,因为他低垂了眼帘,看不清楚表情,就是卓莫止无疑了。 她笑了,整个人趴在他怀里:“你傻了?吓我一跳。” 卓莫止没有抬眸,只是被她这么摸来摸去,又拥抱着她的身躯,闻到了她身上的清香,他忍不住将她重重压倒。 程渝失笑:“你这是发什么神经呢?” 卓莫止不说话,有点笨拙去探寻她的身体,想要她。 程渝又是一愣。 卓莫止不说多荒唐,床笫之事还是精通娴熟的。可眼前的他,轻易就被程渝的娇躯弄得意乱情迷,而且整个人的动作是那样生疏笨重,好像第一次见女人。 “你怎么了?”程渝心中隐隐发慌,又问了句。 一句话还没有说完,对方就过来了,真的很笨拙,像个情窦初开的小子。 第1146章 精神病 顾轻舟和司行霈都失眠了。 他们谈论起霍拢静。 “怎么才能让蔡长亭心甘情愿交出霍拢静?” 这是他们讨论了一个晚上的问题。 很难。 除非杀了蔡长亭。 可蔡长亭又不会坐在那里,乖乖等着顾轻舟来杀。他满脑子的主意,不像在岳城时势单力薄,现在他手下有无数的杀手。 “找了这么久,都没有消息。霍拢静一定是藏在某个地方了。”司行霈道。 这话顾轻舟同意。 不动,才没有痕迹。 亦或者说,霍拢静根本没有北上,至少暂时还没有。 蔡长亭在布阵。 “……这次的事,算一次好事。”顾轻舟道,“蔡长亭试探我们,也就意味着他迟早要启用阿静。” 只要霍拢静能行动。 他们甚至谈论到:“霍拢静既是蔡长亭的杀手,也是蔡长亭的护身符。” 顾轻舟和霍钺决断果敢,可霍拢静真站在他们面前时,他们会如何考虑? 这些,都是很要紧的问题。然而讨论起来,却毫无眉目。 “杀了蔡长亭,才能找到阿静,我们才能安稳。”顾轻舟最终道。 司行霈搂了搂顾轻舟。 问题的答案,全在他们心里,彼此都看得明明白白,然而此刻无法实现。 等待是很煎熬的。 “轻舟,你上次对我说,让我遇到霍拢静时饶她一命。”司行霈搂住了她,声音慎重,“我答应你,我不会轻易杀她。这是为了你,也是为了霍爷。” 感情的付出是相互的。 顾轻舟和霍钺在最关键的时候,都选择了司行霈。 司行霈这一生都为了统一和轻舟,如今再加一个霍钺。 霍拢静对轻舟很重要,对霍钺也很重要,司行霈就勉强也看重她。 顾轻舟也搂紧了他。 两个人依偎着睡了一夜,司行霈早早起床,又出去了一趟。 顾轻舟则是上午十点多才醒的。 她是被电话吵醒了。 “顾轻舟,你快过来。”程渝的声音有气无力,甚至带着几分惧意。 对于大大咧咧的程渝,害怕是不常见的。 顾轻舟猛坐起来,穿好衣裳就去了程渝的西跨院。 远远的,她闻到了木樨的清香。 进了程渝的卧房,发现她穿着睡衣半坐半躺,正在吃点心,旁边还有一瓶汽水,根本不像是恐惧之人。 顾轻舟觉得自己受骗了。 “轻舟,你可来了。”程渝吃得满嘴满手都是点心屑。 “你怎么跟孩子似的?坐在床上吃东西,回头怎么睡觉?”顾轻舟嫌弃她。 程渝顾不上了,诉苦道:“我下不了地嘛。” 女佣四丫给顾轻舟倒了杯茶,就退了下去,还替她们关上了房门。 “怎么了?”顾轻舟看程渝。 她的颈项上,有好几个吻痕,清晰极了,可见昨晚的战况。 顾轻舟顿时就明白了。 她很尴尬。 “……是不是要药?”顾轻舟问程渝。 顾轻舟有些药膏,是她自己调治的,效果最好了,任何摩擦生疼的地方,涂抹上都能在半天内好转。 这是专门对付司行霈的。 司行霈回来一趟,就要往死命里折腾顾轻舟,顾轻舟一身皮肉娇贵,哪里承受得住? 现在倒也不是顾轻舟能承受,而是司行霈解了馋之后,没那么夸张了,行事有分寸。 程渝是看到过那药膏的,还特意问过做什么用,也拿过一次试用。 “对。”程渝道。 顾轻舟说:“你下次打个电话直接告诉我,不用让我白跑一趟。” 说罢,她转身回去了。 药膏拿来,顾轻舟放下就要走,程渝不许。 她慢慢起床,先去了洗手间,半晌才出来。 出来后,她仍躺卧在床上,满腹心事。 程渝难得有心事的。 顾轻舟狐疑又担心看着她。 “顾轻舟,我有点糊涂,你说一个人的声音为什么会突然改变呢?”程渝问。 顾轻舟也被她问糊涂了:“谁的声音变了?” “卓莫止。”程渝道。 顾轻舟不清楚内情,就仔细询问了。 程渝说:“他原本睡得好好的,起来之后说话,突然声音完全不同了。后来,他就没再说话了。 真奇怪,他看我的眼神都变了,就好像没见过女人的身体似的。卓莫止之前是交过女朋友的,温柔得很。 可是昨晚,他变了声音之后,连接吻都不会,他像要啃我的。下手也没个轻重,使劲揉搓我,弄得我浑身都是痕迹。 还有,他的时间变长了。原本他的时间是刚刚好,他舒服我也舒服。没想到,他昨晚那么能折腾,我一点幸福的感觉也没有,就是疼。” 她说得仔细。 顾轻舟一脸尴尬听着。 听完了,她也有点狐疑:“确定声音变了吗?” “确定。” 顾轻舟沉思了半晌,道:“我没见过这种病例,我师父的医案里也没有记载。不过,乡下传闻鬼上身……” 程渝瞥了她一眼:“我不相信鬼上身。” 顾轻舟摸了下鼻子,有点尴尬,她知道自己说了句蠢话。 妖怪上身、鬼上身的故事,她听过很多的。 乡下没有灯红酒绿,是这些故事最肥沃的土壤,闲时大人小孩聚在一起,听老先生说得绘声绘色。 顿了下,程渝坐正了身姿,往顾轻舟这边靠了点:“顾轻舟,我学催眠术的时候,我的老师跟我说过一件事……” “什么?” “他说,他的朋友们提出过一个论点:人的精神,会出现离解症状。若是精神解离,变成的另一个人,则跟原来的完全无关。”程渝道。 “你的意思是,一个人的精神可以自己分离成两个人?”顾轻舟问。 程渝点点头。 顾轻舟没接触过这方面的,她不敢断定真假:“若是真的,就很复杂了,因为精神上的疾病,我治疗不了,帮不到你。” 程渝摇头:“不,我还是不相信。他昨晚可能是喝醉了。我醒的时候,他就走了,等他晚上来了我再问他。” 自己提出来的,自己又不相信,顾轻舟感觉她跟程渝的思路很难在一条线上。 “这是他第一次这样吗?”顾轻舟问。 程渝道:“我们才认识不久,在我跟前是第一次啊。” 之前卓莫止的过往,程渝没研究过,因为没打算和他天长地久。 她看人就看个外表。 此刻,程渝忍不住打了个冷战,怀疑自己这次会引火烧身。 第1147章 逼迫 卓莫止回到了程渝身边。 他带了一束玫瑰。 “路过花店瞧见了,新鲜的很,就带了一把给你。”他笑道。 他的声音恢复如初。 程渝却盯着他,想要看清楚他的脸,以及他的眼神。 卓莫止被她看得稀里糊涂:“你怎么了?” 见程渝还躺在床上,“都快黄昏了,还不起吗?” 程渝一无所获,慢慢叹了口气:“好累,不想起。” 卓莫止问:“怎么累了?” “还不是你?”程渝气急了,“你昨晚是发什么疯,那样揉搓我?” 说罢,她拉开了衣领,让卓莫止看她锁骨和肩头的吻痕。 卓莫止揉了揉脑袋。 程渝的肌肤柔软细腻,白皙丰盈,宛如吹弹可破。卓莫止很爱惜她,不肯下重手的,况且他也不是那急迫的人。 他比较温柔。 瞧见了如此严重的吻痕,他心中惭愧,又想:“我大概是很久没见她了,才那么急切......” 他不知缘故,却明白女人的心。 程渝绝不是故意和他吵架的,他非要解释,非要争辩,只会把程渝气死,也会把他的假期弄得乌烟瘴气。 卓莫止赔罪:“对不起,你打我几下吧?” 说罢,他坐到了床上,拉过她的手抚摸自己的面颊。 他另一只手上,还握着玫瑰。 玫瑰放在程渝的旁边,她的面颊比花瓣更加秾艳娇嫩,卓莫止赏心悦目,同时心花怒放。 他喜欢程渝的性格,也喜欢她的面容和身体。 程渝不算是绝顶美人,乍一看甚至觉得她不过如此。可相处久了,就会发现她的好处来,也会欣赏她的容貌。 她是耐看的,越看越好看。 卓莫止看着,就想要吻她。 程渝不轻不重打了下他的脸:“别,我还难受着呢,不想亲热。” 卓莫止对待她是好脾气的,只轻轻在她面颊上蹭了噌嘴唇,就起身了。 程渝也爬起来。 一天的休养,她已经不疼了,只是对床笫之事乏味得厉害。 昨晚变了声音的卓莫止,毫无情趣,一味使用蛮力,让程渝落下了心病,生怕再次和他上床。 “去吃点好的。”程渝不愿意呆在屋子里,想要把卓莫止引出去。 卓莫止说好。 两个人在西餐馆子里落座,卓莫止拿出一盒香烟。 他抽出一根,准备点上时瞧见了程渝还在看他,就笑问:“要不要来一根?” 程渝没有烟瘾,不过抽抽玩闹倒也可以,反正她吸烟从来不往肚子里吞,就在口中转个圈就吐出去,再好的香烟给她也是暴殄天物。 “嗯。”她点了头。 卓莫止把香烟含住,点燃了深吸一口,这才递给程渝。 程渝捏住,有一口没一口的吸着玩,仍是盯着卓莫止。 “你到底说什么口音?”程渝突然问,“你说几句京腔给我听听。” 卓莫止笑了:“那我可说不好,我们家是前些时候才入主北平的。我是安徽人,说不了京腔。” 皖系军阀发家的卓大帅,一直盘踞在苏皖一带,的确是前些年才打进京城的。 “那你随便学两句。你在北平也不是个老实的,别跟我装蒜,我可是知道你有很多女朋友。”程渝道。 卓莫止连连求饶:“都是交际闹的。出去玩,谁不带女朋友都要被人嘲笑,你也是懂得的。就像打牌,总得有女伴吧,否则就格格不入了,谁愿意和我来往?你可以去打听,我荒唐是有限的,这点我可以保证。” 程渝撇撇嘴,不相信的样子。 她吸了几口香烟,虽然卓莫止的烟都是高级货,程渝也索然无味,把香烟按在烟灰缸里。 她不说话。 卓莫止对她,还是处在浓情蜜意的时候,自然有求必应。况且她怀疑他的过往,卓莫止又不敢拿她的过往出来做挡箭牌,只得顺从了。 “我说几句,你莫要嘲笑我,都是牌桌上学的。”卓莫止笑道。 他沉吟了下,果然开口,说了几句京腔。 他说京腔的时候,声调跟平时说话略有点不同,却跟昨晚不一样。 程渝又想到了精神解离症。 然而,卓莫止不是高桥荀那种傻小子,程渝不知道他是真的疯了,还是在骗她,有所图谋。 对方不肯交底,程渝也收敛了心神。 她在考虑:“该把这小子打发了,太聪明又有心机的男人,我可捏不住他。” 怎么开口呢? 认真说起来,程渝还真没有主动甩过人。她丈夫出轨,不算被她甩了;高桥荀自己跑了,也不算是她提出的。 想要甩了卓莫止,倒是第一次。 没经验,让她略感怯场。 “我写信给他好了。”程渝想。 等这次假期结束,程渝就给卓莫止写一封分手的信,然后自己去天津躲几天,等他死心了再回来。 不是他不好。 若他正常一个人,程渝愿意和他玩一年半载的,有个男朋友天天恭维她、取悦她,是挺好的事。 可卓莫止显然开始偏离正常的范畴。 程渝满腹心事。 卓莫止也是,因为今天的程渝看上去才是那个不正常的。她说的话、做的事,全叫卓莫止无法理解。 两个人吃了一顿各有心思的晚饭,又去跳舞。 回家之后,程渝说不舒服,卓莫止就很温柔亲了亲她,然后搂着她睡着了。 程渝也慢慢进入梦乡。 不成想,后半夜的时候她被卓莫止弄醒了,对方正大手大脚在她身上摩挲,一点也不知道温柔,像个情窦初开的毛头小子,摸索得毫无章法。 程渝恼了,伸手就要打人:“你有病啊,半夜折腾?是不是找死?” 对方不说话,压住了她。 他吻她,就是啃,一点技巧也没有,唇也不知道伸过来。 程渝一激灵,全醒了,并且后背出了冷汗。 若是精神解离症,那么他是不知道自己的病情的。 “你是谁?”程渝从齿缝间挤出话来,“你到底是谁?” 这次,没有换来回答。 程渝被他压住,无法动弹,就开始挠咬,要和他决一死战。 然而,她的手脚轻易被他制服了,完全不是他的对手。 他不说话,只要她。 等这一场结束时,程渝完全像散了架,想要骂人都没了力气,不知是昏了还是困了,她失去了意识。 第1148章 吓坏 程渝吓坏了。 她一大早起来,和卓莫止闹了一场。 卓莫止稀里糊涂的,被她打了好几十下,胳膊眼瞧着红了又青了,满腹迷茫,满身疼痛。 “滚,赶紧给我滚!”程渝歇斯底里。 她使劲拖拽卓莫止,把他往外推。 卓莫止按住她的手,她就用脚踢,总之是气急败坏的模样。 他按不住她,又不能还手,只得先撤了。 其实他自己也挺奇怪的。 早上是他先醒的,他搂抱着程渝,一手搂在她腰间,一手放在她小腹处,是个爱不释手的模样。 程渝的身体很美,可卓莫止不至于如此贪恋她。 不是他见识多,而是他不好色。 除此之外,程渝身上的吻痕又添加了,衣衫不整,完全是欢愉了一场的样子,可卓莫止昨晚睡得很踏实。 “她到底怎么了?”卓莫止也想。 不可能是其他人。 他倒也不至于睡得那么死,若是有人在他床上和程渝行事,他肯定会醒的。 可他昨晚睡得很香甜,几乎没有被吵醒。和程渝做事的,肯定就是他,然而他又没什么印象。 他稀里糊涂的走了,程渝则是胆战心惊叫人收拾行李。 她又派佣人去找顾轻舟。 这次,顾轻舟和司行霈是联袂而来。 “他真疯了。”程渝惊慌失措收拾自己的小皮箱,“他真的是疯了,我要去天津躲几天。” 司行霈看着程渝披头散发的样子,心想到底谁才是疯子呢? 卓莫止他没见到,程渝倒像是疯了。 “顾轻舟,他绝对是解离症。”程渝又道,“这种没办法治的,我就是找个玩乐的,我可不想半夜被精神病掐死。” 顾轻舟没见到卓莫止,也没见过他发疯。 和司行霈的感觉一样,程渝才更像是疯子。顾轻舟站在旁边几次想要开口,都不知从何说起。 “行了吧,你去天津投奔谁?”司行霈冷冷开了腔。 “住饭店。” “你是程稚鸿的女儿,是程艋的妹妹,若是有人抓住了你,要挟你哥哥,怎么办?”司行霈又问。 程渝一震。 此刻,她才稍微静下来几分。 昨晚是吓着了。早起打卓莫止,见他抱头鼠窜还一脸茫然,程渝更是吓死了。 司行霈的一番话,点醒了她。 她在太原府,有叶督军保护她,因为她是司行霈和顾轻舟的朋友。若是去了天津,谁能保证她的安全? “既然害怕,你回云南吧?”顾轻舟道,“比去天津好。你一个人去天津,我也不放心。” 程渝想了想,回云南可不妥。 她哥哥娶了嫂子,她嫂子跟她妈一条心,专门整治她。就连跟着她回云南的周姐姐,如今也叛变了,成了她妈妈那一派的。 关键是,她妈和她嫂子都是颇有智慧的女人,程渝在她们手里被捏得死死的,压根儿不能动弹。 她可不想回家。 “那……”程渝犹豫了。 司行霈见她还有点良心,知道替她哥哥着想,态度也缓和了些。 他对程渝道:“你怕什么?太原府又不是卓家的地盘,我不许他进门,他还敢硬闯吗?可天津就不同了。你知道北平到天津才多少路吗?” 程渝傻傻的问:“多少路?” 司行霈和顾轻舟:“……” 屋子里沉默了下来,司行霈和顾轻舟真没想到程渝啥也不懂就硬跑。 跑到天津,卓莫止回家调兵,抓她就跟抓小鸡似的。到时候天高皇帝远,顾轻舟和司行霈想要救她都难。 “你真是蠢到家了!”司行霈又惊又怒,“你要是我妹妹,我先得毙了你,免得你丢人现眼。” “我呸!就你这土匪德行,你们家能养出我这样的闺女吗?”程渝也怒了。 顾轻舟没想到局势变化这么快,一瞬间局面变得面目全非——事情没解决,他们先吵上了。 “全闭嘴!”她厉喝。 程渝有点怕顾轻舟发火,怕得莫名其妙,反正就是挺怕的。 司行霈溺爱太太是没原则的,太太发火在他看来也是可爱极了、美丽极了。他受了太太的呵斥,也不会感觉丢脸,只是顺从收了声,默默给程渝翻了个白眼。 “你既然有了防备,这是好事。”顾轻舟深吸一口气,把脸上的怒容敛去,心平气和对程渝道,“不让他进门就是了,还是在我们身边安全。” 程渝早上和卓莫止闹了一场,现在又跟司行霈吵了一架,真有点累了。 顾轻舟替她做主,她就点点头,唉声叹气回房了。 佣人还愣在原地,傻乎乎问顾轻舟:“还收拾吗?” 这佣人跟程渝久了,也沾染了一点傻气。 顾轻舟冲她摆摆手。 佣人下去了,顾轻舟让司行霈也先离开,她还得再安慰安慰程渝,免得程渝心中不痛快。 司行霈道:“别纵容她,该打就打,该骂就骂。” 顾轻舟笑。 她自觉是打不过程渝,也骂不过程渝的。 她颔首:“你先去忙吧。” 司行霈离开之后,顾轻舟进了里卧,看到程渝躺在床上唉声叹气,她这次是真怕了。 “别担心,既然你不想跟他来往,就不要来往了。”顾轻舟道。 程渝点点头。 下午时,卓莫止回来了。 大门进不去,他有点诧异,却也没纠缠,而是转身去了最近的咖啡店,借用电话打给程渝。 程渝不知是他,接了。 接完之后,她又挂了。 卓莫止思索了很久,还是没想出眉目。然而,他最近还是很爱程渝的,他的爱情处在鼎盛时期,这个时候让他离开程渝,宛如切肤之痛。 他知道程渝怪他,是因为昨晚自己和她做事了。 卓莫止不记得了。 他隐约记得,从前有个女朋友说他夜里异常。 不过…… “先道歉好了。”卓莫止自然有一套哄女人的手段。 女人生气时,先赔礼道歉,她说什么都承认什么。 他再给程渝打电话:“我不该和你胡闹的。其实,我一直有点暴力,怕你不允许,才假装不记得……” 程渝犹豫了下,还是挂断了电话。 卓莫止再打,是佣人接的。 他没有纠缠,留下一个饭店的名字,若是程渝消了气,可以去找他。 他去了那家饭店,开了房间,特意对伙计说了,若有人找他,记得喊他下楼听电话。 不过,程渝一直没找到他,他假期也结束了,需得回到学堂去。 第1149章 异常的礼貌 太原府淅淅沥沥下了一场秋雨。 雨后的空气,是微凉凄清的,庭院的树叶逐渐变了颜色。 夜里很冷,顾轻舟几乎蜷缩在司行霈的怀里。 他暖,胸膛就像有一团火,温暖着她,让她踏实。 叶妩和康昱的爱情很牢固。因为叶姗的失踪,两个人一致承担痛苦,反而内部稳定,不闹脾气。 程渝不见卓莫止。 高桥荀来拜访了顾轻舟一次,瞧他的意思是想见见程渝,被顾轻舟拒绝了。 而卓莫止也来了。 他在学堂里请了假,白天来的,被拒之门外。然后,他夜里翻墙。 司行霈的人抓住了他。 正要打死时,有个副官认出是程小姐的男朋友。 司行霈去见他,顾轻舟也去看了热闹。 卓莫止低垂着脑袋,不说话。 “她不想见你,你若是有心再和她来往,就光明正大。”司行霈教训他。 卓莫止一言不发。 顾轻舟旁观,几次司行霈骂他想让他说话,他都是不开口。 不太像卓莫止的性格。 “你有什么话,要我转达给她的吗?”顾轻舟问。 卓莫止不理她。 他是卓大帅的儿子,又是叶督军的贵客,他是到军官学堂进修的,若是将他关起来,叶督军明早就要找司行霈的麻烦。 叶督军最近烦透了,叶姗还下落不明,顾轻舟和司行霈若是这个时候招惹他,怕是没好果子吃。 “你走吧,这是最后一次。若再敢翻墙,我的副官会毙了你。”司行霈道。 卓莫止也应该明白了司宅的守卫森严,果然没有再翻墙。 程渝第二天早上才听说了此事。 她表情很纠结的,问顾轻舟:“你看着他如何,像不像疯子?” 顾轻舟道:“他不说话。” 程渝立马道:“我跟他的最后一晚,他也是不说话,大概是第一天说话了让我发现端倪。顾轻舟,你说他是不是解离症?” 顾轻舟很为难。 她不了解解离症。 她也给岳城的艾诺德医生发了电报,请问他解离症的问题。艾诺德医生回信说,他没听说过这样的学术理论。 自己不了解的新发现,顾轻舟什么也说不出来。 “你有没有解离症的学术研究资料?”顾轻舟问程渝。 程渝道:“那是我老师的朋友自己发明的词,只是在小圈子里讨论,哪里有什么资料?” 顾轻舟看着她:“既然如此,这个问题我帮不了你。术业有专攻,你反而对这方面颇有研究,那你自己看着办吧。” 程渝叹了口气。 她真有点害怕疯子。 特别是在床上,那个疯子把程渝反复搓揉,就像小孩子得到了心爱的宝贝,翻来覆去的玩,恨不能咬上一口。 程渝受不了这样。 “再看吧。”她道。 顾轻舟点点头。 蔡长亭和平野夫人也找过顾轻舟,没什么大事,就是一块儿喝下午茶,顺便聊了些琐事,他们还留顾轻舟吃了晚饭。 顾轻舟饭后去了趟叶督军府。 叶家还是没有叶姗的消息,而叶妩在六姨太那边。 顾轻舟也去看了六姨太。 六姨太最近又胖了,不过她是一张圆白面孔,胖了更加丰盈可爱,一笑就眉眼弯弯,甜美极了。 叶家气氛是严肃了很多,却也没到人人自危的地步。 大家的生活改变了一点,不过正在适应这些改变。 又到了周一。 顾轻舟每周一上午都有一节公开课。她的公开课,不止医学院的学生可以听,其他专业的也可以。 因她是个名人,又年轻漂亮,加上名誉院长的虚名,学生甚至教员们,都对她很感兴趣,全部都会来听她的课。 其他老师的公开课,多半冷冷清清,顾轻舟的教室却是人满为患。 医学院的学生甚至挤不进去。 上次就发生了这样的事。 顾轻舟和教学秘书商量了,让他安排好,进行签名登记入内。 医学院的学生先进,其他人在旁边等待着。上课前五分钟会放他们进来。若是医学院的学生迟到而无法进入,自己承担后果。 她也安慰教学秘书:“找些学生帮忙登记。别担心,大家都是图个新鲜,最多两三次,以后就会正常了。况且大家都有自己的课。” 教学秘书笑笑。 这次,来的人果然比上次少了很多。 顾轻舟上了三个小时的课,口干舌燥,体力不支,才知道老师的艰苦。 她想起自己求学时不够专心,突然觉得很对不起自己的老师们。 快要下课时,顾轻舟对学生们道:“一些基础有趣的,差不多都讲完了,接下来就要学些正经东西。从一节课开始,我会给你们一本教材,上面有医案和药方……” 学生们不接话,甚至开始私下里议论。 顾轻舟最清楚学生们的心思,她也是从学生时代过来不久的,当即道:“不需要考试。” 下面爆发了欢呼。 顾轻舟继续道:“教材也不需要钱,我送给你们的。” 欢呼又高了一阵。 顾轻舟就笑了。 下课之后,顾轻舟去了自己的办公室。她虽然是名誉院长,学校却非常大方给她安排了一间个人办公室。 她的办公室在医学院办公楼的顶层,也就是第四层。 教学秘书跟着她去了办公室。 “这是书稿,你拿去交给出版社,让出版社印出一千本来。”顾轻舟拿出自己的原稿。 然后,她又拿了钱给他:“这是一盒子银元,你也拿去。” 教学秘书道是。 他拿着原稿和银元,数了数原稿的页数,然后又数了银元,写了一张收据给顾轻舟。 公事公办的态度,顾轻舟很放心。 事情办完了,顾轻舟疲倦地躺在办公室的沙发上,半晌没起来。 她迷迷糊糊睡了片刻。 等精神差不多恢复了,已经到了下午一点半。 外头日光暖融融的。 顾轻舟出了办公室。 她迎面遇到了王玉年。 王玉年的办公室,也在四楼。不过,他已经挪了地方,原先的院长办公室被封了起来,既没有让王玉年继续用,也没有给顾轻舟。 “院长,今天的课挺轰动嘛。”王玉年笑着,一脸和蔼可亲,和顾轻舟打招呼,语气也是善意的。 他腿脚不便,走得很艰难,却几步快上前来。 顾轻舟对他的态度颇为惊讶。 第1150章 开除学生 王玉年春风拂面走过来,和顾轻舟打招呼。 顾轻舟心中的诧异深敛,笑着和他寒暄:“公开课,他们无非是赶个新鲜。我这点水平,贻笑大方了。” “太谦虚了,顾院长这才是做学问的态度。”王玉年很惊喜的模样,好像后辈晚生全不知天高地厚,独独顾轻舟有自知之明。 他今天难得的开朗。 顾轻舟心中生了警惕。 王玉年不仅改变了态度,人也不讨厌了,说了几句话就放顾轻舟离开,非常识时务。 回到家里,顾轻舟独坐在客厅。 佣人端茶给她,她也不接。 司行霈伸着懒腰从里屋出来,瞧见她这个模样,坐到了她身边:“怎么了,今天的课不顺利?” “不是,课很顺利。”顾轻舟道,“不过,我遇到了王玉年……” 司行霈一下子就冷了脸。 他冷漠的眸子里,有凶光迸出:“他又找麻烦了?” “如果他又找麻烦,我倒是能理解。”顾轻舟道,“恰恰相反,他这次态度极好,简直堪称完美。” 司行霈明白了顾轻舟的沉思。 王玉年的态度,说明了一个问题。 司行霈就直接把这个问题点出来:“他已经想到了对付你的方法?” “是。”顾轻舟丝毫不侥幸。 她经历的事太多,天真和单纯早已不认识她了。 她知道这个社会是男人做主,她一个女人让王玉年折了如此大的面子,王玉年岂能心平气和? 可追溯根源,不是王玉年先要让她出丑在前吗? 他是先撩者贱。 她那时候,高高兴兴满腔热忱接受了他的邀请,去学校做演讲,而他却想要让顾轻舟身败名裂。 顾轻舟不会轻易失败,所以王玉年败了。 他肯定不甘心。 他会悔恨。当然,不是悔恨自己害顾轻舟,而是恨自己太轻敌,恨自己没有了解顾轻舟就出手了。 有了这样的悔恨,他会再次卷土重来的。 “如果他还没想好办法,他不会那么高兴的。”顾轻舟道。 司行霈颔首,深以为然。 他问顾轻舟,打算怎么处理此事。 顾轻舟道:“我这几天都要去学校,找个借口,看看学校可有什么异常之事。” 司行霈道:“我陪你吧。” 顾轻舟脸上慢慢透出笑容:“不用了。我如今走在校园里,是名人的,大家都在看我。若是你也去了,更添话题。” “添就添,怕甚?” “不恰当,学校是神圣之地,咱们出双入对,有伤风化。”顾轻舟道。 司行霈又捏她的脸:“你还这么古板?” “我一直很古板。” 司行霈最近很忙,没空和顾轻舟较劲。顾轻舟不让他去,他果然就不去了。 过了两天,顾轻舟先给教学秘书去了电话,说自己今天要去学校逛逛,可能会旁听几节课,不需要准备什么。 “不用准备,你心里有数,别对我的出现大惊小怪。”顾轻舟道。 秘书道是。 顾轻舟果然去了学校。 教学秘书在大门口迎接她。 顾轻舟手里拿了几本书,下车时一本没拿稳,掉了下去,教学秘书下意识要去捡,然后就很痛苦的龇牙咧嘴,腰半晌没弯下去。 “你怎么了?”顾轻舟问,“是不是背疼?” 副官麻利捡起了书。 教学秘书道:“是啊,顾院长,我前天下楼时被撞了下,一跤跌得狠了。” “被谁撞了?” 教学秘书的表情略微变了下,他的神态也变得慎重,小心翼翼露出笑容:“一个鲁莽的学生。” “真的?” “当然了,我还能骗您吗?”教学秘书道。 顾轻舟不再说什么。 她去了办公室。 只有教学秘书知道她要来,在楼梯处碰到几名教授时,他们都惊讶。 “院长怎么来了,今天也有课?”他们和顾轻舟寒暄。 对待顾轻舟,他们都是挺友善的,毕竟顾轻舟盛名在外,值得叫人尊重。 顾轻舟道:“没有,我就是看看。” 王玉年也看到了她。 他微微吃惊。 和上次的热情相比,吃惊中的他转身回了自己的办公室,都没有和顾轻舟打招呼,非常冷漠。 顾轻舟眼珠子略微一转,不动声色。 她走了几处的教室和实验室,并没有打扰学生们上课。 中午回到办公楼。 教学秘书打了饭菜上来,顾轻舟一边吃饭,一边问他:“你的后背,我帮你瞧瞧,若是不严重,开几副膏药给你。” 秘书大喜。 “那谢谢院长。”他道。 顾轻舟让他先吃饭。 副官也有一份饭,坐在旁边的椅子上吃。 顾轻舟才吃了两口,她就听到了外头喧闹的声音,好像是学生们在说话。 她放下碗筷出了办公室,教学秘书和副官紧跟着她。 站在四楼的走廊上,可以看清楚楼下动静。 几名学生围着一个人。 那学生正在大声说话,神态很急切:“不是我抄袭,我只是……” 又说,“我从来不抽鸦片,也不会把鸦片带到学校来。副院长,我真是冤枉的!” 其他人都要将他带走。 还有学生也说,相信“林子成”。 下面乱哄哄的,那个叫林子成的学生,急切变成了歇斯底里:“我是冤枉的,不要开除我。” 其他教授都站出来瞧。 独独王玉年没有。 顾轻舟看着楼下的学生们,又瞧着另一位副院长。 副院长就往她这边挪了几步。 “是怎么回事,您知道吗?”顾轻舟问。 副院长还真知道。 “今天开除了一个学生。”他告诉顾轻舟。 “为何?” “上次考试的试卷,他弄到了答案,就连错都是一样的,是很恶劣的抄袭作弊;昨天在他的书包里,学生找到了鸦片烟;他抽屉里还有一支烟枪。”副院长道。 恶劣买题,在学校是很严重的;公然抽鸦片,还带到学校,就是开除的罪过了。 顾轻舟看了眼楼下的学生:“他说他冤枉。” “……一般有罪的人,都会说自己冤枉。”副院长道。 顾轻舟想了想,突然问副院长:“这孩子叫什么?” “林子成。” “家里是做什么的?”顾轻舟又问。 这话问得没头没脑的,副院长一阵狐惑,心想难道这位名誉院长还想巴结权贵不成? 第1151章 怡然自乐 这位副院长不认识林子成。 不过,开除的批条是他亲自签的,所以临时记住了他的名字。 “这个,我倒是不太清楚。”副院长道。 教学秘书站了片刻,后背就有点疼。他一手按住后腰,一边回答顾轻舟:“院长,他家里是开印刷厂的。上次您让我印刷的那批教材,就是找了林氏印刷厂。” 顾轻舟恍惚想起了什么。 她对教学秘书道:“你去看看,问清楚到底怎么回事。” 秘书道是。 顾轻舟回到了办公室,思路慢慢清晰了些。 片刻之后,教学秘书回来,对顾轻舟道:“林子成说,是有人把答案纸塞在他的抽屉里。他不知道是谁,正好没有复习,就用了。” 说到这里,教学秘书自己笑了,“撒谎也撒得随便,都不知道编个好一点的借口。” 顾轻舟心中略微一动。 未必就是借口吧? 正是因为不可信,而且滑稽,才更有可能陷害林子成的。因为林子成的实话,反而没什么可信度。 这才是下陷阱人的高明之处。 顾轻舟没说什么。 “……我给你把把脉。”顾轻舟道。 她看了教学秘书的脉搏,又在他后背敲了敲,临了确定他没有大碍,的确是摔伤了筋骨,休养即可。 顾轻舟道:“我回头叫人送些活血化瘀的膏药给你。” 教学秘书道谢。 顾轻舟心中宛如明镜般,离开了学校。 回到家中,并未见司行霈,也不见程渝和霍钺,她就独自翻出自己调治的膏药,让副官送去给教学秘书。 “让他今晚睡觉前贴上,早日康复。”顾轻舟道。 副官道是,转身离开了。 司行霈午夜时分才回来,一进门就抱紧了顾轻舟,问:“今天如何?” “收获颇丰。”顾轻舟笑道,“我已经知道王玉年要如何陷害我了。我自有方法对付他。” 司行霈笑笑,亲吻了她的面颊:“真厉害,真乖!” 顾轻舟道:“你是不是累了?” 司行霈真累了。 他倒下睡了,顾轻舟却去了书房,在灯下写写画画,甚至把自己之前的书稿拿出来,一一做了对比。 她忙到了天亮。 司行霈醒过来时,没有看到身边的娇妻,很意外。出来找她,看到她在书房忙碌,他又是心疼又是好奇:“一夜忙什么?” 顾轻舟伸了个懒腰,瞧了眼外头的天色。 日光从窗帘的缝隙里穿过,明媚而温暖,今日又是艳阳高照的好天气。 “忙好了,一点小事。”顾轻舟道。 她顿了下,又问司行霈:“你还想跟着我去学校逛逛吗?” 司行霈道:“你熬了一夜,就是思索这个问题?” 顾轻舟捶了下他:“说正经的。” “当然想。”他道,“能跟太太去逛逛,是我的荣幸。” 顾轻舟说:“那好,下个周一我去上课,你跟着去吧。” 司行霈想了想这话,然后摸着下巴打量她:“小丫头片子,你给我设什么局呢?我不相信你的真心。” 顾轻舟站起身。 搂住了他的脖子,在他唇上亲吻了下:“现在呢?” 司行霈回吻了她:“现在信了。” 真是一点原则也没有。 顾轻舟哈哈笑,笑得接不上气,司行霈几乎能瞧见她的嗓子眼。 一夜未睡,她嗓子有点红肿了。 佣人煮好了早膳,他们去了梢间。 司行霈让顾轻舟喝一碗米粥,喝饱了再去睡觉。 顾轻舟道好。 小米粥很滋润,一点点入喉,顾轻舟的喉咙沾染了湿意,舒服了很多。 她吃了小半碗,精神更好了些,问司行霈:“你上午没事的话,派人去帮我定制一个大书柜。要很大,而且柜门要实木,不许用五彩玻璃。” 司行霈失笑,看了眼餐厅窗户上的五彩玻璃,问她:“这么讨厌玻璃?” “不讨厌,只是不想用。”顾轻舟道。 司行霈了然。 他又问她:“你既不是常驻校园,也不是常驻太原府,弄个书柜去学校作甚?等你走了,那些书白放着吗?” 顾轻舟笑笑:“学校是最不缺地方放书柜和书的。” 将来她离开了,随便送给谁,都是一份人情。 司行霈道:“那行。要多高?” 顾轻舟比划了下。 她是要铺满一面墙的书柜。 司行霈记下了。 等她吃得差不多了,司行霈抱了她回房,等她熟睡了才出门。 顾轻舟一觉睡到了下午,精神抖擞。她到底年轻,熬一夜不难受,补个觉就生龙活虎了。 司行霈未归。 顾轻舟念着自己的任务,出门去了。 她把一个很大的皮包,交给了副官。 副官拿在手里,恭恭敬敬拿稳了。 出门时,她遇到了程渝。 “干嘛去?”程渝问她。 顾轻舟笑道:“一点小事,出门一趟。你要不要去?” 程渝无所事事,也害怕出去喝酒被卓莫止缠上。不过,跟着顾轻舟就安全多了。 “好。”她道,“走吧?” 顾轻舟嗯了声。 两人出门,晚上八点多才回来。 司行霈已经到家了。 他手里拿了一本小册子,正在翻看着,等顾轻舟回来吃饭。 “做什么去了?”司行霈问顾轻舟。 顾轻舟笑道:“一点小事,没什么的。书柜你帮我买好了吗?” “买好了。”司行霈道,“商铺的人送到了你的办公室,秘书开了门,还给你装好了,打扫干净了。” 顾轻舟点头。 程渝则问:“你买了个书柜?” “是啊。” “真打算长长久久做教员啊?”程渝撇撇嘴,自己先坐到了饭桌旁边。 顾轻舟不理会她。 三个人吃饭,顾轻舟也说了些自己的计划,以及看法。 她的计划是进可攻退可守,不得罪人,也不会轻易饶了人。 一转眼,一周过去了。 顾轻舟周一早早去了学校,她的汽车在办公楼门口停下。 四名副官,一人扛两箱子书上楼,正好被不少的教员看到了。 他们和顾轻舟打招呼。 司行霈就跟在顾轻舟的身后。 “这是……”教员们对顾轻舟的副官有点好奇。 顾轻舟解释道:“我前些日子不是看中了一个书柜吗?已经买好了送来,书柜里没有书怎么成?” 教员们不再说什么。 顾轻舟的副官把一箱子一箱子的书,扛进了她的办公室。 半个小时后,教学秘书也来了,同时带了印刷厂的工人。 他们也是一箱子一箱子往顾轻舟的办公室里抬书,那些全是顾轻舟要给学生们的免费教材。 顾轻舟整个办公室都淹没了。 她立在门口,却是怡然自乐。 第1152章 炫耀丈夫 顾轻舟看着满屋子的书,脸上露出欢喜模样,笑容很足,满满的呈现着,让她添了几分华采。 司行霈则感觉上当了。 “我就说嘛,太太骨子里那么古板一个人,肯带我逛校园?原来是请我做苦力来了。”司行霈咬牙,有狼一样的凶狠,想要一口吞了顾轻舟。 他冲她呲牙。 顾轻舟预感今晚回去,怕是难以清净,打了个寒颤,陪着笑道:“胡说,苦力有副官,谁看得上你的苦力?” 副官们泪流满面站在旁边:太太我们还在呢,你可以小声点说吗? 司行霈带着副官们,一边替顾轻舟收拾书房,一边和顾轻舟说话。 夫妻俩不至于在副官面前打情骂俏,可话是说得黏黏糊糊,而且司行霈处处落了下风,在太太面前毫无威风。 胆子大些的副官,就开始偷笑了。 司行霈兜头扇了那副官一脑瓜:“笑屁啊笑!” 副官忍不住,索性笑出声,傻乎乎的。 顾轻舟也笑了,说司行霈:“别欺负人。又要干活又要挨打,谁稀罕吃你的军粮?你快把书给我摆放整齐了,等会儿学生们要来搬。” 司行霈的确是来做了苦力。 做苦力他不怕,他非常有力气。白天这点苦力,添了些怨气,晚上会全部发作在顾轻舟身上。 那时候的顾轻舟,才会老老实实任由他予取予求。 他有底气,知晓自己能占到大便宜,只磨牙霍霍,并不在学校和顾轻舟闹腾。 一个小时后,顾轻舟站在走廊上和同僚闲谈,书房已经收拾得干干净净了。 书桌上的笔墨纸砚都收到了抽屉里,所以满桌子都是书。 除了书桌,书架上也堆满了,且关上柜门锁了起来,非常慎重。 地也扫干净了。 司行霈走出来,和顾轻舟身边的教员也打了声招呼,就抽出雪茄。 他衔在口中,伸手去掏打火机时,顾轻舟夺了他的雪茄。 “不要在学校抽烟。”顾轻舟道,“不好,会给学生们做坏榜样。” 司行霈笑,看着太太力求上进的样子,就像温暖的火光,而司行霈是那扑火之虫,看着这点火苗就心花怒放。 “行,不抽了,不缺这一根。”司行霈道。 八点的时候,学生们来了。 一共十来个男生,把顾轻舟放在书桌上的新教材,全部搬到了教室,发给学生们。 教学秘书走过来,低声跟顾轻舟说了句话。 司行霈问:“怎么了?” “卫生部有位新上任的次长,今天到学校查看,估计是要去我的课堂了。”顾轻舟道。 司行霈冲她眨眨眼。 顾轻舟微笑,完全不动声色。 她带着司行霈,去了她的公开课。 和前几次相比,这次凑热闹的学生和教员又少了很多,却也有二十几个人。不过,本院的学生逃走了不少,大教室能坐得下。 满满一教室学生和教员。 他们正在翻看顾轻舟发给他们的新教材,议论纷纷,突然司行霈进来,让满教室一静。 司行霈是个很魁梧的男人,虽然今天穿的是西装,却也有威严。他高高大大,把身边的顾轻舟衬托得格外娇小。 他的容貌是漂亮的,同时却不阴柔,是非常刚毅的漂亮。宽肩长腿,他把一身西装穿得有形有款,风度咄咄。 学校里女大学生寥寥无几,满教室不足十个人,她们看得傻了眼。 没见过这样英俊的男人。 男学生们也傻了眼,自己暗暗和这个男人比较了一番,发现自己都太嫩了,嫩得有点稚气,魅力缺乏。 大家都不说话了。 顾轻舟轻轻咳嗽了下。 有个活泼的学生代表,就问顾轻舟:“院长,这位是谁,新来的老师吗?” 顾轻舟道:“不,这位是我的家属,他来旁听的。” 教室里轰得炸开了锅。 学生们居然起哄,有的甚是冲顾轻舟吹口哨。 司行霈不恼。 他的心情极度喜悦,站在旁边瞧着这群学生。 他原本是很讨厌这些半大不小的孩子,如今却觉得他们可爱。既可爱又活泼健康,全是好孩子,是他老婆的学生。 “好了。”顾轻舟用力敲了几下桌面,才把乱糟糟的气氛压下去。 司行霈选了第一排的空位坐下了。 顾轻舟开始给学生们上课。 因为司行霈的到来,孩子们都安静不下来,不时要议论几句,学堂上始终没法真正肃穆。 顾轻舟也不在乎,她这门课不考试,没必要太约束学生。 课上到了三十分钟,教学秘书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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