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带着怎样的胆怯和自负,司琼枝能体会到。 他一定很害怕。 他怕司琼枝问他,在手术台上是不是想要害死梁千然;他更怕司琼枝说那个亲吻不算数,他们什么关系也没有。 “我……”司琼枝还想要说点什么,裴家的大太太却出来了。 大太太很热情,邀请司琼枝进去坐。 司琼枝的手,三番四次想把手袋里的眼镜拿出来,还给裴家。 那是裴诚的东西,她收藏着有点可笑。 可她心里有根线,使劲往后拽她,不肯让她拿出。 直到半个小时后,司琼枝和裴诚的母亲告辞,也始终没有把眼镜还给裴家。 她很尴尬的,保存了裴诚遗落的东西。 他总会回来的。 他上次说出去半个月,结果几天就回来了;他这次说出去一年,也许一个月就回来了。 到时候,她再还给他。 他应该就会懂得她的心。 司琼枝叹了口气。 梁千然术后恢复得不错,在医院住了十天,就可以拆线回家了。 “医院的药味很重,护士也没有家里的佣人服侍尽责,不如回去养。”司琼枝建议道。 梁千然却不走。 “我要等彻底痊愈了再走。”梁千然道。 他这个单间的病房,护理费用很贵。他多住一天,医院的收益就增加一点,可以养活更多的医生和护士。 司琼枝对冤大头没什么意见,道:“真没有住的必要,不过是给医院送钱。” “我乐意,我老爸有钱。”梁千然道。 司琼枝道:“你爸有你这样的儿子,也是倒了血霉。” 梁千然哈哈笑起来:“仙女也会骂人?” “仙女还会打人。”司琼枝道。 梁千然就笑起来:“我已经打听过了,你根本就没有男朋友。怎样,考虑考虑我?我会很好的。” 第1457章 我知道凶手 “男朋友”三个字,让司琼枝心中一晃。 她想到了自己珍藏的那眼镜。 那人离开已经十天了,估计还在船上。 “谁说我没有?”司琼枝的声音稍软,“我有的。” 梁千然大惊。 司琼枝道:“你这次算是捡回来一条命,以后好好过点日子吧。成天混,你不觉得空虚吗?” 梁千然好像被她说中了心思,道:“就是因为空虚,才想着追女孩子。追求你这样的美人,有难度,才不会无聊。” 司琼枝就叹了口气。 她想起很多的遗老遗少,他们靠吸食鸦片来维持生活。 像梁千然这样,再混几年,麻木了,再漂亮的女人也不足以令他动心,想要打发空虚,唯有鸦片这条路可以走吧? 除了鸦片,还有赌博。 司琼枝诊断了他的病情,裴诚辛辛苦苦给他做了手术。 等于是医院救了他的命,给了他生机,他显然是不太重视的。 “你会弹钢琴吗?”司琼枝突然问梁千然。 “啊?”梁千然一愣,“不会啊,干嘛问这个?” “学过吗?”司琼枝又问。 梁千然摇摇头。 司琼枝就笑了笑:“这样吧,你如果能亲自弹一段曲子给我听,我就陪你吃一次饭。” 梁千然大喜。 “真的?”他双目都放光,突然又有点警惕,“你干嘛突然松口?我追了你这么久,你都是让副官把我轰开。” “因为你已经不一样了,你现在这条命,是我们医院救回来的。难道我们辛苦救了你,就是看着你再堕落得不成样子吗?”司琼枝道。 然后,她又神秘一笑:“你这一脑袋稻草,还真能学会弹钢琴不成?我跟拒绝你有什么不同?” “司医生,你好刻薄!”梁千然叫起来。 明明是个美若天仙的佳人啊,怎么说话这么不中听呢? 梁千然捂住小心脏,感觉自己受到了伤害。 “我还有更刻薄的。”司琼枝道。 梁千然连忙让她打住:“我可以去学,您歇会儿行吗?” 司琼枝笑起来。 让梁千然再住了两天,司琼枝就给他开了出院的单子。 “你这是把我扫地出门。”梁千然道。 “好好说话,别放屁。”司琼枝道,“这是正常手续出院,不是什么‘扫地出门’。是个男人就好好做事,别天天撩拨,显得轻浮又没水准。” 梁千然气了个倒仰,只感觉这位仙女也不仙了,十分头疼。 “你等着!”梁千然道,“不就是学钢琴吗?小意思。” 他出院那天,他家里人来接他,包括他哥哥梁枢。 司琼枝虽然拒绝梁千然,却不会讨厌他,只当他是只烦人的孔雀,可梁枢就不同了。 一看到梁枢,她立马冷了脸。 梁千然看在眼里。 等办好了出院手续,梁千然就对他哥哥道:“司医生还记恨你。” 梁枢耸耸肩:“女人真不讲道理。我早已跟她解释了,我没有害徐培。” 梁千然看了眼他。 他们兄弟俩,各有各的草包,混账得大相径庭。 梁千然对他哥哥绑架徐歧贞的事,其实挺看不上的,可自家的兄弟,就是一堆臭狗屎,也要捏着鼻子认下。 “不过,我倒是知道谁害死了徐培。”梁枢又道。 梁千然错愕:“你说什么?” “徐培啊。”梁枢道,“好好的一个人,他干嘛要自杀?鬼才相信,他就是被人害死了。” “那……”梁千然目瞪口呆,“你干嘛不告诉警察?” 梁枢瞪了他弟弟一眼:“你傻逼吗?徐家巴不得他是自杀,捂得紧紧的,我非要让警察去查?那些警察再把我当嫌疑人,我怎么办?我好好日子不过,去作死玩?” 他打断他弟弟,不想再提了。 梁千然却追问:“那是谁害死了徐培?” 梁枢原本打算要说的。 后来,他又觉得自家兄弟胸无成算,万一他再去报警,梁枢还要配合调查,简直是烦透了。 “你刚出院,好好休养。我问了一个朋友,他说肿瘤容易复发,你操心操心自己吧,可别也得了癌死了。”梁枢道。 梁千然一言难尽看着他哥哥,心里问候他祖宗十八代,又想到那也是自己的祖宗十八代,故而一阵阵胃疼。 他气得不想再说话了。 这件事,梁千然很想告诉司琼枝。 但是犹豫了一天之后,他没有说。 他还不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也对他那个嘴上无毛的哥哥不信任,万一他就是随口标新立异的胡扯呢? 到时候没有证据,到了司琼枝面前,他反而成了满嘴跑火车的,实在太掉价了。 而且,司琼枝也不是徐家的人,她只是徐培的朋友。 徐家的态度,其他人不知道,梁家可是一清二楚。 但凡徐家有半点想追究徐培的死因,都不会轻易放过梁枢的。 可见,徐家是恨不能所有人都失忆,不知道徐培的死,对徐培讳莫如深。 司琼枝一个朋友,在这种情况下,知道了徐培的死因又能如何?去跟徐家闹,还是去告诉警察? 平添她的烦恼罢了。 梁千然风骚加纨绔,只学会了讨女人欢心这个能耐,他知道在女人面前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 他果然什么也没说。 司琼枝没有太多的时间去悲春伤秋,她想着裴诚曾经对她的暗恋,故而她跟自己说:“等他半年。如果他半年之内回来了,就和他结婚。” 有了这样的计划,再加上工作很忙,司琼枝没什么空闲去伤怀。 梁千然因为没有学会弹钢琴,也没有再来纠缠她,让司琼枝轻松了不少。 她觉得,梁千然还算是个要脸的。 “有的人没天赋,希望梁公子一辈子学不会。”司琼枝想。 一转眼,就到了旧历年。 新加坡九成都是华人,旧历年对华人很重要,故而街上有了新年前夕的气氛,到处张灯结彩。 这天,司琼枝回到家里,就听到她大嫂吩咐佣人,收拾好客房。 “谁要来吗?”司琼枝问大嫂。 顾轻舟道:“是你大哥的舅舅。” 司琼枝还没有见过大哥的舅舅,听说他很早就来了新加坡。 可司家到了新加坡这么久,都不曾见过他。 “是吗,什么时候到?”司琼枝笑道。 第1458章 骗子 顾轻舟刚到新加坡的时候,见过司行霈的舅舅两次,后来他就去了荒岛,替司行霈操持火油勘探。 他虽然不在,可他的势力还在。 “……大嫂,我听人说,新加坡帮会有个叫‘关二爷’的,就是大哥的舅舅?”司琼枝小心翼翼问。 这个话题,实在有点敏感。 新加坡有个自己的帮会,是很早青帮的分舵,后来逐渐和青帮失去了联系,加上印度和马来人的加入,慢慢演变成了自己的。 帮会做的,都是上不得台面的生意。 司行霈的舅舅在新加坡多年,是黑白两道通走的。 因为他有很多的生意,又是个成熟的商人,平日里对自己在帮会的身份讳莫如深,大家都不太敢提。 就连司琼枝,也是拐弯抹角才知道的。 “嗯,‘关二爷’就是他了。”顾轻舟道,“这没什么不能说的,舅舅对此并不介意,只是其他人敬重他,才不太说起。” 司琼枝舒了口气。 她又问顾轻舟:“大嫂,‘关二爷’这个外号是什么意思?我听副官说,是因为他很勇猛。可他不是有条腿不方便吗?” 顾轻舟笑笑:“我问过他的。他说,因为他在帮会里排行第二,大家都叫他二爷。他的姓氏在马来人的土语里,听起来跟‘关’这个字的读音相似。 那时候,帮会里有个马来人,天天叫错,其他人一听,感觉这个名字很吉利,所以就顺口将错就错。 如今说起‘关二爷’,威名赫赫,大家都觉得他很有本事,他自己说,其实名不副实。你也叫他舅舅就行了,他无所顾忌的,你有什么直接问他。” 司琼枝就对这个舅舅有点好奇。 晚饭的时候,司行霈亲自去接了他舅舅,一起过来了。 舅舅腿脚的确不方便,用一根拐杖支撑,倒也走得平稳。 他一进门,就先给司督军打了招呼:“姐夫。” 虽然司行霈常年不认父亲,可舅舅对司督军还是很尊重的,态度也恭敬。 “华申,好些年不见了。”司督军道。 舅舅就笑道:“好多年没听人叫过我的名字。” 他们寒暄的时候,司琼枝就在旁边打量华申。 华申在南洋多年,是很典型的南洋容貌了。他肤色幽深,眼神明亮,看上去四十来岁,精神却不错。 “你是琼枝吧?”华申突然问。 司琼枝吓一跳。 “是,舅舅。”她连忙站起来。 华申让她坐下,笑道:“我听你大哥说起了你,说你现在在做医生,真了不起。你大哥逢人就说,他家里有两个神医。” 司琼枝诧异看着华申,又看向了司行霈。 一时间,她心潮微动:原来,大哥在外人面前,也会夸耀她吗? 她也是大哥的骄傲吗? 这点,司琼枝倒是从来没敢想过,莫名眼眶有点热。 “她还早呢。”司行霈接话,“入行太浅了。努力倒是很努力,熬夜上班也不喊累,医术一般般。” 司琼枝差点被他说出了眼泪。 原来,他也看到了她的努力,而且为之骄傲。 这个发现,太过于意外,而且惊喜,让司琼枝情绪略微失控。 顾轻舟看在眼里,把话题岔开,缓解了司琼枝的失态。 舅舅华申在新加坡有自己的宅子,只是没有家庭。他刚回来,暂时在这边小住,明天再回家。 晚夕回到了卧房,顾轻舟旧事重提,问司行霈:“舅舅真的不打算成个家吗?他看着还是挺年轻的。” “不年轻了,四十好几了。”司行霈说。 顾轻舟觉得,四十好几不算老。 “再说,舅舅没有我这样的好运气。要不是遇到你,我也不会想要家庭。随便找个军阀门第联姻,出事了就把老丈人全家和妻儿一勺烩。”司行霈道。 顾轻舟愣了片刻,伸手重重拍了下他的胳膊。 “你不说混账话会死吗?”顾轻舟很是动怒,“阿爸上次还说,你已经变好了,你哪里就好了?我看你的心肺全部烂透了。” 司行霈大笑起来。 他俯身,把顾轻舟按住,轻轻在她唇上啄了下:“以前不是说,我再坏都要跟着我吗,要跟我狼狈为奸吗?果然,得到了口风就不同了,女人天生会说谎,都是骗子。” 顾轻舟:“……” “骗我的心,还骗我的身体。”司行霈补充道。 顾轻舟:“……” 司行霈成功用他的厚脸皮,把他太太给震惊得半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索性他也不想听她说话,因为要亲吻她,话就太多余了。 这个晚上,注定又是不能消停。 顾轻舟第二天又起晚了。 她一夜被折腾了三次,第二天精神萎靡,到了中午都没有起床的力气。 而司行霈在门外,正带着玉藻玩顾轻舟那两个倒霉儿子。 除了玉藻的笑声,还有小孩子的,那是老二雀舫。 雀舫已经会笑了,甚至能扶着人走路。 老大开阊没什么反应,不爱哭不爱笑也不爱闹,更没有尝试过走路,有种格外诡异的沉稳,让顾轻舟总怀疑他哪里有毛病。 “阿爸,我牵着二弟弟,你牵着大弟弟,让他们跑,看看谁先到终点。我要是赢了,你就带着我出海去玩。”玉藻道。 顾轻舟一下子就坐了起来。 那是我的儿子,不是你们父女的玩具啊喂! 什么叫牵着跑?赛马吗? 她还没有穿好鞋,外面就传来司行霈的声音:“好。不过跑是跑不了,他们太小了,让他们爬。” 还是两个被司行霈嫌弃的玩具。 顾轻舟冲出来的时候,司行霈就把两个儿子摆好了,顺便对顾轻舟道:“轻舟,我和玉藻正在赛兔子,快来看。” 以前赌场有种赌局,就是把很多的兔子放在小格子里,让他们赛跑,然后赌输赢,是赌马的一种变种赌局。 不成想,司行霈就直接用他儿子了。 “司行霈,这是你儿子,不是兔子。”顾轻舟道,“你希望将来你儿子变成兔子吗?” “胡扯,我司行霈的儿子,怎么可能做兔子?哪怕他真的喜欢男人,也是找其他人做兔子。”司行霈道。 顾轻舟:“……” 他倒是想得开。 “我不介意。”司行霈继续道,“将来长大了睡男人还是睡女人,随便他们。快来,赌局开始了。” 顾轻舟:“……” 她已经想要自己离家出走了。 这个世上,大概没有比司行霈更混账的父亲了。 想到他以前说,把儿子们全部扔到战场上去填子弹,顾轻舟又感觉他此刻的混账只是小巫见大巫。 “我头疼。”她道。 “不舒服吗?” “不是,是被你气得。”顾轻舟道,“爬一圈就当给他们做运动,别再玩了,他们是两个小孩子,不是两个小动物。” 第1459章 孩子的询问 两个小孩子,爬一爬有益于健康,顾轻舟并没有真的阻止。 如果司行霈是打着让孩子锻炼的旗号,顾轻舟倒也不生气。 摆好了架势,司行霈和玉藻分别蹲在另一头,召唤两个小鬼。 老二雀舫就开开心心往他姐姐跟前奔,一边笑一边爬,欢喜雀跃,笑声清脆响亮。 “开阊,快过来,来。”司行霈则满头大汗招呼司开阊。 不成想,开阊一动不动,坐在地上抠自己的脚趾玩,丝毫不给司行霈面子。 顾轻舟忍不住笑了。 片刻之后,雀舫爬了过去。 玉藻想要抱他,可惜太小,乳娘不放心,亲自上前接住了雀舫。 而开阊,还是不肯动。 “快过来,臭小子。”司行霈的耐性告罄,对顾轻舟道,“这小孩是不是欠收拾?” “我看你才欠收拾。”顾轻舟笑道,“人家不喜欢你而已。” 不成想,她这话刚刚说完,就听到了开阊一声轻微的“阿爸”。 顾轻舟整个人僵了下,司行霈也是,就连站在旁边的乳娘,也全部震惊了。 开阊慢条斯理的,又叫了声“阿爸”。 司行霈刚刚还想要收拾他,这会儿却是激动得不行,一把抱起了开阊:“好儿子,真乖!” 不再叫“臭小孩”了。 他抱起开阊,一个激动就把他往上抛。 开阊终于笑了。 他最爱这样玩,可惜顾轻舟不让,司行霈就一直没敢。 “真是个好孩子!”司行霈接稳了他,当父亲的喜悦是不会重叠的,他仍是兴奋极了,就跟玉藻当初叫他一样。 开阊的“阿爸”,更让他有成就感,因为这是他一声声训导出来的。 “阿爸……”开阊又道。 顾轻舟走上前,靠在司行霈的身上,轻轻戳了下孩子的小脸:“快九个月了,他开口说话了,真不容易。” “我儿子嘛,聪明是应该的。”司行霈道。 顾轻舟问:“那你什么时候教他们叫姆妈?” 司行霈就一把揽住了她的肩膀,凑近看她的表情:“吃醋了?” 顾轻舟道:“并没有。” “还嘴硬!”司行霈哈哈大笑,“司太太,你这样好幼稚。” 顾轻舟眼角抽了抽:到底谁幼稚? 这天晚上,司行霈的兴奋劲儿还没有过去,凑在顾轻舟耳边道:“你也叫我一声阿爸吧?” 顾轻舟立马把他放在床头的枪上膛。 这场闹剧,这才平息。 乳娘们看得出,太太很端庄保持着她的涵养,没有表现出来,但她很明显是羡慕了。 故而,乳娘们很靠谱的,轮流在两个孩子耳边念“姆妈”,希望两个孩子能鹦鹉学舌。 结果,两个小子,一个乱动、咯咯乱笑,一个面无表情。 顾轻舟进来时,看到两个乳娘对着摇篮“姆妈,姆妈”个不停,也不知道到底谁才是姆妈,场面惨不忍睹。 她禁不住笑起来。 乳娘们对她的笑场很不满意,不打算纵容她,就对她道:“太太,教小孩子说话就是这样的。玉藻小姐小时候,肯定也是颜太太一句句这样教的。” 顾轻舟有点想念颜太太了。 的确,要教会小孩子,自己先得说多少句? 顾轻舟想象了下,颜太太抱着小玉藻,对着她叫“姆妈”的样子,心中有点酸涩。 那时候,她远在太原府,把玉藻丢给了颜太太。 教了一整天,乳娘们口干舌燥,毫无成果。 这天吃了晚饭,顾轻舟和司行霈带着玉藻去码头散步。 玉藻可能是想到了什么,她问顾轻舟:“姆妈,是谁生了我?” 顾轻舟错愕。 司行霈也脚步微停。 然后,他把玉藻抱起来,让她骑在自己的脖子上。 玉藻高兴极了。 兴奋之后,她还是对顾轻舟道:“我知道,我的父亲是阿爸的弟弟,那生我的人呢?姆妈,就像你生大弟弟和二弟弟那样,大着肚子的是谁?” 司行霈看了眼顾轻舟。 顾轻舟则仰头,看着骑在司行霈身上的玉藻。 司行霈原本就比顾轻舟高很多,玉藻就显得更高,顾轻舟都瞧不见她的眼睛了。 “玉藻,大人的世界很复杂,不是简单的正面、反面。”顾轻舟道,“等你到了十五岁,姆妈就把什么都告诉你,好不好?” “为什么要十五岁?” “因为那时候,你就已经很大了,你知道怎么去判断。现在姆妈告诉你,你也理解不了。”顾轻舟说。 “我能理解。”玉藻道。 司行霈就拍了拍她的小腿:“听话。” 然后,司行霈又问玉藻:“以前你外婆是怎么跟你说的?” 玉藻很少问起自己的身世,司行霈还以为颜太太跟她说清楚了。 不过再想想,她才五岁,跟过来的时候才四岁,能弄清楚自己和司家到底是什么关系,已经非常难得了,有点囫囵吞枣的意思。 她大概不是真的明白。 “外婆没说。”玉藻有点委屈。 “为什么没说?”顾轻舟问。 玉藻道:“我没问……” 她小小的脑袋里,根本没有太多的概念。她跟着外婆长大,听着外婆跟她说她父亲、她阿爸和她姆妈。 她就以为,自己跟颜洛水的孩子们一样,有父母有家庭。 然而最近,她开始发现了不一样的。 她知道自己不是顾轻舟肚子里生出来的,因为顾轻舟跟她的父亲不是夫妻,只有夫妻才可以生小孩子。 “现在怎么想起来问?”顾轻舟道。 玉藻想了想:“我害怕。” “怕什么?”顾轻舟和司行霈都停下脚步。 玉藻道:“害怕生了我的人,如果她来要走我,你们会不会把我给她?” “不会。”顾轻舟道。 “是不会来,还是不会给?”玉藻问。 顾轻舟和司行霈一起惊呆了。 他们都知道玉藻聪明,却从未想过她这样聪明,甚至有点狡猾。 他们还以为,小孩子都缺少智慧,是个有灵魂的玩具。 司行霈想了想,他四岁的时候就知道他母亲是怎么死的,也知道如何在父亲和继母家里生存。 而顾轻舟,五岁的时候已经会背上千张药方了。 他们在玉藻这个年纪,都具备了足够的机敏,为何他们会轻看了玉藻? “这个问题,你留着好不好?这是你和姆妈之间的约定。等你十五岁生日的时候,我就回答你。”顾轻舟道。 第1460章 不散的怨气 这天晚上,顾轻舟和司行霈讨论了很久。 他们都想到过,做父母会遇到很多问题,却没想到问题来得这么快。 “我还以为,他们还是小兽的年纪,可以当宠物一样玩几年,不成想玉藻就有了思想。”司行霈道。 顾轻舟没接这话。 司行霈顿了下,又问顾轻舟:“司慕那个姨太太,到底是怎么回事?” 顾轻舟就如实告诉他。 当初司慕的姨太太想要生个儿子,稳定自己在司家的地位。 不成想,生出来的却是女儿。 姨太太买通了人,想要换个儿子进来,而且没打算让玉藻活着,预备就地处理掉玉藻的。 “……想换儿子,人之常情吧。司慕生气的是,姨太太想要害死玉藻。”顾轻舟道。 “后来呢,他杀了那个姨太太没有?” “没有,是赶走了。”顾轻舟道。 司行霈蹙眉:“都这样了,还只是赶走?他在心慈手软些什么鬼?” 顾轻舟看向他:“那也是一条人命啊,她到底生了玉藻,而且犯罪未遂,你说杀就杀?” 司行霈更加不悦,眉头都拧成了一团。 “将来那个姨太太再找过来,岂不是咱们麻烦?”司行霈道,“玉藻也难受,谁想要那么个亲娘?还不如没有。 将来咱们教育儿子,做事就要利索。像司慕那样,做事拖泥带水的,害人害己。” “司行霈,认真说起来,司慕是因为我们才死的。芳菲想要害我,因为她爱你。我推脱不了,你也是。你怎么可以毫无负担说起他来?”顾轻舟道。 司行霈错愕看了眼她。 顾轻舟有点承受不住似的,转身去了洗手间。 司行霈后知后觉的明白,她心中是有怨气的。 她恨司芳菲。 但是她不能说,因为司芳菲的死又牵扯到了平野夫人,平野夫人是她的生母。 她和司家的恩恩怨怨,真要算起来,谁也没好日子过。 而他们都经历了太多,只想家庭和睦共度一生。 “轻舟……”司行霈站在洗手间的门口,看着顾轻舟擦干净脸上的水珠,欲言又止。 “我不是说咱们不能提司慕或者芳菲,只是你别总批评他。”顾轻舟道,“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司行霈搂过了她。 他再明白也没有用。 “好,太太的话就是圣旨,以后不骂他了。”司行霈亲吻了下她的额头,从善如流。 顾轻舟就搂紧了他的腰。 夫妻俩相互依偎,彼此的意思都懂,司行霈心疼摸了摸顾轻舟的头发。 过了片刻,顾轻舟的情绪过去了,这才对司行霈道:“有句话你也说对了,当初司慕处理玉藻生母有点简单,但愿她不会找过来。” 司行霈亲了她一下:“你好好教玉藻,让她自信又乐观,哪怕她亲娘真找过来,也不会让她的生活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 生活时时刻刻会遇到难题,等她的亲娘找来了,无非是个小难题。玉藻迎刃而解的话,就不算大事。” 说罢,他又道:“我以后不议死者的是非。” 顾轻舟抱紧了他。 这件事,他们后来没有再提。 司行霈的舅舅休息了一天,回了自己的宅子。 顾轻舟和司行霈带着玉藻去帮忙收拾,顺便留在舅舅家里吃午饭。 舅舅那边有五个佣人,都是从前带过来的,如今还在家里做事。 “我明天要去拜访颜老,你们俩去不去?”舅舅问司行霈和顾轻舟。 颜老就是顾轻舟的“义父”,新加坡有名的军火商,从前司行霈不少的武器,都是找他买的。 舅舅是“关二爷”,颜老算是帮派的老大,不过他素来不管事,如今帮派话事的是三爷和七爷。 “好,一起去。”司行霈道,“我要去问他老人家要点东西,将来发财了分他一条财路。” 顾轻舟踢了他一脚。 司行霈不以为意:“怎么了?他自称是我的老丈人,还不许我去占点便宜吗?” 顾轻舟就白他。 舅舅在旁边解释:“轻舟,你莫要担心,阿霈与人交往,很少会让别人吃亏的。” 顾轻舟笑了笑。 舅舅跟顾轻舟不熟,他始终把顾轻舟当“外人”,每次他们两口子有什么争议,舅舅都要认真解释,生怕顾轻舟会误会司行霈,回家跟司行霈吵架。 “老舅,你怎么老是跟轻舟客客气气的?”司行霈道,“她不懂吗?她要是不懂,怎么做得来司家的太太?” 舅舅就笑笑。 第二天,他们一起去看颜老。 顾轻舟当初嫁给司行霈,假托的就是新加坡军火商颜家的身份,那时候颜家还有一大家子人。 现在,颜家只剩下父子二人。 颜老的孩子们多半遭遇了不幸,只有老三活了下来。 老三没有正经结过婚,但是个荤素不济的,有两个孩子,一男一女,生母都不详。 顾轻舟去颜家,总会买小孩子喜欢的衣裳鞋袜,以及玩具和点心。 小孩子很容易被收买,虽然家里的衣裳、玩具和点心多不胜数,可外人买过来的,就好像是礼物。 意外的礼物,总是叫人开心。 跟往常一样,顾轻舟到了颜家,颜老三的两个孩子先跑了出来,大声叫“姑母”。 顾轻舟抱起了小一点的女孩子颜棋,笑道:“重了一点。” 颜棋今年四岁,语言和逻辑都不是很清晰,说话非常费劲。 “姑母,蛋糕,椰子蛋糕。”颜棋喋喋不休说。 顾轻舟笑道:“姑母给你带了椰奶蛋糕,回头跟你哥哥一起去分了吃。” 颜棋就高高兴兴亲了顾轻舟一口。 她刚吃过糖,嘴巴上黏黏的,沾了顾轻舟满脸。 后来佣人才凑上来,把她抱走了。 “哦,轻舟来了。”颜老看到了他们,先笑了起来。 这位新加坡的军火商,看上去并不像传闻中那么恐怖凶残,他的面容甚至有点慈祥。 他叫颜戍立,早年是北洋政府某位大帅手下的一名团长,帮着自己的长官采购军需,常去英国,每次都要在新加坡落脚。 后来,他的上司倒台,队伍被人打散,被迫下野,躲到了天津租界里混吃等死,没过多久就真的死了。 而他那时候,正好拉了一批军火回程。 这是他长官的私人军火,没几个人知道。 长官一死,那批货解释不清,就成了颜戍立的。 他没有返回天津,直接在新加坡落脚,借助那笔军火开始,积累了第一桶金,慢慢发展到了如今的规模。 他对国内的军阀很有好感,总感觉是自己人。 就连司行霈,他也不是叫他的名字,或者少爷,而是叫他司师座。 第1461章 手舞足蹈 顾轻舟端起茶,喝了两口。 那边,颜老和舅舅已经聊开了,说起了很多事。 顾轻舟和司行霈默默喝茶,没有打扰他们叙旧。 话题不知怎的,突然一转,颜老问顾轻舟:“你在护卫司署做事,上次那个自杀的男孩子,叫什么来着?” “叫徐培。”顾轻舟道,“您怎么说起他?” “他自杀那个仓库,是老三的。”颜老道,“老三手里的东西太多,他自己也不精心,随便就交给别人打理。” 顾轻舟心里莫名咯噔了下。 “是给您造成什么不便了吗?”顾轻舟问。 颜老摇摇头:“这倒没有。那个徐家,把事情藏得很深,外人越是会猜测。不就是他们家那个儿子跟一个小子好了吗?” 顾轻舟又喝了口茶,并不意外。 这件事,瞒不过有心人的眼睛。 “如果徐家不瞒住,就是要闹得满城风雨了。”颜老继续道。 顾轻舟听了这话,心里诧异。 她下意识看了眼司行霈。 司行霈冲她摇摇头。 就在此时,外面传来高跟鞋踩在青石板上的声音,轻盈而快捷。 片刻之后,一个红色身影出现在众人视线里。 进来的是个年轻女孩子,约莫十八九岁,有着南洋女孩子偏深的肤色,肌肤细腻紧致,梳了一条很长的辫子。 她穿着红色连衣裙,围了一条长流苏的浅红披肩。 “这是千予吧?”舅舅突然问。 颜老点点头。 女孩子也客气跟舅舅打招呼:“二叔叔。” “才两年多不见,你真长大了,我差点没认出来。是不是长高了?”舅舅问。 女孩子回答:“是,长高了点。” 然后,她这才看向了顾轻舟,叫了声“司太太。” 她的目光,从司行霈脸上滑过,莫名心头一跳。 她没见过这么英俊却又气质阳刚的男人,不敢再看第二眼了。 “夏小姐。”顾轻舟也微笑回礼。 这个女孩子叫夏千予,是帮会四爷的女儿。 四爷花天酒地,导致妻子很早就和他离婚,去了英国;而他的几个儿子,纷纷出国念书,不肯再回来。 夏千予是四爷小妾生的,一直养在身边。 后来,四爷病逝,那小妾拿着钱财走了,对这个女儿不管不顾,差点让她流落街头。 那小妾对四爷肯定是没啥感情,生这个女儿也并非情愿。 颜老看她可怜,加上颜家人丁单薄,就把这女孩领了回来。 刚领回来的时候,发育有点晚的女孩子瘦得皮包骨头,又黑又小。在颜家调养了两年,她再次发育,长了个子。 个子长高了,皮肉也丰腴了,她的美丽就显露了出来,是个很漂亮的小姑娘。 这小姑娘从前不够美,怎么打扮也不好看,没少被人歧视。如今,她是要把之前的打扮都找补回来,成天花枝招展。 顾轻舟就没见过她一条裙子穿两回的。 而且,夏千予对顾轻舟隐隐有点敌意。 顾轻舟一来是不太在意,二来是与己无关,没有理会过。 “这条裙子是新做的?”颜老问她。 夏千予笑起来:“快要过旧历年了嘛,要穿得喜庆点。” 颜老点点头,转头就问顾轻舟:“今年你带着孩子们,来我这里过年如何?” 夏千予的脸色有点僵,眼底闪过一缕寒意。 “今年真不行。”顾轻舟笑道,“司家的人都来了,还有两家的舅舅,以及各位亲朋。 不过,等到了大年初一,我可以带着孩子来给您拜年。先说好了,红包要三份,我女儿要个最大的,两个儿子您随意。” 颜老哈哈笑起来:“这个自然,那也是我外孙女。” 顾轻舟无意识看了眼夏千予,发现她的笑容更加勉强了。 他们说得热闹,就有男孩子跑进来:“我爹哋回来啦,我爹哋回来啦。” 跑进来的,正是颜三的儿子颜恺。 接着,颜三风尘仆仆进来。 他看到满屋子人,很是诧异:“你们……都是来接我的吗?” 众人不知如何接话。 颜三叫颜子清,当初顾轻舟大婚的时候,还是他去送的。 那时候,他是家中幼子,成天混吃等死。 不成想,五年多过去了,他成了家中的主心骨。 他父亲年纪大了,很多生意都是他在跑。他身上公子哥的气息全无,露出了精明干练甚至有点油滑。 命运会推着人前进,把每个人推到自己的位置上。 改变不了命运,就只能改变自己。 “……快要开饭了吧,我先去换身衣裳。”颜子清也不需要其他人接话,自己就说开了。 他转身走了。 他的两个孩子,则是屁颠屁颠跟了进来。 四岁的颜棋躲进了顾轻舟的怀里,和顾轻舟说悄悄话。 夏千予看在眼里,上前对颜棋道:“棋棋,你这样压着人,司太太很累的,姑母带你出去玩,好不好?” 颜棋立马扭过脸,把头埋在顾轻舟的肩膀上。 顾轻舟轻轻拍着孩子的后背,对夏千予道:“没事,我不累。我女儿比她大一岁,比她要重多了,我也常抱她。” 夏千予不再说什么了。 颜棋却凑在顾轻舟耳边,悄声道:“姑母,姑母你,她,姑母不。” 她从小没有母亲,好像也没有专门的乳娘,佣人带着她并不尽心,至少没有花时间认真教她说话。 她只比玉藻小一岁,语言能力却像个两岁的孩子。 顾轻舟从她的只言片语里,听得出这孩子对夏千予自称她姑母不满意。 她姑母只有顾轻舟。 “都是你姑母,对不对?”顾轻舟也悄悄问。 女孩子立马道:“不。” 顾轻舟愣了下。 孩子虽然不懂事,可感觉是最敏锐的。颜棋对夏千予的抵御,来源于哪里? 顾轻舟的眼眸微沉。 颜棋一直坐在顾轻舟怀里,而六岁的男孩子颜恺,则围绕着众人跑来跑去,甚至自己在原地手舞足蹈。 顾轻舟一开始的注意力在女孩子和夏千予身上,可约莫十分钟后,男孩子还在那儿不停歇,而且他的表情并不是孩子的撒欢,好像忍着什么。 “恺恺,你过来。”顾轻舟出声道。 颜恺好像没听到。 顾轻舟提高了声音:“恺恺,到姑母这边来。” 他这次听到了,却依旧在手脚不停,围绕着他祖父打转。 顾轻舟再次喊他。 这次,所有人都听到了。 然后,他们都看向了颜恺。 颜恺接受到了所有人的目光,终于停了下来,却又身不由己的挤眉弄眼。他的脚步有点发飘。 众人错愕,只有顾轻舟神色一敛。 第1462章 她很漂亮是不是? 六岁的男孩子,正是人嫌狗厌的年纪。 颜恺最近好动,而且喜欢东倒西歪,挤眉弄眼、眨眼吐舌做鬼脸,颜家没人当回事。 就像此刻,颜恺故意步履混乱,好像随时要倒,他祖父颜戍立也没放在心上。 颜戍立接住了快要倒下的孙子。 颜恺立马冲他做了个鬼脸。 颜老就拍了拍他的后背:“有客人在,不可胡闹。” 顾轻舟则道:“恺恺,你过来……” 小孩子很叛逆,让他过来,他却非要跑开。 于是,颜恺从他祖父怀里爬起来,一溜烟逃了出去。 顾轻舟看着孩子的背影,想着等会儿离开时,要看看他。 旁边的夏千予道:“我去找他过来吧。” 颜老点点头。 吃饭的时候,颜家的小孩子回来了,已经恢复如常。 “恺恺一直很顽皮吗?”饭后,顾轻舟看着恢复如常的颜恺,问颜子清和颜老。 颜子清道:“他性格比较活泼。男孩子嘛,太怯懦可不行。” “之前看到他手舞足蹈,又做鬼脸,是常这样玩吗?”顾轻舟又问。 颜子清和颜老被她问得莫名其妙。 每个父亲都有点自尊心,不愿意承认自己的儿子太顽劣,故而颜子清笑道:“倒也不是常这样,只是有点人来疯。” 颜老却无情戳穿他:“你天天不在家,倒像真知道一样。恺恺是喜欢做鬼脸,最近也是爱动来动去,不过有个缘故:咱家隔壁有个他一样大的男孩子,也是成天这样,恺恺跟他学的。轻舟,有什么不妥吗?” 顾轻舟想说,这有点像她师父医案上记载的一个病,可小孩子的面相,又跟医案记载不同。 她在乡下的时候,就常跟着师父行医,后来也遇到了很多病人。 不过,这种病例她倒是没遇到过。 顾轻舟怀孕之后,记忆力有点衰退,她也不是很肯定,又没真遇到过,就打算保守一点。 平白无故说人家孩子有病,家长恐慌是其一,心里不舒服是其二。 来颜家做客,顾轻舟自然不会给人家添堵。 “我家老二才九个月,将来跟恺恺差不多,特爱动。”顾轻舟无奈笑道。 颜老知道她不是想说这个。 不过,大家都是人精,谁都不会把一个话题聊死,故而很愉快的交谈起育儿的艰难。 饭后,舅舅很明显的暗示,他有话要单独和颜老说。 顾轻舟和司行霈知情识趣,就起身告辞。 颜子清亲自送他们。 司行霈问颜子清:“老三,你手里有多少邮轮是走英国的?” 颜子清没提防司行霈,笑道:“你司师座可是有飞机的,而且很多,想要去英国还用邮轮吗?” “当然不是。”司行霈道,“你说实话,你到底有多少。” 颜子清算了算:“大型的有十三艘,那是专门走货的;运客的邮轮,约莫有七八艘。我们家不是做船舶生意的,没有太多。” 司行霈道:“其中十艘货船,咱们合作如何?” 颜子清不解:“你要运送什么?” “暂时还不能告诉你。”司行霈道,“我知道你有门路,能避开英国海港的检查,对吧?” 图穷匕见时,颜子清才感觉自己轻敌了。 司行霈很明显是挖了个大坑,而他居然毫无防备,一脚就踩了进去,现在只能任人宰割了。 他愣了足足半分钟,才问司行霈:“你怎么连自家人都坑?我好歹算是你的大舅子吧?” “我对你还不够好?你去问问我正经的大舅子,就知道我待你不薄了。”司行霈道。 他口中的正经大舅子,说的是顾绍。 顾轻舟在旁边笑出声。 司行霈就道:“你也可以问我太太。” “我不知道。”顾轻舟拆台,“我听不懂你们说什么。” 司行霈:“……” 这媳妇真是亲的。 颜子清那边垂死挣扎:“邮轮早已订满了航程,况且我们已经没了通行证,到英国是要检查的。” 司行霈静静看着他,然后神秘一笑:“我帮你一个忙,如何?” 颜子清犹豫了下:“我没什么需要你帮忙的……” “听说上次徐培,是在你那个仓库里自杀了?”司行霈问。 颜子清的脸色骤变。 他压低了声音:“你也听说了这件事?听谁说的?” “你父亲。”司行霈道。 颜子清:“……” 人家都是儿子坑父亲,不成想他的老父亲专门坑儿子。 “你到底要运什么?”颜子清问。 这就是松口了。 司行霈神秘笑了笑:“暂时不能告诉你。不过,运费我给你十倍。” 这根本不是运费的问题。 颜子清最终没把这话说出来。 把他们送到了大门口,颜子清突然又问顾轻舟:“那个徐培,他到底是不是自杀?你有确切消息吗轻舟?” “没有。”顾轻舟道。 她也不是神仙。 徐家把这件事捂得那么紧,如果照正常的情况,那自然是自杀了。可徐培和阮燕峰的事在前,徐家生怕传出半点闲话,哪怕有鬼也要藏匿起来。 这就说不准了。 什么消息都不知道。 别说解剖徐培的遗体,就是徐培的遗书,徐家都不愿意拿出来。 “人言可畏。我那个仓库,如今留着也不知干嘛,平白无故的损失。”颜子清道。 司行霈说:“这种事,只能认栽,没有其他的办法。死过人的仓库,用来储存货物当然是没问题,价格低一点就是了。” “我不是担心这个。”颜子清无奈道。 司行霈就继续道:“徐家一口咬死他是自杀,这还有什么疑问?哪怕将来徐家翻案,非说是仓库的主人把他绑过去杀了,你也可以用徐家现在的口风把他们拍死。” 颜子清又看了眼司行霈:“我难道怕徐家闹吗?不是这个。” “那到底是什么?”司行霈失去了耐性,“你怎么婆婆妈妈的?” 颜子清沉吟了下,这才道:“前些日子,徐家那个四小姐找了我,她想要知道那个仓库最近租赁的情况。” 司行霈这才明白,原来是为了美人。 “你看上了她?”司行霈问。 “那当然没有。”颜子清笑笑,“不过她挺漂亮的,是不是?” 司行霈无语了。 敢情他跟人家扯了半天,都在扯女人,实在扫兴。 他拉了顾轻舟的手,上了汽车,对颜子清摆摆手:“回见吧您。” 颜子清则趴在汽车的窗户上,又问顾轻舟:“那个徐四小姐,跟你哥哥以前是怎样的关系?” “就是男女朋友。”顾轻舟道。 颜子清就意味深长笑了笑。 司行霈就拍了拍方向盘:“你注意素质,笑得这么不怀好意,当心将来遭报应。” 颜子清站直了腰,挥挥手,示意他们两口子可以滚蛋了。 车子开出了颜家,司行霈才问顾轻舟:“你盯着颜子清的那个儿子看,是有什么问题吧?” 顾轻舟则道:“我倒是觉得那个夏小姐有问题,你觉得呢?” 司行霈问:“哪个夏小姐?” “就是穿红色衣裳,后来进来的那位。”顾轻舟道。 司行霈只知道一个女的进来了,后来说了些什么,他都不在意,他当时正在套颜老的话。 “她怎么了?”司行霈问。 第1463章 诱惑 顾轻舟感受到了夏小姐对她的敌意。 这敌意来源于哪里,顾轻舟能找到很多原因来解释。 同时,她也感受到了颜家的孩子对夏小姐的抵触。 这抵触是怎么来的,顾轻舟就费解了。 “……她总不至于打孩子。”顾轻舟道,“颜棋说话很费劲,有什么也解释不清,我怕夏小姐暗中对她不好。” 司行霈也看到了颜子清的女儿颜棋。 看到其他小姑娘,司行霈就会想到自家的玉藻,同时格外自豪。 有了对比,才知道玉藻是有多聪明、多漂亮、多听话。 颜棋只比玉藻小一岁,可那口齿的伶俐、逻辑的思维,再过五年也赶不上玉藻。 他对夏小姐没兴趣,对颜家的孩子更加没兴趣,故而大大方方转移话题:“父母真的很重要。玉藻是司家的苗,颜家的孩子十个加起来,都比不上我女儿一根小拇指。” 有女万事足的司师座,是个女儿迷。 顾轻舟的话,是对牛弹琴了。她翻了个白眼,不再说什么。 顾轻舟两口子离开之后,夏千予特意去找了颜子清的儿子颜恺。 “恺恺,姑母带你出去吃冰淇淋?”夏千予哄小孩子。 颜恺很想吃。 只是,颜家的老爷子吩咐了佣人,不许给小孩子吃那么凉的东西,况且颜恺的肠胃也不好。 除此之外,他还对夏千予充满了警惕。 “不要。”颜恺道,“祖父不让吃冰淇淋。” 夏千予道:“那姑母带你去吃其他的,你想吃什么?” 颜恺咽了下口水。 他想起了椰奶蛋糕。 今天顾轻舟带了半块过来,他和颜棋分了吃。 顾轻舟很有分寸,又懂医术,知道颜恺肠胃不佳,哪怕是带零食,也只够小孩子尝尝鲜的,不敢给他们多吃。 颜恺没吃够,满肚子的馋虫都起来了。 “想吃蛋糕吗?”夏千予故意问。 男孩子就坐不住了:“想。” 夏千予道:“那好,明天姑母就带你去吃。” 正好颜棋拿了个玩具风筝,进来找她哥哥帮她放。 看到了夏千予,颜棋下意识往门旁边躲,然后缩到了她哥哥怀里。 颜恺像个小大人:“我要带我妹妹一起去。” 他们俩不是一个母亲生的,都没见过自己母亲的面,从小相互作伴,倒是比其他兄妹更亲近。 “好啊,一起去。”夏千予道。 等她走了,颜棋紧张拉住了她哥哥的袖子,结结巴巴说:“不,坏人,不去。” 颜棋不太会说话,颜恺跟妹妹是鸡同鸭讲,不管他妹说什么,他都能曲解出来意思:“她不是坏人,上次不是她推到你的,是你自己掉进池子里的。” 颜棋身子有点发抖,攥住她哥哥的手更加紧了。 颜恺像模像样:“不怕,棋棋不怕,我们去吃好吃的。” 颜棋叽叽咕咕说了好些话,颜恺都一概不听,打定主意要跟夏千予去吃蛋糕。 他们兄妹俩的饮食,家里是有严格控制的。 因为小孩子吃饱了零食不爱吃饭,不长个子,也因为他们兄妹肠胃脆弱,吃零食容易犯毛病。 只有顾轻舟来了,他们才能蹭到少量的点心,过过嘴瘾,平常是没有的。 夏千予说带着他们去吃蛋糕,对小孩子而言诱惑很大。 第二天,颜恺跟着夏千予出门,颜棋死活不肯去,还拉着颜恺不让他走。 “哥哥,不去。”颜棋死死拽住了她哥哥的手。 但是妹妹低估了吃货哥哥对椰奶蛋糕的渴望,于是颜恺不顾妹妹的阻拦:“棋棋乖,我带好吃的给你。” 夏千予果然带着颜恺去吃了蛋糕。 吃完之后,夏千予又说带颜恺去玩。 于是,她就把颜恺带到了医院,请医生给他做个检查。 颜恺一路上被收买,对夏千予言听计从。 他们检查完了,离开医院的时候,正好遇到了司琼枝。 司琼枝没认出夏千予,颜恺却认出了司琼枝,对夏千予说:“我姑母家的姑姑。” 男孩子估计从小就爱看脸,司琼枝很漂亮,故而很招人喜欢。 颜恺不是过目不忘,却在见过司琼枝第一次之后,就记住了她。 “姑姑,姑姑。”颜恺大声喊。 司琼枝看到了他,有点诧异。 “怎么了,恺恺哪里不舒服吗?”司琼枝问。 颜恺道:“没有,我们来玩。” 司琼枝又看了眼夏千予。 她和夏千予有过一面之缘。明明司琼枝更加年轻漂亮,但夏千予对她没什么恶感,笑盈盈和她打招呼:“司小姐,你就是在这家医院上班啊?” “是啊。恺恺他怎么了?”司琼枝问。 夏千予道:“我带着他出来吃零食,担心他肠胃负担过重,故而来瞧瞧。” 寒暄了几句,夏千予就带着颜恺走了。 司琼枝一头雾水。 她去了趟儿科。 儿科有她熟悉的医生和护士,正好这会儿到了午饭时间,大家都休息了。 司琼枝拿了一盒水果进去,受到了热情的欢迎。 她就拐弯抹角,问儿科的医生,今天夏小姐带着颜恺是看什么病,用谁的名字挂号的。 “颜恺,我有点印象,是我看的。”有位中年女医生道,“说他好动,问是什么病。我没看出来那孩子有什么病。” “就是说,没问题吗?”司琼枝反问。 医生道:“没什么问题的,我开了点营养冲剂给他。” 司琼枝仍是一头雾水。 这天下班早,她回家赶上了晚饭,就在饭桌上说起夏千予带着颜恺去看病。 “……我原本打算问问是什么病,好去探望,所以才打听。一打听才知道,根本没什么。”司琼枝笑笑。 顾轻舟顿了下。 “怎么了?”司琼枝敏锐发现了她表情不太对。 “没事。”顾轻舟恢复了笑容,“夏小姐关心孩子们,没什么不对的。” 只是,她心中仍是放不下颜恺。 晚夕,顾轻舟去检查了玉藻的睡前功课,又去看了两个儿子,这才回房。 司行霈坐在床上翻一些文件,英国港口的检查标准。 顾轻舟知道他想把火油卖往欧洲。 她没有打扰他,自己又把昨天翻过的医案找出来。 她的手指,无意识在书本上敲来敲去,丝毫没有意识到她正在扰民。 司行霈被她这动静打扰得看不下书,就捉住了她的手。 顾轻舟回神。 “怎么了?” “没事,我在想三哥那孩子。”顾轻舟道,“我明天要去趟颜家,再看看颜恺。” 第1464章 太贪婪 顾轻舟打算去看看颜恺,只是担心他的病。 “那个夏小姐,她阴阳怪气的,是因为你占了她的位置吧?”司行霈突然开口。 他连正眼都没看过夏千予,却从今天司琼枝的话里,听出了夏千予的攀比之心;而且顾轻舟昨天好像说了,夏小姐有点问题。 多年的军旅生涯,练就了他的敏锐和精明。 顾轻舟道:“我也是这么觉得。” 夏千予年纪不大,小时候吃了不少的苦头。 她是小妾生的,佣人们都轻瞧了她。她力争上游,讨好主母,主母离婚走人了;讨好哥哥们,哥哥们看不惯父亲,去英国发展了。 后来,她就开始讨好她父亲,可惜他父亲不喜欢女儿,更不喜欢瘦弱的她。 在讨厌女儿的父亲眼里,若是能例外,大概要很漂亮的小姑娘吧? 可惜夏千予不是。 她那时候太瘦。 她唯一没想过的,就是去巴结自己的亲娘。她从亲娘的眼睛里,感受到了同源的恨意。 她千辛万苦,差点感动了她父亲时,父亲病逝了。 夏千予简直要崩溃。 她还以为,那是穷途末路:父亲死了,家里散了,亲娘带着遗产走了。 不成想,那却是她命运的转弯。 她被接到了颜家。 颜家在那之前,出了一次事故。一个印度军火商派人到新加坡,刺杀颜戍立,却意外炸了颜家两辆汽车。 那汽车上,是颜家打算去海边游玩的众人,颜家损失了大半的人口,可谓惨烈。 颜家人丁单薄,颜老和颜子清都很疼夏千予。 她有一次跟颜老开玩笑:“您不如干脆认我做女儿吧?” 颜老却道:“孩子,你永远姓夏,我不能对不起你的父亲,你是他唯一的女儿啊。” 夏千予并不感动。 过了好久,她才慢慢想通:她住在颜家,再怎么享受,也无法继承颜老的家产,她只是个客人。 如果她改姓了颜,成了颜家的义女,将来颜老百年,有一小部分家产是要给她的。 依照颜子清的性格,他不会吝啬。 颜老此人,对夏千予格外纵容,钱财上从不小气,可对大事却严谨得半分也不肯变通。 夏千予想明白了之后,就更加用心。 她想方设法讨好颜老,投其所好,做到了女儿该做的一切。 她想成为颜家的小姐。 也许,这是夏家留给她的阴影,她一生都没有归属感。 可颜老的态度,没有半分松动。 夏千予几次暗示,颜老都没有含混过去,而是直接找她长谈,表明她只是夏家的小姐。 当夏千予哭着说:“我爸爸对我并不好,他也没把我当女儿。” 颜老就冷了脸,然后叹了口气,说:“你不能这样想,女孩子应该懂得感恩,生育之恩大于天啊。” 言外之意,觉得她这个人没心没肺。 夏千予吓得不敢再提。 她以为颜老会对她失望,不成想颜老依旧对她很好,在物质上很纵容她。 她以为,颜老跟她父亲一样,不喜欢女儿。 她以为,颜家的遭遇让颜老害怕家里再添亲属。 她还以为,只要自己足够努力,就能打动颜老,让他把自己变成颜家的一员。 直到顾轻舟的到来。 顾轻舟来到了新加坡之后,一切都变了。 颜老会谈论顾轻舟,说:“那是我的义女。” 夏千予一开始满头雾水,因为从未听说过。 她去打听,才知道是当初二爷求了颜老,让颜家名义上给顾轻舟一个身份,好让顾轻舟嫁给她的丈夫。 夏千予就想:“她和我一样,为了提高自己的身价。好在,二爷开口了,而我爸爸却什么也没说。” 在这一点上,夏千予是瞧不起顾轻舟。 顾轻舟和她一样,都利用了颜家。 她在偶然的谈论中,表达了自己的这个观点,却被颜老驳回。 颜老说:“那不一样,我是自愿认她做义女。那可是个传奇,没人不佩服她。” 夏千予嫉妒得怒火中烧。 颜老如此夸奖顾轻舟。 她夏千予千方百计想要个前程,想要点家业,颜老不肯给;而顾轻舟,什么也没做,颜老却追着要认她做义女。 简直岂有此理! 夏千予后来也去买了顾轻舟的传记,看完之后她就把书给烧了,并且坚信顾轻舟和写她传记的人有什么不轨。 她不相信那是真的! “她那么有钱,借助颜家嫁得那么好,她应该明白我的苦衷,凭什么要来挡我的路?”夏千予恨恨的想。 顾轻舟没有来的时候,颜老就不是很愿意;等顾轻舟来了,颜老自觉有了个义女,更加不想要第二个了。 她恨顾轻舟的,但她尽可能隐藏。 然而,夏千予觉得那女人是明白的。 那女人有双透亮的眸子。 她那双眸子太过于精明,好像所有的魑魅魍魉在她眼里,都要显露原型。 顾轻舟应该是什么都知道的,却故意不避嫌,不给她让出一条路,一点怜悯心也没有。 “她太贪婪了。”夏千予想。 夏千予见过顾轻舟,却一直没见过她丈夫。 前些日子传言,说她丈夫死了,夏千予很是快意。 她还想过,顾轻舟的丈夫应该很丑,那女人是为了司家的权势才嫁给他的。 不成想,她终于见到了顾轻舟的丈夫。 在那个瞬间,她清清楚楚听到了自己心跳的声音。 心跳得那么急切,好像春风里破土而出的嫩芽,在微寒的风中瑟瑟发抖。 “她太贪婪了。”夏千予再次想。 有那样英俊的丈夫,哪怕是穷困潦倒,顾轻舟此生也应该满足了,她还要什么? 当天晚上,夏千予就做梦了。 她梦到自己和司行霈在水池里游泳,那男人在她面前露出了脸——那张英俊得逼人的脸。 然后,他深深看向了她。 后来,他把她按在池子的壁上。 夏千予从梦里醒过来,还是头一回做如此露骨的梦,整个人都心悸,同时既甜蜜又深深的痛苦。 “我难道也要去做妾吗?”她问自己。 她当初很瞧不起她的亲娘,不就是因为她是小妾吗? 假如那双有力的手,能再次拥抱她,做妾她也认了。 夏千予的世界,被那一眼颠覆了。 她想,她重新有了生机,她活过来了,她有了前进的方向。 颜家富足的生活,成就了她匀称的体态,丰富的学识,让她变成了知书达理的名媛。 她配得上自己梦中的男人。 第1465章 顾轻舟的刻薄 顾轻舟和司行霈睡前聊了聊夏千予。 也仅仅是闲聊。 司行霈的意思,夏千予对顾轻舟做颜家的义女很不满意,简直是神经病。这神经病肯定对颜老三的女儿做过什么,所以提前处理掉她。 顾轻舟是颜家义女,此事是颜老自己认下的。 她来到新加坡,并没有想继续占颜家的便宜,是颜老极力要求。 此事夏千予怪到顾轻舟头上,的确是迁怒了。 而顾轻舟对他随便就想打想杀的人生态度,也提出了严厉的警告。 “心慈手软。”司行霈不以为然,反而说顾轻舟,“这可不像你啊。” “胡说,怎么不像我?我一直很温柔、很手软。”顾轻舟道。 司行霈:“……” 太太越来越不要脸,颇有他的风采,司行霈一时间不知是该高兴还是该难过。 顾轻舟打算去看颜恺,司行霈则准备去趟他舅舅的橡胶园。 他也跟顾轻舟说:“咱们家也要投资些生意,将来孩子们都有事做。” 顾轻舟就随口问:“做些什么?” “开个电影公司。”司行霈道,“我想跟太太约会去看个电影,居然没有中国的,岂有此理?” 顾轻舟:“……” 司行霈又道:“我问了舅舅,他说他认识几个做电影的,都因为资金不足没成功。有人熟悉,做起来就容易。 轻舟,半年之后咱们就有了自己的电影院,想看什么你提前告诉我,我专门去给你定制。” 顾轻舟抿唇笑了。 “如果电影院能发展繁荣,是能带动相关产业的,也算是为新加坡的经济做了贡献。”顾轻舟道,“可以的。” 说罢,顾轻舟又道:“我记得当年在岳城,你还跟某个电影女星关系暧昧。” 她说的是云琅。 司行霈立马按住她:“混账,你敢污蔑我?我明明跟她清清白白,半点暧昧也没有。” 顾轻舟这个诬陷,是故意逗他,当然也付出了惨痛的教训——这一夜被他折腾得格外漫长。 翌日,两口子各自去忙碌。 司行霈亲自开车,把顾轻舟送到了颜家。 虽然身后还有另一辆汽车跟着。 “我就不进去了。”司行霈放下她,等顾轻舟要走的时候,他又冲顾轻舟招招手。 顾轻舟只当他有什么要紧话说,就走过来微微弯腰。 于是,司行霈趁着她弯腰的时候,在她脸上轻轻啄了下。 顾轻舟:“……” 这个人随时能耍流氓,她也是很服气的。 “开车慢点。”顾轻舟站直了腰,装作若无其事,不肯顺着他的想法露出羞涩。 司行霈就吹了个口哨,好像占了多大的便宜,兴高采烈的走了。 顾轻舟看着他的汽车绝尘而去,无语了好久。 不过,她的心情倒是突然被点燃,有点雀跃,好像回到了岳城的时候,他们偷偷约会那样。 她唇角微翘。 然而一转身时,顾轻舟看到了夏千予。 夏千予正打算出门,在门口站了片刻,好像看到了顾轻舟和司行霈方才的告别。 她那表情,竟是特别的熟悉。 顾轻舟也算是见多识广,一瞧她这样,顿时感觉自己被泼了一头狗血,有种很无奈的尴尬。 这个世上,居然还有人对司行霈那混账暗生情愫,真是可怜。不过,不了解司行霈的人,大概才会被他外表迷惑。 司行霈是不会回应的,甚至可能会嫌麻烦将她“处理干净”。 顾轻舟看着夏千予急急忙忙收敛视线,做出若无其事的样子,轻轻叹了口气。 “司太太。”夏千予挤出笑容,“你这么早来了,是有事吗?” 她的表情又是嫉妒又是痛苦,甚至有点没有褪去的痴迷。 顾轻舟平心而论,司行霈的确很容易让女孩子一见钟情。 他身材修长,常年的军旅生涯让他的身姿格外挺拔,肩宽背直很有气度。他肤色幽深,是南洋很常见的小麦色,符合南洋女孩子的审美。 一个气度出众,五官英俊的男人,下意识会让人产生好感,从而迷恋。 爱情,不就是这么一瞬间的悸动吗? “我小姑子说,昨天看到你带恺恺去医院,他没事吧?我不放心,所以过来瞧瞧。”顾轻舟道。 夏千予立马道:“没事。” 她害怕顾轻舟不相信,补充道:“裴家的医院很专业,儿科医生说恺恺一点事也没有,就是小孩子顽皮。” 顾轻舟哦了声:“那我就放心了,我去看看他。” 夏千予的眉头,不经意蹙了下,问顾轻舟:“司太太,你是不相信我吗?” 顾轻舟如果想要踩她,有各种言辞,让她生不如死。 可能是当了母亲,她的心中添了些柔软,故而她好声好气面对夏小姐无缘由的诘问:“当然不是。” “那正好,我想要去百货公司买条裙子,司太太能陪我去,给我做个参考吗?”夏千予笑道。 顾轻舟摇摇头:“你自己去吧。夏小姐小小年纪,跟我的品位不同,我参考不了什么。” 夏千予立马道:“我是想挑一条端庄点的裙子,长辈们都喜欢女孩子穿得稍微保守点。” 一边骂顾轻舟年纪大,一边说顾轻舟没品位。 顾轻舟好多年没遇到如此不知天高地厚的人了。 “长辈们是喜欢漂亮女孩子穿得保守点,稍微遮点锋芒。咱们华人都讲究谦和,就连吃饭也是七分饱为佳,容貌太过了,衣裳就稍微穿得丑一点,中和一下。像夏小姐这样的,完全没必要。”顾轻舟道。 夏千予整个人僵了下。 她是真没想到,顾轻舟能如此刻薄的反击她,说她长得丑! 夏千予整张脸都发红,不知是羞的还是怒的。 顾轻舟就继续道:“我来看恺恺,这是我作为姑母的礼数,跟夏小姐你无关,不存在信任你与否。” “你……”夏千予差点气得背过去。 顾轻舟这话,是在说她并非颜家的人,真正戳到了夏千予的死穴。 而她说罢,就进去了,没有再和夏千予纠缠。 夏千予忘了是她自己先挑衅,只感觉顾轻舟为人刻薄尖酸,整个人都气炸了。 她身不由己的发抖。 她出去之后,一个人在汽车里坐了很久,约莫半个多小时才回神,心中的主意逐渐成型了。 第1466章 风邪 顾轻舟也没想过,要跟小姑娘一般见识。 她也不过二十出头的年纪,总想要更加的沉稳,更加的慈祥,对小辈们多些忍耐。 然而,她可能是和司行霈混得太久了,宽容没养成,教训起人来越发理直气壮了,越发不像东西了。 顾轻舟微微扶额,进了颜家的大门。 颜家父子俩都不在家。 顾轻舟轻车熟路,去了颜恺和颜棋房间。 颜家分东西两个院落,颜子清带着两个孩子住在西边的楼里。 一楼是颜子清的住房和卧室,二楼则是两个孩子的房间。 顾轻舟进门时,看到颜恺正带着妹妹堆沙子,满屋子脏乱不堪。 “姑母!” 他们俩一看到顾轻舟,就非常兴奋扑上来,抱了顾轻舟满怀,把顾轻舟月白色旗袍上,印了一个个的脏手印。 “真乖。”顾轻舟抱起了颜棋,又对颜恺道,“别玩这个了。” 佣人进来,兵荒马乱一顿收拾。 顾轻舟就问佣人:“他们俩平时玩这些?家里不请老师教孩子们学习吗?” 就像玉藻,她每天都要学不少的东西,也有家庭教师。 佣人端了水,要给顾轻舟擦擦手。 顾轻舟接过毛巾,就听到佣人说:“之前请了个老师,后来好像……反正是走了……” 佣人欲言又止,顾轻舟就追问,后来到底怎样了。 “是在背后骂三少爷,才被赶走了。”佣人道,“打那之后,三少爷就说不想要家庭教师。学校嫌他们太小,过几年再去念书。” 顾轻舟:“……” 颜家做的生意,多半都是不太能见光的。 为此,总有人在背后嘀嘀咕咕,正义感膨胀,到了背后辱骂雇主的地步。那位家庭老师的下场,估计好不了。 颜子清听到别人背后骂他,肯定对家庭老师恨之入骨,就懒得再请。 顾轻舟心中有数,不再说什么。 她是来看病的,却先把颜恺和颜棋都丢进了浴缸里,重新给他们俩分别洗了澡,换了干净的衣裳,累得浑身的汗。 新加坡的旧历年关,也像初夏那么热。 洗干净了,顾轻舟这才给颜恺把脉。 小孩子的面相上,已经有了一分病容,发暗无光泽,脉弦。 顾轻舟再三诊断,才确定了自己的判断。 她在颜家耗了大半天,才等到了颜子清回家。 颜子清没想到她在,月白色的旗袍上很脏,倒是他的两个孩子,清清爽爽的,难得一见的干净。 “他们弄的吧?”颜子清道,“方才是不是玩泥巴了?” 顾轻舟的脸色并不好看。 她让佣人把两个孩子领下去,才对颜子清道:“三哥,恺恺多动,总是控制不住,而且爱挤眉弄眼,不是小孩子顽皮,而是风邪。” 颜子清口渴,正在喝佣人端给他的热茶,闻言有点诧异:“什么叫风邪?” 顾轻舟就认真给他解释。 “中风你知道吗……” 颜子清吓一跳:“不是老年人才中风吗?恺恺才几岁,他怎么会中风?” 顾轻舟被他打断,也不气恼,等他说完才道:“中风是个统称,有外风和内风之分。 所谓外风,就是感染了风邪所致。你对中医可能不熟,那西医的神经系统疾病听说过吗?” 颜子清点头。 “我小姑子说,中枢神经系统包括脑和脊髓,神经系统的抽搐、不由自主运动、麻木和震颤,中医上都称为‘风邪为患’。”顾轻舟继续道。 颜子清不是很明白什么中枢神经,但是他听懂了。 顾轻舟说他儿子可能中风了。 他脸色煞白,问顾轻舟:“这是怎么导致的呢?他才六岁,怎么会得这种病?” 他再三强调孩子年纪小。 “病理是怎么形成的,哪怕是拥有仪器的西医,也要做很多实验才能告诉你。而我靠号脉,说不清楚这些。我能告诉你的,只有出现了什么症状,如何治疗。”顾轻舟道。 “一般的情况呢?”颜子清不死心的追问。 好像问得清清楚楚,下次就能避免一样;好像问清楚了,就不显得他做父亲失责似的。 “三哥。”顾轻舟轻轻叹了口气。 颜子清这才回神。 他用力搓了几下脸,让自己的脑浆重新流动。 “对不起,我实在太惊讶了。”颜子清道,“我一直当他是爱胡闹,还暗中嫌弃他没出息……我……” 小孩子出事,家长最容易陷入自责或者相互指责里。 颜恺没有母亲,颜子清没有可以供他指责的妻子,故而内疚全部压在他一个人身上,几乎要压垮他。 然而,这些是毫无意义的。 “怎么办,要怎么治疗?”颜子清自我责骂了半晌,才想起更重要的事,“我记得你是神医的,你看得出来,你也会治的,对吧?” “嗯,我会治。”顾轻舟说,“可是三哥,此事要不要先告诉义父?” “不不,他老人家已经承受了太多,儿孙的病最容易让他伤神,还是不要告诉他。等治好了,再提一提。” “不说的话,家里佣人也不能全告诉。”顾轻舟道,“那偷偷摸摸熬药,万一有心人使诈怎么办? 恺恺这个不是急性病,好几年之内都不会大发作,可能要吃一两个月的药,你确定小孩子能受得了?” 颜子清诧异看了眼顾轻舟。 他听明白了顾轻舟的暗示。 可她在怀疑谁? 颜子清把家里的佣人算了算,发现佣人太多了,他也算不清楚。 “轻舟,你是觉得我家里的佣人有鬼?”颜子清压低了声音问。 顾轻舟:“……” 她一时间答不上来。 “三哥,长时间的治疗,义父应该知情。他知道我的医术,如果知情了,反而更安心。”顾轻舟换了个说辞。 而颜三,却显然把她之前的那句话听了进去。 他微微费解打量着顾轻舟:“轻舟,你说实话……” 实话根本没办法说。 难道说,我觉得你家的养女对我这个义女的身份很嫉妒,甚至看上了我丈夫,肯定会对我的药动手脚,哪怕牺牲你儿子来陷害我,但是我没证据,我就是知道? “孩子的病不重要吗?你东拉西扯的,是不是怕义父骂你?”顾轻舟换了个套路。 果然,颜子清就被套进去了,重新陷入了自责里,再也没空追问什么。 他们去了颜老的院子。 颜老黄昏的时候才回来。 和颜子清相比,颜老见惯了风霜,脸色只稍微沉了点,问顾轻舟:“轻舟,靠药物治疗能痊愈吗?” 他不问病因,不心慌意乱,先抓住最重要的问题。 孩子能痊愈,其他一切都好说。 “能。”顾轻舟道。 颜老就松了口气:“给他开个方子吧。” 第1467章 不知感恩 颜老派人打听过顾轻舟。 顾轻舟的谋略问题,他从传记上看到过,真假不论,她的医术却是有迹可循的。 每个行业的人,都会相互仇视,彼此贬低,这是人之常情。 嫉妒和自负会从中作祟,没人愿意承认其他人比自己厉害。 除非是某个人比他们高明太多。 顾轻舟有个“天下第一神医”的名号,听着好像挺不靠谱,带着夸张过分的意味,颜老却对此很好奇。 他派人去核实过,顾轻舟的这个名头不是自己取的,更不是报纸给她安的,而是全天下的中医集体认可的。 当然,那场中医盛宴到底是真是假,现在也难说了,但可信度很高,至少在九成以上。 如此神医,她能提早看出颜恺是生病,而不是小孩子的玩闹,颜老是相信的。 “轻舟,此事就拜托你了。”颜老道,“多亏了你,要不然咱们都像瞎了似的。” 顾轻舟道:“义父,您对我的帮助可比我这举手之劳多多了,咱们就别说客气话。” 颜老点点头:“对,你是我的闺女嘛,客气什么?” 正好此时,逛了一天的夏千予也回来了。 她手里拿了个纸盒子,是给颜老买的鞋子。 颜老不喜欢皮鞋,家里佣人做的布鞋他也不很爱穿。街上有种很轻的鞋底做成的布鞋,不太值钱,也不常见,但颜老很喜欢。 夏千予每次看到,都要给他买一双。 不成想,进门却听到了这么一句话。 她的眼眶差点就红了,恨不能把鞋子扔在地上,大哭一场。 凭什么! 她在颜老身边比顾轻舟长,而且她更加需要颜家的身份和财产。这些对颜老而言,都是身外之物,为什么不肯给她一点? 而顾轻舟呢,她已经凭借颜家的后盾,嫁给了司家做太太,她算是成功了,有钱有势,还有那么英俊的丈夫! “千予,你怎么了?”颜老也看到了夏千予。 夏千予连忙眨眨眼,到底没把眼泪落下来:“我给您买了双鞋子。” “放下吧,你先去吃饭。”颜老道,“我们这里有要紧事说,乖。” 就好像逗孩子似的。 夏千予已经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颜老这种态度,让她更加的抓狂。 她还是全部忍了下来,转身走了。 她一走,颜子清后知后觉问:“千予怎么了?” 颜老漫不经心道:“也没什么。千予这孩子,心思有点重,这样不好。” 颜子清第一次听到他父亲如此评价千予。 他是不太喜欢千予有些小习惯的,可考虑到她从前过得很苦,颜子清没有说过什么,也尽可能纵容她,多疼她一点。 夏千予那些显而易见的毛病,也被颜子清全部忍下了。 父亲却从来不说,好像千予的一切都是应该的。 这还是第一次,父亲说夏千予“这样不好”。 颜子清想到他父亲老谋深算,心中诧异的想:千予这孩子,最近是犯什么错,还是他父亲终于忍到了极点? 这些想法,只是在心中一闪而过,很快就转移到了颜恺身上。 顾轻舟写好了药方,是一副减量去风邪的。 “我去抓药。”颜子清道。 新加坡有几家中药铺子,从前他们也吃过中药,颜子清很熟悉。 顾轻舟则道:“不要去中药铺子,你直接去我家。我家里有几个专门的佣人,他们知道药在哪里,会帮你拿。 不是我自负,每家的药炮制都不同。中药炮制不同,药效也不同。我开的方子,用我自己炮制的药更加有效。” 颜子清连忙道是。 其实,顾轻舟没必要解释这些,她只需要告诉颜子清怎么抓药,颜子清都会言听计从。 此刻,天已经黑了。 颜子清起身时,看了眼顾轻舟。 顾轻舟明白他的意思,道:“三哥先去吧,顺便告诉我家里一声,就说我陪义父吃晚饭,晚些回去。” 这是有话单独跟颜老说。 颜子清明白,转身就走了。 颜老也吩咐佣人上菜。 饭桌上,颜老给顾轻舟倒了杯桂花酿:“清淡的酒,你也尝尝。” 顾轻舟就喝了一口。 约莫十几度,勉强有点酒味,但余韵的桂花香却特别香醇。 “好喝。”她赞道。 “这是我在福建的酒厂自己酿的。这些年,军阀割据,交通不便,酒水也卖不出去,亏了不少钱。以后统一了,生意好做了,我留在国内的一些生意,大概也要重新捡起来。”颜老道。 顾轻舟笑了笑,没接这茬。 颜老说起生意,继续道:“老三要帮我处理从前的老生意,没有他可不行。留在国内那些,比如酒厂、纺织厂,我想着将来是要给千予的。” 顾轻舟微愣。 颜老见她诧异,就笑道:“怎么,你以为我跟她亲爹一样,只管养,不管她的前途吗?” 顾轻舟心中微震。 她有点说不出的难过。 颜老什么都替夏千予考虑到了。假如她真的孝顺,用心去看颜老的喜好,就应该会明白。 而夏千予那么急切去表现,说明她完全不懂。 颜老的苦心,都喂了狗。 顾轻舟有点替颜老难过。 假如没有几年前的那场刺杀,没有丧失那么多家人,颜老大概不会对那不知感恩的小丫头抱以如此多的恩泽了。 “义父……”顾轻舟沉吟了下,“您也许应该给她透点口风。” “没必要。”颜老道,“这不是她应得的,而是额外的馈赠。任何人都没资格把自己的人生寄托在额外的馈赠上,她应该懂事了。” 顾轻舟点点头。 她就开诚布公对颜老道:“女孩子都会有情窦初开的年纪,我也经历过。可我不会对旁人的丈夫起绮思。 义父,您可能不了解我丈夫,他对小事都很粗暴简单,而且没什么风月之心,更不会怜香惜玉。 如果将来夏小姐执迷不悟,被司行霈误伤,我希望您别怪我。我尽可能做个恶人,替她挡一挡。” 颜老一贯的镇定自若,此刻却露出了几分错愕,以及浓浓的失望。 “这可真是……”颜老叹了口气,“我心中有数了,轻舟。” 顾轻舟默默陪着颜老喝了三杯酒。 这其间,他们都没有说话。 三杯酒之后,顾轻舟才道:“义父,我还有件事想要跟您说。” 第1468章 送上门的美味 顾轻舟今天留下来,不单单是要说夏千予的事。 夏千予的事,顾轻舟没有打算放任自流,毕竟她也算是颜家的“养女”了,顾轻舟不想伤了自己和颜家的感情。 如果夏千予能提前止损,把刚刚萌芽的感情扼杀在摇篮里,顾轻舟喜闻乐见。 故而她提了出来。 除了此事,顾轻舟还有另外一件事。 “我看到了三哥的两个孩子,是哥哥带着妹妹玩泥巴。他们俩都不小了,启蒙教育应该提上日程。”顾轻舟道。 颜老就像个老父亲,跟女儿说贴心话。 “……换了好几个教师,要么是自身没什么本事,要么是心怀不轨。上次那个,是位男老师,本事有,也不想给老三的孩子们做后妈。 可惜,有才的人都傲气,那老师很看不惯颜家的生意,也是嫉妒咱们吧。他说的那些话,正好被老三听到了。 那老师至今一条腿还没有治好。要不是我拦着,老三非得要了他的命。经历了这些,老三是不想要家庭教师。” 顾轻舟听人说过了,佣人说的,跟颜老说的几乎差不多。 “义父,这是您的家务事,我不应该多嘴。”顾轻舟笑笑,“我看着他们俩,挺难受的。您见过玉藻吗?棋棋只比玉藻小一岁,她连话都说不利索,我女儿都会顶嘴了。” 颜老很是无奈笑了笑。 他当然见过玉藻,而且爱得不行。 他心里也有对比,只是不能说出来,否则哪有做祖父的慈爱? “是要请个家庭老师。”颜老道,“这样吧,我来说服老三,再登报找一个。” 顾轻舟点点头。 她道:“不是我不疼三哥。大人为了孩子的成长,稍微多一点付出是应该的,这是家长的责任。 三哥被人骂,这很正常,我们都会挨骂。就连那些漂亮的歌星影星,他们也会挨骂。” 颜老点点头。 颜子清拿了药回来,顾轻舟和颜老的饭还没有吃完。 跟颜子清一起来的,还有司行霈。 “还没吃完吗?”司行霈问,“还喝酒了?” “一点淡酒。”顾轻舟道。 颜子清抓回了药,顾轻舟教颜家的下人怎么煎熬,又亲自去哄了颜恺,让他好好吃药。 此事办妥,她这才告辞回家。 时间已经到了晚上十点。 她乘坐司行霈的汽车,让他把车窗摇下来一点,吹吹冷风,然后告诉他她今天做了些什么。 她没有提夏千予,只说了颜恺和颜棋,以及跟颜老提到家庭教师的问题。 司行霈有一搭没一搭听着。 “……老三这情况,不管娶妻与否都不妥当。”司行霈是事不关己的态度,“他太忙,孩子丢给佣人,教的不成样子;可娶了后妈,万一虐待孩子,更是糟心。” 顾轻舟道:“的确,家务事很耗心力。” 颜子清送走了司行霈夫妻,回到了他父亲那边。 颜老也没说夏千予,只提了顾轻舟的后一个问题。 “再等一年,恺恺就可以去学校了。”颜子清道,“要不,干脆把他们送去英国,听说那边可以寄宿。” 颜老狠狠白了他一眼:“不想要家庭老师,就把孩子打发到英国去?怎么,他们是你的累赘?早知道如此,当年我怎么不把你丢到英国去?” 颜子清尴尬摸了摸鼻子。 颜老道:“再找个女教师,稍微有点耐性的。若是对方再看上了你,你就将计就计拖两年,谈谈恋爱也不错。” 颜子清震惊看着他父亲。 让儿子牺牲色相的父亲,肯定是亲的。 颜子清并非不近女色,他是觉得,老师应该有自己的内涵和节操。 家庭教师一来就是奔着他,想要做颜家的少奶奶,能有什么人品教给他的孩子?人品不行,学问再好有什么用? 孩子们还小,启蒙老师的作用太重要了,几乎能奠定孩子们道德的基石。 颜子清看重品德,可找了三位女老师,都是奔着他来的,让他气急败坏;好不容易找了个男老师,居然在背后骂他。 “老师是神圣的职业。”颜子清道,“既然选择了这行,就应该有责任好好做事。” 颜老淡淡看了他一眼。 “那就找个丑一点的老师,气质也稍微差一点。这样的女孩子会自卑,哪怕喜欢你也不敢勾搭你。”颜老道。 颜子清顿时就牙疼。 他是看脸的。 最终,他还是听话的,出去登报,再给孩子们找个老师。 同时,颜恺每天喝药,有专门的佣人照顾,不经过家里其他人的手。 顾轻舟给颜恺开的方子,要喝五十剂,一天一剂,是将近两个月的分量。 颜子清每天都要亲自看着孩子喝药,这才出门。 他刊登了找寻家庭老师的消息,很快也有了回应。 这次跟上次一样,仍是很多人挤破了头想到颜家来做事。 颜子清做好了精挑细选的打算时,有个人突然打电话给他。 “我是法国留学生,学的是文学。我的同学们多半在大学任教。而且,我还学过英文,能娴熟表达。如果可以的话,我愿意做你家的家庭老师,只要你把那个文件给我。”对方道。 给他打电话的,是徐歧贞。 这是徐歧贞第四次找颜子清了。 她怀疑徐培的自杀,牵扯到了颜家,要一份颜家仓库的具体登记信息。 但是,那个仓库以前做过些不光彩的事,颜子清不可能把名单交给任何人,这是颜家不能见光的生意渠道之一。 徐歧贞软磨硬泡,颜子清不为所动,倒是觉得她长得挺漂亮。 “呃……”颜子清犹豫了下。 要说起来,这位徐小姐眼高于顶,看不上军火贩子的儿子,她不会勾搭颜子清。 论起容貌和才学,徐歧贞无疑是佼佼者,因为愿意做家庭老师的,多半都是中学毕业的女学生。 如果能念到大学,差不多是富贵人家的小姐,不会出来做家教这种差事。 故而在家教市场上,念过大学的家庭老师凤毛麟角。 颜子清应该一口答应的。 可他从心里,是挺想勾搭徐歧贞的。并不是谈恋爱或者结婚,就是勾搭取乐,和普通男女那样,享受点风流韵事。 如果她做了自家的家庭教师,颜子清就不敢在她面前那么轻浮了。 丧失了这样一口美味,实在可惜。 不过,犹豫只是片刻,颜子清最终还是考虑到了他两个孩子的前途,决定聘请徐歧贞了。 “名单我暂时不能给你。”颜子清道,“不过,条件可以谈。” 第1469章 勒索 颜子清约了徐歧贞,在一家咖啡店见到了她。 徐歧贞穿着一件黑色薄外套,蓬松的头发披散着,略微凌乱,却有种病态苍白的柔弱美。 她是很好看的。 颜子清见惯了南洋女孩子小麦色的肌肤,对徐歧贞这种如玉般的白皙很欣赏,虽然知道她白得不太正常。 “……徐小姐,你年纪还小,将来你就会明白,父母比你见过的世面更多。他们判定你哥哥是自杀,你应该相信他们。”颜子清道。 徐歧贞眼皮微抬。 她把头发撩到了耳后,露出小小耳垂,声音很轻:“多谢您的好意。咱们先谈谈条件。” 颜子清看着她,问:“你平时能控制住自己的悲伤吗?” 徐歧贞点点头:“像现在这样?” 颜子清觉得她现在这样也不错,挺稳重的。 于是,他们俩谈了谈家庭教师的教育事项,以及颜家给徐歧贞的聘金。 “徐小姐,节哀顺变。”颜子清最后道,“我也曾经痛失家人,比你更惨,我家里就剩下我和我父亲。 一开始痛彻心扉,而后会有一段时间难以置信,但总归会接受现实。悲伤是有尽头的,别担心,会过去的。” 徐歧贞没有理他。 她上了汽车,才回味颜子清那番话,露出了刻薄的冷笑。 “虚伪!”她想。 如果他真的关心她的悲伤,就会把名单给她,而不是提出条件,让她教会他的孩子们一千个字和弹一小段钢琴。 对于旁人的悲伤,绝大多数的人隔岸观火,看个热闹,还非要说什么我能理解你的伤痛。 简直是虚伪透了。 颜子清回到家,发现顾轻舟又来了。 颜恺这病,虽然一直是吃药,顾轻舟还是决定每隔五天复诊一次。 “他最近仍有点挤眉弄眼,躁动不安。”顾轻舟道,“药效尚未大见,但愿过完年能少一点。” 颜子清说:“慢慢来。我都不着急,你急什么?” 顾轻舟笑笑。 颜子清则摸了摸自己的鼻子,有点为难问顾轻舟:“你们跟徐小姐,没什么仇怨吧?” “哪个……哦,徐小姐。”顾轻舟恍惚没想起是谁。 颜子清见状,心就放下了。 如果有仇怨,不会猛然提起还记不住她的。 “……我阿哥跟徐小姐是和平分手,两个人说妥的。我对徐小姐自然没什么误会,徐小姐也是个恩怨分明的。”顾轻舟道。 说罢,她又问颜子清:“怎么提到了徐小姐?” 颜子清就说了实情。 他决定放下对家教的成见,请个人来认真教导他的孩子。 徐歧贞虽然暂时有点悲切的情绪,可她擅长自控,至少不会在人前失态。 “我听人说过,她为人成熟有度,平时很热心,会照顾很多人,而且做事滴水不漏,是个八面玲珑的。 人品这方面不错,她的学问也比一般家庭教师高太多,故而我就高薪聘请了她。”颜子清道。 顾轻舟的眸光,明明是很柔软从颜子清脸上滑过,颜子清却愣是感受到了她的尖锐。 “你勒索她了?”顾轻舟直接问。 “怎么叫勒索?”颜子清笑道,“她有所求,我趁机提出要求,这是合理的交换。” “并不合理,那是不平等的交换。任何建立在不平等上的,都是勒索。”顾轻舟说。 颜子清无所谓摊摊手:“那就算是吧。” “还是因为徐培的事?” “嗯。”颜子清点头。 顾轻舟就叹了口气。 她最近听到很多人说起徐培:她自己的小姑子司琼枝、阮燕峰,以及徐歧贞。 他们都不相信徐培是自杀。 “怎么了?”颜子清问。 “昨天阮燕峰去找了我,想让我通过护卫司署的关系,拿到徐培的遗书全文,以及把徐培案的全部资料都给他。”顾轻舟道,“我自己也感觉……” “感觉什么?”颜子清追问。 “徐培的死,不简单,可能有其他的事搅合在里面。”顾轻舟道。 颜子清立马蹙眉:“你可别吓我。” 顾轻舟不解看着他。 颜子清道:“他去世的那个仓库,是我手下的人管着,他又交给他手下的小弟打理。 可说到底,那仓库是我的。万一闹大了,把我搭进去,岂不是我自找没趣?轻舟,我们家一旦搭进去,那可是会损害警察局的威信。 这些年,我们和护卫司署和平相处,我们也不想打护卫司署的脸。老头子知道了,又要骂我。” 护卫司署是华民的权力机构。 颜家做的事,跟总督府的律法冲突很严重,所以颜家早已打点妥当了。 非要拿到明面上来说,就是让护卫司署的警察局睁只眼、闭只眼。 民众又不傻。 警察局在颜家的事上束手无策,民众看在眼里是什么感受? 第一是觉得警察局无能,对他们失去信心,第二是觉得颜家太嚣张,会给颜家招来记恨。 所以,颜子清做事,尽可能不留把柄。 “我会小心处理。”顾轻舟道,“徐家长辈死咬不放,其实并不是好事。越是藏起来,孩子们的猜测就越多。” 颜子清点点头。 他们正在说话,就听到佣人说有客来了。 一位身材窈窕的女人,牵着一个七八岁的小孩子,进了院子。 她是一口闽南语,顾轻舟没听懂。 颜子清也转而说了土话,跟那女人交流了几句。 “是吗?”女人突然转了官话,看向顾轻舟,“小孩子顽皮,你们给他吃药?这……恕我见识浅薄啦。” 她的官话说得挺流畅的,可见平日里交际很广。 “我家亲亲跟恺恺一起玩的,他们彼此学,没问题的,就是爱挤眉弄眼,吐舌翻白眼嘛,闹着玩的。”女人又道。 颜子清就笑道:“大奶奶,情况各有不同嘛。恺恺这些日子要念书了,怕是不能去玩。” 女人脸色略微发紧,然后就转身走了。 颜子清走过来,跟顾轻舟道:“这女人有些姿色,大家都惯着她,说话没轻没重的,你别生气。” 顾轻舟诧异看了眼颜子清。 她的审美,第一次和颜子清的发生了分歧。 她不动声色点点头,并没有往心里去,只是问:“那是她儿子吗?怎么把自己的孩子叫亲亲?” 颜子清一愣,继而大笑。 顾轻舟被他笑得一头雾水。 颜子清好半晌才止住了笑,解释道:“她儿子叫黄若钦,刀欠钦,所以听上去像叫亲亲。” 顾轻舟也扶额。 颜子清又道:“以前我们觉得恺恺没事,就是因为她儿子。那孩子也时常爱做鬼脸,跟恺恺一模一样,我们都觉得恺恺是学了他。” 顾轻舟愣了下。 当时那男孩子正在他母亲身边,背对着顾轻舟,离得又有点远,她都没仔细看他。 “那他……” 颜子清后知后觉一愣:“他应该没事吧?黄家那孩子很顽皮的。” 顾轻舟看着他。 颜子清下意识感觉到了不对。 “轻舟,今天有点晚了,要不你先回去,我亲自去趟黄家问问。”颜子清道,“我们两家是邻居,很方便的。” 第1470章 恶毒的流言 顾轻舟离开了之后,颜子清犹豫了很久。 颜家和黄家的关系还不错。 两家近邻,比普通亲戚来往还要密切,小孩子们更是一块儿玩耍,将来也可以作伴。 颜家没了其他人,颜子清考虑到,他儿子也需要帮衬。 贸贸然去黄家,问他们要不要给黄若钦看病,实在很欠抽;可不说吧,万一那孩子真不好了,他们给情况相似的颜恺请医用药,却不支会黄家一声,以后怕是要交恶了。 犹豫再三,颜子清去了黄家。 他找到了黄家的老大,也就是黄若钦的父亲。 “……大哥,你觉得呢?”颜子清委婉说明了来意。 黄家老大错愕。 他诧异看了眼颜子清,不知他这话到底是何意。 颜子清就道:“我给颜恺喝了四五天的药了,你不信可以去问问我家佣人。” “我能不信兄弟你吗?”黄家老大支吾道。 他被颜子清泼了一头冷水,有点惊愕,也有点不快。 话题浅尝辄止,他也没继续往深入去谈,就给颜子清作辞:“我还有点事,要出去一趟,晚上一起喝酒?” 这逐客令下得如此生硬,颜子清不好装作不知道,就起身告辞了。 黄家老大没把此事放在心上,正好有点事要出去,直到晚上九点多才回家。 回来的时候,他太太还没有睡,正在用家乡的闽南语跟他讲述今天在颜家遇到的不快。 “我看颜老三是疯了,受那女人的蛊惑。还说什么义女,真是莫名其妙。你说那女人是不是有什么媚术,迷倒了颜家父子?”女人娇滴滴的抱怨。 黄家老大有点尴尬:“胡说什么?颜伯伯和老三都不是那种不靠谱的人。他们家的义女,我倒是听说过,好像是个了不得的女人。” 他太太一听就恼了,尖着嗓子道:“什么了不起?不就是个女人嘛,顶多是多点姿色,被某个男人写书夸了一通。” 原来,她也是看过那本书的,而且一个字也不信。 “我不信她有什么能耐。内地的女人,门都不能出的。”黄大少奶奶声音仍是很锐。 男人可能是天生的贱骨头,叛逆心很重。黄家老大被他太太这么一番顶撞,反而起了另外的心思。 “内地早就不是从前了。”黄家老大蹙眉说。 黄大奶奶道:“还是一样的。” 她如此坚持,黄家老大就略微动摇了:“不管真假,要不要请人看看,图个心安?” “你也疯了?我儿子好好的,你要带他去看病?”黄大奶奶顿时就急了。 她骂了丈夫一通。 她丈夫也不是那能受气的脾气,当即和她吵了起来。 等气消了,黄家老大才惊觉自己听了颜老三的几句话,回家和太太吵了个天翻地覆,简直是家宅不宁。 “我是失心疯了,才听了颜老三的鬼话。”黄家老大道。 他妻子哭闹了一场,此刻娇弱弱靠在他怀里,抱怨道:“你们男人听风就是雨。我的眼光最毒了,那个什么司太太,就是个骗子!颜家被他们骗,咱们也要送上门去被骗?钦钦一点事也没有,小孩子顽皮一点,太正常了。” 黄家老大就被他太太彻底说服了。 过了一天,颜子清再来问黄家,要不要请顾轻舟看病时,黄家老大的态度就变了。 他不仅不同意,还话里话外的说颜子清,让他别听信了顾轻舟的鬼话:“一个女人懂什么医术啊?男孩子顽皮是正常的,你别把孩子吃药吃坏了,反而以为治愈了。” 颜子清早已预料是这个结果。 他道:“大哥,我是好心,怕将来有什么事,你怪我不通知。如果你们不放心,可以带着钦钦去趟医院。” “我儿子没事。”黄家老大道。 话说到了这个份上,再说就毫无益处了。 颜子清回了家。 顾轻舟打电话给他,问他那边怎么说,颜子清道:“黄家保证孩子没事。不过,他们家孩子的确是很顽皮的。” 顾轻舟心中了然。 “我当时也没看到那孩子的面,只是看了个后脑勺,还以为他跟恺恺一样。”顾轻舟笑了笑,“既然无事,就是我多心了。三哥,你没挨骂吧?” “不至于,我们两家关系还是不错的。”颜子清笑道。 虽然如此说着,颜子清到底起了点别的念头。 他想:恺恺到底有事没事呢? 这个念头,在他心里一闪而过。 翌日,夏千予出门时,正好遇到了黄大奶奶。 那位俏丽的妇人,把颜子清的话夸大了一遍,告诉了夏千予。 不止是夏千予,她还告诉了所有的亲戚朋友,说顾轻舟妄图去他家骗钱。 还说顾轻舟已经骗到了颜家的人。 一时间,黄家的左邻右舍,都在议论这件事。 甚至顾轻舟都听说了。 当然不是黄大奶奶告诉她的,而是梁枢。 已经是年末了,明天就是除夕,顾轻舟带着玉藻上街买东西,正好就遇到了梁枢和梁千然。 梁千然还想追琼枝,对顾轻舟热情得不行:“司太太,你们逛街呢?累不累,请你们喝咖啡。” 然后,他又半蹲下身子,和玉藻平视,“司小姐,你好。” 玉藻笑道:“哥哥好。” “别别,叫叔叔。”梁千然笑出一口大白牙,“我是你姑姑的好朋友,将来也许是更好的朋友。” 顾轻舟就把玉藻拉到了身后,让梁千然别扯淡了。 她和玉藻是打算去吃冰淇淋的,正好梁千然碰到了,他非要请客。 坐下的时候,梁枢没话找话,就告诉了顾轻舟:“听说司长官为了骗颜家,强行给颜子清的小儿子灌药?” 顾轻舟对这种流言蜚语,十分淡然:“哦,谣言都传成这样了吗?” 梁千然就很想一脚踩死自己的混账哥哥,说得都是什么屁话。 “黄家的大少奶奶一向大嘴巴的。”梁枢道,“你说了她儿子,她肯定要报复你。” “无所谓了。”顾轻舟笑道,“我宁愿多点流言,少个病患。” 随便聊了几句,顾轻舟就和玉藻回家了。 玉藻一回家,就要去找司琼枝,想把梁千然的混账话学给司琼枝听。 司琼枝却不在家。 后来一打听,才知道是裴家一行人去了香港度假,把医院的管理权暂时交给了持有四成股份的司家,让司家代管半个月。 司家自然要交给司琼枝的。 司琼枝正在配合医院的董事会,安排过年放假的事。 一转眼,就到了大年三十。 新加坡今年的天气很好,水仙花层层叠叠的绽放,宛如仲春,丝毫没有腊月的寒意。 “医院只留了十几个人值班,其他的医生护士都放假了,希望今年不会出事,让我过个太平年。”下午准备祭祖的时候,司琼枝对顾轻舟道。 顾轻舟打了她一下:“别乌鸦嘴了。一般这样说,都会出事。” 司琼枝吐了吐舌头:“大嫂,到底谁才是乌鸦嘴?” 第1471章 慈父 这是在新加坡的第二个新年了。 和上次相比,司家要热闹太多。 除夕当晚,司行霈的舅舅、顾轻舟的舅舅全家,以及二叔全家,都过来了。 整个餐厅分了四张桌子,才把大人小孩都安顿下。 司家的祖宗骨骸还在故土,可牌位全部带了过来,有专门的庭院放置。 年夜饭之前,司家先是祭祖。 “到了异国他乡,忌讳先丢一丢,让琼枝和玉藻也来。”司督军道。 二叔想说什么,又忍了下去。 老家祭祖的时候,儿媳妇要在旁边安箸布置,女儿却是要回避的。 司督军觉得,新时代不同往昔了。他能让女儿出去学医救死扶伤,就不会再桎梏于陋习。 再说,在祭祖之前,玉藻就再三询问是怎么回事,因为她没有参加过。 想着小孙女那眼馋的模样,司督军心中就跟猫挠似的不落忍。 到了这一刻,他才意识到自己老了,已经老得无可救药,再也不是杀伐果断的督军,而是个溺爱孩子的老祖父了。 “我还是第一次年夜饭的时候祭祖。”司琼枝笑道,“如今算是开了眼界。” 司行霈就在旁边道:“感谢新时代。” 司琼枝立马附和:“是,新时代万岁。” 玉藻也跟着嚷嚷:“新时代万岁。” 就在众人准备烧香行礼的时候,外面传来了吵闹声。 声音很大。 灵堂在大门的西侧,大门口的声音稍微响亮一点就遮掩不住。 顾轻舟给副官们使了个眼色。 外头的副官立马出去了。 “怎么回事?”司行霈低声问她,“你知道吗?” “不知道呢。这是我两个儿子第一次参加祭祖,也是琼枝和玉藻第一次参加,别搅合了。”顾轻舟道。 司行霈唇角微翘,不再说什么。 祭祖的过程很复杂,一步步都是按照从前的规矩来。 等祭祀结束,已经是二十分钟后了。 众人都回到了餐厅,准备入席。 顾轻舟却走了出去。 司行霈跟上了她,替她拢了拢披肩:“这么忙碌做什么?你去吃饭,我去看看。” 顾轻舟拉了下他的胳膊。 他还是土匪的习性,非要用暴力强悍打压,会出事的。 “一起吧。”顾轻舟笑道。 司行霈犹豫了下,点头说好。 到了大门口,才看到几名副官团团围住了一辆汽车,把一个女人关到了汽车里。 女人使劲踢打汽车,想要推开车门,然而无法撼动。 她发出的怒叫,都被汽车的车窗玻璃阻隔,没有传到祭祖的祠堂去。 旁边还有女人的丈夫和其他家人,在副官们的威慑下,不太敢靠近。 看到了顾轻舟,那几个人急忙走过来:“是司太太吧?司太太,人命关天啊!” 顾轻舟道:“不急,慢慢说。” 那人被顾轻舟镇定的气势安抚了似的,脸上的焦虑果然敛去三分。说话的时候,越急越错,越错越耽误事,还不如静下心,理出个条理分明来。 “司太太,鄙人姓黄,是颜家的近邻,不知您还有没有印象?”男人道。 顾轻舟想了想,然后笑了:“哦,那个黄家……” 男人想起他太太到处诋毁顾轻舟,说得那么难听,脸上又浮动了尴尬,不免更加着急:“是,是,司太太,您别跟我们一般见识。 我儿子发病了,是脑瘫,现在要医生治疗。可是,医院的医生都放假走了,裴家去度假了,听说您家里持有股份,能不能请医生回来……” 他们肯定去了医院,大闹过之后发现根本不行,又去了裴家,最后才被迫无奈来找司家。 顾轻舟的神色一敛。 “小孩子在医院吗?”男人还想要解释时,顾轻舟沉声问。 男人急忙点头:“是,还在医院。” “那好,你稍等,我们家的司医生才是负责医院这一块的,我让她去调度。不要着急,我们都尊重生命。”顾轻舟道。 见她转身要走,男人急忙中伸手要抓她的胳膊。 司行霈一把捏紧了男人的手,把他往后推搡了两步。 他像个煞神,挡在自己太太面前,不怒自威:“好好说话!” 他站着的时候,肩膀打开,后背笔挺,军官的架势逼人,能把人压迫得喘不过来气。 男人立马道:“司太太,您早就说过我儿子可能跟颜老三的儿子一样,是风邪,我们没有听您的。是我们错了,是我太太不知事,能不能求您救救我儿子,求您了!” 顾轻舟转过脸,诚恳道:“黄大少爷,我治疗的办法一来是慢,二来是要特效药。小孩子已经发病了,交给西医吧,他们的药直接可以静脉注射,起效快很多。” 西医的治疗,胜在快、狠、准,这点中医再高明也比不了。 顾轻舟不管什么时候,都能保持她的理性。 黄家老大有点迟疑。 那边,顾轻舟已经进去了。 黄家的太太这才被放出来。 她的声音是最大的,一出来就嚷嚷:“怎么办,他们到底管不管我儿子的命啊?” 黄大少爷一直很纵容这位少奶奶的,此刻却也恼火了,厉声道:“闭嘴吧你,你还要闯多少祸?” 黄大奶奶难得识趣,而且知道自己理亏,沉默闭嘴了。 司琼枝很快走了出来。 她刚好吃了一枚桂花圆子,满口香甜,已经知道了情况,对黄家那对急疯了的夫妻和他们家的其他人道:“走吧。” 司家的汽车开了出来。 顾轻舟也跟了过来,问她:“要不要我陪你?” “不用,你们吃饭吧,给我留点菜。”司琼枝道,“我忙完了就回来。” 司行霈拍了拍她的脑袋:“辛苦了。” 司琼枝也顾不上感动,转身上了汽车。 她很快就打通了电话,把两名主治医生叫到了医院。 黄若钦这次是突发急病,病因还需要做检查,实习医生们要做实验。 司琼枝也一直留在医院,没敢回去。 直到大年初一的早上九点,黄若钦才醒过来,这次的发病算是彻底稳住了。 黄大奶奶几乎要给司琼枝磕头:“司医生,多谢您。” 司琼枝却避开了她,淡淡道:“当初我大嫂就说过了,你家孩子的举止不太对劲,你是怎么回应的?现在谢谢我,还不如想想怎么给我大嫂道歉吧。” 说罢,她转身就走了。 离开之前,她吩咐副官,给昨晚加班的医生和护士都包一个大红包。 而她拖着疲倦的身子,坐在汽车里,这才想到:年夜饭没吃到。 她有点遗憾。 然而,等她回到家时,她看到她的父亲正带着玉藻,站在门口远眺,在等她回来。 司琼枝眼眶倏然就发热。 她用力吸了下鼻子。 “闺女下班了啊。”司督军像个无所事事的老父亲,溜溜达达过来,“我等你给我拜年,等了一早上。” 第1472章 用药如用兵 初升的骄阳明媚而温暖,给视线里的人渡上了一层金边。 司琼枝看着她父亲,背后似有万丈光芒。 她扑了上去,依旧是那个天真稚嫩的孩子,搂住了父亲的脖子:“阿爸,过年好!” “乖。”司督军拍了拍她的后背。 司琼枝在大年初一,收到了一个极大的红包。 玉藻也仰起脸,跟她说:“姑姑,过年好。” 司琼枝眨了眨眼睛,把泪光抹去:“怎么办,姑姑刚下班,还没有给你准备红包。” “姑姑你回头补上就可以啦。”玉藻通情达理。 司琼枝笑了起来。 她牵了玉藻的小手,跟在父亲身后,跨入了家门。 这是祖孙三代人,是司家的传承。 骄阳缓缓升起,门口的黄盾柱树落下了浓荫,把他们三个人的影子拉得很长。 司琼枝顿时就没了遗憾。 黄家的孩子发病,到病情稳定,只用了一个晚上,可想要彻底痊愈,就需得借助其他办法。 医院也如实告诉他们:“目前我们还没有彻底治愈脑瘫的办法。引起脑瘫的原因,我们也在排查,一周后可以给个简单的结果。不过,下次什么时候发作,就不得而知了。” 黄家大少奶奶捂住了唇,痛哭出声。 此事很快就传开了。 新加坡旧历年的正月,众人也要停了工作,走亲访友。 正好黄家孩子发病是在除夕。 黄家大奶奶诋毁顾轻舟在先,让这个话题有了发酵的土壤。 于是,正月里大家见面,先问彼此:“要不要去医院看看黄家的病人?” 这个开端,一点也不突兀,是亲朋们普遍的关心。亲戚或者朋友住院,去探病是基本礼节。 在这个礼节的遮掩下,八卦就开始了,而且源源不断。 “……好像是风邪导致的,黄家和颜家的孩子都发作了。顾神医给颜恺开了药方,他还在吃药,算是救回了一命。脑瘫可严重了,发作了就是病到了尽头,想要痊愈是难了。” “是,我也听黄大奶奶亲口说了。她那时候得意洋洋,说顾神医骗了颜家。殊不知,人家能叫神医,自然是有本事的,黄大奶奶妇人短视,害了自己的儿子。” “谁说不是呢?我要是她婆婆,我能骂死她。这样的儿媳妇,带祸不带福。” “也别这么说,黄家还不知要如何煎熬呢。” 众人七嘴八舌讨论黄家,同时也分心议论起顾轻舟的医术。 他们尊重她医术的时候,就会叫她“顾神医”,而不是司太太。 “顾神医”单单这三个字,就挺有说服力。 “我们以前在上海,离岳城好近的,就听说过她的医术。你们知道她是慕宗河的徒弟吗?”有户从上海过来人家的太太说。 老一辈的人就炸开了锅。 他们还真不知道。 王珂给顾轻舟写传记的时候,没有提到此事,因为这不是真的,而是顾轻舟的师父冒充了慕宗河。 “慕宗河”是前些年的天下第一神医,老一辈的人都知道。 而顾轻舟,在不知道她师父真实身份之前,一直以为自己是慕宗河的弟子,也是如此告诉世人的。 后来她知道了,就不再提。 可说过的话总有痕迹。 “原来是慕宗河的徒弟,那就怪不得了!” 这些话,纷纷扬扬,也说到了颜家人的耳朵里。 颜子清后背出了一层冷汗。 他单独和颜老提了此事。 “……发过病的孩子,以后智力会有点问题吧?”颜子清道,“要是恺恺也熬到了发作的地步,我真是没脸活了。” 颜老诧异看着自己的儿子:“你扯这些有的没的,是有什么内情?” 颜子清道:“黄家不是拒绝了轻舟吗?那时候我有点动摇,想恺恺未必就有事,轻舟可能草木皆兵……” 颜老沉了沉脸。 “爸,我真是太糊涂了,我想起来就后怕。”颜子清道。 颜老一生走在边沿地带,无数次死里逃生,他听了颜子清的话,很是淡然。 “你没有停恺恺的药吧?”颜老问。 颜子清摇头。 “那就好。”颜老道,“多少人会有一念之差。就是黄家那两口子,现在也后悔当初。不过是一念之差,把别人的好心理解成了恶意,就酿成了悲剧。” 颜子清深以为然。 他也对颜老道:“轻舟这医术,真是了不得,她快赶上华佗了吧?” “每朝每代,都有天赋异禀的人。轻舟这医术,靠努力是不行,她天生就有如此的能耐。 听说她谋略过人,大概是应了那句老话:‘治病如用兵’。勇敢、策略、能耐,要全部具备,才能成就一个神医。”颜老道。 颜老是非常欣赏顾轻舟的。 每次提到了她,颜老就赞不绝口。 颜子清深以为然,用力点点头。 过了好一会儿,颜子清才说:“黄家老大这日子怕是难过了,我回头要去趟医院,看看那孩子。” 正如颜子清所言,黄家老大的日子的确不好过。 太太犯傻又嘴碎,不仅耽误了孩子的病,还让他们成了众人眼里的笑话。 其他人不说,黄家老大却是记得清楚。 当初他太太是怎么形容顾轻舟的? 颜子清去看病的时候,黄家老大刚刚和太太当着医生、护士的面吵了一架。 吵架的原因,是太太追问病因,医生说还要做检查,他太太就骂人家:“你们是不是没用?要是没用,我们转院好了。” 她丝毫不记得,是这位医生放弃了大年三十的假期,劳碌一夜稳定了她儿子的病情。 黄家老大就发火了。 “你还有完没完?钦钦现在这样,都是因为你。”黄家老大骂道。 黄家大奶奶顿时就恼火了:“因为我?你还不是一样?当初你要是坚持呢,岂有今天?” 夫妻俩大吵了一架,彼此责怪。 医生最后没办法,只得把黄家老大推搡出了病房,又把他太太撵到了护士站,强行把他们分开。 颜子清去的时候,正好看到黄家老大在医院前面的走廊里抽烟。 “……我当时没听你的,我太混账了。”黄家大少道。 颜子清拍了拍他的肩膀:“发生了,懊恼是没用的,去给司太太赔礼道歉,问问她可有办法,不是更好吗?” 黄家大少把这句话听了进去。 第1473章 婚纱照 顾轻舟正月里很忙。 黄家的人在老太太的带领下,拿了重礼到司家,说要给顾轻舟道歉。 老太太一口闽南语,没说惯官话,生拗给顾轻舟赔罪。 顾轻舟也不是得理不饶人,就对他们道:“先把孩子这次的病情调养好。等病情稳定了,我再去看看,想一个彻底根治的办法。” 黄家众人感恩戴德。 可到底还没有去治病,黄家也怕顾轻舟反悔,提出什么令人为难的要求,故而求了不少亲戚朋友。 正月里很多不来往的人,纷纷到司家送礼,虽然说想要彼此走动,然后就是替黄家说情,并且夸了顾轻舟的医术。 这样的神医,大家都想结交,谁还没个万一呢? 顾轻舟应付这些人,信手拈来,游刃有余在他们中间周旋,并且承诺一定会想办法去治好黄家的孩子。 等黄家的孩子出院之后,顾轻舟就去了,果然给出了一个治疗方案,这是后话了。 而颜子清,每隔五天必要亲自登门,接顾轻舟去看颜恺,再也没了从前的轻慢之心。 就连颜恺的药,颜子清也要亲自煎熬,亲眼看着他喝下去,半点也不敢懈怠。 顾轻舟常去颜家,好几次遇到了徐歧贞。 徐歧贞含笑和她应酬几句,就会转身离开,笑容不达眼底。 顾轻舟不做评价,知道她和顾绍的恩怨里,牵扯到了自己,故而也不会那么愚蠢想去和徐歧贞交好。 倒是夏千予,出现过几次,好像和徐歧贞挺能聊得来。 “慢慢等,不要着急。”顾轻舟再三安慰颜三,“恺恺不会出现黄家孩子的情况,你放心。” 颜子清点点头,仍是不太放心。 一转眼间,就到了正月十二,新年就快要过去了。 顾轻舟有天去颜家,回来的时候特别不舒服,胃里难受得厉害。 她很少晕车。 上次有这种情况,还是怀自己那两个儿子的时候。 她心里默默估算了下,她两个孩子刚满十个月,她实在不太想再次怀孕。 不成想,刚一下车,她就在门口吐了。 正好司行霈看到了。 一向嬉皮笑脸的司行霈,整个人都紧绷了,抱着顾轻舟往里走,叫人打电话请医生到家里。 “你别急,我自己就是大夫,我可以给自己诊脉。”顾轻舟道。 “别动。”司行霈的声音很轻,好像是怕吹散了她。 顾轻舟暗暗给自己把脉。 她上次的月事才三十九天,不过是稍微延迟,假如怀孕了,也是刚刚怀上不久。 她给自己诊断,然后心就沉了沉。 八成是又怀孕了。 医生很快就来了,跟着医生一起的,还有担心的司琼枝。 “……应该是怀孕了。”医生诊断之后,对顾轻舟道,“可要住院?” “不,我没什么大事。”顾轻舟道,“就是有点劳累。” 刚怀孕时候,有的人会孕吐,有的人不会,这个很常见。只要不是见红,大半没关系。 司琼枝在旁边笑道:“恭喜大哥大嫂。” 司行霈说不出是什么感受。 他也希望再生个女儿,又舍不得顾轻舟如此难受。 他是把顾轻舟捧在掌心的,她受一点苦难他也接受不了。 “没事。”顾轻舟笑道,“你这就拉了脸?等我生产的时候,你岂不是要把新加坡给毁了?” 司行霈握紧了她的手:“别开玩笑。” 顾轻舟就端正了神色,道:“好了,不开玩笑。你笑一笑,大喜的事,你不开心吗?” 司行霈直到晚上,顾轻舟能又说又笑,他才后知后觉感到了开心。 他抱紧了顾轻舟,问她:“咱们小女儿叫什么?玉藻是司慕取的名字,两个臭小子是督军取的,那小闺女我要自己取名字。” “你怎么知道是闺女?”顾轻舟道,“万一又是小子呢?” 司行霈认真想了想,家里满堆的臭小孩,那是够让人讨厌的。 “那就丢给督军,再让他取名好了。”司行霈道。 顾轻舟:“……” 亲爹当成这样,顾轻舟好替自己肚子里的孩子担忧。 “琼枝的名字就很好听,可惜她是姑姑,要不然顺着她的名字取。”司行霈道。 他说到这里,表情略微收敛。 顾轻舟知道,他在这个瞬间想起了芳菲。 芳菲的名字也很好听。 顾轻舟轻轻握住了他的手。 正好司琼枝端了一碗燕窝上楼,就听到了这句话。 她是看到佣人煮好了燕窝,准备往楼上端,还以为大哥大嫂没睡,不成想他们已经关了门。 司琼枝听到大哥说她的名字好听,有
相关推荐:
我爹是王羲之
蜗牛式的狼心狗肺(GL)
星游记愿望
穿成医师小夫郎
酷酷上司不给爱
BOSS精分了[末世]
英雄联盟之超级红包群
在豪门当妈宝女怎么啦
怎么才算情深
沙雕18线养邪神后爆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