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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1章

女,顾绍没见过,顾缨却是在其他场合下见过的。 大家都说颜老很疼这个义女。 在新加坡,颜家说话比总督府的人都管用,更别提华民护卫司署了。 所以,新加坡的华民不管搬过来的早晚,都明里暗里的巴结颜家。 顾缨见过很多的名媛小姐趾高气扬,转脸看到夏千予,就笑得格外谄媚。 他们在邮轮上遇到了夏千予和她的几个朋友,顾缨就连忙上前搭话,说她是顾轻舟的妹妹。 夏千予眼高于顶,对顾缨倒还不错。 尤其是对玉藻。 不过,玉藻好像不太喜欢她,总是往顾绍身后缩,不愿意跟夏千予说话。 “没想到会在邮轮上遇到你的家人。”夏千予笑道,“你哥哥和妹妹真的很好,下次常一块儿喝茶。” 她和顾轻舟的恩怨,外人是不知道的。 因为顾轻舟不会把这点破事说得天下皆知。 夏千予看着顾缨奉承她的嘴脸,心中不知多快意,几乎要溢出来。 故而,她登门让顾轻舟看看。 她想让顾轻舟亲眼看看自己曾经的娘家,是多么不堪。她是占了多大的便宜,才能嫁到司家。 “夏小姐客气了。”顾轻舟淡淡笑道。 “无妨的。”夏千予道,“你最近如何,还要卧床吗?” 她们俩说话的时候,顾缨没察觉有什么不对,顾绍却愣是从夏千予的脸上看到了得瑟。 他心中有点忐忑。 若不是顾缨非要缠上去,顾绍也不太想跟夏千予打招呼。 夏千予是很傲气的,这种傲气顾绍从很多大小姐脸上见过,包括曾经的司琼枝。 每次遇到这样的人,他会本能想要敬而远之。 “已经不需要了。”顾轻舟笑道。 夏千予就微笑,然后打量了下顾轻舟的客厅,道:“司太太,您屋子的装饰很有品位,有点像我三哥的手笔。” 顾轻舟他们刚到新加坡的时候,曾经在颜家小住。 颜家父子帮司家找宅子。 那时候,顾轻舟怀着双胞胎,状态虽然很好,也不可能天天跑来看新宅装修。 司琼枝在医院实习,比现在更忙。 司督军是太上皇,更加不可能亲自操持庭院修缮这种事。 故而,颜老让颜子清负责。 司行霈的副官和下属们才是主要负责人,钱也是司家出,不过面子是靠颜家的,要不然再多钱也买不到位置如此好的宅子。 夏千予的意思,无非是顾轻舟已经占了颜家很多便宜,就别再清高了。 同时,她也是在告诉顾轻舟,她能随便自如进入她的家庭。 顾轻舟听懂了她的弦外之音,倒也不恼怒,还顺着她的话道:“的确是。三哥的眼光当然很好。” 夏千予笑起来:“因为三哥什么都挑贵的买。一分钱一分货,贵自然就是好了。” 说罢,她自己又笑了。 这话,好像是妹妹调侃哥哥,顾缨没觉得有什么毛病,顾轻舟也微笑附和了她,顾绍心里却怪不舒服的。 在场众人,只有顾绍听得出夏千予的傲慢吗? 顾绍看了眼顾轻舟。 顾轻舟神色如常。 顾绍见轻舟没什么反应,就想:“我是不是太多心了?” 一个大男人这样敏感,怪不好的,顾绍就连忙收敛了心神,不愿意再多想了。 夏千予在顾轻舟的客厅里逛了一圈,到处评价了一番,又在顾缨那看不懂局面的棒槌应和下,阴阳怪气说了很多话。 顾绍是听懂了。 他确定不是自己的敏感。 他看顾轻舟没懂,就觉得自己应该提醒顾轻舟。 “夏千予以为司家的装修花了颜家的钱,我的天,竟是这样的愚昧?”顾绍想。 看夏千予那么一副小家子气的指指点点,顾绍差点气死。 司家父子两代人,积累了多少财富?买下两个新加坡都绰绰有余,颜家再有钱也比不上。 可那夏千予见识浅薄! 顾绍想要说点什么,却意外发现,顾轻舟目光里的促狭。 顾轻舟不仅没生气,反而像看跳梁小丑一般,看着夏小姐蹦跶。 而夏小姐,丝毫没有要走的意思。 正好这个时候,司行霈回来了。 他一进门,扫了眼屋子里的众人,没一个值得他尊重的,当即拉了脸:“你们干嘛来了?吵了孕妇,不知道吗?” 顾轻舟道:“我没事。” 顾缨几乎要贴墙站,很怕司行霈。 顾绍在司行霈面前,他自觉没什么颜面,司行霈如果真尊重他,他非要吓死不可。 夏千予看着司行霈如此的态度,就知道他不尊重顾轻舟的娘家人,又看到顾绍和顾缨噤若寒蝉,更清楚知道他们俩早已习惯了。 她看了眼司行霈。 司行霈的眸光,冷冷从她脸上划过。 这目光如有实质,愣是把夏千予的话给吓了回去。 夏千予从司家离开的时候,心情是极好的。 “顾轻舟也不怎么样嘛,司行霈若是真的爱她,岂会不尊重她娘家人?我看她是强弩之末。”夏千予心里几乎要开花。 她知道自己的机会来了。 顾缨是她的突破。 这傻东西还以为自己人缘很广,对夏千予很是巴结,夏千予正好可以利用她。 顾轻舟现在还在怀孕。 女人怀孕的时候,男人最容易出事,司行霈好像更强壮,忍了四五个月,他怕是更容易擦枪走火。 这个时候不趁虚而入,要等到什么时候? “顾轻舟嫁给司行霈的时候,是二婚。和她比起来,我总归是个黄花大闺女。”夏千予想。 她从司家离开的时候,心情是很飞扬的。 顾缨还在约她,改日一块儿去玩,夏千予就答应了。 顾绍则拉了顾缨。 顾缨满不在乎:“阿哥,你可别傻了,我平时想跟夏小姐一块儿玩都轮不到呢。” 顾绍道:“这位夏小姐,未必就有好意。” “阿哥,你可是老好人了,看谁都觉得人家不错,怎么现在说起了夏小姐,反而怀疑她?”顾缨好奇看着顾绍,“你是不是看上了她?” 顾绍无法理解顾缨的脑子是怎么长的,被她恶心得出了一身鸡皮疙瘩。 第1492章 养个祖宗 司行霈一回来,就把众人全部轰走了。 他抱起了玉藻,问她:“出海好玩吗?” “好玩呀。”玉藻道,“就是我不喜欢那个人。” “哪个人?”司行霈问。 “夏小姐。”玉藻突然学了顾缨的声音,带着几分急切的讨好。 顾轻舟和司行霈都是一愣,继而大笑。 真没想到,玉藻还有这样的才能,学得惟妙惟肖。 笑了半晌,司行霈才想起问玉藻:“为什么不喜欢夏小姐?” “她也不喜欢我,她冲我翻白眼,我看到了。”玉藻道,“我告诉了姨母,姨母说小孩子胡说。” 顾轻舟就摸了摸她的头发。 玉藻顺着她的掌心转过脸,问顾轻舟:“姆妈,你相信我吗?” “当然了。”顾轻舟道,“我第一次见到夏小姐的时候,就感觉她不喜欢小孩子。这是她的问题,不是玉藻的。” 玉藻点点头。 司行霈的脸色则是微沉。 上次顾轻舟跟他说起夏小姐,他只是在心里过了下,并未记住那个人。 晚上他对顾轻舟道:“以后别让不三不四的人登门,咱们家的门槛已经低成这样的吗?” 他对夏小姐一肚子火。 他的小玉藻那么可爱,她可以不喜欢玉藻,默默走开就是了,居然敢冲玉藻翻白眼,简直是不知死活。 “是顾缨把她领了过来。”顾轻舟道。 司行霈斜睨了她一眼:“还有顾绍吧?” 顾轻舟:“……” 真是不遗余力要挤兑顾绍。 顾轻舟对他这种小孩子的脾气哭笑不得,还是认真解释道:“我阿哥是不会乱带女孩子过来的,顾缨为人城府有限。” “我看她是傻到了头!”司行霈道,“她在外面那么多年,都学了些什么乱七八糟?眼睛都是瞎的。” 顾轻舟就挽住了他的胳膊,把头靠在他肩膀上:“真生气?” 司行霈不语。 顾轻舟又笑道:“将来要是玉藻喜欢一个小子,偏那小子不喜欢玉藻,你是不是要把人家给杀了?” “凭什么不喜欢我的玉藻?”司行霈反问。 顾轻舟:“……” 这位走火入魔的父亲,是完全听不进道理的。 顾轻舟自己去洗漱,懒得理他了。 司行霈也是气头上,过去就算了,只是吩咐了佣人,以后别让夏小姐登门。 他还想去跟颜老告状,说你的养女冲我女儿翻白眼,要不要让她去治治眼睛? 顾轻舟阻止了他。 不过,这下子司行霈对夏千予是印象深刻了。 又过了几天,下了一场暴雨。 雨后的空气清新,颜子清约了司行霈谈事情,顺便去钓鱼。 司行霈就道:“那我得带上太太和女儿。” 颜子清道:“行吧,我也带上我那两个孩子。” 他们俩谈正事的时候,顾轻舟带着孩子们在旁边玩水,不远处有好几名副官换好了衣裳,随时可以下水救人,顾轻舟就不担心孩子们的安危。 玉藻和颜恺尚好,颜棋非常怕水。 顾轻舟远远的,听到颜恺正在告诉玉藻:“我妹妹自己掉到了水里,吓坏了,还生病了。” 玉藻道:“我没有掉到水里过。” 颜恺忙说:“我也没有。” “那我们带妹妹上去玩,别吓到了她。”玉藻道。 颜恺说:“你去带,我不跟你们女孩子玩。” 他自己跑开了。 玉藻想了想,到底没丢下小颜棋。 顾轻舟就走到了她们身边,让副官拿了些沙子过来,玉藻和颜棋堆沙子玩。 颜恺一个人怪没劲的,玩了片刻也折了回来,一回来就很手欠的把玉藻搭好的小沙包戳了个洞。 玉藻不恼,问他好不好玩? 颜恺说好玩。 “那你也搭一个,让我戳,这样才公平。”玉藻道。 颜恺不是很想搭,却又不想输给女孩子,勉强动手了。 顾轻舟坐在旁边,问颜恺:“你妹妹是什么时候落水的,当时还有谁在场?” 颜恺对这个问题是漫不经心。 应该是他家里人问过了很多遍。 “前年过年的时候,妹妹三岁了,自己非要走路,掉到了池塘里,祖父养的鱼咬住了她的腿,把妹妹吓坏了。”颜恺道。 顾轻舟又问:“那妹妹她自己怎么说?” 颜恺就道:“妹妹说是夏姑姑推她的,她也说不清。” 顾轻舟心中一个咯噔。 正好司行霈和颜子清说完了,两人坐在外面抽烟,整理渔具。 顾轻舟上前,直接问了颜子清,关于颜棋落水那件事。 颜子清有点意外:“恺恺跟你说了什么?” “有这件事吗?”顾轻舟问。 颜子清道:“没有吧。” 司行霈一听话音不对,顿时就不快了:“什么叫没有吧?你是不知道吗?” 颜子清道:“棋棋当时的确落水了。咱家的小池子,我爸养了鱼,水又不深。对小孩子来说,是挺可怕的。 棋棋掉下去之后,呛了好几口水,又被鱼咬了,她是吓坏了。后来恺恺跟我们说,棋棋偷偷告诉他,说是千予推了她。 我单独问了棋棋,棋棋摇头不肯说;我又让女佣去问,棋棋也说没有;后来老爷子亲自问了,棋棋又说不知道。 到底都是孩子话,没人看见,棋棋才三岁,话都说不利索。她当时怎么说出千予的,恺恺的转达又是东一句西一句的。” 这件事,颜子清当时没怎么怀疑。 夏千予一个好好的大人,需要依靠颜家生活,她怎么会做如此丧心病狂之事?再说了,难道要凭一句孩子话,去给夏千予定罪吗? 因此,他就把此事给忘了。 顾轻舟突然提及,颜子清是挺意外的,一时不知怎么解释。 “小孩子是说不明白,但她什么都知道。”司行霈在旁边直直蹙眉,“谁对她好、谁伤害她,她心里一清二楚。从那之后,颜棋对夏小姐如何?” 颜子清一怔。 颜棋很抵触夏小姐,这是众所周知的。好在夏小姐也不太在乎,平日里鲜少提及。 “……这叫我怎么说?”颜子清道,“总不能拿个莫须有,去跟夏小姐对峙吧?她原本就是客居,我这样不是撵人走吗?” 司行霈难以置信。 “你脑子有坑吧?借住你们家,吃你们的喝你们的,反而成了供养的祖宗,一句也问不得?”司行霈问。 颜子清:“……” 第1493章 鲜廉寡耻 颜子清仔细想了司行霈的话,此言不差。 可…… 这件事都过去一年多了,现在去翻旧账,哪怕是真的也找不到证据了。 颜棋至今说不清楚,夏千予也肯定不会认错,难道他要无事生非去提此事,惹得夏千予多心吗? 寄居的人,比较敏感,所以主人家才要小心翼翼。 不过,夏千予的确是有点不拿自己当外人…… 从这点上看,他们对她的照顾,反而成了她的底气,她真像个作威作福的祖宗了。 “她是老爷子领回来的,我只能算作平辈,没资格教训她。我要去问问老爷子,看他是否还要重提此事。”颜子清道。 顾轻舟道:“过去的事,多说无益了。颜棋很怕水,也很怕夏千予,这点你们没察觉吗?” 颜子清好像真没有察觉。 他照顾孩子的时候不多。 “我会跟老爷子说。”他道。 顾轻舟颔首,道:“三哥,你太忙了没关系,找个可靠又有见识的佣人,多照顾孩子一点。” 提到这个,颜子清就有点叹气。 徐歧贞原本是挺好的家庭老师,既能照顾孩子,又能教他们学识。 他们相处不过短短数日,颜恺已经很喜欢她了,口口声声老师长、老师短,俨然离了老师他就活不了。 颜棋也不讨厌老师。 是徐歧贞跟他们没这个缘分。 她若能放下对徐培自杀的执着,也许就不会毁了自己的生活,做出想要杀人的举动了。 “我知道了。”颜子清道。 后来,他和司行霈一直在聊孩子,顾轻舟反而坐在旁边插不上话。 颜子清这天回家,正好在门口遇到了夏千予。 夏千予大包小包的,买了很多东西。 她喜欢买东西,这点颜子清和颜老并不介意,女孩子好像都很喜欢买东西。 她每天花的钱,对普通人家来说是不少的数目,对颜子清而言不过是那点零花钱,压根儿没放在心上。 只要不涉足赌场和烟馆,颜子清和颜老都能接受。 “三哥,你们这是去干嘛了?”夏千予热情问道。 颜棋在车上时候还好好的,甚至能跟颜子清说上几句话,不成想看到了夏千予,她立马往颜恺怀里躲。 而夏千予看到了这一幕,没有露出尴尬或者其他神色,她只是眉头一紧,眼底浮现了厌恶。 嫌恶是轻微的,稍纵即逝的。 颜子清也不确定自己是否看到了,还是因为今天顾轻舟和司行霈的话,导致他疑神疑鬼。 “我们去钓鱼了。”颜子清道。 夏千予就笑:“水边可危险了,你带他们俩去钓鱼?我记得棋棋以前落水,还生过病呢。” 颜子清回味她这话,觉得如果是正常人,真的推了颜棋下水,是不敢多提这茬的。 夏千予如此大大方方的说,应该是没问题的吧? 颜子清收敛了情绪,笑道:“还有朋友,是跟司师座和司太太一起的。” 夏千予的表情,顿时就变了。她听到司师座三个字时,瞳仁略微缩了下,可见这个名字引发了她内心的涟漪。 颜子清错愕。 这姑娘是怎么回事? 颜子清觉得太不可思议,自己先打了退堂鼓。 他按下了满腹心事,带着众人进了门。 晚饭之后,颜子清离开餐厅,夏千予却跟上了他。 她委婉对颜子清道:“三哥,我听内地来的朋友说,司师座以前在国内的时候很厉害。假如他不离开,和谈之后他就是大总统了,是不是?” 这个不好说。 前提是司行霈没有离开。 他已经离开了,再多的假设都没有意义。 颜子清还是很保守道:“未必就是。国内军阀众多,关系复杂,司师座太年轻了。” “我知道的。”夏千予道,“他虽然年轻,但他父亲的权势加起来,就是足够的。” 她说到这里,双目放光,只是路灯昏暗,颜子清没看见。 虽然没看到夏千予脸上的狂热,颜子清还是听出了不对劲,很警惕道:“你打听这些做什么?” “我很崇拜他。”夏千予道,“我想这样的人,人生经验肯定丰富,与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 三哥,你下次若是约了他,能不能带着我去?我不打扰你们,就是在旁边坐坐,跟他学习学习。” 颜子清心中不悦。 他肯定自己没有多心,夏千予就是有那个意思。 想要趁着轻舟怀孕时,打扰她的婚姻吗? 轻舟还要叫颜子清一声三哥,颜子清岂会祸害自家姊妹? 他听了这席话,首先是一阵反感,然后又想起司行霈说颜家养了个祖宗,心里的新仇旧恨,一起浮动,顿时觉得夏千予很令人憎恶。 “这可不行,司师座很忙,咱们别打扰他。”颜子清道。 夏千予就笑道:“我不打扰,你可以先跟他说嘛。你就说,我很崇拜他,想一起吃顿饭,这有什么的?” 她自负是了解男人的。 这个时代,没有男人不虚荣。司行霈见过她,知晓她的美貌,假如她再主动说了自己的“崇拜”,男人一定会飘飘然。 颜子清什么也不会知道。 他一向对夏千予有求必应的。 她通过颜子清,第一次约到了司行霈,表达自己的崇拜之情,一定会在他心中留下印象。 以后,她再自己约他。 他一想到她尊重他的眼神,大概就会心动,然后再用“颜子清的义妹”作为遮羞布,肯定会见她的。 几次约会下来,彼此摸个底,其他就都清楚了。 夏千予已经做好了当妾的准备。 她前段时间,见了一位内地来的太太,非常的年轻漂亮,后来她才听人说,对方是老爷的七姨太。 内地打仗,老爷丢下一大家人,带着七姨太和家产走了。如今,她是堂堂正正的太太,谁敢说什么? 新加坡并非司家祖宅,只是他们临时落脚的地方。 司行霈将来还不知要去哪里发展。 到时候,她的前途未必就会差。 她母亲是太没有手段了,才输得那么惨,夏千予自负她不会的。 “三哥,好不好?”夏千予撒娇,“你就当带着我出去见见世面嘛。” 颜子清一直对她和颜悦色,此刻终于翻脸了,冷淡道:“不好。” 夏千予一愣。 颜子清冷冷道:“千予,你想要做什么?” 第1494章 高贵的放弃 你想要做什么? 如此掷地有声的诘问,让夏千予表情微变,心中陡生紧张。 三哥是知道了什么吗? 夏千予看向了颜子清,想要从他脸上看出端倪。于是,她就看到了颜子清那点深藏不露的憎恶。 她的心,猛然发疼,甚至起了怨怼。 她提出小小要求,不过是让三哥带着她出去玩一趟,三哥却拒绝、憎恶她? 为什么他们这些人,明明什么都有,却总是如此吝啬? “我能做什么?”夏千予的声音很委屈,委屈里也有恶毒的恨意,“三哥不想帮忙就是了,干嘛恶声恶气的?” 说罢,她就哭了。 她的哭声很大,似肝肠寸断。 佣人们听到了,纷纷站在门口张望,想看看是怎么回事。 颜子清黑着脸。 “她用心歹毒,我还说不得她了?”颜子清也是不快,被她哭得心浮气躁,没了半分怜惜。 千予真的快成了祖宗了! 颜子清忍住没劝她。 他不劝,夏千予哭得就不停,越哭越伤心。 终于惊动了颜老。 颜老上前时,夏千予这才停住了哭泣,哽咽了起来。 “闹什么?”颜老瞪向颜子清。 颜子清从不敢跟父亲顶嘴,也后知后觉没滋味,好好的跟一个女人这样较真,怪无趣的。 “千予,三哥说话太重了,你别难过,三哥给你赔个不是。”颜子清道。 夏千予抽噎了声。 颜老就道:“好好的,哭成这样还行?痛哭伤身的,万一哭病了,我不担心吗?” 夏千予道:“三哥他……” 颜子清一口气又梗住:明明是她心怀叵测,现在又恶人先告状,她丝毫没察觉到自己的过错吗? 到了这一刻,颜子清才发现,夏千予是不会自我反省的。 她做的一切,都是其他人的错。 “假如她真的伤害了棋棋,自己再若无其事的拿出来说,她也做得出来。”颜子清道。 夏千予好像觉得,她做什么都是应该的,其他人都欠她的。 这天晚上,颜子清单独去见了他父亲,把夏千予的哭闹,告诉了他。 颜老听了,一点也不意外。 颜子清就道:“爸,您有没有觉得,咱们太过于纵容千予?以前是可怜她,想要弥补她,如今看来好像太惯着她了。 她不知感恩,像个饮血的小鬼,只要求更多。谁不肯给她血,都是欺负她似的。她如今连轻舟的婚姻都……” 这就牵扯到了伦理。 颜子清觉得,颜家虽然做不能见光的生意,为人方面还是很磊落的。 颜家父子都是恩怨分明的人,讲信用、重感情,绝不是夏千予这样的。 “我知道。”颜老道,“你是兄长,这件事你不方便说,让我来说。” 颜子清诧异看了眼他父亲,不知父亲是早就看出了端倪,还是见多识广,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 “爸,您是知道这件事吗?”颜子清试探着问了句。 “是。”颜老简直道。 颜子清错愕:“您怎么知道的?” 颜老就看了眼他。 颜子清连忙收敛心神,不再追问,转身就出去了。 翌日一大清早,颜老就派人去请夏千予过来吃早饭。 夏千予来了。 “昨晚睡得还好?”颜老问她。 夏千予眼睛的浮肿已经消失了,可见昨晚睡前敷了眼睛,很是爱惜自己的容貌。 她生得不错,也只是不错而已,远远没达到姿容出众的地步。 颜老也知道,平日里总有人奉承她,而她又是个不会自省的人,越发对自己的容貌自信起来。 这也没什么不好的,一个人有自信,好过唯唯诺诺。 可到了夏千予这等地步,显然是过头了。 “千予,我今天想要告诉你的,是一些难听的话。”颜老开门见山道,“你爸走得早,这些话他还没有告诉你,我就代劳了。 父母辛苦养大的女儿,总是希望她能往上走,不要堕落。现如今的世道,女人也能做事,就连司家的大小姐司琼枝,她就是个医生。 女人能自食其力,反而被人敬佩,意味着世道变了。再想要依附,就会沦为笑话。我不想你成为其他人的笑话,你明白吗?” 夏千予的脸色变了又变。 她死死咬住了唇,半晌才道:“您这是要赶我走吗?” “不,我说过了要给你新的生活。”颜老道,“我要看着你成家,生儿育女。当初我把你接回来,养育你就是我的责任。” 夏千予稍微松了口气。 颜老就道:“我既然对你有责任,就不会看着你堕入歧途。千予,如今去做妾,可不是什么好事。” 夏千予的脸色骤变。 她脸上青红交加。她应该愤怒的,可这中间又夹杂了难堪。 “我……我没有……”她辩解道。 “没有就好。”颜老打断她,“你能明事理,我也放心。” 夏千予从餐厅出来,几乎要把指甲掐断。 她能明白颜老的意思:第一是为了顾轻舟,不想顾轻舟受到伤害;第二是觉得司行霈看不上她,以为她没资格。 说了那么多,还不是颜老觉得她不好吗? “顾轻舟到底有什么好,能让他如此青睐?我不相信,司师座也跟他们一样瞎!”夏千予想。 她此刻是满心的不甘和委屈。 她也受到了极大的羞辱。 “我只有证明自己,才能洗刷这羞辱。”她想。 她只有得到司行霈,才能让颜老和颜子清对她刮目相看。 他们凭什么看不起她? 不想要她做义女就已经够过分的,还怀疑她的能力、她的魅力? 越是如此,她越要向颜老证明。 这件事,成了夏千予的使命,她一定要攻下司行霈。 她原本设想得很好,如果暗示司行霈,让司行霈一步步爱上她,然后借机和他谈条件,可以让他带着她去英国发展。 司家的人留在新加坡,给他们钱就是了。 至于孩子,顾轻舟能生,她也能。她还比顾轻舟大方,容许司行霈隔三差五回来探亲。 “觉得我做不到?那我就要做给你们看。你的义女,有什么能耐赢过我?”夏千予一狠心,决定豁出去了。 为了自己,为了争口气,她要放弃自己的颜面了。 她想,人生总有舍取,为了爱情而牺牲,是高尚又美丽的。 第1495章 别有用心 夏千予这次是铁了心。 她当天上午就出门了,拿了钱去找了两个人。 “你们等着我的消息,到时候依照我的吩咐办事。”夏千予道。 她给钱很痛快,对方连连应道:“颜小姐您放心。” 外头的人,巴结夏千予的时候,都叫她颜小姐,而她从来不辩解,任由大家有这样的误解。 今天她听了却觉得格外刺耳。 “颜小姐”这三个字,再也不能安慰她,也许“司夫人”可以。 她笑了下,转身就走了。 从这边离开,夏千予去了阮家。 她亲自登门,阮家有点意外,因为一直没跟颜家有什么来往。 “我是顾缨小姐的朋友。”她笑着对阮家的人道。 阮家众人忙请了她进门,又给她上了好茶。 顾缨出来时,表情却说不上惊喜,反而有点疏淡:“夏小姐,您来了啊?是有什么事吗?” 她上次回来,顾绍就叮嘱她,说夏小姐言谈举止跟顾轻舟不和睦,别太巴结她。 顾缨不满,就把顾绍的话告诉了阮大太太,想让阮大太太帮衬她。 不成想,阮大太太却站在顾轻舟那边,对顾缨道:“我们来新加坡的日子不长,也知道颜家没承认过夏小姐,反而是承认了司太太的义女身份。 如果夏小姐对司太太出言不逊,怕是不太好处理。你莫要和她走得太近,免得她把你当枪使。” 顾缨很崇拜阮大太太的,当即问怎么会。 阮大太太说:“那些个大小姐,跟人来往可势力了,你有什么给人家图的?人家对你那么好,反常则妖。” 反常则妖这四个字,终于灌进了顾缨那朽木一样的脑袋里。 她承认夏千予对她的友善毫无道理,特别是夏千予还不喜欢顾轻舟的情况下。 今天她再次登门,顾缨心里明晃晃的挂了“有妖”二字,态度就不是那么殷切了,反而带着几分提防。 “上次咱们出海去玩,都没有尽兴。这次我想自己用船出海,邀请很多的朋友,你也来吧?”夏千予笑道。 顾缨道:“那当然好了。是哪一天?” “就后天。” 顾缨道:“我后天应该有空。” “上次带过去的小姑娘玉藻,她真可爱,你也带上她吧?司太太怀了身孕,我怕是不能去邀请她。”夏千予又道。 “带小孩吗?”顾缨不解。 “嗯,带上好了。人越多越好,你哥哥他们也去吗?”夏千予道。 顾缨算了算,阮家有不少人呢。 “还有司师座,你也帮我问问他吧。他可是大人物,我们邀请不动他。如果你能邀请到他,到时候你就是首席贵宾,好不好?”夏千予道。 首席贵宾,就是夏千予朋友圈子里的贵客。 这是极好的机会,能结交很多人。 如果没有阮大太太那番话,顾缨该欣喜若狂了。 此刻,她只是做出欣喜若狂的模样,不太理解夏千予的用意。 邀请司行霈? 好好的宴会,邀请个铁面阎王,不是自己给自己扫兴吗? 顾缨是很怕司行霈的。 “那我当你答应啦。”夏千予笑道,“你一定要邀请到哦,否则就是失信于人。” 顾缨脸色微变。 她还没答应啊。 夏千予已经站起身,施施然走了。 她没有回颜家,直接去了司府。 她让佣人领了她去见顾轻舟。 一见面,她先是问候了顾轻舟的身体,看着她气色红润,肌肤丰盈,就道:“你这胎应该是个漂亮的小闺女吧?” 顾轻舟摸了摸肚皮,敷衍她:“还不知道呢。” 夏千予闲聊了片刻,就对顾轻舟说明来意:“……几个朋友一起聚聚,上次我看贵府小姐很爱出海,这次也邀请她一块儿去,我保证好好照顾她,不让她有任何闪失,司太太您放心吗?” 顾轻舟道:“这个嘛……我要问问玉藻。她是个有主见的小姑娘,做母亲的哪里能替她做主?” 夏千予说应该的,她又说:“玉藻小姐应该是想去的,我还邀请了她姨母和舅舅。” 说到这里,她微微顿了下。 她很是不好意思,对顾轻舟道:“我当顾缨小姐是新认识的朋友,就亲自去邀请了她,免得她觉得我怠慢了她。 我就说这次我的邮轮估计很大,想要请更多的朋友,假如她的亲戚朋友们都愿意来,我很欢迎。 顾缨小姐就说,她会邀请阮家的人,还有司家的人。她还说,她一定会邀请到您和司师座。 您怀孕了,只怕是晕船吧?司师座那里,也不知他会怎么想。我提前跟您说一声,怕顾缨小姐尴尬,你回头说说她,让她别较真,请不到也没事的,我不怪她。” 她这么一番话,顾轻舟稍微有点面子,就不会让司行霈拒绝顾缨的邀请。 这是顾轻舟娘家的体面。 “好,我会说说的,夏小姐费心了。”顾轻舟笑道。 她说到“费心了”三个字,语气格外轻柔。 夏千予见计划很顺利,就高高兴兴走了。 她觉得自己这番作为,大概是很成功的。 她回到家里,就去找了颜子清。 她先是很委屈,对颜子清道:“对不起三哥,上次我不该那么闹,让你难做了。” 颜子清道:“没什么的。” 夏千予抱怨了几句。 颜子清听她的意思,好像她没什么错,反而是颜子清出口伤人。 他非常失望。 真没想到,夏千予的自私和自负到了如今这般田地。 早知道这样,父亲就不该把她接回来。他们想要好好养育她,给她最好的生活,却把她性格里最恶毒的一面给勾出来了。 “三哥,我想要出海散散心,找几个朋友开舞会,你能借我一条船吗?就用两天。”夏千予柔声道。 颜子清更加失望。 她的索求是没有底线的。如果她理亏,她是不敢要船的。 如今她这样说,倒好像是她在给颜子清弥补她的机会,她觉得是颜子清错了,他亏待了她。 颜子清心中一片冷冰。 这孩子的问题,已经很严重了,不能不作为。 “好不好,三哥?”夏千予又要哭了。 颜子清道:“嗯,你去跟管家说,想要哪条船,自己去选吧。” 夏千予大喜。 她抱了抱颜子清:“三哥,你对我最好了,多谢你。” 说罢,她欢欢喜喜走了,半句也没提邀请颜子清。 这是怎样的一个人? 颜子清想到了她父亲,好像夏老四的性格并不是这样的,那夏千予到底像谁? 此刻的他,还不知夏千予别有用心,只当她是贪图玩乐,享受旁人的恭维。 第1496章 奸诈 司行霈傍晚回到家,就看到顾轻舟临窗而坐,正在看书。 夕阳的余晖,给她的面颊镀了层霞光,更显得她面颊白皙红润。庭院的树枝明暗分层,错落有致。 晚霞这样美,落在顾轻舟脸上的霞光更美。 司行霈轻手轻脚进门,拥抱了顾轻舟。 顾轻舟没有动。 “看什么呢?”司行霈问她。 顾轻舟道:“琼枝借给我的书,是西医外科手术的理论知识。我一直和琼枝交换知识,她教我简单的外科基础,我教她诊脉。” 司行霈就道:“这么累作甚?” “白闲着太空虚了。你这一生,大概没特别空闲过。成天不做事,空虚感会把人挤垮,还不如累一点。”顾轻舟笑道。 司行霈吻了吻她的面颊,说不过她。 他进去换了件家常衣裳,出来和顾轻舟说话,准备吃饭。 顾轻舟放下书,跟司行霈说了今天夏千予的来访。 “她怕是别有所图,我觉得可能是美色诱惑你吧。这件事,一旦拆穿了她没面子,怕是颜老那边过不去,算了。”顾轻舟笑道,“你心中有数就行了。” 司行霈没由来出了一身鸡皮疙瘩。 他道:“什么玩意儿?恶心死我了!” 然后他又道:“既然她找死,我就要成全她。我去会会她。” 顾轻舟笑道:“别胡闹。” “没有胡闹。这叫警告。若是再有下次,我就不会轻饶。”司行霈道,“就她那样的,还想勾搭我?她当我是什么?” 他深深感受到了羞辱。 难道他这么饥不择食吗? 他的女人可是顾轻舟,这难道还不能证明他的品位和眼光吗? 顾轻舟则是哭笑不得,拉了司行霈的袖子:“别生气,我知道司师座眼光高。” 司行霈俯身,在她唇上轻啄了下:“你别管,我要带玉藻去玩玩,正好教教玉藻,女孩子若是不自爱,会落个什么下场。” 他打定了主意,顾轻舟劝说也没用。 况且顾轻舟大着五六个月的肚子,实在乏力,说了片刻她就打哈欠。 半睡半醒间,顾轻舟突然问司行霈:“我怀孕这些日子,你是不是很辛苦?” 司行霈就捏她的脸:“你长大的那两年,我比现在还年轻呢,那时候不是更辛苦?你那时候不疼我,现在跑来说风凉话?” 顾轻舟笑起来。 她翻身,侧躺着睡了,嘟囔道:“一直很疼你的。” 司行霈从身后搂住了她。 顾缨和顾绍登门,果然是邀请司行霈和玉藻,司行霈欣然答应了。 他临出门的时候,一脸奸诈。 司琼枝正好看到了,回头就问顾轻舟:“大嫂,我大哥这是憋一肚子什么坏水呢?” 顾轻舟扶住腰:“我要是身上稍微轻快点,我都要拦住他。他要去看笑话,我真怕他弄得人家姑娘不想活了。” 司琼枝就好奇问:“到底怎么回事?” 顾轻舟不好跟小姑子分享这种话题,三两句把司琼枝打发走了。 玉藻最是兴奋。 她个子不高,拉着司行霈的手需要吊起胳膊,司行霈怕她手臂酸,索性抱了她。 她搂着父亲的肩膀,看着海浪追逐的码头,大喜道:“一个月出两次海?跟过年一样!” 顾缨和顾绍也被她说笑了。 司行霈就道:“出海就高兴成这样?将来你也去海军里混,如何?” “好呀。”玉藻大喜。 顾绍和顾缨一起哑火了,齐齐抽动唇角,预感司行霈想把闺女扔到海军队里去的想法,回家会遭到太太的家暴。 “等你长大一点。”司行霈又对玉藻道,“个子跟阿爸一样高的时候……” 顾绍:“……” 司师座哄小傻子的手段一套套的,层出不穷——玉藻再如何天赋异禀,也不可能长到司行霈那么高的个子。 别说姑娘家,就是男的,又有几个能及他? 顾绍看了眼玉藻,心想:“小外甥女啊,你先别傻乐,陷阱无处不在,这些大人可阴险了。” 舅舅满怀忧愁,玉藻则欢天喜地:“好,我以后好好吃饭,长得跟阿爸一样高。” 单纯的小孩子,对身高没什么概念,等她将来长大了,回想起小时候受骗的经历,然后起了弑父的心思。 司行霈就哈哈笑起来:“果然很有出息。” 顾绍没眼看这位父亲。 码头很热闹,夏千予在新加坡果然是一呼百应,请了数十人,把整个码头弄得衣香鬓影,挤满了豪车。 远远的,夏千予就看到了司行霈。 司行霈怀里抱着个孩子,有点破坏气场。 今天夏千予穿了件桃红色的无袖连衣裙,显得她腰身纤瘦,手臂圆润。 只是…… “她不该穿桃红色的。”顾缨低声道。 夏千予是很常见的南洋女子容貌,肌肤偏黑。 如果五官好看,比如说眼窝微深,让眼神更深邃;鼻梁高挺,让面颊更小巧,穿什么样子都别有风情。 可夏千予是扁平的脸和鼻子,这件衣裳,把她衬托得更加黑,而且稍微显胖,她的缺点全部露了出来。 而她双腿修长,小腿匀亭笔直,长裙又遮住了,不露端倪。 总之,顾缨不太爱好打扮的,也觉得夏千予今天的表现很失水准。 “她很紧张吗?”顾缨自问。 顾缨在紧张的时候,才会表现很差。 “司师座,真是荣幸。”夏千予走上前,双颊微红,眼神飘忽和司行霈打招呼。 司行霈略微点头,没怎么看她,觉得辣眼睛。 玉藻叫了声姑姑好,就把头埋在司行霈的肩膀上,好像很害羞,其实是有点害怕夏千予。 顾缨和顾绍就暖场,和夏千予聊了好一会儿,夏千予才依依不舍去招待其他宾客。 所有人上了邮轮,整个甲板都是红男绿女,一派繁华。 邮轮鸣笛,喷出阵阵白雾,破浪而去。 司行霈带着玉藻,先去了船舱,将玉藻安顿好。 玉藻这间船舱,是和顾缨共用的,方便顾缨晚上照顾她。 司行霈进来的时候,顾缨就连忙避出去,对司行霈是怕的不行。 “司师座,您的船舱不在这里,而是在顶层。”夏千予丢下满船的宾客,特意跟到了这里。 司行霈心中了然。 他面无表情:“好,我去看看。” 第1497章 迷魂药 司行霈的态度,是很平淡不过的。 夏千予在他身边,不由的紧张,所有的准备都有点失态。 她掌心一层层冒汗。 司行霈身上,有很温暖炙热的气息。并肩一起走,几乎能感受到暖烘烘的气息从他衣服里透出来。 若是被他抱个满怀,那一定是滚烫的。 夏千予的呼吸有点紧。 她试图观察他的表情,却又不敢,只得一路低头,把司行霈领到了邮轮顶层的船舱。 顶层有四个豪华船舱,价格是其他船舱的十倍,视线更好,船舱却不是很大。 夏千予开门,双手轻微发抖:“司师座,这是您的船舱,您喜欢吗?” 司行霈扫了眼,漫不经心道:“喜欢。” “喜欢”二字,似滚烫的钉子,直直刺入了夏千予的心,她顿时双颊通红,就连耳朵也红透了。 好像听到心上人的告白。 司行霈没看她,怕自己失控,把这女人的头拧下来,倒一倒她脑子里的水。 夏千予安排完毕,落荒而逃。 她去了隔壁的船舱。 一进门,她就死死捂住了脸,然后低低笑出声。 司行霈在船舱里检查了一圈,没什么发现,倒是隔壁船舱卫生间有人放水洗脸的声音,一清二楚。 他也不知道夏千予会出什么鬼主意,故而就打算先下手为强,给她一点教训。 他下去,在邮轮的舞厅里找到了顾绍和顾缨。 顾缨已经跟数名名媛交谈了起来,看上去相谈甚欢,人家挺热情的。 司行霈就冲顾缨和顾绍分别招招手。 顾绍对他这种唤狗一样的方式很不满,却又无可奈何,走到了他身边;顾缨则愣在当场,好像课堂上睡觉被密斯点名的学生,又是惊悚又是尴尬。 好半晌,顾缨才慢慢挪过来。 司行霈对她道:“你等会儿跟至少十个人说,今天是夏小姐的生日,你们要给她惊喜,在顶楼第二间房里。” 顾缨道:“你怎么知道?” “我自己编的,我能不知道吗?”司行霈道。 顾缨:“……” 她挣扎:“可她们都是夏小姐的朋友,这种谎言一说就穿帮,到时候我怎么圆?我若是撒谎,以后我怎么混?” “谁管你?”司行霈道,“你照做就是。” 顾缨几乎要哭。 这土匪一样的司行霈,简直是阎王在世。 顾缨求助般看向了顾绍。 顾绍也在心里流泪:妹妹我也被他威胁了,我自己都救不了,哪里能救你? 兄妹俩用眼神无声交流了片刻,顾缨大着胆子:“我不干。” 司行霈淡淡道:“你试试。” 顾缨欲哭无泪。 “你欺负人。”顾缨道,“我要回去告诉轻舟姐。” “别矫情。”司行霈道,“要不要喝点海水,脑子清楚一点?” 顾缨连忙往顾绍身后躲,生怕司行霈真把她丢到海里。 没有比这更混账的姐夫了。 司行霈吩咐完毕,让顾缨和顾绍各自积聚十个人到他那船舱去,而他自己去找了玉藻。 他带着玉藻,到处看看,又在餐厅吃了一顿好吃的。 到了晚上八点,所有人都在餐厅或者舞厅玩乐,灯火辉煌,司行霈就带着玉藻回房睡觉了。 玉藻玩了一整天,非常疲倦。 “阿爸,你以前在船上玩过吗?”玉藻问他。 司行霈道:“有啊,以前带你姆妈跳舞,那时候还有你舅舅。” “我也要快点长大,跟阿爸跳舞。”玉藻道。 司行霈亲了亲她的额头,说:“乖,好好睡觉。” 玉藻睡着了,司行霈这才出来,去了舞厅。 他这次上船,只带了两名副官,此刻他们都在玉藻的船舱外面站着。 夏千予看到了他,松了口气。 她鼓起了勇气,走上前问他:“司师座,能否邀请我跳支舞?” 司行霈点燃了一根雪茄,吐出轻雾:“不了,今天有点累。” 夏千予表情有点尴尬。 幸好旁边有其他人过来,邀请夏千予跳舞,化解了这点难堪。 晚上十点左右,众人纷纷回房,舞厅的曲子也结束了,餐厅和酒水台也歇业。 司行霈回到了夏千予给他安排好的船舱。 夏千予走在他身后不远处,看着他进门,又在门口站了约莫五分钟,确定他是回房睡觉,不会再出来,自己也进了房间。 她在进房间之前,摇了摇手中的小金铃,声音清脆。 司行霈的船舱不算特别大,隔音效果不好。 顾缨和顾绍替他聚了二十几个人,大家都为了等着给夏千予惊喜,敛声屏气。 他们也好奇,夏千予又闹什么幺蛾子。 夏千予的生日不是今天,可没人怀疑,因为夏千予一年要过三四次生日,她总有借口,大家都不清楚她到底是哪一天生的。 她今天大张旗鼓的请客,宾客们不疑有他。 只是,司行霈的气场太强,所有人都靠边站着,没人敢靠近他。 就在此时,左边的三号船舱,突然传出来奇怪的声音。 一号船舱是夏千予自己住的,二号是司行霈,三号是一对男女。 声音逐渐大了,也逐渐清晰。 是男女欢愉的声音。 女人的声音露骨,高昂,激烈。除了叫声,还有床撞在墙壁上的声音。 众人面面相觑。 他们想要小声议论,被司行霈一个眼神扫过去。 所有人都很尴尬。 这声音持续了五分钟,就有大半的男士忍受不了,悄悄坐下来用手遮住裤裆;十分钟后,所有的男士全军覆没,包括顾绍,都狼狈的遮掩自己。 司行霈也是正常人,故而他拉过床上的枕头,大辣辣往自己身上一盖,依旧稳坐如泰山。 十五分钟后,女士们也心浮气躁,甚至低声议论到底是怎么回事? “顾小姐……” “嘘。”顾缨看到了司行霈的脸色,当即道,“再等等,也许……” 就在这个时候,司行霈的船舱门被人用力敲响了。 靠近的人去开门,隔壁房间的动静也终于消停了。 门口是夏千予。 她正围着浴巾,头发不停的流水,全是泡沫。 她眼睛好像被水迷得睁不开,故而她也没看到满屋子的人,直接对司行霈道:“司师座,我那个浴室怎么突然停水了,您帮我看看行吗?” 深更半夜,在隔壁那样声音的摧残下,浴室坏了不找船员却找司师座,这个好微妙啊。 所有人都感觉不对劲时,却见夏千予的浴巾突然就松了。 她双手捧着厚重湿漉的头发,不知是没察觉还是没空理会,仍是喋喋不休道:“司师座……” 她后知后觉,听到有人倒吸凉气。 她艰难擦了擦眼睛上的水,然后就看到司行霈船舱灯火通明,也把门口的她照得透亮,满屋子的人,全部睁大了眼睛,定定看着她。 夏千予大叫一声,浴巾也顾不上捡,一丝不挂跑回了自己的船舱里。 司行霈这才对众人道:“戏好看吗?看完就回去吧。顾缨你留在这里睡,我去跟顾绍睡。” 顾绍:“……” 第1498章 事发 颜家的船当天夜里返程。 凌晨四点多,众人就回到了新加坡,每个人都忍不住,一下船就迫不及待凑在一起议论。 “为了勾引司家的那位先生。” 这是毋庸置疑的。 房间是夏千予安排的。 隔壁房间的欢愉,说起来很有表演的痕迹,谁能叫得那么急切? 这跟下药一样。 听到那样的声音,没人能忍住自己的本能。 夏千予出现,只裹了浴巾。 假如那个房间里只有一个男人,而且是个顶普通的男人,第一件事就是抱紧她,因为她投怀送抱的姿态已经做得很明显了,是送上门的肉。 “夏千予也是颜家的义女,司先生的太太也是颜家的义女,还真是肥水不流外人田。” “司先生叫人去的,他早就知道了,就等着夏千予出丑。” 这些流言蜚语之外,还有男士凑在一起,悄悄问:“夏小姐身材怎样?” “有点小。” 众人就哄堂大笑。 顾轻舟早上还没有起床,就被人抱住了,温热的气息凑在她的唇瓣。 她微讶,问:“几点了?” 她只当自己睡过了头,还以为到了下午。 不成想,司行霈轻笑道:“睡吧,才早上五点。” 顾轻舟一下子就清醒了。 她慢慢坐了起来,借助微薄的晨曦,去看司行霈的脸。 他表情很平静,不像是有什么事发生了。 “这么早回来,没事吧?”顾轻舟又端详他的衣着,看到他连衣裳也没换,一夜未睡的样子,不免提了心,“你们做什么了?” “没做什么。”司行霈道,“真的,我们全部没做什么。” 这话很奇怪。 “全部……是什么意思?” “就是夏小姐当众宽衣,我们十几个男的全看到了,但没人对她做什么,都很有礼貌。”司行霈道。 顾轻舟整个人一滞。 她舌头有点木,说话也不太自然,问司行霈:“怎么会闹成这样?” 司行霈就把前因后果,全部告诉了她,丝毫不隐瞒。 “……我不知道她想做什么,但肯定会有所图谋。”司行霈道,“所以找几个人去看乐子,独乐乐不如众乐乐。” 顾轻舟:“……” 她拍了下司行霈的胳膊,道:“这不怪你,是她自找的。自作孽不可活。” 司行霈笑道:“太太明事理。” 顾轻舟道:“难道我一直蛮不讲理吗?” “对我,是的。”司行霈道。 顾轻舟轻轻打了他的肩头一下。 继而她又叹气。 司行霈问她怎么了。 顾轻舟拉了他的手,斜倚着床头,轻轻摩挲着他的手掌,这才是她最大的依靠:“是在想义父。夏千予这么一闹,义父跟着丢脸。 义父之前跟我说过,他给夏千予留了一大笔陪嫁。他对夏千予的情分,夏千予一点也看不出来。 夏千予到义父身边的时候,不是三岁毛孩子,她有了自己的思想。教育没什么意义,改不了的,只能潜移默化,要不然嘴皮子说掉一层,也只是落个嘴碎,徒添烦人劲。 义父有大智慧,他也是遵从了这一点,他很少说教,只是关心她,给予她家庭的温暖。 时间考验人心,夏千予从未感激过颜家对她的庇护,也不稀罕义父和三哥给她的家庭。她需要的是身份、钱财,用来铺张,让人恭维她。 说到底,是个自私自利又虚荣心胜的女孩子。早点发现,早点止损,倒也没什么。可义父的颜面,还是被她弄得一败涂地。” 司行霈看了眼自己的爱妻。 他的妻子是个很通透的人。 聪明的人,多半都通透。而颜老一生见多识广,知道精明的人常有,通透的人难得,故而他才那么喜欢顾轻舟。 颜老喜欢顾轻舟的智慧,也喜欢她这份豁达。 “颜老心中,肯定是早有准备。”司行霈笑道,“你莫要担心。” 顾轻舟颔首。 夏千予脸色惨白。 她开始怀疑,自己从前自以为聪明的做法,难道在别人看来都很愚昧吗? 她在自家的时候,讨好主母,主母不为所动;讨好父亲,父亲心如铁石;讨好颜老,颜老态度冷淡。 她很难发现别人对她的好。 在她眼里,所有人都亏欠她的。她的讨好,都是无用功。 她没有哭,忍着眼泪回到了颜家。 她回来的时候,才早上六点多。颜老这个时候肯定还没有醒,他晚上睡得迟,早上也起得迟。 而颜子清,晚上偶然会玩通宵,不到日上三竿是不会起床的。 夏千予用宽檐帽盖住了脸,准备回自己的院子。 她从小路偷偷溜回去。 这条路,是去厨房的。 不成想,她刚走到了一半,就遇到了颜恺和颜棋。 两个小鬼精神充沛,早早就起来了。这会儿去厨房觅食,正好遇到了夏千予。 夏千予讨厌死孩子了。 她不喜欢颜恺,觉得他活泼过头惹人嫌;她也讨厌颜棋,颜家若没有她,就真的一个女孩子都没有,也许颜老会更加珍视夏千予呢? “姑姑,邮轮好玩吗?你有没有给我带好吃的?”颜恺丝毫不会看人脸色,堵住了夏千予,笑嘻嘻问道。 夏千予真想扇他一巴掌,把他这痴呆一样幼稚的笑脸给打烂。 “滚开。”她低声道。 颜恺显然不太懂,上前就要翻她的包:“姑姑,我要吃蛋糕。” 夏千予忍到了极致。 她从昨晚那一幕开始,心里就是滔天的盛怒,此刻涌上了心头,让她的情绪无法自控。 她扬起手,重重扇了颜恺一巴掌。 颜恺被她打懵了。 颜棋很维护哥哥,当即就扑了上去,抱住了夏千予的腿。 夏千予立马揪住了她的领子,厉喝道:“你这个小孽畜,我怎么不把你弄死?以前打你是打轻了。” 她想要再次扇颜棋的时候,突然有双手,握住了她的手腕。 颜子清面如寒铁,牙关咬得死死的,用力把夏千予往旁边一甩。 若不是亲眼所见,他真是不敢相信。 他刚应酬回来,打了一夜的牌,打算吃点东西再睡觉。 颜家的人礼数不算多,颜子清也不是非要佣人把东西端给他才能吃。 饿了的时候,他会和孩子们一样,亲自去厨房看看有什么好吃的。吃上刚出锅的,而不是等佣人折腾来折腾去的。 结果,他就遇到了这一幕。 他的眼睛差点瞪出血来。 他亲眼看到夏千予打了颜恺,又亲耳听到了她的威胁。 颜子清整个人都要发狂。 第1499章 痛彻心扉的悔意 颜子清的眼睛有点红,不知是心疼的还是气的。 他努力忍着自己踢人的冲动。 他把孩子扶起来,颜恺好像才反应过来,敞开嗓子开始哭了。 颜恺一哭,颜棋立马跟着哭。 孩子们鬼哭狼嚎的,把佣人和厨房的人全部惊动了,纷纷过来瞧是怎么回事。 “愣着做什么?带小少爷去上药。”颜子清厉喝。 佣人就把颜恺带走了。 颜子清自己抱了颜棋,也走了。 他都气饱了,这会儿肚子也顾不上饿了。他带着颜棋,回到了自己的院子。 他的火气已经没了,面对小女儿时只有温柔,他问颜棋:“那个坏人,她以前打过你没有?” 颜棋脸上还有泪珠,贴在父亲怀里抽抽搭搭。 好半晌,她才抬起头。小孩子的黑瞳仁特别大,又清澈,能清清楚楚倒映出颜子清的影子。 他看到了自己焦虑的脸。 颜棋瑟缩了下,然后指了指自己的胳膊:“掐我……” 颜子清想了起来,顾轻舟他们刚到新加坡的时候,借住在颜家。那会儿夏千予对颜恺和颜棋特别好,想要笼络孩子,跟顾轻舟争宠。 后来司府建好了,顾轻舟带着全家走了,而颜恺兄妹还是爱找夏千予。 特别是颜子清那会儿很忙,他亲口对夏千予道:“你以后就带着他们吧,教教颜棋说英文。” 夏千予是很爱交际的,外面人的恭维好像更能取悦她。 她不耐烦天天在家里陪孩子。 没过多久,颜恺和颜棋就都不爱找她了。原因颜恺说了,他说她不理人;而颜棋,很害怕夏千予。 颜子清现在明白了:夏千予想用冷漠赶走孩子们。颜恺爱玩,见夏千予不理睬,他就自己去找其他玩的了;而颜棋不懂人脸色,年纪又小,又没有母亲,仍是很黏着夏千予。 夏千予甩不开她,就暗中折磨她。 佣人们肯定也看到了颜棋身上的伤,但怕承担责任,会隐瞒下来,只当颜棋是在哪里磕了碰了。 而颜棋那时候才三岁,她说不清楚的。 再后来,颜棋有次落水,她说是夏千予推她的,没人相信,如今看来…… 颜子清紧紧抱住了孩子,低声道:“爹哋对不起你,你爹哋太混账了。” 他的眼睛发涩。 随后,佣人端了早饭。 颜恺的脸用冰敷了,有点红肿;颜棋也停住了哭泣。 颜子清照顾两个孩子吃了早饭。 饭后,颜棋一般要小睡半个小时。 颜子清把她抱到了床上,又让颜恺在旁边别出声,这才去了颜老那边。 颜老这会儿刚醒。 船上的事,他们父子还没有听说,颜子清只把今早的事,告诉了颜老。 颜老跟颜子清一样震惊。 他虽然看透了世事,却一厢情愿的觉得,夏千予只是讨厌孩子,颜棋对她的抵触是因为她冷漠的态度而已。 不成想,她居然真的打过他们。 颜老从那个少女身上,看到了人的绝大多数劣根性。 “她父亲以前对我说过,不要相信人性,更不要相信每个人都有善良的一面,更不要觉得每个人都有药可救。 如今想来,这些话真是讽刺。我每次看到她,都想她会慢慢变好的。一个人太饿了,那么她吃饱了之后,就不会贪婪汲取了吧? 我想的太简单,千予饿的是灵魂,她哪怕撑死了,也是还饿。她的脑子被蚀空了,我们都救不了她。”颜老道。 颜子清蹙眉:“爸,难道就要算了吗?她差点害死了棋棋,棋棋那时候才三岁,这点不能饶恕。” 颜老道:“算了。” 他已经上了年纪,心慈手软。若是倒退十年,夏千予也是死路一条了。 就在此时,颜子清的人进来禀告颜子清,说了船上的事。 颜子清一听,就知道夏千予是想要诱惑司行霈。 她居然打算先把事情做成。 她知道司行霈敏锐,给他下药反而会打草惊蛇。不能暗中下药,索性光明正大的“下药”。 隔壁房间的风流戏,跟药一样,会把司行霈心中的欲念全部勾起。 那时候,男人的脑子会被情欲控制,哪怕是母猪脱光了站在他面前,他也能下得去口。 “混账!”颜子清大怒,“她……” 原来她真的敢。 “爸,这次呢?”颜子清转脸问颜老,“您还要放过她吗?” 颜老的脸色沉了下去。 他沉吟了好半晌,才把愤怒给忍了。他有很多手段可以让夏千予消失,可想到了她的父亲,颜老又不忍心。 夏老四已经去世了,颜老欠了他不少的人情。 “你去登报,就说夏千予从来都不是颜家的养女,她只是客居颜家。把她赶走,扔到马六甲去。以后她是死是活不论,只要她不再踏入新加坡。”颜老道。 颜子清:“爸,真的要对她如此轻拿轻放吗?” “我们也积点德,就当是为了孩子们。”颜老道。 颜子清无言以对。 他亲自带着人,把夏千予送到了马六甲。 夏千予一路上哭,又是卖惨又是求饶,颜子清不为所动。 到了马六甲的时候,夏千予恶狠狠道:“我就知道,你们根本不是想要养我,无非是为了你们自己。你们家人死绝了,想要我凑数。” 颜子清道:“无妨,你可以再说些白眼狼的话。” 夏千予啐道:“就是!你把我当过一家人吗?” 颜子清再次无言以对。 他和他父亲,是把夏千予当亲生的疼,什么好的都给她。 到头来,她问颜子清,他们有没有把她当过一家人。 颜子清从未见过如此不知感恩的人,简直是长了好大一番见识。 他把夏千予推下了车,什么也不给她。 夏千予跌坐在地上,颜子清居高临下看着她:“你知道我父亲在内地给你开了好几个厂子,将来要给你做陪嫁吗?” 夏千予猛然睁大了眼睛。 “你知道我准备了一栋宅子,比司府还要奢华,将来给你做婚房吗?”颜子清又道,“你知道我们打算给你多少金条吗?” 夏千予愕然。 她后知后觉的想,这不是诈她,也不是骗她,因为已经没了必要。 她没想到自己贪婪的想要的一切,颜家早已准备好了,不需要她再努力,而她把这一切都毁了。 是她亲手毁掉的。 她终于后悔了,痛苦得几乎咆哮:“三哥,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求您了,带我回去吧三哥,求您了!” 颜子清上了车。 夏千予想要拉车门,汽车一阵风似的从她身边刮过。 她拼了命想要追上,汽车却消失在她的视线里,绝尘而去了。 “不,我要回新加坡,我要回去。”她在后面大哭。 然而,她最终没机会回去。 颜子清到底没忍下那口气。 颜老知道,颜子清最恨背叛,他一定会出手的。他老人家年纪大了,睁只眼闭只眼,没有再过问。 后来,没人再见过夏千予了。 顾轻舟倒是偶然会想起她,因为她,改变了一些事。 第1500章 见面说 夏千予的事,新加坡还是传得人尽皆知,颜家被波及。 这个故事,不仅有女主角,还有“男主角”,也就是顾轻舟的丈夫司行霈。 夏千予为什么会落得如此下场?出事之后,颜家第一时间把夏千予给赶了出去,丝毫不留情面,为什么? 因为司行霈。 司行霈在明知有桃花运的情况下,邀请了自己的大舅子、小姨子,一起去看戏,而且发动众人围观。 他这态度,震慑了很多人。 如此恶毒又冷心冷肺,令人印象深刻。 往后的日子里,不管哪个女人如何鬼迷心窍,也不敢对司行霈动半点心思。 顾轻舟的婚姻,因此连外面的诱惑也没了,司行霈自己动手斩断了所有的烂桃花。 “夏千予牺牲了自己,给我的婚姻上了一道保护锁。”顾轻舟每每想起,也是啼笑皆非。 而司行霈,对此并不在意。 他眼里的顾轻舟是最好的,全世界挑不出第二个来。 再说,他除了有顾轻舟,还有玉藻。 他有那么可爱懂事又漂亮的小闺女,怎么也要树立好父亲的威望。 若他将来的女婿也搞乱男女关系,玉藻伤心时,他用什么立场去毙了那女婿? 他要自身高洁,那么他女儿绝不会找比他差的男人,将来肯定会幸福。 这是父亲的义务。 除了女儿,他即将要有三个儿子,他也想给他们做出榜样。 如果都学了他年轻的时候,轻舟将来要气死,甚至会想她为什么要辛辛苦苦养育他们。 兜兜转转的,还是为了顾轻舟、为了玉藻,三个儿子顺带着管一管得了。 他也把此话告诉了顾轻舟。 顾轻舟没有当他开玩笑,心里很感动。 “司行霈,我刚认识你的时候,料想此人绝不会对生活认真,也不会对家庭认真。可到头来,最用心的人是你。”顾轻舟道。 司行霈道:“嘴巴这么甜,是抹了蜜吗?我尝尝……” 顾轻舟搂住了他的脖子。 这几天得闲,司行霈在家除了带孩子就是做饭,傍晚的时候陪顾轻舟散步。 已经快到了新加坡的夏天,天气又炎热了起来,只有早晚的风是凉爽宜人的。 司行霈的火油,第一批炼制成功了,自己的飞机先试用,比买的还要好。 故而他常跟颜子清接触,想用颜家的船舶。 颜家是专门干走私行当的,他们家的船舶有各国海港的通行证,不需要检查,这点司行霈羡慕不已。 颜子清因此也常来司家。 “轻舟,你如果没事的话,去陪陪老爷子。”颜子清道,“他这些日子心情不太好。” “是舍不得夏千予吗?”顾轻舟问。 颜子清道:“倒也不是,是想起了其他人。当初不出事,依照老爷子的性格,是不会把夏千予接到家里养,最多是送她出去念书,替她谋个前途。” 顾轻舟就点点头。 她早上出门,带着玉藻,又让两个乳娘带着她那一岁多的两个儿子,一起去了颜家。 颜家还有两个孩子。 孩子们凑在一起,简直要把家里弄翻天了,颜老的心情也稍微好转。 下午三点多,顾轻舟准备带着孩子们回去,佣人进来对颜老道:“有位徐小姐,她来找三爷。” 颜老一听,就知道是徐歧贞。 他尚未发话,颜恺就大声道:“徐老师来了!” 颜恺兴高采烈往外跑,颜棋也急急忙忙跟上去。 这两个孩子,很喜欢徐老师。 顾轻舟在身后喊:“慢点跑,别摔了。” 佣人追了出去。 顾轻舟就对义父道:“三哥不在家,我去看看吧,也许徐小姐有什么要紧事。” 颜老不可能去见徐歧贞这种小辈。 他点点头。 顾轻舟身子沉,走路不快。等她顶着下午的炎炎烈日到了大门口时,颜棋和颜恺已经把徐歧贞团团围住了。 徐歧贞半蹲了身子,替颜恺和颜棋擦汗,又整了整他们的衣衫。 她看到了顾轻舟,表情诧异。 “徐小姐,三哥不在家,你有什么要紧事,需要留个口信给他吗?”顾轻舟问。 徐歧贞不看她。 对于顾轻舟,徐歧贞始终介怀。她介怀的态度不是大怒,而是不理。 颜恺和颜棋一左一右拉住了徐歧贞,徐歧贞摸了摸两个孩子的头,又把颜棋往怀里揽,半晌才对顾轻舟道:“我没什么事。您转告三爷,就说我来了,让他给我打电话,他知道的。” “那好,晚些等三哥回来,我会转告他。”顾轻舟道。 徐歧贞的话说完了,站起身就要走。 颜棋死死拉住了她,言语混乱道:“老师,老师吃冰淇淋,还有书……” 徐歧贞苦笑了下。 她道:“等下次,老师再带你去买书和冰淇淋。” 她临走的时候,冲顾轻舟笑了下。 顾轻舟邀请她进去坐坐,被她拒绝了。 她的口信,顾轻舟也告诉了颜老。 这天颜子清很晚才回来,顾轻舟已经离开了,佣人把这话转告给了颜子清。 颜子清知道徐歧贞是后悔了。 他淡淡笑了下,气定神闲。这次是徐歧贞来找他的,不是他求她,故而他比较镇定。 时间太晚,他是拖到了第二天上午,他睡醒了之后,才给徐歧贞打了电话。 “见面说吧。”徐歧贞的声音很低,“我要马上见到你。” 她说了一个饭店的名字。 她已经开好了房间。 颜子清在电话那头笑了:“徐小姐,你这么热情啊?怎么好让你付房钱?我回头去跟老板说一声。” 徐歧贞那边挂了电话。 颜子清洗澡更衣,把自己狠狠收拾了一通,收拾出了模样,这才去了饭店。 一进门,他看到徐歧贞端坐,脸色很憔悴。 “怎么了?”颜子清问。 徐歧贞这样,不像是来寻欢的。 “我找你到这里来,是怕隔墙有耳。”徐歧贞道,“我有个东西,给你过目。” 说罢,她掏出一张纸给颜子清。 颜子清看到了医院的名字。 他心里猛然有什么念头呼之欲出。 然后,他慢慢看完,果然如他所料,徐歧贞怀孕了。 “怎么办?”她问颜子清,“你有什么想法,可以告诉我吗?” 第1501章 徐歧贞的决定 徐歧贞有个堂姑,非要跟姑爷闹离婚,却又在离婚之后的半个月发现自己怀了身孕。 她去喝药,结果大出血,一尸两命。 况且,有常识的人都知道,喝药打胎,绝大多数的女人可能再也没资格做母亲,只有堂子里的女人才敢如此冒失。 现在有了西医,可打胎也是极大的危险。 徐歧贞害怕了。 她再也不能轻飘飘的告诉颜子清,这是她自己的事了。 颜子清看完了诊断书,心中的主意就成型了。 他先问徐歧贞:“你先说你的想法。” 徐歧贞冷了脸:“颜三爷,那晚我是喝醉了,你是乘人之危。你别得了便宜还卖乖,此事你应该负责。” 她动了怒。 颜子清的表情就绷不住了,他笑了起来:“对不起,我是说错了。你问我的想法,其实很简单。 我们家在新加坡多时,却是货真价实的华民家族,依照传统,你和这个孩子都是我的责任。你也知道,我们颜家人丁稀薄,如果你同意,我马上出去买戒指,跟你求婚。” 徐歧贞的眉头稍微舒缓了些。 颜子清的话,总算没有进一步激怒她。 她道:“其实也没那么严重。那晚你不对,我也不对。这个责任,我愿意负担一半。” 颜子清的心,突然往下沉了一点。 这话是什么意思? 他好像和徐歧贞的想法不一致。 “结婚是不必了,你不喜欢我,我也不喜欢你。”徐歧贞道,“但犯了错就要承担责任,我不能打胎,我将来还要做母亲的。” 颜子清脸上的笑容,一点点凝固。 好半晌,他才问徐歧贞:“徐小姐的意思呢?我说了我的想法,徐小姐有什么想法?” “你想个办法送我去英国,不能让任何人看出端倪,越快越好。将来孩子生下来,你如果要就领回去养,如果不要就送给其他人领养。”徐歧贞道。 颜子清猛然站起来。 徐歧贞看向了他。 颜子清打算发火,突然又觉得没理由,徐歧贞的提议对他并没有什么坏处,反而是她要牺牲自己一两年的时间。 “徐小姐,你真的很任性。”颜子清道,“你现在想得如此简单,万一孩子生下来你舍不得呢?那时候,你是反过来求我娶你,还是做单身母亲?” “如果我反过来求你娶我,你会答应吗?”徐歧贞问。 颜子清梗住。 “说实话,一两年后的事,谁能保证?”颜子清道,“如果我爱上了别人,打算订婚了,你是打算用孩子来要挟吗?” 徐歧贞看向了他。 “你这样的决定,显得很稚气。”颜子清道,“我要给你父母说。你不同意的话,我就把此事公开。” “你公开此事,我就去打掉孩子。”徐歧贞道,“它在我肚子里,你防不胜防。” 颜子清又是一梗。 “颜三爷,你没有资格谈条件,照我说的做就可以了。”徐歧贞道,“我是把这些事想了很久,才来找你谈的。我不是出事了手足无措,来找你哭诉的。” 说罢,她就站起身,“你准备准备吧。” 颜子清拉住了她的手臂。 “徐小姐,一个人生孩子很艰难的,和我结婚没那么难。”颜子清道。 徐歧贞叹了口气。 “你不是我,你怎么知道我心里的事?”徐歧贞道,“如果你有诚意,真的替我考虑,那么你就等一年。到时候也许我会生变,你再求婚吧。 你如果连这点诚意也没有,我现在嫁给你,将来也要和你闹离婚的。闹来闹去,我反而成了二婚,你觉得对我更有利吗?” 颜子清:“……” 人家都说,徐歧贞是个很现实的人,颜子清直到这一刻才深深体会到了。 她考虑问题,真没半点侥幸。 她是比较悲观。 她先把最坏的打算做好了,再来争取自己的利益。 这一步步精打细算的,颜子清有点后悔了。 那晚不该鬼迷心窍,去睡这样的女人。她生活的节奏,不应该被他胡乱打搅。 “徐小姐,你很大度,但主要责任还是在我。你提的要求,我会全部照做,你安心等消息,我去布置,会给你一个很好的环境待产。”颜子清道,“我也答应你,将来孩子归我,我会抚养它。” 徐歧贞轻轻点了下头。 “谢谢你了。”徐歧贞道,“除了咱们俩,你别跟任何人说。” 颜子清也答应了。 他从房间出来,就去着手准备此事。 很快,他就让他家在英国的管事买好了房子,雇佣好了佣人。 那房子在大学旁边。 他还托关系,伪造了一份伦敦高校的录取通知书,足够糊弄徐家的所有人。 这些事,他半个月之内办妥了。 而徐歧贞的情况还不错,没有出现孕吐,也不见显怀。 她拿到了假的通知书,去跟父母谈条件。 “我再待下去,人会发疯的。”她道,“我要去英国两年。” 她母亲和姐姐不同意。 “你要念那么多书做什么?你已经二十好几了,再耽误两年,就真的嫁不出去了。”她母亲道。 后来她父亲说,女儿的命比较重要。 徐歧贞郁郁寡欢很久了。 “让她出去吧。新加坡也没什么好的男人,让她去伦敦,也许会有其他机会呢?”她父亲徐少安道。 徐培的自杀,让徐家的父母对孩子多了份小心翼翼,生怕她闷在家里太久想不开。 故而,徐家就答应了。 徐歧贞出发的时候,颜子清偷偷去送她,一路将她送到了香港,然后司行霈的飞机在香港等着。 她换了飞机,避免了长途船舶旅行的痛苦,两天后就到了英国。 颜子清亲自安顿好了她,再三跟她确定,她是铁了心要偷偷把孩子生下来,颜子清还有事业,故而先回来了。 “我承诺你,不会乱来。等你把这个孩子生了,到时候我的求婚如果你接受,还有效。”颜子清道。 徐歧贞说:“到时候再说吧。” 颜子清搞不懂她的想法。 因她怀孕了,颜子清不好强迫她,让她心情不佳,就不再说什么了。 这件事,他果然没有告诉第三个人,想着等将来孩子出生了,再跟他父亲提。 多一个孙子或者孙女,不管有没有娘,父亲都应该高兴的。 第1502章 皇室的公主 颜子清从英国回来,只把此事告诉了顾轻舟。 这是徐歧贞自己的选择,他一点办法也没有。 “徐小姐很有主见,顺从她的意思,给她反悔的机会,然后营造安全健康的环境给她待产,这样就足够了。”顾轻舟评价道。 司行霈不屑撇撇嘴,在一旁幸灾乐祸:“老三,你这可不行!女人你放她走,将来就可能不是你的。你问问轻舟,我为了撬她,用了多少手段,哪一个是放了她离开我的?” 顾轻舟:“……” 颜子清被他说得愣了愣,很显然这位对女人没经验,也不是很确定自己和徐歧贞的未来。 司行霈那时候的笃定,是他知道自己无论如何也要顾轻舟。 “……你不早说?”颜子清道,“难道我去把人接回来?” “我又不知道你是为了这事。”司行霈道,“再说你一个大老爷们儿,孩子都有两个,对付女人还能没点手段吗?我还以为你心里有谱,这才没提。” 颜子清的肠子都悔青了。 他暗自愤懑了片刻,才后知后觉的明白过来,司行霈这是在幸灾乐祸。 真是个讨厌的人呐! “你对女人这么有手段,年轻时风流韵事不少吧?”颜子清也给他上眼药。 顾轻舟就似笑非笑看着司行霈。 司行霈脸不红心不跳:“没有,我清清白白的。我手段高,那是因为我聪明绝伦,你不要嫉妒。” 颜子清没有败在徐歧贞手里,而是败在了司行霈的厚脸皮之下。 他离开之后,顾轻舟突然往司行霈怀里一坐。 她很少这样撒娇。 如今身子沉重,她反而这般,司行霈就抱紧了她,笑问她:“太太要做什么?” “你老实讲,你追过谁?”顾轻舟问。 司行霈想,这不是扯淡么?他那时候是显赫一方的少帅,多少女人疯了似的投怀送抱,还用他去追? 而显然,他是知道什么话会惹太太不高兴,什么话能让太太开心的。 司行霈此生就追过顾轻舟,也只想哄她高兴,就道:“没有。” “撒谎吗?”顾轻舟捏了他的两只耳朵,“说实话。” “真没有。”司行霈道,“你这是要严刑逼供吗?那好,我说。” 顾轻舟:“……” 一点原则也没有的男人。 “那时候,真还有一个。”司行霈道,“之所以想要追她,因为她是神女……” 顾轻舟听到了这里,就知道他是在胡扯了。 “她身上香香的,总有玫瑰的味道,我第一次扑在她身上,就想这女人我得要了,真好闻……”司行霈絮絮叨叨。 顾轻舟就笑着要捂住他的嘴:“你怪恶心人的。” 司行霈亲了亲她的掌心。 顾轻舟一阵酥麻,就松了手。 “现在还是好香。”司行霈道,“真好闻。” 顾轻舟忍不住抿唇笑了。 他们闹了很久,司行霈承诺明天带顾轻舟去打鱼。 半夜的时候,顾轻舟睡不着。 司行霈就说慢慢睡,明天还要出去玩呢,得精力充沛。 “打好了,我给你做。”司行霈道,“我做鱼的手艺如何?” 司行霈不管做什么菜,都是最适合顾轻舟口味的。 她一听这话,就下意识分泌唾液。 这时候已经是凌晨一点多了。 司行霈道:“厨房每天都储备了新鲜的活鱼,我去做点鱼片粥,你吃了再睡。” 顾轻舟用力点点头:“好。” 她也去厨房。 当然,厨房的事她帮不上忙,就在旁边围观。 司行霈做事娴熟,很快就把粥炖好了。 半个小时后,顾轻舟和司行霈坐在餐厅喝粥。 司琼枝下班回来了。 顾轻舟看了眼手表,问她:“刚下班吗?我们煮了宵夜,你要吃吗?” 司琼枝似乎很疲倦,有气无力的:“要。” 司行霈给她盛了一碗。 司琼枝接过,一边喝粥一边走神,显得满腹心事。 顾轻舟见状,就问她:“琼枝,出了什么事吗?” “这倒没有。”司琼枝道,“就是那个讨厌的伊莎贝尔,她又回来了,真是……” 顾轻舟从未听说过这个名字。 “伊莎贝尔?哪国人?”顾轻舟问。 司琼枝好像被这句话逗笑了。 “哪国都不是,没国!”她道,“就她那样的,还好意思自称公主,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 “公主?”顾轻舟很敏锐,当即听出了话音,就问司琼枝,“是马来皇室的人吗?” 司琼枝点头。 马来皇室靠英国人的俸禄过日子,既没有行政权也没有军事权,就靠着英国人的赏赐和马来皇室的虚名度日。 就这样的人,她还总是以为自己高人一等。 之前马来皇室的一位亲王生病,是裴诚主治的,那时候伊莎贝尔来探病,就看上了裴诚,对他百般讨好。 那位公主是混血儿,继承了她母亲白色的肌肤,非常漂亮。 裴诚不为所动。 那是司琼枝对他有好感的开端,只是她一直不知道而已。 “她欺负你了吗?”司行霈也问,“如果她欺负了你,就揍她。马来皇室敢抗议,我就揍他们。” 顾轻舟踢了他一脚:“你土匪啊?” 司琼枝却被她哥哥逗笑。 “她这次也还不是自己生病,而是陪同弗尔斯小姐来的。”司琼枝道。 顾轻舟问:“新加坡现任的英国总督,也是姓弗尔斯。” “对,就是英国总督的女儿,她跟伊莎贝尔关系很好。”司琼枝道,“就是有这一层,我不想跟她们闹得太僵。” “她们真的欺负了你?”顾轻舟问。 司琼枝道:“倒也不至于,她们也不敢的,就是很麻烦,一会儿要这样,一会儿要那样。 正好弗尔斯小姐是我的病人,我又不能交给其他人。伊莎贝尔一来就听说了我和裴诚的关系,你想想她的嘴脸。” 顾轻舟笑笑,拍了拍她的肩膀。 翌日,顾轻舟和司行霈去钓鱼,然后又去街上吃饭。 他们因为钓鱼,故而来的比较偏,吃饭的餐厅也偏,比较破小。 他们刚坐下点了菜,顾轻舟就看到一个头上裹着丝巾、戴着墨镜,又戴了大遮阳帽的女人进来。 她坐下之后,这才鬼鬼祟祟摘了墨镜。 她有一双湖蓝色的眼睛,很别致好看。 而她对面的人,顾轻舟则是见过的。 “司行霈,你看。”顾轻舟在桌子底下,轻轻踢了司行霈一脚,“那个从头包裹到尾的人,是不是琼枝说的马来皇室的公主?” 第1503章 哥哥 司行霈伸头看了眼。 那女人只露出一双眼,长袖连衣裙,裹了面纱,又带了帽子。 司行霈看到那双眼睛,说:“愁人。” “怎么愁?”顾轻舟不解。 “长那样一双怪眼睛,就不要出来吓人了!”司行霈道。 顾轻舟失笑。 她觉得很美,美得有点惊心动魄,而司行霈这土包子,无法欣赏异域的美。 大概在他眼里,美就是顾轻舟这样的,黑头发黑眼珠白肌肤吧?稍微有了改变,他就觉得人家辣眼睛。 “这样评价女孩子,很不礼貌。”顾轻舟笑道。 司行霈道:“我不礼貌,谁敢挑刺不成?” 顾轻舟:“……” 司行霈又问她,怎么对一个包裹得如此严实的人感兴趣? 顾轻舟就如实道:“我对她没兴趣,而是她对面的人,是我舅舅家里的司机,好像是舅母娘家的远房亲戚。” 司行霈一愣。 顾轻舟继续道:“上次徐歧贞想要买凶杀了阮燕峰,舅舅不是搅合进去了吗?我想了很久,觉得他们可能是暗中跟马来皇室有牵扯……” 司行霈的眉头蹙起。 “你舅舅不会办这种糊涂事吧?”司行霈冷冷道。 顾轻舟说不准。 孙端己当年把儿子送走,保了他一条命,却也让孙合铭吃了很多的苦头。 孙合铭是辗转好几年,才甩开平野夫人娘家对他们的控制。 那些年里,如果有个人帮助了他,对他的付出很多,他满心感激,而那人正好跟马来皇室有点关系,那么舅舅想要暗中扶持马来皇室,不是没道理的。 “舅母娘家就是新加坡人,他们在这里住了很久,而新加坡的开发是近百年的事。舅母娘家后来迁移走了,可他们在新加坡如此有钱,不可能不认识马来皇室的人。”顾轻舟道。 舅舅那时候躲躲闪闪,而顾绍对此也讳莫如深。 他们在法国的时候,就跟南洋的人有牵扯。 “混账,他们打算做什么?”司行霈冷冷道,“轻舟,那既不是你亲舅舅,也不是你亲哥哥。如果他们犯浑,我不会轻饶了他们。” 顾轻舟道:“如果他们有目的,扶持马来皇室,想要对付的无非就是新加坡的总督府和华民护卫司署,跟你又没关系,你干嘛跟他们一般见识?” 司行霈顿了下。 他想起顾轻舟总在说,暗处有双手,再搅动风云,新加坡好像有一个血腥味很重的阴影,在跟随着他们。 不可能是孙合铭,也不是顾绍,那么就是马来皇室的人吗? “也对,跟我有什么关系?”司行霈冷淡道。 顾轻舟也点点头。 两个人吃了饭,司行霈开车回家,车子后备箱里有不少的鱼,都是他们买的。 自己没钓到几条。 司行霈只顾逗太太开心,没耐心真的好好钓鱼。 这天司琼枝很早就下班了。 不过,她每天回来都晚。有时候要陪裴诚加班,有时候要跟他约会。 他们俩都忙,好几次裴诚做手术的时候,司琼枝就在他的办公室里小睡一会儿。 等裴诚回来,都会吻醒她。 每次亲昵的时候,裴诚都有点害羞,却不妨碍他一边脸红一边牢牢将司琼枝按在怀里。 “……那个马来公主,她又去找你了没有?”司琼枝问裴诚。 裴诚道:“找了。” “我明天去说说她。”司琼枝道,“总是找我的男友,如此太过分了。” “我已经说过了。”裴诚道。 说罢,他不太自然低头笑了,耳朵尖有点泛红。 司琼枝很想捏一捏他的脸,看着他面红耳赤的样子挺好玩的。 他平日挺沉稳,与人交流也无障碍,读书会或者医院开会时发言,干练简洁,并不会像此刻这样。 唯独和司琼枝亲热的时候,他才会露出那点与年龄不合的羞涩。 “裴医生……”司琼枝突然压低了声音。 裴诚微愣,不知怎么好好的从阿诚又变成了裴医生。 他略微忐忑,抬眸看着司琼枝。 “你比我大,我叫你哥哥好吗?”司琼枝道。 裴诚一愣,继而整个人被隐秘的快乐包裹,他面颊发烫。 “嗯,叫一声试试看。”他道。 司琼枝道:“你亲我一下。” 她也不知道自己会如此大胆,然而调戏裴诚总能找到一点快乐。 她到底是司家的人,也许骨子里就有跟她大哥一样臭不要脸的性格,只是没怎么施展。如今她挖个坑,裴诚就往里跳。 看着裴诚傻呵呵落入圈套,司琼枝越发镇定。 裴诚一把搂过她的腰,轻轻含住了她的唇:“戏弄我是不是?” 司琼枝道:“那你脸红什么?” “脸红,是因为心跳加速、血压升高,毛细血管不由自主扩张。若心不动,怎么会脸红?”他认真解释道。 司琼枝反而弄得不太好意思,低垂了头。 裴诚凑在她耳边,低声道:“叫声哥哥……” “我自家有哥哥的。”司琼枝道,“你确定要听这个话吗?” “我喜欢。”裴诚道。 司琼枝犹豫再三,果然叫了他一声“哥哥”,叫完之后,总感觉是在叫司行霈,然后就出了一身鸡皮疙瘩,什么绮思都没有了。 她打了个寒战,心想:我是疯了吧,叫得什么鬼?好好的气氛全没了。 不成想,裴诚却好似被什么点燃,用力将她按在了沙发里,拼了命的吻她,带着撕咬的力度。 他居然被这个称呼取悦了,欲罢不能。 司琼枝以前跟阮燕峰和徐培混,阮燕峰曾经说过,有的人特别喜欢爱人在亲热的时候叫一些禁忌的字眼,能刺激心跳。 显然,裴诚也是。 司琼枝被他咬得好疼,心里预感不太好,只感觉裴诚想要更深入的占领她。 她准备喊停,突然有人开了裴诚的办公室门:“大哥,你什么时候下班?” 这一嗓子,让司琼枝三魂七魄丢了一大半,裴诚也尴尬停了,从沙发里爬起来。 来的是裴谳,裴诚的堂弟。 而裴诚进门时,心思都在司琼枝身上,居然忘记了锁门。 除了裴谳,其他护士或者医生,都不敢如此直接开他的办公室门,至少要敲一敲,裴诚也没想到这层。 “你们……”裴谳的脸色有点发白,立马用力带上了门,转身跑了。 一阵巨响,让裴诚和司琼枝的思绪都归位了。 第1504章 他知道吗? 司琼枝讪讪坐了起来。 裴诚抱了下她,起身先把门反锁了,同时关了办公室的大灯,只留下一盏小台灯照明。 光线暗淡,屋子里的气氛顿时更显得暧昧。 “也不知他是怎么了,如此乱闯,对不起。”裴诚道。 司琼枝道:“你干嘛要跟我道歉?” 裴诚:“……” “是因为亲了我,还是因为被人看到你亲了我?”司琼枝又问。 裴诚终于听得出,她语气里有点促狭。 他无奈笑道:“你也学坏了。” 司琼枝站起身,却又趁他不备,俯身亲了他一下。 “九点多了,我得回去了。今天有点累,我想早点睡觉,明天见。”司琼枝道。 裴诚道:“我送你。” “咱们不是两个无所事事的富家子弟,也不是课业清闲的学生。天天这样忙,送来送去除了让你更加辛苦,也没有其他意义。”司琼枝道。 同样职业的医生,彼此都知道对方的辛苦。 “你也早点回去睡觉吧,最近都要补觉。”司琼枝笑道。 裴诚就只是将她送到了医院门口。 等司琼枝上了自家副官的汽车,裴诚这才走向自己的。 他开车回家,才想起裴谳说今天让他送,因为裴谳的汽车坏了要去维修。 怪不得裴谳去办公室找他。 五天前,裴谳结束了他的课程,回到了新加坡,到了医院上班。 裴诚没把这件事当回事。 然而裴谳却问起了司琼枝。 裴诚和司琼枝的事,裴谳还不知道,他一回来就忙着入职,估计也没打听,而家里人也不好无事生非跑到他跟前去说这件事。 当初在南京的时候,裴谳是司琼枝的师兄,比她高一届。他常在背后议论司琼枝,说她娇气傲慢等。 裴家想和司家联姻,裴谳却高兴坏了。后来司家拒绝,他还专门跑去找过司琼枝,差点被司琼枝的副官打了。 最让裴谳绝望的是,司家来裴家告状,他才知道裴家不是想让他和司琼枝联姻,而是裴诚。 他有好些日子不肯和裴诚说话。 现在,他还没有心里准备,就猛然看到了裴诚和司琼枝下班之后在办公室里亲吻,他是什么感受? “他还喜欢琼枝吗?”裴诚想。 裴谳最爱口是心非,而且想要引起司琼枝的注意,总是被她拒绝。 当然,司琼枝那时候没想过成家,也没爱过谁,谁都要吃闭门羹。 裴诚想了想,又调转车头,去医院找裴谳。 裴谳已经走了。 裴诚回到家,时间就到了晚上十点半。 他真有点乏了,明天还要早起,就直接去睡了。 翌日他起床时,裴谳就去上班了。 他们不在一个科室,裴诚想要遇到他,还真的挺难。 “……小七知道我和琼枝的事吗?”裴诚在早饭桌上,突然问他母亲。 他母亲道:“家里谁不知道?当初在南京的时候,小七不就知道吗?他怎么了?” “没事。”裴诚道。 他母亲也被他说得一头雾水。 裴诚吃了早饭,到医院之后没有先去自己办公室,而是去看了裴谳。 裴谳仍是不在。 小护士说他今天还没有来上班:“这不没到上班时间吗?” 裴诚没空到处找他,就想着等下班之后再说。 司琼枝昨晚睡得早,今天起得迟,精神很不错。 她家饭桌上有种糯米包裹而成的小甜点,沾了白糖吃,非常美味。她就对佣人道:“明天多做一点,我带几个给同事吃。” 满桌的人都笑了。 “你就说带给裴诚吃,有什么的?”司行霈一点也不懂小儿女的含蓄,直接点破,“明天让朱嫂做。” 朱嫂是司行霈的老佣人,跟他的养母似的,在家里地位很高,就连顾轻舟也很尊重她。 她是劳碌惯了,清闲不得,可司琼枝也不敢真拿她当佣人使唤。 “那大哥你说一声,回头我买两匹好布给朱嫂做衣裳。”司琼枝道。 她出门的时候,玉藻送她,一路上牵了她的手,反复对她道:“姑姑你什么时候去买布,也带着我去,我想吃冰淇淋。” 司琼枝笑道:“改天,等我休息。叫上裴叔叔好吗?” 玉藻说好。 她准备放开司琼枝的手,突然却压低了声音,对司琼枝道:“姑姑,那边有人看你。” 司琼枝一回头,就看到街角那株大黄盾柱树开满了明黄色的花,有个人站在树下,肩头已经落了好些花瓣。 是裴谳。 司琼枝就对玉藻道:“也是裴家的叔叔。你先回家吧,姑姑去看看。” 玉藻很听话的走了。 她回到了餐厅,见司行霈和顾轻舟还没有吃完,就跟他们八卦:“裴家的叔叔来接姑姑上班了。” 顾轻舟抿唇笑。 司行霈道:“家里有副官,还专门跑来接,累不累?” “不是那个叔叔,是我不认识的叔叔。”玉藻道。 顾轻舟微愣。 司行霈也问:“哪个你不认识?” “刚在门口的,我就不认识。姑姑说,也是裴家的人。‘也是’,那就是裴叔叔家里的,对不对?”玉藻道。 顾轻舟笑起来。 这孩子的逻辑思维能力是很惊人的。 一句“也是”,她就知道那是裴诚的兄弟。 “这样机灵。”顾轻舟道。 同时,她给司行霈递了个眼色。 司行霈就起身,打算出去看看。 果然,他在大门口看到了不远处的司琼枝和一个年轻男人。 司琼枝的眉头是微微蹙起的。 司行霈就大大咧咧上前,问司琼枝:“干嘛呢?都几点了你还不走,是要迟到吗?” 然后,他就趁机扫了裴谳一眼。 司琼枝道:“大哥,这是裴谳,阿诚的堂弟。” 司行霈略微一点头。 裴谳不知道该怎么称呼司行霈,只简单说了句:“您好。” 司行霈很不客气,直接问裴谳:“是有什么事吗?阿诚怎么了,他自己不来?” 裴谳被他问得很尴尬,同时脸色不太好。 司琼枝就道:“我们以前是校友,他找我是私事,阿诚不知道。” 然后,司琼枝又对他道,“我从来没有给你写过信的,你再回去看看那封信吧,肯定不是我的笔迹。要不,你拿过来我瞧瞧……” 裴谳的脸色更白。 司行霈问:“什么信?” 司琼枝心里一团乱麻,偏她哥哥还裹乱。 “没什么,大哥我去上班了。”她说道,然后快步上了自己的汽车。 她把裴谳和司行霈一起丢下了。 第1505章 司行霈的警惕 司行霈打量着裴谳,突然诡异一笑:“吃早饭了吗?” 裴谳有点意外。 他不知怎么拒绝,司行霈就道:“我们还有剩下的,进来吃点吗?” 裴谳很意外。 他支吾道:“这不好吧?” 他想要落荒而逃,而司行霈不管是从言谈还是站姿,都有种久居高位的威严,让人无从反抗。 裴谳就想到了他父亲。 他一句拒绝也不敢说了。 “进来吧。”司行霈道,说罢转身就走了。 裴谳愣是没敢说要走,只得一步一挪进去了。 顾轻舟还没有吃完。 她早上食欲比较好,吃得又慢,司督军都吃完走人了,玉藻在旁边和她聊天,她还一口口慢慢喝粥。 看到裴谳,她有点意外,因为真没见过这孩子。 “这位是……”她问裴谳。 裴谳好像忘词了。 司行霈就道:“是咱们家未来姑爷的堂弟,他一大清早过来传话,饭也没吃。” 说罢,他吩咐佣人盛粥。 “未来姑爷”几个字,好像刺激了裴谳,他身子晃了下。 顾轻舟不解,暗中给司行霈递了个眼色。 而司行霈,不知憋了什么坏水,冲顾轻舟摇摇头,只和裴谳说话。 “琼枝刚入学的时候,你就认识了她吧?”司行霈问。 裴谳点点头:“她的老师,也是我的老师,我只比她高一届。” “她小时候眼高于顶,特别不懂事,也特别讨人嫌,你那时候不嫌弃她吗?”司行霈又问。 裴谳忙道:“不,她不讨人嫌,大家都在背后说她有大家闺秀的气质。” 大家闺秀,就是冷傲,谁都瞧不上。 那些学子们,无事生非都要谈谈司琼枝,说起她来自然是分了很多派,有人喜欢她,也有人讨厌她。 当然,更有裴谳这种明明喜欢她却装作讨厌她,说她很多坏话又时时刻刻关注她的人。 “大家闺秀?”司行霈似笑非笑,“那就是说,你那时候不讨厌她,还有点喜欢她?” 裴谳:“……” 司行霈见他的脸色更难看了,并没有打算放过他。 佣人端了米粥和小包子上来,司行霈还在问:“你们一直有通信吗?” 裴谳拿着筷子,没有胃口吃。 “怎么可能?”他的声音很轻,坐得稍微远些的顾轻舟都没听清。轻轻的声音里,满是委屈。 “我记得琼枝以前谁追求她,她都恶语相对,甚至让副官去教训人,她对你也是这样吗?”司行霈又问。 裴谳此刻才明白,这不是什么请客吃早饭,而是逼问。 他抬头看了眼司行霈,想要走。 “一个女孩子,一直对你态度恶劣,而且从来不通信,后来突然写信给你,你不觉得蹊跷吗?”司行霈又问,“她给你写了几封信,什么时候开始的?信都交给我。” 裴谳猛然站起来。 他嗫喻道:“我要走了。” 司行霈就对副官道:“来人,送裴少爷回家,准备跟他父母说说此事。把信拿回来给我,我倒要瞧瞧谁如此大胆。” 裴谳道:“我又不是犯人,你这样……” 副官却推了他一把:“裴少,请了。” 司家的人,个个都是土匪吗? 裴谳气得脸通红,身子有点发抖:“凭什么这样对我?我要问司琼枝,如果她说不是她写的,我自然会相信,为什么要像对待犯人一样对待我?” 司行霈道:“如果我没有听错,琼枝刚刚才对你说,她没有给你写过信,你听进去了没有?” 裴谳整个人一愣。 他僵在那里,再也找不到辩解的词了,整个人的精神都有点不好了。 司行霈给副官使了个眼色。 副官就把裴谳带走了。 顾轻舟看了他们半晌,粥也顾不上喝了。 玉藻则双目放光,一直津津有味的看戏,然后她问司行霈:“阿爸,姑姑给那个人写信了吗?” “你姑姑心气可骄傲了,让她去给不相干的人写信,她才不稀罕。”司行霈道,“有人伪造。” 玉藻的眼睛更亮了:“这个好玩。” 顾轻舟就喊了佣人,让佣人把玉藻抱走。 她小小年纪,不适合看这种涉及风花雪月的戏码。 顾轻舟坐到了司行霈身边,问他怎么回事。 司行霈就道:“你不是常说,总感觉有什么不对劲吗?我这些日子,也在琢磨此事。好像有人希望我们互相残杀,比如裴诫杀妻,徐歧贞预备买凶杀阮燕峰。 假如有人误导,让裴谳误以为司琼枝戏弄了她,我怀疑他会做出什么事来。不管他是伤害了琼枝还是裴诚,咱们跟裴家的仇就结下了。 当初裴诫的案子里,那些人不就是诬陷琼枝,还拍了照片,让人以为是琼枝杀了胡峤儿吗?可见他们从未放弃挑拨咱们跟裴家的关系。” 上次的计划失败,于是再次卷土而来。 目的是什么,顾轻舟猜测不到。 如果是马来皇室,他们对付的应该是总督府,或者在新加坡进行秘密刺杀,弄得人心惶惶,而不是专门对付从内地新搬过来的这些人。 “幸好你出去看了一眼。”顾轻舟打了个冷战,“要不然,就这样过去了,事情怕是无法挽回了。” 司行霈沉默了片刻。 顾轻舟也跟着他沉默,然后她道:“司行霈,咱们去趟阮家,我要去见见阮大太太。” “有什么事,我去帮你问,或者叫阮大太太过来?”司行霈道。 他是不太想顾轻舟出门。 顾轻舟肚子挺大的,磕了碰了都是大事。 “不好吧,我这次是要去问比较尴尬的事。”顾轻舟道。 司行霈就要亲自开车,送顾轻舟过去。 顾轻舟先给阮大太太打了个电话。 天气一日日炎热,阮大太太上午是不怎么出门的。 接到了电话,她道:“那你过来慢一点,你是双身子的人。” 顾轻舟说好。 到了阮家,她和阮大太太单独闲聊。 说了几句之后,顾轻舟的话题微转,就问起当初阮家决定来新加坡的原因:“总有个缘故的。搬家这么大的事,哪怕是战火烧到了头上,也要准备。 准备的时候,谁提了新加坡,为什么会提起这件事?除了你们,当初还有徐家,你们是彼此说好的吗?” 阮大太太愣了愣。 她好像记得顾轻舟问过这个问题。 当时她是怎么回答的来着? 第1506章 苏州旧事 当初怎么决定来新加坡的? 阮大太太道:“是老爷回来提了。他说外头朋友聚会,说起迁移,多拖一天怕是将来什么也带不走。 大家都说去哪里,就说到了新加坡,不少人约好了。咱们来了之后,不是陆陆续续也有其他人来吗? 我们跟徐家也没商量,是收拾好了之后,订好了邮轮,才知道徐家是同一艘船。因为阿绍的事,我们那段时间和徐家不怎么走动了。” 她是不清楚的。 阮家迁移的决定,不是她做的,而是她丈夫。 她丈夫回来跟他们解释为什么会要迁移、打算迁移到哪里去、为什么要选择那里,却独独不会专门去说:谁告诉他的。 因为这个不重要。 而且,她丈夫自己也未必知道是谁告诉的。 当时在聚会,那么多人,有人随口一提,后面就有人接话,讨论了起来。 至于谁最先提的,阮大太太觉得根本没人留意。 “也是。”顾轻舟沉吟。 阮大太太道:“咱们来到了新加坡,的确出了点事,不过最近都消停了。司太太,你也莫要担心我们。” 说起来,阮家没什么大损失。 徐歧贞想要杀阮燕峰,但没有成功;有人挑拨说阮大太太逼死了徐培,然而徐家和阮家其他人都不太相信。 最近的事件里,阮家是最有惊无险的。 阮大太太才能轻飘飘的说“都消停了”,但对裴家和徐家来说,至亲的人去世,许是永远也过不去了。 “怎么会不担心?”顾轻舟道,“我总预感徐培的死有蹊跷。” 她说到了这里,自己又想起了一件事。 她问阮大太太:“以前佳寒少爷对我说,你们和徐家是至交,两家关系非常好,还一起在苏州开过厂。 后来呢?你们原本就是苏州人,还是单纯去苏州做生意?苏州的厂子,是什么时候开的,什么时候关的?” 阮大太太脸色骤然一变。 她的唇略微有点白。 顾轻舟没想到自己这个问题,会让她失色,心中隐约触摸到了什么。 阮大太太眼神开始躲闪,支吾道:“很多年了吧?我们家跟很多人家合伙做过生意的。我们祖籍就是南京,去别的地方做买卖,总要跟人合伙,一起承担风险。 和徐家在苏州开厂,当时也是诸多生意之一,没有特别跟他们家关系很好。” 顾轻舟看着她的慌乱,并没有戳破。 她点点头:“是这个道理,做买卖要多收益、少风险。” 然后,顾轻舟又问:“那你们家,跟裴家做过买卖吗?徐家呢,他们跟裴家有过生意往来吗?” 阮大太太就推诿:“这个,我就不知道了。” 她不想谈的意思很明显,顾轻舟也不好死缠着她。 顾轻舟站起身:“不好意思大太太,我今天问得有点多。” 阮大太太含混点了点。 她也站起身,准备送走顾轻舟,却又突然改变了主意:“司太太,你说的苏州那厂子,出了件大事。你问什么时候,当时你公公司督军就是在苏州驻守的,他也是从苏州发迹的,这个你知道吗?” 这回,轮到顾轻舟吃惊了。 阮大太太道:“你救过佳寒的命,又是阿绍的亲人,心思比咱们更细腻,你既然问到了,肯定是有什么不妥。 我不想家里人再出事了,再说那件事过去二十多年了,当初善后的时候,阮家和徐家做得很敞亮,我们也没啥值得讳莫如深的。” 顾轻舟就重新坐下。 阮大太太从头说起。 陈年旧事,说起来真是话长。 不知不觉,天就黑了,外头传来了佣人的声音。 佣人很为难:“大太太,司先生来了,非要见他太太……” 阮大太太的话被打断。 顾轻舟尴尬道:“他总是这样。” 她对佣人道:“你去告诉他,让他等着,我一会儿就来。” 阮大太太道:“请司先生进来吧,我该说的都说完了。” 顿了顿,阮大太太又道:“真是陈年旧事。你如果不问,我几乎都想不起这件事来。如果你以后哪里不太懂,再来问我。” 顾轻舟点头。 很快,司行霈就来了。 他跟阮大太太寒暄:“天都黑了,她一个孕妇,我怕她饿了。” 阮大太太忍不住笑了:“司先生疼太太,你们年轻人恩爱。” 顾轻舟笑了笑。 他们和阮大太太告辞。 上了汽车,顾轻舟闻到了一股子清甜的红豆味,不由咽了下唾沫。 同时,胃抽了下。 光顾着说话,她真的很饿了。 司行霈伸手,从后座拿了一个袋子给她:“吃点填补,回家再吃饭。” 顾轻舟笑道:“你真体贴。” 司行霈斜睨她:“你很意外吗?” 顾轻舟打开了袋子,看到里面有新鲜出炉的红豆面包,还有几块其他的小点心。 她用力咬了面包,咬下一大口。 一边咀嚼,她一边道:“不意外。你对我是最好的,我都知道。你是全世界最好的丈夫。” “一个面包就是全世界最好的丈夫?你也太好骗了,是不是怀孕把脑子耗完了,现在只剩下个空壳了?”司行霈问。 他虽然如此调侃顾轻舟,唇角却不由自主的上扬,有个压抑不住的弧度。 可见心情是很愉悦的。 他还说顾轻舟容易被取悦,其实真正容易被取悦的人是他。 “倒也不是空壳,还剩下你嘛。”顾轻舟口齿不清,一说话就满口的红豆和面包的清香。 司行霈再也忍不住笑了。 他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发。不管她长到多大,仍觉得她是他的小姑娘。 司行霈心里放着她的地方,总是很柔软。 “真好哄啊。”顾轻舟又咬了一口,“有点出息行吗,司师座?” 司行霈就捏她的鼻子。 顾轻舟连忙打开他的手:“你好好开车。你车上还有个孕妇呢,一只手离开方向盘,你这是不负责任。” 司行霈果然把手收回,并威胁道:“回家收拾你。” 顾轻舟摸了摸自己隆起的小腹,有恃无恐,并不怕他。 闹了片刻,司行霈才问她,阮大太太跟她说了些什么。 顾轻舟如实告诉了司行霈。 “……她说,当年在苏州,他们家和徐家开了个工厂,后来出事了,死了不少人。正好那时候在苏州驻军的是阿爸。”顾轻舟说。 司行霈蹙眉:“你怀疑有人死了亲属,特意来报仇?” “这件事,至少把阮家、徐家和司家联系到了一起。至于裴家,阮家至今跟裴家不太熟,二十多年前的旧事,他们不知道当时裴家在做什么。”顾轻舟道。 第1507章 遗忘的记忆 顾轻舟的话,让司行霈的脸色一下子就沉了下去。 从去年到现在,发现的事情虽然不多,可每件事都很周密。 如果真有一个人在背后,那么此人一定非常的聪明,跟顾轻舟一样能五步一算,所有的可能性都在那人的脑子里。 “……二十多年前的旧事了,咱们又是远在新加坡,真要查起来很难,而且会打草惊蛇。”司行霈道。 顾轻舟道:“这是我的猜测。你知道我一直很敏感,有时候是毫无根据的。” 她的思维是乳娘从小特训的,空气里一点阴谋的味道,就会进入她的潜意识里,就好像左撇子强行矫正了之后,还是会无疑是先用左手。 每次有什么事,她就会先觉得危险,然后她才会用理智思考,为什么她会如此觉得? 到了新加坡之后,她屡次有这种感觉,可事后自己分析时,自己又解答不了这个“为什么”。 要么是对手太强,要么是她生产让她的脑子生锈了。 人是会变的,安逸的生活会把人的敏锐感降低。 不止是顾轻舟,就连司行霈也是。以前他睡觉的时候,稍微风吹草动都能惊醒他,现在顾轻舟夜里口渴,要推他两三次他才会醒。 “若是真的,这倒是很有趣。”司行霈笑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我倒是很久没见到有如此古时侠风的人了。” 顾轻舟道:“生死大事,不是好玩的。” 司行霈不以为意。 他们到了家,早上送裴谳回去的副官,正站在门口。 一瞧见他们回来了,立马上前替顾轻舟打开了车门。 司行霈问副官:“信呢?” “师座,没有拿到。”副官道。 司行霈脚步微顿。 顾轻舟也停下脚步,看了眼副官。 副官解释道:“我送裴少爷回家,他非要说不肯给。我便依照师座的意思,去找了他的父亲。 裴家的老爷很不高兴,踢了他两脚,他这才回房去拿。我怕他跑了,亲自和他父亲一起跟了过去。 结果他翻了半天,说找不到了。我看他那个样子,是很着急的,非说他就是放在书柜最下层的,不可能没有。 裴家老爷叫了佣人,我也在旁边帮忙,搜找了一上午,什么也没找到。裴老爷气坏了,问他是不是撒谎,裴谳说不是。” 司行霈听着这一闹剧,半晌没有开口。 他看了眼顾轻舟。 顾轻舟道:“要么就是他撒谎,要么是信被人提前藏了起来。依照我看,信是存在的,藏起他信的人,就是挑拨的人。” 那么,那个人就在裴家。 司行霈点点头。 “我打个电话给裴诚,让他请他父母把家里清查一遍。上次裴家差点搭两个儿子进去,后来还是没了两个人,他们应该不敢掉以轻心。”司行霈道。 顾轻舟说好。 夫妻俩进了家门,顾轻舟直接去了餐厅,而司行霈去打电话了。 司督军已经带着玉藻,坐在餐桌旁等了半晌。 玉藻饿了,正在吃一碗小米粥垫肚子。 “阿霈呢?”司督军问。 “他去打电话了。”顾轻舟道。 她就把今天遇到的事,都告诉了司督军。 裴谳上门来找司琼枝,说明他对司琼枝的感情是抱了极大的希望,然后又经历了极大的失望。 那样深的痛苦,他才能做出当面对质的事,否则心知肚明,会装作不经意揭过去,然后在心里默默恨司琼枝和裴诚。 如果不解开他的心结,他铤而走险,就麻烦了。 “……苏州驻军?”司督军想了想,“那是很多年前了,我印象都有点模糊了。” “当初的驻军是您的团。”顾轻舟道,“阮大太太记得很清楚,她那会儿刚生完次子,大老爷就去苏州负责那个厂,她带着孩子们一块儿去了。” 司督军记得自己曾经在苏州城郊驻防过。 可具体的印象却很模糊。 后来是因为剿匪,他才逐渐发迹。 想了半晌,司督军才道:“我记得了,阮家说的苏州驻防,不是那一次,而是我第一次苏州驻防,我在苏州驻防过好几次。那说起来得有二十四、五年了,我那时候还没结婚呢。” 顾轻舟哦了声。 司督军像是想起了什么,又解释道:“阿霈他姆妈刚走的第二年,我也是过得浑浑噩噩,又遭到了同僚的排挤。 那些日子到底有什么事,苏州有什么工厂爆炸案,我一点印象也没有。我现在都想不起那时候的事,估计是太痛苦了,早就逼迫自己忘了。” 那是他人生中最失意的一段时光。 他和司行霈的母亲结合,是家里包办的婚姻,她很美丽,十里八乡没有比她更漂亮的姑娘了。 可司督军没看上她。 完成了家里的大任,他就找到了差事,远远离开了宗族。 后来他也没怎么见过妻子,两人分居了很久。 直到他遇到了蔡景纾。 他是喜欢她的,还以为她不爱他。 直到前些年他才知道,她也是爱他的,却非要折腾一番,甚至逼死了他的原配。 年轻的记忆,不堪回首,司督军也很憎恨当年的自己——愚蠢、自负又自私的男人,毁了一个女人的一生。 妻子自杀,看上的姑娘又拒绝了他,同僚排挤,他如果不是身在军中,怕受军法,那么他一定会整日烂醉加烂赌,来麻痹痛苦。 “你说有人找到了琼枝的麻烦,一次又一次的,可我在苏州没投过什么生意。”司督军道,“哪怕是徐家和阮家的工厂死了很多人,跟我也没什么关系吧?” 顾轻舟道:“阿爸,还不一定就是那次的事……” 司督军再次蹙眉。 “你等我想一想。”司督军道,“我慢慢想,看看能否找到什么蛛丝马迹。” “阿爸,您别为难。”顾轻舟道,“真的,这是我的猜测,未必就准。” 司督军摆摆手。 他是打算把第一次苏州驻防的记忆捋一捋。 小事肯定不记得,但大事的印象还是有的,只是被选择性的忘记了。 司督军沉思,顾轻舟坐在旁边不敢开口,玉藻也乖乖的,不乱动。 司行霈进来,看到如此情景,问:“你们做什么?” 第1508章 失踪的人 一家四口吃了饭,顾轻舟和司行霈回房。 顾轻舟想起督军提到苏州驻防时,无意间说起阿霈母亲去世后的一段时间,他说了一句话:“我还没有结婚。” 在他看来,他的婚姻是开始于蔡景纾。 之前的那一段,他心里是怎么评价的? 将来顾轻舟老了,跟自己的孙儿们提到自己年轻时候,会不会也自动越过司慕那一段,把和司行霈结婚之前的时间,都当成未婚呢? “你想什么?”司行霈问她。 顾轻舟不想在他面前提这些,惹得他们父子生罅隙,她就道:“还在想那些事。” 司行霈也正色了下来。 依照顾轻舟的分析,那些事情里,司家是包含其中的,肯定跟司督军当年苏州驻防有关。 根据司督军的口风,他那时候正好是失恋与蔡景纾,又因为妻子自尽,再加上同僚排挤,心情雪上加霜。 他自己过的浑浑噩噩,做过什么,他一点印象也没有。 当然,他能确定自己没有违反军纪,因为他不敢。 “我一直想不明白,问题到底在哪里。后来我想,如果事情的开端不是因为新加坡,更不是现在,那就能理解了。”顾轻舟道,“阿爸说,他当初就是从苏州发迹的……” 司行霈揽过了她的肩膀,道:“睡觉吧,你也别太累了。” 顾轻舟依偎在他怀里,片刻就睡着了。 她睡了之后,司行霈又出去看了看自己的两个儿子。 他们长大了,已经从楼上的梢间搬到了一楼。 这个点,他们也睡了。 孩子们的习惯很好,夜里睡得比较踏实。一岁多的孩子,个个敦实。 司行霈给他们盖好了被子。 他有点睡不着,就推了院门出去,站在门口抽根烟。 顾轻舟怀孕了之后,他是不敢在屋子里抽烟的。 为人夫、为人父,才知道生活有很多的无能为力。司行霈知道顾轻舟今晚想说却没说的话。 他不是个反复的人。既然他决定原谅了督军,那么过往的一切,他都不追究了。 他已经有了轻舟,这大概是上苍给他的弥补。 他要抱牢这个弥补。 他一根烟还没有抽完,就看到司琼枝从院门前路过。 司琼枝端详了她哥哥,问:“你被大嫂撵出来罚站啦?” “……”司行霈:“你能盼我点好吗?” 他看了眼怀表。 院门口的灯火下,怀表清清楚楚指向了九点半。 “这么晚回来,是值班还是约会?”司行霈问。 司琼枝道:“值班,有点事还没有做完。阿诚今天走得早,他家里有事。” 司行霈知道是什么事,是他专门打电话给裴诚的。 他让裴诚回去查查,别再出幺蛾子了。 “我想可能是裴谳的事吧。”司琼枝脑子通透,“他不肯跟我说,怕我担心,所以我就没问。” 司行霈看了看她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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