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子。 她柔软的小脚,落在他的掌心。透过玻璃袜,司慕可以瞧见她白皙的肌肤,似珍珠般乳白色的脚趾甲。 心中一动,司慕道:“若真的那样,我现在就想不顾一切将你按在沙发上。” 顾轻舟闻言,愣了一愣。回神时,她伸手轻轻打了下他的肩膀:“你好好的,怎么泛起了流氓德行?” 他这话一出,让顾轻舟错觉司行霈回来了。 司慕却低低笑了下。 他费力给她穿好了第二只鞋子,顾轻舟就敛住了呼吸。 司慕放下她的脚抬眸,修长的双臂绕过她的身子,撑住了沙发的后座,将顾轻舟圈固在沙发里。 他道:“我想吻你!” 顾轻舟可怜他,也为他的命运担忧,可感情上她无法弥补他。 “不行!”顾轻舟沉脸拒绝。 司慕还是快速靠近。 顾轻舟捂住了唇。 他的唇,却是轻轻落在她的眉心,着他的清冽与温暖。 他站起来,拍了拍膝盖,道:“来,试试你的鞋子。” 顾轻舟没有动。 司慕往后站了几步。 顾轻舟抬眸,看着他欲言又止,最终什么也没说。她起身,慢慢走了起来。 用布纳成的鞋底很软,不像皮革那样硬。新鞋很挤脚,说不出什么愉快的体验,顾轻舟却很喜欢。 她用力踩了踩。 司慕也坐下,试了试他的青锻素面布鞋。 他也觉得挤脚:“这有什么好穿的?” 顾轻舟失笑。 暧昧尴尬的气氛,一下子就不见了,他们像两个傻子似的,来回跺脚,把地板跺得震天响。 顾轻舟将自己的鞋子分出来,准备自己拿着上楼。 司慕却在背后突然道:“顾轻舟,我是认真的。假如我真的寿命不长,我希望余生能得到你。” 顾轻舟的脚步微停。 “没有其他想要的?”顾轻舟问。 “其他?”司慕苦想了一下,然后他又笑了,“我又不会真死。” 顾轻舟也笑了笑。 怀着满心的忧虑,顾轻舟上楼了。 她当然不会去实现司慕这种理想,她只是有点苦涩,想到他可能会命不久矣,还如此年轻。 顾轻舟现在很敬畏生命。 通过郭半仙那席话,司慕的生命就好像一个漏斗,顾轻舟一点点看着它流逝,却束手无策。 命中注定的死亡,这个顾轻舟帮不了他,她又不是术士,更不能逆天改命。 假如有人害司慕,顾轻舟也许可以帮忙,但寿命这种东西…… 她唯一期望的,就是郭半仙真的只是个最高级的骗子,骗走了她两根大黄鱼而已!虽然她知道这个期望很渺茫。 司慕好似对这个话题的兴趣不减。 吃晚饭的时候,司慕又问顾轻舟:“假如你即将要去世,你现在最想要做什么?” 如果即将要死…… 顾轻舟想,她会去找司行霈。 然后呢? 然后就可以不顾乳娘和师父的仇恨了吗? “我希望明天能吃顿鲜虾馄饨。”顾轻舟道。 司慕失笑:“你这算什么理想?” 顾轻舟的情绪却一落千丈。 司慕不懂这话的深意,果然让佣人去准备鲜虾馄饨作为宵夜。 顾轻舟吃到了。 还是熟悉的味道,虽然不是完全一样,吃起来的心境却是相同的。 顾轻舟陷入一个死胡同里,她丢不开又放不下。 她跟司慕落入了同样的困境里。 第419章 长亭的邀请 司慕新做的鞋子,顾轻舟当时穿着挤脚,过几天才发现,的确是太小了点,不合适她的脚。 她再也没穿。 和上次司行霈送的旗袍一样,顾轻舟认真包裹起来,放到了库房里。 “衣裳和鞋子,还是自己做的更适合我。”顾轻舟想。 亦或者,顾轻舟不太喜欢别人送给她的东西。她总是宁愿自己去挣,自己去努力得到,而不是不劳而获。 这种心态,是李妈教的。 顾轻舟受过很多人的影响:李妈、师父、司行霈…… 她又把司行霈写给她的信,拿出来看了一遍。 这个时候,远在云南的司行霈,打了个喷嚏。 云南程家的飞机场,早已修建完整。 “……南京成立了海陆空三军总司令部,这就意味着,南京也要买进飞机了。”参谋告诉司行霈。 他这意思,是暗示司行霈该回家了。 司行霈却是个不达目的不择手段的人。 “程家的飞机快要到了,大概就是这两天。”司行霈道。 他也是熬到了头。 离开顾轻舟,整整五个月了。 这段日子,除了那次不过几秒钟的电话,他再也没有听到她的声音。 回想起来,她骂他变态、恶心的话语,都是那么温柔可爱。 司行霈心中有团火,日夜烧灼他,他很想轻舟。 他关注岳城,知道顾轻舟杀了董铭,知道被他打垮的洪门蔡家,重新成立了分舵。 “轻舟一定水深火热。”司行霈叹气,“司慕只怕根本护不住她。” 他的一颗心,在飞机和顾轻舟之间来回的转,这么一想,就枯坐了整夜。 顾轻舟则是把他的信,反复读了很久。 三月初一,新上任的蔡龙头蔡长亭设宴,在自家的花园洋房里,请了诸位名流政要参加。 顾轻舟也接到了请柬。 青帮、洪门都不是小角色,虽然混在黑界,岳城的政要却也不敢拿大,故而纷纷应邀。 “岳城是怎么回事?霍钺像个教书先生,如今新的蔡龙头,漂亮得像倾国倾城的名伶!” 黑老大不应该凶神恶煞,亦或者老谋深算吗? 怎么这两位,如此的反差? 况且,他们太年轻了! 如此一来,青帮和洪门两位龙头成了八卦的焦点。别说平常的宴席上会谈论他们,就是小报,也整日报道。 “这倒是蛮有趣的。”顾轻舟想。 司慕去了驻地,顾轻舟就泡在颜家。 颜洛水的大婚将近,颜家准备得很充分,顾轻舟也要帮忙。 偶尔就跟颜洛水住。 霍拢静跟颜一源越发黏腻,两个人好的不得了,她也常在颜家。 颜新侬也去了驻地。 晚上无事,颜太太也会带着孩子们打牌。 打牌是最简单的消遣,比那些逛舞场、赌场、烟馆和戏院的玩乐好多了。颜太太不喜欢孩子们出去,又不能光坐着说闲话。 起了牌桌,话题就在蔡长亭身上。 “他那么漂亮,还做龙头!做兔子还差不多!”颜一源道。 男人对其他男人,总是很苛刻。 顾轻舟忍不住笑:“五哥,你整日兔子兔子的,你是皮痒了吧?” “我难道说错了?”颜一源不满,“他不够漂亮吗?他那么漂亮,明明就可以做个戏子嘛。” “漂亮还犯错了?”顾轻舟反问。 颜一源不高兴:“你怎么老帮着他说话?” 众人闻言,全部看着顾轻舟。 顾轻舟啼笑皆非。 她是把蔡长亭视为对手的。蔡可可被顾轻舟弄得身败名裂,最后得了病郁郁而终,蔡长亭认为顾轻舟是凶手,他们必然是敌人。 司行霈又弄垮了岳城的洪门分舵,军政府跟洪门蔡家势不两立。顾轻舟身为司家的儿媳妇,她更是蔡长亭的敌人。 因为知晓蔡长亭不容小窥,顾轻舟觉得,什么男生女相、太漂亮这种话,会无形中让人忽略他的恶毒,以为他漂亮而无能,从而被他算计。 她不希望颜一源把注意力放在蔡长亭的外貌上,对他掉以轻心。 颜家,也算是军政府的一部分。 “你说他漂亮,分明是带着贬义的,你这样轻视他,小心吃亏。”顾轻舟道。 颜一源不屑。 霍拢静开口了,拍了下颜一源的手:“轻舟说得对,蔡氏来者不善。你也不是小孩子了,别被人算计。” “有你嘛。”颜一源理所当然道。 霍拢静脸上顿时不自在,微微咬了下唇。 顾轻舟带头笑出声。 众人都收到了蔡长亭的请柬。 他们谈论是否要去。 “……我是要去的,这等场合,怎么也得给致和堂一个面子。况且,我也想看看蔡长亭的底细。”顾轻舟道。 顾轻舟不再是简单的一个人,她的行动,关系到军政府。 她去了,能安抚到洪门,暂时维护岳城的稳定。 这也是司督军的意思。 “洪门派蔡长亭到岳城来,是做了准备的,我要去看看,有多少墙头草!督军也让我留心他们,别给他们背后捅刀子的机会。”顾轻舟又道。 “我们也是要去的。”霍拢静笑道,“我哥哥也说了,要知己知彼。况且,宴会也不算是蔡家办的,而是上海总舵办的,这里头的水很深,我哥哥要去亲眼瞧瞧。” “那我也要去!”颜一源立马道。 颜洛水就自然也要跟着去了。 可能是说什么来什么,顾轻舟在颜公馆提到了蔡长亭,翌日蔡长亭就亲自登门。 顾轻舟在前楼的会客厅见了他。 蔡长亭依旧是浑身黑衣,步履悠闲从门口走了进来。 阳光给他的侧颜镀上了金边,他原本如画的眉目,越发精致脱俗。 “少夫人。”他先恭敬问好。 顾轻舟请他坐下。 “……可可已经重新入土了,洪门不敢怪少夫人,是闫堂主太鲁莽了。”蔡长亭言语温柔,一如既往。 不敢怪? 就是应该怪了? 顾轻舟失笑,道:“蔡小姐的坟,是你们自己人挖的。警备厅抓到有人盗墓,事关重大扣押了下来,怎么与我有关?” 蔡长亭微笑,笑容灿烂:“少夫人,明人不说暗话。我是诚心与少帅和您做朋友,才开诚布公。” “蔡小姐的去世,蔡龙头节哀,不过跟我无关。您的诚意,怎么听起来像指责?”顾轻舟慢慢端了茶盏,轻轻喝起来。 蔡长亭的笑容,凝固了一瞬。 “少夫人误会了,是我言语不当。”一瞬之后,他转移了话题:“宴会,还请少夫人和少帅赏脸。” “我会去的,少帅他军务繁忙,只怕抽不开身。”顾轻舟微笑。 她的态度,始终都是温和的。 蔡长亭笑道:“那我就恭候少夫人了。” 他言笑晏晏。 终于到了宴席当天。 顾轻舟到了下午,才开始梳妆更衣。颜洛水早已来了,要跟着顾轻舟同行。 颜一源和霍拢静也随后过来接顾轻舟。 顾轻舟他们俩,略有感叹。 “想当初我们刚认识阿静的时候,她从来不爱说话,现在却跟五哥形影不离!”顾轻舟笑道。 颜洛水也笑。 她们三个人,如今好似只有顾轻舟……顾轻舟虽然结婚了,颜洛水还是觉得她前途未卜。 司行霈能轻易放过顾轻舟吗? 颜洛水叹了口气。 车子出发,到了蔡公馆。 蔡公馆还是之前的老地方,只不过重新修葺了一番。 在门口的时候,顾轻舟遇到了带着儿子们来赴宴的董夫人。 董铭才死不久,董夫人就要出门交际,可见很重视与洪门的关系。 “是顾轻舟!”董夫人的第二子董中咬牙。 董中和董铭一样,也是高大英俊。比起他的兄长,他更加狡猾,也更加的警惕。同时,他颇有才华,能文能武,听说他已经认识了好几位报界的主笔。 董中看到顾轻舟,就忍不住走了过来:“司少夫人!” 他说得咬牙切齿。 顾轻舟眼皮都不动,表情恬静,笑容优雅:“董二少啊。” “少夫人,晚上睡觉会做噩梦吗?在梦里,有没有被你害死的人找你索命?”董中含笑,言语却似刀子锋利。 颜一源连忙往顾轻舟面前一站,一把推开董中:“作甚,找事啊?” 董中知晓颜一源只是个纨绔,面容一下子冷了,被他推得倒退一步。 “滚开,你这个吃软饭的懦夫!”董中低声呵斥,出声侮辱颜一源。 霍拢静和颜洛水同时沉了脸。 不成想,颜一源却高兴了:“你管我吃软饭还是硬饭,你嫉妒啊?不过,你应该是什么都吃不上,只会跟在别人背后摇尾乞怜。” 霍拢静看了眼颜一源。 顾轻舟也拉住他:“五哥,别伤了和气,我们是体面人。” 说罢,顾轻舟带头往里走。 颜一源和颜洛水连忙跟上。 霍拢静殿后,她跨过门槛时,回眸看了眼董中。 董中只感觉她的眼神比刀子锋利,心头微凛,霍拢静已经扭头回去了,继续往里走。 “一源,你过来,有话跟你说!”霍拢静上前,拉住了喜滋滋的颜一源,脸色微沉。 颜洛水怕他们吵起来,准备去劝,顾轻舟却拉了颜洛水:“我们走吧。” 司行霈说过,两个人的事,最忌讳第三个人插手,顾轻舟不许颜洛水去打扰霍拢静他们,让他们自己处理。 第420章 旗鼓相当 霍拢静把颜一源拉到了旁边的回廊尽头,脸色微沉。 蔡公馆是老式的洋房,一进门就是抄手游廊。 游廊尽头,有一处小凉亭,四周翠竹依偎,似绿色的帘幕。一株樱桃树,花蕊初绽,嫩蕊被夕阳染得璀璨红艳。 霍拢静白净的面容,映衬着桃蕊,格外的精致漂亮。 很多人都说,霍拢静容貌普通,可颜一源觉得她很美,比司琼枝美,比顾轻舟美,比所有女人都美! 他忍不住伸手,想要拉住她,却被霍拢静一把打开。 霍拢静正色道:“你要记住,这话我只说一次:你是军政府总参谋家的公子,你家的势力远胜过青帮! 你就算是娶了军政府的小姐,也是光明正大,绝不是吃软饭的,更何况在我这里?旁人说你的时候,你要反击,知道吗?” 颜一源却笑了:“因为这个啊?” 他无所谓的态度。 “当然!”霍拢静道,“这是尊严!” 颜一源正了正神色,看着霍拢静。 他终于端正了态度,霍拢静松了口气,等待他的下文。 “我不要尊严,我就要你!再说了,我哪怕是吃软饭也高兴,别人管我吃什么?”颜一源的正色不过一瞬,立马跑过来抱住了霍拢静的腰撒娇,“阿静,我要跟你吃一辈子软饭!” 霍拢静气得半死。 她不是嫌弃,而是实情并非如此,她觉得颜一源太委屈了! 霍拢静最舍不得他受委屈。 旁人没说过,大家都知道颜家和青帮势均力敌,不存在颜一源吃软饭。偏偏董中的一席话,让霍拢静刺心。 颜家的势力,在暗地里和青帮可谓旗鼓相当。 可在社会上而言,颜家算是上流社会的,尊贵人;而青帮是底层的,算是流氓头子,被人瞧不起的。 霍拢静总觉得,颜一源从来不正视这个问题,而旁人刻意的抹黑,他也不辩解。 她生气,其实就是心疼,只是她有时候搞不清楚这两种情绪。 “不许胡说!”霍拢静道,“你再闹,我不理你!” 颜一源收回了手。 他又正了下神色,认真看着霍拢静道:“阿静,别人说我吃软饭,我非常高兴!这就说明,我老婆有才有貌,家世了得! 我都是总参谋家的公子了,这样的身份还算吃软饭,那我老婆在别人眼里得多厉害啊! 董中说我吃软饭,是在夸你样样比旁人强。他夸我老婆厉害,我能不高兴吗?我真想给他一个红包。” 霍拢静心头一酥。 她的态度软了下来,唇角忍不住微翘:“胡说八道,我跟你又没结婚!再说了,他是你孙子吗,你给他红包?” “可不是孙子?”颜一源立马蹬鼻子上脸,凑过来亲吻她的唇。 “别闹,有人看着!”霍拢静推他。 到底没推开。 颜一源吻了片刻,才依依不舍松开了她。 颜一源放了手,低头看到霍拢静的唇红被他吃掉了,他立马从口袋里掏出一支口红:“来,补补。” 霍拢静瞠目结舌:“你口袋里装这个干嘛?” “补妆啊,万一你弄花了脸呢?放心,我还带着粉和眉笔。”颜一源拍着胸脯保证。 霍拢静震惊,继而忍不住笑起来。 人与人的缘分,真是奇怪。 霍拢静觉得,像颜一源这种不靠谱的性格,轻舟和洛水肯定不会喜欢的,绝大多数的女孩子也不喜欢。 可她霍拢静喜欢。 霍拢静经历过打杀,她最向往的,不是她男人口袋里藏枪,而是他随手能掏出吃的、喝的、玩的。 这才是生活。 颜一源不求上进,没有事业心,可是他把生活经营得很精致,这是霍拢静没有过的。 她向往那平淡和温馨。 她忍不住在颜一源脸上亲吻了下。 颜一源呆住:“阿静你亲我?” 他欣喜若狂。 抱着霍拢静的腰,在她唇上流连。 顾轻舟和颜洛水往里走,才知道靠近凉亭后面有一处假山,可以偷偷藏起来听颜一源和霍拢静谈话。 颜洛水担心她弟弟被霍拢静揍,又担心霍拢静被颜一源气哭,故而拉着顾轻舟偷听。 “……阿静,口红又被我吃完了,再补点。” “阿静,你这边的粉花了,我给你补点。” 听到那边亲吻之后,就是商量补妆的问题,顾轻舟和颜洛水都是啼笑皆非。 “走了!”顾轻舟推颜洛水,两个人敛衽,轻手轻脚往里走。 颜洛水很感叹的样子,对顾轻舟道:“真没想到啊,阿静被我这个废物点心的弟弟给拿捏住了!” “别这么说,五哥人多好啊!温柔体贴,又能伏低做小!女人能找到这样的,比那种自称大男子汉的男人强多了!”顾轻舟道。 “是吗?”颜洛水嫌弃了这个双胞胎弟弟一辈子,陡然听闻顾轻舟夸他这么多,她不太适应了。 原来,颜一源还有优点啊? “当然了。”顾轻舟笑。 假如可以选择的话,顾轻舟也会选择颜一源这样的男人。 她大概和霍拢静一样,更喜欢温馨简单的生活吧! 颜一源像顾绍。唯一不同的是,颜一源脸皮比较厚,不像顾绍那么腼腆。 顾轻舟往里走,不时有人与她行礼,她也一一寒暄。 走到花厅门口的甬道上,蔡长亭迎了出来。 蔡长亭在今天这等场合,依旧是黑色西装,里面配着黑色衬衫和马甲。 他衣裳的面料和裁剪已经完美无瑕,故而这席黑衣,只是将他衬托得越发白净俊美。 “少夫人,您大驾光临,寒舍蓬荜生辉。”蔡长亭笑着,想要给顾轻舟行吻手礼。 顾轻舟避开了,只是和他握手:“蔡龙头,恭喜您了。” 长亭不以为意,将顾轻舟领到了主座上。 颜洛水是其他的侍者领路,座位也跟顾轻舟不同席。 “少夫人,宴席快要开始了,请您跳支舞如何?”长亭笑问。 旁边的舞池,已经聚满了人。 长亭身为宴席的男主人,他应该跳一支舞的,只是他一直没找到和他身份匹配的女伴,直到顾轻舟出现了。 他弯腰,邀请顾轻舟:“少夫人,请……” 顾轻舟微笑,将披肩褪下来放在旁边的椅子上,又将拿在手里的白色镂花绸缎手套戴好,才将手放入长亭的掌心。 隔着手套,只能感觉到她手掌的纤细。 长亭牵着她的手,步入舞池里。 顾轻舟的舞步是出了名的优美,当初在军政府的宴席上,可是一举震惊了整个岳城。 “今天的宴席很成功嘛,如此热闹。”顾轻舟微笑。 长亭道:“还是要多谢少夫人捧场,您若是不来,其他人也要掂量掂量的。” 他很低调客气。 顾轻舟想到,蔡家是被司行霈和军政府一锅端了的,蔡可可是被顾轻舟陷害之后才郁郁寡欢染病的,间接是被顾轻舟害死了。 而顾轻舟的丈夫司慕,三番五次被人攻击,差点身败名裂,整个军政府万劫不复,是这个长亭在背后做了主谋。 他们俩,等于是彼此下过狠刀子,把对方和对方的家庭往死里整,如今还在笑语嫣然的跳舞。 想到这里,顾轻舟唇角微动。 “笑什么?”长亭好奇问他。 顾轻舟道:“在笑蔡龙头好手段!这样年轻,心思却如此厉害,还能把所有人耍得团团转,果真了不起!” 蔡长亭含笑,既不承认,也不否认。 顾轻舟就继续道:“比如想要杀死聂芸害司慕,比如撺掇副将周成钰背叛,比如挑拨董铭要害死我,都是蔡龙头的手笔吧?” 这些人,全部跟洪门有关,亦或者说跟长亭有关。 “少夫人过奖了,我哪有这般的谋略?” 他们跳舞的时候,总有一道炙热而恶毒的目光,追随着顾轻舟。 顾轻舟撇过脸,看到了董中——董晋轩的第二子,董铭的亲弟弟。 长亭也看到了。 “董二少对少夫人颇有误会。”蔡长亭道,“我愿意帮少夫人化解这误会,不知可有荣幸?” 化解? 你不背后捅刀,我就该烧高香了。 只是,长亭生了张绝艳倾城的脸,哪怕是顾轻舟,也会觉得这等美貌之下的人,是个善良的。 可惜,长亭这美艳的脸,是有毒的,毒性还很强烈。 “那就多谢蔡龙头了。”顾轻舟从善如流。 她知道董中和董家不会放弃记恨她,她也知道长亭不会帮她。 不过,既然长亭要做戏,顾轻舟岂能拆台? 她倒是愿意看人表演,毕竟这些表演都是冲着她来的。 顾轻舟再次抬眸,这次她没有看到董中的阴沉,而是看到了董夫人的笑靥。 董夫人高挑纤瘦,雍容华贵站在那里,举了酒杯,冲顾轻舟露出一个浅淡却又真诚的笑。 顾轻舟立马毛骨悚然。 “少夫人害怕?”蔡长亭亦瞧见了,饶有兴趣问顾轻舟。 “当然怕,我其实很胆小的。”顾轻舟道。 蔡长亭的眸光微动,眼底就滑过几分涟漪。 这位少夫人,真是个旗鼓相当的对手! 顾轻舟则看着蔡长亭,心想:“今天的宴会不能安生了。这个蔡长亭,是不会让我消停的。” 想到这里,顾轻舟的笑容更加明媚了。 就在这个时候,蔡家的管事急匆匆挤到了蔡长亭身边:“龙头,贵客到了。” 蔡长亭微笑。 顾轻舟则想,什么贵客? 第421章 恶毒的董中 一曲还没有结束,蔡长亭向顾轻舟告罪:“少夫人,不好意思,上海总舵来人了,我得去接一下。” 原来所谓的贵客,是上海洪门总舵的人。 顾轻舟微笑:“蔡龙头自去忙吧。” 说罢,他们俩停了下来。 虽然很着急去迎接贵宾,蔡长亭还是很绅士的,先把顾轻舟请出了舞池,将她送到了座位上。 他斟酒:“少夫人,今天唐突了,先给您赔不是。” 一口饮尽算是赔罪。 “无妨的。”顾轻舟笑道。 蔡长亭这态度、这美貌,再心眼狭小的人都不忍心怪他。 顾轻舟静静看着,眉宇平静,只是象征性用酒沾了沾唇。 蔡长亭就疾步走了。 门口有随从递了杯水给他。 蔡长亭漱口,将口中的酒气散去,继续往外走。 “这个人很注重细节!”顾轻舟留意到了,心中越发觉得此人难缠。 顾轻舟也是注意细节的人,故而她知道自己这类人,警惕到了何等程度,想要被算计成功很难。 这次若不是闫琦落网,蔡可可的坟墓被挖开,顾轻舟根本无法将蔡长亭从幕后揪出来。 顾轻舟沉思了下。 就在她沉默的时候,仍是感觉到了一道锋利的目光,落在她脸上。 抬眸间,顾轻舟看到了董中。 如今的宴会,不似从前男女分开,大家都是男女混合着坐下,董中那一席上,左右是他的三弟董阳,和他的母亲董夫人凌蔓。 顾轻舟微笑,挪开了眼睛。 董中气得顿时想要摔了杯子。 “二哥,你别生气,你一生气就没理智了,反而落了下风。”董阳小声跟董中低语。 董中倏然一愣。 是啊,他今天怎么了? 他实在忍不住,司家欺人太甚了! 董铭的案子,还有很大的漏洞,然而董铭和自己的随从全部死了。 死无对证! 哪怕董铭有罪,没有亲口听到他承认,董晋轩全家都觉得他是被顾轻舟和司慕陷害而杀死的! 身为亲属,董中不相信董铭的罪孽,他觉得他哥哥已经死了,无法开口,全部都是顾轻舟泼的脏水。 “中儿,冷静一点,我们即将可以收拾她。”董夫人的声音更轻。 和儿子们相比,董夫人笑容柔婉,似乎没有丧子的愁苦。只是,她枯瘦的手背,以及眼底的淤青,才显出她日夜不能成寐的心痛。 董中深吸一口气。 “我出去透口气!”董中道。 他急匆匆出门,正好碰到蔡长亭领了一群人进来。 说是一群人,其实是一家人。 一位先生,带着太太和四个孩子们,身后跟着数名随从,笑容满面随着长亭往里走。 董晋轩早就加入了洪门,地位比长亭低很多。依照洪门的规矩,高一级也是长辈,需得尊重万分。 因为董家也是洪门的人,董中一眼就认出了蔡长亭的贵宾。 “是张龙头!”董中吃惊。 来的,正是张庚,整个洪门的总龙头。洪门的影响力遍布华夏,这位张龙头就是跺跺脚都能震天响的人物。 洪门把持着经济、军火等,军政商三界都敬畏张庚。 张庚今年六十出头,个子不高,精瘦且睿智。一双眼睛,明亮极了,没有半分老态。 “阿爸,有葡萄!”一个九岁左右的男孩子,看到不远处凉亭上,长亭派人缀了假的葡萄藤,藤下还做了一连串的假葡萄,骗过了小男孩,他急匆匆跑了过去。 “勿要乱跑!”张太太急忙喊。 有个随从跟了上去,去照顾张少爷。 董中看到这一幕,双眸放光,心中顿时就有了个主意。 “天助我也!”董中深吸了一口雪茄,将热腾腾的烟雾全部吸入肺里,人终于有了点冷静,“顾轻舟,你和岳城军政府、司慕,全部要给我兄长陪葬!” 想到这里,董中急忙将雪茄灭了,一口烟吐出来,他上前走到了张龙头面前:“龙头!” 突然冒出个人挡道,张庚微愣。 蔡长亭看清楚了,笑着介绍:“这是董中,董晋轩的儿子。” 董晋轩到岳城任职,是张龙头的意思,他安排董晋轩过来辅助蔡长亭,所以跟总统提起了这个人。 正好董晋轩是司督军的旧友,岳城又新添了海军。 这个机会,他们等了很久,要不然蔡长亭的父亲一死,张庚就安排了。 “原来是你。”张庚打量着董中,精明的眸光透亮,表情却是温和含笑的,“晋轩的儿子,个个都是芝兰玉树。” “谢龙头。”董中道。 说罢,他连忙往旁边站站,请张龙头进去。 张龙头一进去,就有四面八方的人上前来簇拥,他根本没留意到董中未跟进去。 董中还站在门口。 远处,张家的小少爷终于看清楚,是假的葡萄,顿时就发火了,重重将那假葡萄拽下来一串:“敢欺骗爷!” 小小的孩子,自称爷,足见张龙头多宠溺他。 董中倒是很清楚这孩子。 张龙头刀口舔血,仇人无数。他一生结了三次婚,第一任妻子下场不错,只是病死了;第二任,则是被人砍成了肉泥;如今这一任,福大命大,受过两次刺杀都平安无事。 妻子尚且如此危险,何况是儿子? 张龙头的嫡子庶子,一共有过九人。 到目前为止,还活着的,除了一位身有残疾的第三子,就是这位九少爷张辛眉了。 张九少是张庚唯一健康的儿子,也是他的老来子,更是他家业未来唯一的继承人,张庚说不出的溺爱这孩子! 这孩子,绝对是张龙头的逆鳞! 董中心中有了打算,就上前一步,走到了张辛眉跟前:“九少爷。” “滚开,谁是少爷?”刚满九岁的张辛眉,怒目圆睁,“老子是张九爷!来人,这厮不会说话,给我掌嘴!” “九爷,我错了。”董中微笑,“我有个小玩意儿,孝敬九爷。” 说罢,他像变戏法似的,从怀里掏出一支钢笔递给了张九少。 张九少一瞧,顿时嗤之以鼻:“爷没见过钢笔吗?” “九爷,我这个钢笔可不同寻常!”董中笑道。 他随手一按,钢笔的末端,弹出一个锋利无比的小刀子。 刀光在灯火下,泛出锋利嗜血的光芒。 董中往自己马甲上一划,顿时就把马甲割断了,削铁如泥。 张九少双目放光:“这玩意好!” 董中连忙递给了他。 张九少就在旁边柱子上一划。 雕花的木柱子,顿时一个大口子,张九少漂亮又稚嫩的眼睛里,全是光芒。 “好好好,这个好玩!”张九少被吸引,“赏他!” 随从拿出十块钱,递给了董中,然后给董中使了个眼色,示意他接下,别扫了少爷的兴头。 此举很侮辱人,董中又不是牵马的小厮。 若是依着董中从前的性格,他断乎不会去接的。 现在嘛…… 董中很高兴接了:“多谢九爷的赏!九爷,我带您进去宴会大厅吧?” “好。”张九少只是个九岁的孩子,得到了新奇的宝贝,欢欢喜喜跟着董中往里走,一副很乖的模样。 随从松了口气。 张家这恶魔一样的小孩子,很难讨好的,董中这次是投中了他的喜好。 董中领着小少爷进门的时候,顾轻舟正在跟张庚夫妻俩寒暄。 张庚对顾轻舟很忌惮,似乎想了解这个少夫人,故而多说了几句话;而张太太,对顾轻舟挺好奇的,也打量她。 这样一来,他们就说个不停,似乎想通过言语了解对方。 董中牵着一个小孩子过来,顾轻舟立马看到了。 “辛眉,你快过来。”张太太喊了孩子。 顾轻舟却听错了,以为这孩子叫“新妹”,心想:“张家真够稀奇的,把儿子取名叫新妹。” 说罢,顾轻舟看了眼这孩子。 孩子也在打量顾轻舟。 他个子小,使劲昂头。董中见状,利落将张辛眉抱了起来。 这样,张辛眉就能平视顾轻舟了。 张太太和张龙头都吃惊看着董中和张辛眉。 张辛眉性格暴烈,怎么会任由董中抱着?他怎么会喜欢董中? 诧异在张家夫妻眼中一闪而过,很快归于平静。 顾轻舟并非姿容谲滟的人物,这孩子在董中怀里,能跟她对视。看了几眼,他觉得不过尔尔,不及他的母亲姐姐们漂亮,甚至没有长亭漂亮,故而在小孩子心中,顾轻舟就算是个“丑女人”了。 他转移开了目光。 顾轻舟却盯着这孩子。 她慢慢收敛了笑容。 张庚和张太太也看到了顾轻舟表情的变化。 “少夫人,有什么不妥吗?”张太太问。 顾轻舟回神,对张太太道:“小少爷是不是身体不太好?腹疼,有过吗?” 张太太顿时不悦。 张庚也蹙了蹙眉头。 那边,张辛眉听到顾轻舟叫他小少爷,立马不悦,上前就挥舞着钢笔往顾轻舟脸上划去:“丑女人,你才是小少爷,老子是九爷!” 那钢笔,眼瞧着一下子戳破顾轻舟的额头。 顾轻舟不知道这钢笔里有玄机,只是稍微想要躲一下。 倏然,旁边一只大手,紧紧攥住了张辛眉的胳膊。 第422章 英雄救美 张九少的手被人固定住,不能动弹。 空气中有寒光。 顾轻舟后退一步,吓得一身冷汗:张九少的钢笔,笔帽处,是一截短短的利刃。她当时都没有防备,差点被刺到。 这利刃不至于能捅死人,却也能割断喉咙或者其他大动脉,亦或者捅进人的眉心,把人插死。 顾轻舟的脸,顿时沉了下去。 明晃晃的刀子,让所有人一愣。 “放开我,放开我!”张九少大叫起来。 众人顺着他的手臂,才看到另一个男人,攥紧了孩子的小手。 这男人头发梳得整整齐齐的,鬓角如墨;一袭青色长衫,将他颀长的身段衬托得高大;他带着金丝边的眼镜,笑容温和儒雅。 霍钺! 任谁都知道,岳城有这么一位“体面”的青帮龙头。 “放开我!”张九少爷又是大呼,不少人望过来。 霍钺夺过了他手中的钢笔。 董中眼眸寒光微动,放下了张九少爷。九少爷还想打霍钺,被他母亲一个眼神给镇住了,暂时规矩立在旁边。 霍钺按了下钢笔,把锋利的刀子收了回来,这才将钢笔递给了张九少爷的父亲张庚:“张龙头,晚生霍钺,久仰您的威名!” 张庚神色收敛,笑着接过了笔:“霍贤侄,有幸有幸!虽然头次见面,贤侄你的名声,可是震动天下啊!果然年轻有为!” 霍钺金丝眼镜后面的眼神微凛,心想:这老东西倚老卖老! 什么贤侄! 霍钺没理会被张龙头占了便宜,他回眸看到旁边的顾轻舟,她脸上已然没了笑意。 霍钺看着她,张庚夫妻也就望过来。 方才那钢笔要是落在顾轻舟脸上,只怕会把她的额头戳破一个洞。 到时候,司家岂能善罢甘休? 这场浩劫,可能会因为这孩子的无意之举酿成,到底是谁给了这孩子钢笔? 张庚龙头在董中脸上扫过。 董中一脸的后怕和愧疚。 果然是他送的。 张庚眉头微拧。 “少夫人,真是抱歉,犬子年幼无知!”张太太先开口了,急忙给顾轻舟道歉,“对不起,少夫人!” 张太太毫不倨傲,做错了事就露出谦卑和惭愧。 对方只是个孩子。 而且还没有伤到顾轻舟。 顾轻舟再深究不放,就显得她小家子气了。因为张九少的大吵大闹,不少人看了过来。 众目睽睽之下, 任何小的不悦都要被夸大,顾轻舟只得扬起了笑脸。 “没事,小孩子顽皮而已。”顾轻舟道。 顾轻舟修长的羽睫轻覆,将她的情绪藏匿住,只剩下她的柔婉。再抬起眼时,顾轻舟平静无波。 张太太松了口气。 “这孩子太胡闹了,让少夫人受惊。”张龙头随后补充,喊了随从,“来人!” 一个三十来岁的中年人,看上去像管事的,上前应声:“老爷,您有什么吩咐?” “把九少爷带出去玩,等他消停了再领进来!”张龙头厉声道。 小孩子最擅长察言观色,立马抱住了他父亲的腿:“阿爸,我错了阿爸,我不会吵了,我还没吃饭呢!” 若是他去求张太太,张太太大概非要管教一番;可是他求了张龙头,张龙头就毫无原则的原谅了他。 张龙生痛失七个儿子,丧子之痛宛如切肤,现在这个小鬼是他的宝贝。 “那你要给少夫人赔罪。”张龙头心中早已软了,面上还是严苛。 “少夫人,对不起。”张九少从善如流。 顾轻舟微笑。 一直看好戏的蔡长亭,这时候才出声。 “孩子嘛,哪有不淘气的?九爷又长高了,也结实了!”蔡长亭笑道,然后又对顾轻舟道,“少夫人,让您受惊了,今天是我没有交代清楚,下人们乱给孩子危险的东西玩,我一定会彻查!” 两边安抚,把罪责拉到自己身上。 况且他安抚得极为妥当,两边都满意。他说九少爷长高了,让担心孩子健康的张氏夫妻听了高兴;他又暗指董中是下人,让顾轻舟微笑。 果然,蔡长亭八面玲珑! 蔡长亭安置好席位,张龙头、张太太、霍钺坐了头席,张家的孩子们被安排到了其他席位。 张九少身边,依旧跟着董中。 董中已经冷静下来,他没有露出端倪。 有人过来打招呼,张龙头重新应酬,霍钺就往顾轻舟这边低声道:“少夫人,借一步说话。” 顾轻舟颔首,站起身来。 他们俩进入了舞池。 一曲舒缓,霍钺伴着顾轻舟跳舞,说起方才那一幕:“是董家那位二少的笔吧?” “嗯,应该是。”顾轻舟道。 “愚蠢的人。”霍钺笑了笑,“不必放在心上。” 顾轻舟其实也后怕。 当时,只差那么一丁点儿,钢笔就要直接戳到了顾轻舟。 顾轻舟哪里知道那钢笔的玄机? “愚蠢?”顾轻舟妩媚的眉眼,微微眯了下,“我倒是觉得他挺聪明的。” 这不是董中的计划。 亦或者说,这只是计划的第一步。 若是这一步,顾轻舟没有防备,张辛眉手脚又快的话,顾轻舟可能命丧当场,那么计划很顺利的一步完成。 这一步失败了,更没关系,还有后招等着呢。 顾轻舟和霍钺跳舞,眸光却越过霍钺的肩头,往董中那边瞧。 果然,董中还在哄着张九少。 “……张家只剩下这一个男孩子了,张庚当祖宗养着!”霍钺笑道,“这孩子就是张庚的逆鳞和软肋。若是不想收拾洪门,就别惹了这孩子;若是想要对付洪门,就可以从这孩子下手。” 顾轻舟看了眼霍钺。 她知道霍钺的暗示。 虽然董中利用了张九少,张庚是不会放过董中的。等事情一结束,张庚就会收拾董中。 “我会离那个孩子远一点。”顾轻舟笑道。 她不知道董中接下来要做什么,可她知道,董中已经急红了眼。 霍钺知道张家的九少爷宝贝,董中难道不知道吗? 董中可是个很有才能的人,比他哥哥董铭更优秀。 既然他冒这么大的风险,肯定是还有后招。 “董中要干嘛?”顾轻舟沉思,望着远处的董中。 顾轻舟一时间也想不到董中接下来的目的,她转移了视线。 方才还有件事,顾轻舟此刻想了起来。 “……霍爷,张龙头家的九少爷,最近身体是不是不太好?”顾轻舟道,“他们两口子,好似不喜欢旁人问张九少的健康。” “是的。”霍钺道,“去年的时候,这孩子突发阑尾炎,做了个小手术。手术之后,他还是经常小腹剧痛打滚。 阑尾已经割了,不可能再发炎,到底为什么痛,张家也不知道了。西医经过了各种设备检查,说小少爷肚子里没事,五脏六腑也没事,可能是吃坏了东西。 这不,董家就请了大夫为他调养。他们也想寻个中医,只可惜中医名家多半去世了,能找到的传人医术不济,一直没好。怎么,你能治?” 顾轻舟笑了笑:“方才我提了提,张太太变了脸。我想,她应该是以为,普天下的人都知道她儿子病了,我借机来寒暄的,所以不愿意说。 我看得出来,那孩子是不太舒服。西医不擅长诊脉,所以医疗设备照不出来的,他们也束手无策。这个时候,中医的长处就显出来了。” 西医在外科、急病方面,的确是比中医强太多了。 西医西药“快、狠、准”,尤其是在急发病和外科方面,这是中医望尘莫及的,顾轻舟也承认。 只是,很多慢性病,尤其是设备还没有显露出来的病,中医就更加拿手。 可惜,现在大家都在批判中医,早已忘了中医也有长处,让中医处于极度尴尬的境地。 “轻舟,哪怕是古代大医,也有‘求医’一说嘛,人家求到了你跟前,你再出手。他们既然没求医,你也就不必多想。”霍钺开导她。 顾轻舟笑了笑。 她的心思,也从张九少身上,转移到了董中身上。 董中今晚应该是会下杀招的,要不然他也不能消气,他始终记得他兄长的仇恨。 “张龙头来了,若是挑拨了洪门和军政府为敌,我和司慕甚至督军,都够喝一壶的。机会这么好,董中不会放过,他一定要借机生事。”顾轻舟想。 看到远处,张九少爷跟董中很亲近,顾轻舟又想:“董中不可能以为孩子就能行刺我,他这是放了一个烟雾弹。他巴结小孩子,到底要做什么?” 熊孩子的用处很多,有时候作恶起来,叫人恨得牙根痒痒。 顾轻舟看着董中。 董阳则轻轻走到了他哥哥身边,坐下对董中道:“二哥,你别惹事,我看少夫人留意到你了!” 董中心中的计划,早已成型,他今天一定要让顾轻舟万劫不复,跟董铭一样死去,死后还身败名裂。 “放心,就是要她留心我!”董中冷冷道。 董阳蹙眉,有点担心。 母亲和大哥都在顾轻舟手上栽过,二哥如何能有自信? 那边,董夫人也察觉到了,让董阳请了董中过来。 “你想要做什么,母亲都可以帮你。”董夫人悄声,“今天机会的确不错,我们要抓牢。” 董阳诧异,感情他母亲也同意。 董中终于露出了笑容。 第423章 失踪的家人 蔡家的宴席,是中西结合的。 偌大的船厅,足足有军政府的花厅大小,左边摆放着圆桌椅,美味佳肴似流水般摆上。 右边是舞厅,有洋酒和舞池,水晶灯璀璨,将地面照得光华流转,似繁星点点的碧穹。 顾轻舟跟霍钺跳舞完毕,那边圆桌已经开了宴席。 张太太坐在顾轻舟身边,时不时跟顾轻舟碰杯,表示自己对张九少的行为很抱歉:“他还小,他阿爸又宠溺得紧,宠得他不知天高地厚!我回去就要好好教训他!” 这话,顾轻舟听得舒服。 张太太好歹没说:小孩子还小,性格顽劣,没有坏心等。 顾轻舟就很欣赏这位张太太,她说话颇有水准,不给自己孩子找借口。 错了就是错了,并不是什么小就可以被原谅。 “没事的,别为难孩子了。”顾轻舟也说句场面话。虽然她觉得那孩子应该管教了,否则将来不成体统,这话却不应该由她来说。 同样的话,从不同立场的人口中说出,顿时就变了滋味。 顾轻舟这边和张太太寒暄,却是眼观八方。 很快,她看到霍拢静离席了,脚步有点匆忙。 “怎么了?”顾轻舟心想,“阿静这是要干嘛去?” 在不停的应酬中,顾轻舟看到出去片刻的霍拢静,又进来了,走到了颜洛水身边。 霍拢静跟颜洛水低语,颜洛水立马露出忧色,起身跟着霍拢静往外走。 顾轻舟这时候感觉不对劲。 顾轻舟起身,对张太太道:“很抱歉,我要失陪一下。” 她追上了颜洛水和霍拢静。 “这厢开席了,你们俩做什么去?”顾轻舟喊住了她们。 霍拢静回头,欲言又止,怕打扰顾轻舟。今天,顾轻舟是重要客人,她有应酬。霍拢静能解决的事,不想麻烦顾轻舟。 颜洛水道:“轻舟,你去坐席吧,就是小五那小混蛋,说是去洗手间,结果快一个小时了,不见了踪迹。” 顾轻舟心头一跳。 她预感不太好。 “告诉蔡龙头,让他派了佣人去找。”顾轻舟微笑了下,“没事的,五哥又不是小孩子。” 霍拢静沉沉叹气:“我已经让佣人寻了一圈,所有的洗手间都找遍了,没有看到他。我还去了趟大门口,应门的佣人也说,到目前为止,没有任何贵客出门。 咱们家的司机,车子停在对门斜角处,他一直在车子上,他也说不见五少爷出来。” 人还在蔡公馆,却不见了踪迹。 顾轻舟的心头,簇起了怒火:肯定是董中干的! 颜一源心思单纯,他这辈子下过苦功研究的不是赌马就是追女孩子,其他方面,他天真得令人发指! 董中想要对付顾轻舟,先从颜一源下手,的确是个很好的突破口。 “轻舟,没事的,我们慢慢找。”颜洛水道,“你快回席位上吧,多少人看着你!” 顾轻舟却想到了董铭的死。 董铭的死,顾轻舟和司慕安排好了一切证据,直接将董铭弄个死无对证。 董中和董夫人难道不会以其人之道对付颜一源吗? “你们先坐好,不要动!”顾轻舟冷了脸,“此事现在交给我!” “轻舟……”霍拢静还想说什么。 颜洛水却握住了霍拢静的手:“阿静,你是关心则乱,小五绝不是自己跑丢了。我们先坐好,与其我们乱找,让人有机可乘,还不如让蔡龙头去帮我们找!” 霍拢静也回神。 的确,颜一源虽然不靠谱,却也断乎不敢如此胡闹。 他现在不见了,到处找不到,也没出门,肯定是出事了。 霍拢静没有带随从,不能在蔡公馆大肆搜寻,还不如安静坐下,请主人家出面。 “好。”霍拢静道,“轻舟,麻烦你了。” 三个人重新进了屋子。 顾轻舟离席之后,首席那桌一直没动筷子。 众人对她很不满。 只是,能成为蔡公馆座上宾的人,都是人精,没人会当众抱怨什么。 就连张太太,也只是在心中腹诽:“这位军政府的少夫人太不沉稳礼貌了!说她颇有手腕,我瞧着倒是太年轻沉不住气!” 正想着,顾轻舟回来了。 她坐下,声音不高不低对斜对面的蔡长亭道:“蔡龙头,实在不好意思,我的义兄不见了,还劳烦您派人去找找。” 满桌微愣。 他们全看着蔡长亭。 蔡长亭眼底闪过几分涟漪,心想这个顾轻舟,的确是擅长算计。 顾轻舟这么一说,等于把颜一源的安危,全部推到了蔡长亭身上。若颜一源有意外,将来军政府收拾洪门、收拾蔡长亭,外人也知道了是蔡长亭有错在先。 洪门不至于怕岳城军政府,可岳城到底是一只猛狮,它真呲牙咧嘴咬起来,洪门不灭也要脱一身皮。 “少夫人别担心,我这就去找。”蔡长亭微笑站起身,同时眸光往董中那边瞥了眼。 蔡长亭眸中带着愤怒投向了董中:这厮竟敢在蔡家如此重要的宴席上惹事! 顾轻舟道:“我带了副官,让他们跟着贵府的佣人一起找吧?” 蔡长亭眸光微静。 他心中过了下,笑道:“也好。” 霍钺在旁边也道:“让我的人也跟着,千万要找到他。蔡龙头还不知道吧,那小子是我未来的妹婿。” 蔡长亭更是一顿。 这是找人呢,还是借机搜查他的屋子里呢。 不过,重要的东西,除了蔡长亭自己,别人是拿不到的,哪怕把蔡公馆翻过来。 蔡长亭不怕霍钺和顾轻舟使诈。 “好,都叫上吧,一起找更快些。”蔡长亭道。 说罢,他就出去吩咐了。 顾轻舟的副官和霍钺的随从,都等在门房里,闻言全部赶过来。 蔡长亭对管家道:“要紧的地方,咱们自己人去找,别叫司家和霍家的人进去。用心找,一定要给我找到!” 管家道是。 蔡长亭这才重新入席。 霍钺安慰顾轻舟:“一源喜欢乱跑,不妨事的。” 话虽如此,他这个做大舅哥的,心中也有焦虑。 “嗯,他也毕竟那么大的人了。”顾轻舟笑道。 宴席持续了一个小时,才上了甜点。 饭桌的菜慢慢撤了下去,摆放着香茗瓜果点心,那边的舞池越发热闹。 这一个小时里,顾轻舟味同嚼蜡的,与同桌的人应酬。 期间,蔡家没有任何人进来禀告,说明还没有找到颜一源。 饭桌上的菜全部撤下去,换了瓜果水酒时,不少人离席去跳舞,或者去补妆,亦或者去找个地方休息醒酒。 顾轻舟也离席。 她一起身,颜洛水和霍拢静立马跟过来。 霍钺也紧随其后。 夜幕笼罩了整个蔡公馆,到处都是路灯,夜风带着早春的花香,拂面而过。 他们四个人正要说话,蔡长亭来了。 “如何?”顾轻舟问。 蔡长亭摇摇头:“少夫人,寒舍上下找遍了,都没有寻到颜五少;我又派人打电话去颜家,颜五少没有回去;马场那边也去了电话,说没见过他。” 他知道颜家的电话,也知道颜一源喜欢逛马场。 顾轻舟心头一紧:蔡长亭真是把整个军政府都研究了一遍,所有人他都了如指掌。 这等场合之下,是他故意将颜一源藏起来了,还是颜一源被人弄出了府? 颜一源再不靠谱,也不会丢下霍拢静担心受怕。 “我派人去找吧。”霍钺道。 他想派人在蔡公馆附近寻找。 他转身都要走了,想起什么,又叮嘱顾轻舟:“轻舟,要不你们先回家等消息吧?” 霍拢静道:“阿哥,我跟你一起去找!” 颜洛水看看顾轻舟,又看看霍钺兄妹,她笃定颜一源是出去了,否则蔡长亭不至于寻不到他。 于是,颜洛水道:“我跟阿静去!轻舟,要不你先回家?” “不了,我留下来等宴席结束。”顾轻舟眸中有寒光。 今晚这场戏,是冲着顾轻舟来的。 顾轻舟一旦走了,对方没有得手,真可能伤害到颜一源。 霍钺想劝,顾轻舟却道:“我是来恭贺蔡龙头的,岂能半途而废?” 众目睽睽之下,顾轻舟又警惕,不至于像颜一源那样失踪的。 霍钺低声:“轻舟,要当心!” “你们也是。快去忙吧。”顾轻舟道。 看着霍钺和颜洛水、霍拢静离开,蔡长亭微笑:“少夫人,我请您跳舞吧。” 顾轻舟正要回答,那边有人高声道:“蔡龙头。” 一回眸,却发现董夫人站在不远处。她穿了件藏青色的旗袍,衬托着她白净的面容,丝毫不显老气,反而端庄高贵。 “蔡龙头,我有句话想私下里和您说。”董夫人步履轻盈走了过来,“少夫人,蔡龙头,不妨碍你们吧?” 蔡长亭看了眼顾轻舟。 顾轻舟笑道:“不妨碍,我正好也要随便走走。” 眸光从董夫人身上掠过,顾轻舟知道今晚的颜一源是被董中和董阳兄弟俩弄走了。 至于弄到了哪里去、到底要做什么,顾轻舟还不知道。 她心中暗含了几分焦虑。 正好有一位管事上前。 “少夫人。”管事给顾轻舟行礼。 顾轻舟道:“你家龙头与董夫人说话。管家,我有几句话问你。” 管事就站住了脚步。 第424章 顾轻舟能起死回生 蔡公馆的这位管事叫金树,在蔡家已经几十年了,算是从小在蔡家长大的。 蔡家倒了的时候,这位金树就在城里卖菜为生,看守老宅;蔡长亭回来,他重新找到了旧东家。 他是老蔡龙头器重的人,蔡长亭也知道他。 他对这宅子很熟悉,故而蔡长亭重新聘用了他,让他管这宅子的日常采购。今天事情繁忙,也让他过来待客。 “……已经找遍了吗?”顾轻舟问金管事。 金管事道:“已经找了一个小时,还是什么也没找到。” 顾轻舟道:“那您能带着我,到处找找看吗?” 金管事不同意:“少夫人,这黑灯瞎火的,别吓到了您。已经派人里三层外三层的找了,只怕把地皮翻过来。” “我想亲自去看看。”顾轻舟说。 金树见她着实坚持,就领着她从西边的西梢院开始寻找。 路过主楼时,顾轻舟问金管事:“这里进去找了吗?” “这是龙头休息的地方,全部找过了。”金树道。 顾轻舟沉吟:“龙头的卧房呢,也找过了吗?” 金树诧异。 “龙头的卧房上锁了,除了我管理打扫的和他自己,没人有钥匙,就是想进去也打不开门啊。”管事笑道,“少夫人,您多心了,颜五少不会藏在那里的。” 顾轻舟心中隐约明白了什么。 她看了眼楼梯。 楼梯上铺满了长羊绒的地毯,一直延伸而上。 顾轻舟想起一路走过的点滴,瞬间就明白了一些事。 蔡公馆这样的花园洋房,顾轻舟很清楚结构:这位管事,是绕弯一路把顾轻舟带到了主楼。 顾轻舟说要找人,原本可以直接一处一处找,结果他绕过了很多的地方,迫不及待将顾轻舟带过来。 直到这一刻,顾轻舟脑子里一片澄澈,她清清楚楚知道陷阱在哪里。 顾轻舟原本跟蔡长亭说话,董夫人就突然过来,支开顾轻舟;等顾轻舟被支开,这位金树管事立马凑过来。 落单的顾轻舟,必定会想到处找找看。 一切都安排得很好,好似是顾轻舟求金树管事带路,却只是人家想要顾轻舟被带过来而已。 “真愁人啊,陷阱在哪里我知道,可到底要用什么计谋来捕杀我?”顾轻舟蹙了蹙眉头。 一整个晚上,她都没有想通这一点。 对方真够高明的。 敌人是谁,顾轻舟是知道的;帮凶是谁,顾轻舟现在也看到了。 然而,毒剂到底在哪里,她却愣是没察觉。 只是隐约有点感觉。 “少夫人,咱们走吧?”金管事提醒顾轻舟,请顾轻舟出去。 可到了陷阱边缘,顾轻舟不踏入进去,如何解救颜一源? 她要是这么走了,只怕对方不会放过颜一源的。 颜一源对顾轻舟挺好,像亲哥哥一样,顾轻舟必须保护他。 她打算以身犯险了。 故而,顾轻舟一脸茫然看着二楼,对金管事道:“打开蔡龙头的卧房给我瞧瞧!” 金管事诧异:“少夫人,这个不方便!” “怎么,你们难道把人藏在蔡龙头的卧房吗?这一晚上全部找遍了,只有这卧房没人寻找,难道不应该看看?”顾轻舟问。 她脸色严肃了起来。 管事脸上佯装不快。 顾轻舟说话的确不中听,很盛气凌人。 对方道:“少夫人,既然您如此说了,您也是贵客,那您跟我来吧。” 顾轻舟颔首。 她这次出来,身上的武器全部放在手袋里了,只有头上一根簪子。 簪子不锋利,看似是金的,其实中间挖空,顾轻舟把针灸用的金针放了进去。 这金针细如发丝,一般人发现不了,可以救命,也可以刺入对方穴道而杀人。 顾轻舟不动声色,将金簪拔下来,藏在袖底。 “少夫人,您请。”金树没有回头,指了指其中一间,从怀中掏出一大把钥匙,他找到了这根,打开了房门。 就在这时,走廊上的灯火突然灭了。 顾轻舟浑身紧绷。 一只手,粗大用力,热气透过顾轻舟薄薄的春衫,将她一把推入了房间。 顾轻舟踉跄着没有站稳,跌倒在地。 又是一声响,房门被用力关上。 眼前一片漆黑。 这是蔡长亭的房间。 顾轻舟立马爬起来,扭动金簪的尾部,金针就从顶端挤出。 她捏在掌心。 没有动静。 整个屋子里,只有细微的呼吸声,没有其他。 顾轻舟试着开灯,发现房间里的电全被切断了。 她一把拉开了窗帘。 外头没有月色,只有远处路灯稀薄昏黄的光,照进来几分。 顾轻舟的眼睛适应了黑暗,这时候就看到,一个男人赤身裸体,躺在蔡长亭的床上。 是颜一源。 颜一源很嫩白,他那身体都能反光。 除此之外,门口还斜坐着一个人——准确的说,是一个孩子! 顾轻舟大惊。 “张辛眉?” 虽然光线很淡,顾轻舟仍发现,斜倚在墙角一动不动的,正是张庚唯一健康的儿子张辛眉。 一瞬间,心路畅通,顾轻舟什么都明白了。 她急忙上前,给这孩子号脉,她心中有个念头:若这孩子是被人闷死或者掐死,可能一线生机。 手腕上的脉,已经摸不到了。 顾轻舟又看了看这孩子:他身上没有伤口,脖子上有瘀痕。 “被人掐死的!”顾轻舟果断有了判断。 她再去拉门,门已经被人从外头锁死。 就在这个时候,突然通电了。 房间的灯猛然亮起,顾轻舟刺的眼疼。 她微微眯了眼,终于看清楚了房间内的危局。 “一个赤身裸体昏迷的男人, 一个被人掐死的孩子,还有紧锁的房门!” 果然,是个很深的陷阱呢。 顾轻舟看了眼颜一源,拉过被子将他盖起来,这才发现他的衣裳全不见了。 顾轻舟打开了蔡长亭的衣柜。 蔡长亭个子比颜一源高,衣裳不算合身,顾轻舟还是拿出了一套。 她上前,给颜一源的涌泉穴刺了一针,又在他的印堂刺了一针。 轻轻捻动,颜一源半晌慢悠悠睁开了眼睛。 “轻舟?”他口齿不清,声音微弱道。 “还好,只是昏迷了,神志还没有错乱。”顾轻舟心想。 颜一源头疼欲裂,顾轻舟拔下了针,他又疼得龇牙咧嘴:“你要杀我?” 他坐起来。 后知后觉的,他看到自己光着上身。 “啊!”颜一源失态往被子里钻,“你干嘛脱我衣裳啊,阿静呢?你们是不是又捉弄我?” 顾轻舟不顾其他的,将衣裳丢给他,然后使劲拉他的胳膊:“给我滚下来!我要用床!” 颜一源就被拖到了床下。 他大呼小叫,尴尬着去穿衣,又发现衣裳不是自己的,气得要质问时,顾轻舟将张辛眉抱到了床上。 她解开了孩子的外套上衣。 “……到底怎么回事?”颜一源问,“我的衣裳呢?” 看到轻舟又脱张辛眉的衣裳,颜一源再问:“哎哎,轻舟你干嘛呢?你要知道,男人不管大小,你都不能随便脱人家的衣裳。” 他叫嚷着,同时发现这孩子脸色不对劲。 “他怎么了,也昏迷了吗?”颜一源问。 “死了。”顾轻舟道。 颜一源翻了个白眼:“怎么会死了呢?我看看……” 他伸手一摸,张辛眉浑身冰凉。 颜一源吓得后退数步。他穿着长亭的裤子,裤脚有点长过头了,他一下子踩到,跌倒在地上。 “这这这……”颜一源半晌没爬起来,手脚全软了。 他怔愣着,看顾轻舟拿出金簪,从里面转出七八根细小的金针,也不知道要干嘛。 颜一源吓得魂飞魄散:“我最害怕小孩子的尸体了,轻舟你干嘛呢?我先走了……” 他急匆匆去拉门。 门被反锁了。 颜一源手一个劲的发抖:“轻舟,轻舟你别吓唬我啊,这到底怎么回事?这是哪里啊?” 说罢,他听到了急促的脚步声。 在这样安静的环境里,这脚步声极其的明显。 颜一源发现了来源,又跑到窗前,瞧见远处的路灯下,有一行人正朝这边走过来。 为首的,是蔡长亭。 颜一源的脑子,彻底安静了。 他终于有了点神志,也清醒了几分。 “这是蔡公馆。”颜一源自言自语。 他回头,发现顾轻舟正在脱张辛眉的鞋袜,然后在他的脚底板开始用针。 一把金针,顾轻舟小心翼翼一根根刺入。 刺完了,顾轻舟开始按压这孩子的胸腔,按得很有节奏很用力,再往孩子嘴里吹气。 这是西医急救法,顾轻舟她们教会学校,学过最普通基础的西医急救,比如溺水昏迷、比如受伤流血不止等。 “轻舟,轻舟这孩子不是死了吗?”颜一源大惊,“来人了,轻舟,到底怎么回事?” “别急,这孩子没死!”顾轻舟终于腾出口,回答了颜一源一声,然后继续伏在这孩子身上,使劲的按压、吹气、再起拔出脚底的针,重新刺入。 “没、没死?”颜一源哆嗦了一下。 顾轻舟抽空道:“去把房门反锁。” “啊?”颜一源不解,“这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吗?” “快去!”顾轻舟厉喝。 颜一源被她的气势震慑,立马就去了。 反锁了房门,看到床上脸色雪白的孩子,已经断气多时,顾轻舟居然要给一个死人救治,在他身上又是吹气又是针灸,颜一源只感觉寒意从头顶倾泻,遍及全身。 他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都死了,孩子都凉了!”颜一源怔愣愣的想。 完蛋了! 第425章 跳梁小丑 蔡长亭领着张庚夫妻,张家的小姐们,以及董中,急匆匆往自己的主楼卧房走去,心情莫名很复杂。 在十分钟之前,蔡长亭还在和张庚夫妻俩谈及海路运输的问题,却见张家的五小姐急匆匆跑过来,说:“姆妈,辛眉不见了!” 张辛眉一直跟着董中,张太太觉得不恰当,就愣是把孩子叫了过来,让小女儿带着他。 他们姐弟俩只相差两岁,身量差不多,十一岁的五小姐带着弟弟去跳舞。 张太太也一直看着。 后来,张辛眉非要出去,五小姐就紧跟着。 “他去哪里了?”张太太着急,“快去找啊。” 五小姐抹着眼泪。 张庚也急了,那是他的命根子啊! 张太太和张庚都打算亲自去找时,董中凑上来,问张庚:“龙头,是不是九爷不见了?” 张辛眉一直跟着董中,好好的,后来是张太太非要把孩子叫过来,让小女儿照顾着。 现在孩子丢了,张太太心中有了几分内疚,早知道让董中带着就好了,反正董中入了张辛眉的眼缘,而且他是大人,更容易看牢孩子。 基于这份悔意,张太太对董中的怨气少了些,道:“是啊!” 就在此时,蔡家的管事金树急匆匆跑过来。 他跑得一脸汗。 “龙头,不好了龙头!”金树对蔡长亭道,声音里带着哭腔,几乎要惊动所有人。 蔡长亭一愣。 他心中隐约知道,所有的事都要爆发了。 从颜一源失踪开始,到现在的张九少爷失踪,以及管事的惊呼,都预兆事情恶劣到了一定程度。 蔡长亭沉了脸。 “怎么了?”蔡长亭难得一见的声色俱厉。他凶狠起来,那漂亮精致的眼睛微眯,有种风雨欲来的压抑感,叫人够不过来透气。 金树管事也被他吓了一跳。 “龙头,方才我陪着司少夫人去找人,走到主楼的时候,少夫人说要上楼去找找,让我在楼下到处瞧瞧。 因龙头您的房间上锁了,我也就没多心,让少夫人上去了。不成想,等我再去的时候,龙头您的寝卧居然开了门。 我瞧见有个男人在屋子里,少夫人也不知道在干嘛。旁边还有个小孩子,看上去很苍白。 司少夫人一瞧见我来,她立马吓得关了门,还把门反锁了。我挡在外面,突然想起,那个小孩子很像张九少爷,而且……而且……” 张庚两口子闻言,精神立马紧绷。 苍白的孩子? 张庚只感觉一股凉意丝丝入心,他不敢喘气,压抑着自己的情绪问:“而且什么?” “而且,那孩子好像没气了,脸色都变了!”金树惧怕所有人投在他身上的目光,低低道,“我见事情不妙,怕少夫人逃脱,也从外头把门给锁上了,现在他们被我锁在屋子里。” 说罢,他将头埋得更低了。 他的唇角,有一抹淡笑。 “这……”张太太站不稳,双腿一个劲的打颤,摇摇欲坠。 张庚立马扶住了她! “走,前头带路!”张庚厉喝。 蔡长亭道:“龙头,您跟我来!” 身为主人家,蔡长亭这会儿情绪极其怪异,他似乎把这件事给串联了起来。 蔡长亭带着张庚夫妻往里走,董中跟着,他也没说什么,张家的女儿们,自然也争先恐后,生怕弟弟有意外。 就在前天,蔡长亭还听另一位管事说起金树。 那位管事说:“当时金树跟大少爷关系不错,龙头很器重他,对此视若不见。” 蔡长亭没听明白这话的用意,现在却懂了。 金树既恨军政府杀了他的主子,也就是蔡长亭的父亲;更恨蔡长亭坐在这个位置上,因为这应该是大少爷的。 董中是这件事的主谋。 董夫人有点手段,她知晓了金树的不忠诚,故而利用了金树。 “张龙头最宝贝的儿子死在顾轻舟的房里,岳城军政府就彻底跟洪门扛上了,就连我也难以脱身,果然是一箭三雕的好计策!”蔡长亭眼睛急转。 他知道是陷阱了。 不过,岳城军政府若能跟洪门彻底闹起来,蔡长亭哪怕不能脱身,他也高兴。 这个机会倒也不错,自己脱身的问题可以慢慢想,大不了不做这个龙头。 “能报仇就行。”蔡长亭心想,决定把自己的困境先放在一边,帮助董中和金树完成这个计划。 事情成功,岳城司家彻底成了洪门的头号敌人,蔡长亭再腾出手收拾金树和董中:敢在他蔡长亭的宴席上搞鬼,他们死定了! 正想着,一行人就进了主楼。 金树急匆匆去开门。 金树说,当时顾轻舟进门之后,里面就上了锁。这种锁,里外都可以落锁,金树从外面锁上,里面的人也出不来。 “龙头,门是反锁着的!”金树把外面的锁开了,还是推不开门,里面仍是反锁着。 蔡长亭镇定自若:“来人,把这个门给我砸了!” 立马就有随从下楼。 很快,随从拎了个大锤子上来。 雕花木门的门锁,很快就被砸松了。 房门推开,张庚和蔡长亭先进了屋子。 蔡长亭看到,颜一源正坐在靠墙的椅子上,穿着他的衣裤,顾轻舟拿出金针,扎颜一源的额头。 “我的儿子呢!”张太太没看到孩子,一时间竟然松了口气。 没看到,说明孩子没死。 “张太太,您的儿子不见了,怎么找我要?”顾轻舟好奇。 “少夫人,您别耍花枪了!”蔡长亭也沉了脸,“有人看到九少爷在这屋子里。” 顾轻舟摇摇头:“那你们搜一搜好了。” 她又道,“真是奇怪,我一进来就看到我五哥躺在屋子里,还穿着蔡龙头的衣裳。金管事不知怎么回事,转身锁上门,把我关在这里,我还想找蔡龙头讨个说法呢!” 蔡长亭看了眼金树。 “快去搜!”张庚大声道,呼吸有点不稳。 他的儿子呢? 董中自告奋勇:“张龙头,我来吧!” 说罢,董中抢先一步,打开了衣柜的门。 第一扇,没有;第二扇,也没有。 然后,董中开始找床底下,再把沙发底下和床头柜、阳台和窗帘后面,全部找了一遍。 的确没有! 孩子呢? 所有人微愣,董中已经变了脸色。 “孩子呢?”张庚扭头,问金树,“你不是说,你看到了孩子,你还上锁,特意不许他们跑吗?” 金树脸色煞白,额头有细汗。 “说啊!”张庚气到了极致,一下子就拔出了手枪。 黑洞洞冰凉的枪管指着自己,金管事腿脚发软,立马跪下,这样矮下了身子,就离这枪口远一点。 “龙头,我的确看到了孩子啊!我不仅看到了九少爷,还看到他没气了,脸上都凉了。他的脖子上,有个很大的淤青,像是被人掐死的。”金管事声音哽咽了起来。 张庚眼前一阵阵发黑。 怒意几乎要淹没他。 “……我还看到,九少爷脖子上,有点血迹,不像是他受伤了,而是掐死他的人手上有伤口。”金管事继续道,“前后不过几分钟,孩子肯定还在这楼里,能找到的!” 张太太再也站不稳了。 董中在旁边,正好用力扶住了张太太。他是个年轻男人,张太太想要推开他,可惜身子不受控制,全身无力。 张庚见状,上前扶住了太太。 董中往旁边挪了下:“张龙头,肯定是小少爷跟什么人结仇,亦或者撞破了什么事,才被人灭口。” 顿了顿,董中突然迸发恨意,“我们岳城这位少夫人,最擅长抹灭罪证。当初我的兄长,也不知是撞破了她的什么罪行,她就杀了他们,还给他栽赃!” 董中直指顾轻舟。 在宴会上,张九少拿笔戳顾轻舟,差点杀了她;如今颜一源衣衫不整,顾轻舟也出现在这房子里…… 跟张九少结仇的是顾轻舟,跟颜一源孤男寡女怕被传出去的也是顾轻舟…… 顾轻舟有杀人动机! 况且,金管事亲眼看到了孩子的尸体。 顾轻舟抬眸:“董中,别牵三扯四的,张少爷根本不在这屋子里!” 张庚却疾步过来,抓住了顾轻舟的手。 顾轻舟双手嫩白,没有任何伤口。 他在抓起颜一源的,发现颜一源的左手,的确有个新结痂的口子! “我儿子呢?我儿子呢!”张庚用枪抵住了颜一源的额头,厉喝道,“你怎么对我儿子的?” “张龙头,您冷静点,这可是军政府的少爷。”董中在旁边煽风点火,“他的命可值钱了。” 颜一源的命值钱,自己儿子的命就不值钱吗?张庚几乎想要开枪。 颜一源也急了:“张龙头,谁说你儿子死了?” 张庚一愣。 董中立马道:“金管事亲眼瞧见的,还能有假吗?” 颜一源就朝着衣柜的方向喊了句:“小鬼,快出来吧。” 衣柜的门轻轻被推开。 在衣柜里,一个小孩子面容苍白,脖子上有很清晰的瘀痕,他坐在那里,定定看着众人。 董中和金树只感觉头皮发麻。 特别是董中,他明明检查过了衣柜,他也明明亲手把这个倒霉的孩子给掐死了,怎么会…… 董中双腿发软,跌坐在地上。 屋子里倏然安静,静得落针可闻。 第426章 铁证 屋子里诡异的沉默,不过持续了短短几秒,张太太扑过来,几乎是步履踉跄,抱住了儿子。 “辛眉!”张太太哽咽,太过于激动,哽咽中带着颤抖,声音就没有控制好,格外的尖锐,似指甲在玻璃面上滑动,令人毛骨悚然。 所有人听着这声音,都身不由己颤栗了下,包括顾轻舟。 “辛眉,你没事吧辛眉?”张太太不敢用力抱孩子。 她只是摸着张辛眉的手和脸,见他还有热乎气,口鼻也能喷出热气,不是诈尸,心中大喜。 孩子没死! 只要孩子没死,天大的事都可以放在旁边。张太太此刻什么都不顾了,一颗心只剩下自己的儿子。 张庚也弯下了下身子,仔细看自己的儿子。 张辛眉脸色惨白,脖子上有很清晰的瘀痕。 张庚和张太太见识过大风浪,心中全明白:“我儿子是死里逃生了!” 看张辛眉这模样,的确是被人掐过,而且掐得半死过。 “辛眉,你哪里难受?”张太太拉着孩子的手,不敢用力搂抱,怕孩子喘不过来气。 “他!”张辛眉不回答他母亲,声带受损导致声音嘶哑,他却用力发声,伸手指了董中,用粗粝不可闻的声音说,“他掐我!他想要掐死爷!他说,让爷下辈子投个好胎,别投胎到张家!” 董中转身就想要跑。 蔡长亭长腿长胳膊,一拳过来,将董中击倒在地;反身又是一腿,蔡长亭已经把他的管事金树踢倒。 整个过程,非常的快,而且利落。 蔡长亭的身手很厉害,只怕司慕也要输给他。 张家和蔡家的随从,守在门口,见状全部进来,将鼻血横流的董中按住,又将被蔡长亭一脚踢到脖子昏死过去的金树拖到门口,同样按住。 蔡长亭是很懂得审时度势,他见风使舵。金树和董中若是成功了,或者有半分成功的希望,他都会帮他们的。 可惜,他们惨败了! 蔡长亭就要在张庚面前拿出态度:他舍弃了金树和董中,选择站到张庚这边。 “张龙头,我冤枉啊张龙头!”董中疾呼道。 董中被蔡长亭打了一拳,脑袋中像被什么搅动,翻江倒海的晕眩,只差吐出来。良久,眼前逐渐清晰,他明白需要辩解。 于是,他大呼冤枉。 “……他掐我!”那边,张九少继续用他那嘶哑的气声说话,还上前想要踢董中几脚。 可惜,他太过于虚弱,身子摇摇晃晃。 张庚似宝贝般,扶住了儿子:“别急,辛眉,阿爸会替你报仇!” 张九少终于平静了几分。 张庚和张太太见儿子的确是活蹦乱跳,只是脸色凄惨、声带受损,其他没有大毛病,都松了口气。 一旦放松了,他们想起了顾轻舟。 这个时候,顾轻舟还在给颜一源针灸太阳穴。 “少夫人……”张太太迟疑着,慢腾腾开口。想要说的话太多了,全部堆积在舌尖,让她的舌头千斤重,反而什么也说不出来。 “我五哥被人下了昏迷的药,现在头疼欲裂,我给他针灸,很快就好了。”顾轻舟没有回头。 这个是真的。 颜一源是头疼极了。 通过顾轻舟用针,他的头疼慢慢被止住。 顾轻舟刺入最后一根金针,这才抬眼,望着屋子里的众人。 每个人的表情都各异。 董中已经被张家的随从堵住了嘴巴,张庚现在不想听他的狡辩。 张辛眉虽然顽劣,却不会诬陷别人。董中掐死张辛眉,是铁证如山。董中的辩解,只会叫张庚恶心。 “少夫人,多谢你救了犬子!”张庚上前,给顾轻舟鞠躬。 若他还不明白是怎么回事,他就枉做一帮之主了。 他知道是顾轻舟救了张辛眉。 “少夫人,多谢您,救命之恩没齿难忘!”张太太也上前道,说着眼眶就红了,声音也慢慢哽咽住。 “举手之劳。”顾轻舟笑道。 旁边,董中使劲挣扎。 他还算很有力气,随从一个不慎,就被他咬住了手。 “啊!”随从忍不住吃痛,捂住董中嘴巴的手已经被咬伤,鲜血流了出来。 “松开他的嘴,让他说话。”张庚冷冷道。 随从就放开了手。 他们已经反剪着董中,却不再堵住他的口舌。 董中被蔡长亭那一拳打伤了鼻子,现在说话就嗡嗡的:“张龙头,我没有害九爷,我冤枉的!” 张庚冷冷看着董中。 他走过来,慢慢蹲在董中面前:“你说你没有害我儿子?” 张庚上了年纪,声音低沉,却似寒冰轻覆,董中不由打了个寒颤。 董中知道,今天承认就是死罪。他咬定小孩子不懂事,被顾轻舟收买。 他道:“是!您看九爷脖子上的指痕,肯定跟颜一源手上的一致!您再看……” 张庚却阴恻恻的笑了:“你从一开始进来,就笃定我儿子死了!我当时急晕了头,可我不傻!你若不是凶手,如何敢一言断定?” 董中梗住。 “我……我是听金管事说的。”董中急忙辩解。 “金管事说我儿子死了,可少夫人说我儿子没死,你怎么不听少夫人的?”张庚继续问。 董中语塞。 他急得眼睛乱转,想要找点词来辩解,让张庚信任他。 张庚却继续道:“你笼络巴结我儿子的时候,我还没想到你要做什么。你故意给我儿子钢笔,让他去戳少夫人,当然不是为了杀死少夫人,是为了寻一个诬陷少夫人杀人动机的借口。” 董中要做的,是让顾轻舟和张九少结仇。 要不然,顾轻舟凭什么掐死孩子?当然,假如那孩子真能得手,董中就要烧高香感激菩萨保佑了。 “……你和那管事联手,把少夫人和她的义兄关在一起,弄成衣冠不整,再把我儿子掐死放进来,是吗?”张庚继续道。 张庚说得都是实情。 董中如此大胆,一是被仇恨冲晕了脑袋,觉得张庚龙头出现在蔡家机会难得,他需要把握这个机会,借张家的手杀顾轻舟;二是,他料定死人不能说话。 他通过和他母亲合谋,再联合蔡家的旧管事金树,一起唱了这出戏。 这管事叫金树的,的确是蔡家大少爷的亲信,对蔡长亭这个外室生的儿子回来接替家业,深恶痛绝。 蔡长亭匆忙被顾轻舟揪出来,又着急开办宴会,根本没有细查这种上门来的佣人,才让金树钻了个空子。 有了金树的里应外合,又有董中获得了张九少的好感,故而他制造了“顾轻舟与义兄颜一源私通,被张辛眉撞破,既为了泄私愤,也为了灭口,从而让颜一源掐死了张九少。” 张九少死了,死无对证,哪怕张家不是很肯定顾轻舟的罪行,也会找顾轻舟做替罪羊,给儿子报仇。 当初,顾轻舟不也是让董铭死无对证吗? 孩子是死了,张家绝不会在意细节,他们只会迁怒顾轻舟和军政府。 董中一切都计划妥当,却没想到张辛眉没死! 怎么会没死? 他到现在也不明白。 他明明是看着这孩子断气的,而且断气了片刻。 “好,你不老实交代,那么我就要杀了你全家!”张庚站起身,“来人……” 董中脑子里嗡了下。 他知道张庚心狠手辣,他父亲又是洪门的人。 假如他承认,再使劲求情,也许还有一线生机。若是他不认…… “还有这位佣人,也派人去杀了他全家,甚至全族。”张庚继续道。 被踢晕的金树,早已醒了过来,一直没敢说话,指望张庚能忘记他。 闻言,金树吓得半死,他只是帮凶,没有亲手害张少爷,他不应该落得这样的下场。 他还有妻子和七个孩子! “龙头,龙头饶命啊!”金树大哭起来,“我只是收了董夫人一根金条,才答应帮忙的!我财迷心窍,我该死!” 他想要扇自己耳光,可惜手被反剪,他继续求饶:“龙头,您处死我吧,求您放过我的家人!” 哭求不止,金树还继续道:“龙头,我愿意指证,九爷没有撒谎,是董中掐死了他……” 说到这里,金树一怔。 金树亲眼看到了董中掐死了张九少,现在依偎着张太太的孩子,到底是怎么回事? 难道是诈尸? 金树吓得全慌了。 那孩子是从衣柜里出来的,然而董中亲自检查了衣柜,根本没发现这孩子。 是不是鬼? 金树这会儿,精神处于崩溃的边缘。 他一股脑儿全招了:“龙头,是我亲自将颜五少弄晕,将他背到了龙头的卧房,反锁了门,任何人都进不去。 我脱了颜五少的衣裳。 我也是照董夫人的吩咐,绕路将司少夫人一路领到了这里,然后派人拉闸,我将司少夫人推入房间,反锁了门。 我还有帮手,就是咱们后院看门的老四,他知道的,当时是他关灯,我才偷袭成功。” 金树不仅招了,他还把证人都找出来了。 他这边一招,那边董中几乎要昏死过去,再也没有狡辩的立场了。 蔡长亭这时候才出面,道:“把他们带下去,回头再发落。” 他说罢,看了眼张庚。 张庚摆摆手。 站起身,张庚看到自己的儿子,病恹恹依靠着自己的太太,心中五味杂陈。 同时,张庚也好奇:“辛眉之前是藏在哪里的?” 董中不是把衣柜给检查了一遍吗,怎么张辛眉还从衣柜里走出来? 第427章 爷的女人 张庚好奇,看着张辛眉。 蔡长亭这时候却笑了。 他上前,打开了衣柜的门。 “这看上去是两架衣柜,其实中间我做了个通道。”蔡长亭道。 他转动衣柜中间的门给张庚瞧。 中间不是木板,而是一个镂空的小架子,上面放了很多的刀具和枪。这个小架子能转到,随便打开哪个门,都能取到武器。 蔡长亭做这个,是为了防身。 可是机关却藏得很隐秘,不知怎么被顾轻舟发现了。 “顾轻舟此人,果然是狡猾多端。”蔡长亭想。 同时,他对顾轻舟也心生敬畏,不敢轻敌。 “……我之所以没有出声提醒,是因为这个机关里不能藏人,再小的孩子也藏不进去。”蔡长亭笑着解释。 其实,这是原因之一。 他之所以没有到怀疑这个机关上,是因为董中和金树说孩子死了。 蔡长亭觉得,既然是安排好了计谋,董中和金树说孩子死了,那张辛眉就肯定是死了的。 这个机关里面不能藏人,死人是没办法通过机关转移自己的尸体。 所以,董中打开第一个,再打开第二个,都没有孩子尸体时,蔡长亭没有多想。 直到张辛眉推开了衣柜。 他没死。 在检查的时候,他一直藏在机关旁边。蔡长亭衣柜里全部都是黑色的衣裳,又是夜里,灯光照不到那个角落,张辛眉个子小,悄无声息溜来溜去,心急如焚的董中没发现异样。 “原来如此!”张庚感叹。 张太太还在抚摸孩子的胳膊,张家的三位小姐,也纷纷上前关切弟弟的安危。 “疼不疼啊?”五小姐哭了,“辛眉,你以后不要乱跑,大人都很坏的,他们欺负你。” 张辛眉不耐烦,用他那受伤的声带嘶哑着说:“爷没事,女人哭哭啼啼好讨厌!五姐,你不要做讨厌的人。” 五小姐破涕为笑。 “好了,我们要告辞了!”张庚对蔡长亭道,“贤侄,以后岳城分舵就靠你了。” 蔡长亭连忙应是,要送张庚下楼。 张九爷却用嘶哑着的嗓子对他母亲道:“让爷的女人也跟着!” 什么? 张太太微愣。 张庚失笑看着孩子:才九岁的儿子,知道什么是女人?听着孩童这样说话,张庚不知是觉得有趣,还是觉得儿子长大了,竟然笑起来。 张九少回头,指了顾轻舟:“她啊!她方才嘴对嘴亲爷了,爷的贞操被她夺去了,她以后就是爷的人。” 张家众人愕然。 顾轻舟和颜一源忍不住笑喷。 一个九岁的娃娃,说出这么一番话,还是用嘶哑的嗓子,实在很好玩。 果然很有童趣! 什么贞操…… 顾轻舟努力忍住,才没有笑得更失态。 看到顾轻舟笑,张辛眉甩开了他母亲的手,上前就要拉顾轻舟:“走啊,跟着爷以后吃香喝辣的,爷不嫌弃你丑!” 顾轻舟再次笑出声。 张太太一脸尴尬,张庚却也忍俊不禁。男人的思维和女人不一样,张庚就觉得他儿子有担当! 这么小,就知道护住自己的女人了。 “对不起,少夫人!”张太太给顾轻舟道歉,过来拉张辛眉,“别胡说八道,快给你的恩人道谢!” 张辛眉却茫然看着他母亲。 张庚龙头看着顾轻舟。 顾轻舟解释:“他之前的确是被人掐得休克,我给他做复苏急救了,所以……” 张太太在教会学校念过书,张庚龙头见多识广,他们夫妻俩知道了顾轻舟的意思。 西医的急救法,他们见识过,甚至学过。 顾轻舟给张辛眉吹气,正好吹到最后几口时,张辛眉醒了。 这孩子哪里懂什么男女之事? 只不过,帮会里谁都要巴结这孩子,他问了什么话,对方都要恭敬而且正确的回答,不能将他视为孩童而哄骗,所以这孩子一知半解的,反而知道了很多事。 比如男女亲嘴,意味着什么,他是知道的,却又不是真的清楚,囫囵吞枣罢了。 “少夫人,咱们能下楼说几句话吗?”张太太拉过了儿子,对顾轻舟道。 顾轻舟颔首。 把九少爷交给随从,张庚夫妻以及蔡长亭,陪同顾轻舟在楼下的客厅坐下,颜一源跟着下楼,坐在顾轻舟旁边。 颜一源穿着蔡长亭的衣裳,非常不合身,导致蔡长亭好几次欲言又止。 “……董中在军中待过,他不至于杀个小孩子还失手。少夫人,您是如何做的?”张庚沉吟了一瞬,开门见山问道。 说完,他和他太太都打了个寒颤。 儿子还活着,真是奇迹,是顾轻舟给他捡回来一条命。 “张龙头,董中的确是下了狠手,救少爷的不是我,而是他自己。”顾轻舟道。 张庚和张太太不解,定定望着顾轻舟。 顾轻舟道:“我之前还问,小少爷是否经常腹痛?我看得出他体内有热,这热邪会阻碍气机,说不定会导致尸厥,就是人所有的气机都被阻碍,六脉全无、气息不畅,就跟死了一样。 小少爷原本就有这种疾病在身,董中下狠手掐他,阻断了他的气机,人为导致了他的尸厥。 尸厥的病人,六个小时之内都有救,只需要用针灸刺激。我给小少爷针灸,又为他度气,故而他活了过来。” 张庚没来由出了一身汗。 张太太也是惊叹,自己儿子居然还有这等好运气! 真是因祸得福! “少夫人,我张庚给您道谢!”张龙头站起身,突然再次向顾轻舟鞠躬行礼,“少夫人,多谢您救了犬子一命!” 这个“救命”,是感谢顾轻舟的医术,跟之前的救命不同。 若没顾轻舟这样的本事,只怕送到了教会医院,医生看孩子没了生命体征,也给孩子判个死亡,到时候白丢了一条命! 这种“假死”的脉象,很难碰到,一般医生认不出来。哪怕能认出来,也未必能救,顾轻舟是真的救了张辛眉! 张辛眉是张庚唯一健康的儿子,这份恩情,张庚牢记住了! “张龙头,您不必客气!”顾轻舟笑道,“今天小少爷也吓坏了,还是要送去西医院做个检查。对了,小少爷的腹痛,等他好转一些,我再给他开药方吧,他那是慢性病,不用着急。” 张庚道:“好,全听少夫人的!” 张太太也道谢。 蔡长亭站在旁边,脸上已经没了半分的笑意。 顾轻舟对张辛眉的救命之恩,彻彻底底落在了张庚夫妻的心上,从此她就是洪门的恩人。 蔡长亭再想要复仇,就会添很多的阻力,至少明面上不能太过分。 张庚不像霍钺,他的恩情其实也没什么作用,过些日子送了礼,他就当揭过去了。 蔡长亭脸上的温和,慢慢恢复。 顾轻舟似看明白了般,瞥了眼蔡长亭。 蔡长亭心中一凛。 “不早了,我要先回去了。”顾轻舟笑道,“蔡龙头,能否借您的电话,我想打个电话给颜家。” 颜一源失踪,霍钺他们已经去找了,顾轻舟想给他们报个平安。 “少夫人请便。”蔡长亭道。 打了电话,颜太太在那头差点哭了:“让那小混蛋快回家!” 顾轻舟失笑。 颜洛水常骂小混蛋,原来是跟颜太太学的。 顾轻舟头一回见颜太太发怒,感情她生气的时候就是这样骂儿子的。 “好,我们马上回去。”顾轻舟道。 张庚两口子,连夜将孩子送去了教会西医院,做个全身检查,并安排孩子住院。 蔡长亭陪同。 张庚道:“长亭,你知道应该怎么办的,先去帮我解决此事吧。” 蔡长亭就懂了,这是说董中和管事金树。 “是,龙头。”蔡长亭答应了,离开了教会西医院,回到了蔡公馆。 宾客们纷纷离席,管家替他相送,董夫人和董家的第三子董阳却还在等,等蔡长亭。 一见到蔡长亭,董夫人立马眼泪涟涟:“龙头,中儿他是被顾轻舟陷害的,我们是至交,您要帮帮他呀!我家元帅,始终敬重您,您这次帮了我们,我们会感激不尽的!” 董夫人先否认了董中的罪行,然后搬出了董晋轩。 董晋轩的支持,对蔡长亭站稳脚跟很重要。 董夫人希望蔡长亭帮忙求个情。 蔡长亭在张庚面前说得上话,要不然张庚堂堂一帮龙头,也不会亲自过来给蔡长亭捧场。 “龙头已经说了,的确是误会。”蔡长亭道,“你们接二少爷回去吧,以后别犯浑了。” 董夫人几乎喜极而泣。 董阳心中却咯噔了下。 很快,蔡家的下人就把董中给搀扶了出来。 董中没有挨打,只是手脚被捆绑多时,走路不便。 董夫人和董阳一左一右架住他,将他带上了汽车。 董阳低声对董夫人和董中道:“我有点不好的预感。” 董夫人略微沉吟。 董中气得脸色全变了:“该死的顾轻舟,我绝不会放过她!我一定要杀了她!” 董夫人道:“以后要更加小心,我们不能轻敌。” 董阳却沉默不语。 到了董家的大门口,董夫人下了汽车,董阳随后。 回身去搀扶董中,却感觉有什么东西,呼啸从自己的身侧闪过,董中的身子微微后仰。 董阳一愣。 再看过去,发现董中的额头,正中一刻子弹。 旋即,四面八方响起了枪声。 第428章 狡猾的男人 在董公馆的门口,四面八方响起了枪声,董三少董阳吓得魂飞魄散。 “我就知道,张庚不会放过二哥的。”董阳一瞬间,整个人如堕入冰窖,浑身全凉了。 董阳立马矮下身子,钻到了汽车底下,董夫人也吓得抱紧了头。 枪声四起,惊扰了整个董公馆。 等董家的佣人冲出来时,发现外头一片狼藉。 汽车被人打成了筛子,司机、董夫人、董阳和董中全部中枪。 一片狼藉。 董家的管事喉咙里抽筋,半晌才挤出一句完整的话:“快,快给元帅拍电报!” 远在海上的董晋轩,那边不通电话,只通电报。 …… 顾轻舟把颜一源送到颜公馆时,所有人都在场。 就连义父颜新侬和司慕也从驻地回来了。 霍钺亦在。 满屋子的人坐下,顾轻舟和颜一源就把事情的原委讲述了一遍。 “张庚的儿子死了一个又一个,老三说是残疾,其实不止身子残疾,脑子还坏了,智力不及三岁孩童,故而他唯一继承香火的希望,都在这个老九身上。”颜新侬道。 颜新侬点燃了雪茄,评价张庚的儿子们。 张庚活下来的,除了身心皆残的第三子,就只剩这位九少爷了。 “张庚现在特别宝贝那个儿子,主要也是因为他老了,他可能再也没办法让他的女人怀孕。这个孩子若没了,他真要断子绝孙。”霍钺补充道。 若此计成功,后果不堪设想。 霍钺和颜新侬都下意识松了口气。 幸好顾轻舟聪明,力挽狂澜,救下了那孩子! “张庚是不会放过董晋轩的。”颜新侬道。 顾轻舟沉吟:“要看张庚怎么办了。” 颜新侬不解看了眼顾轻舟。 顾轻舟笑道:“张庚总不会亲自带人过来收拾董家,他会吩咐蔡长亭去办。蔡长亭跟军政府和我,也是有仇的,他估计会想方设法保董家一命。” 霍钺瞥了眼顾轻舟。 顾轻舟跟霍钺一样,都很清楚蔡长亭是敌人,依旧与他虚与委蛇。她的胆量的和见识,胜过了男人。 “看看情况吧。”颜新侬道。 事情说完了,霍钺起身离开。 临走时,他对顾轻舟道:“轻舟,你能否送送我?我有句话说。” 司慕猛然抬眸,看着顾轻舟。 顾轻舟就冲司慕招招手:“少帅,我们送送霍爷吧。” 司慕眼中的狠戾,顿时化为吃惊。 他似中了魔一样,站起身来。 霍钺微笑,笑容却有那么一点不自然。 顾轻舟夫妻俩就送霍钺。 霍拢静那边还跟颜一源拉着手,霍钺估计她今晚要住在颜家,也就没有叫她。当然,霍钺站起来的时候,霍拢静也丝毫没有起身跟着走的意思。 “……上次那个照片,你证实了吗?”霍钺问顾轻舟。 顾轻舟颔首:“已经证实了,多谢霍爷。” 司慕却在想:什么照片?为什么顾轻舟有如此多的秘密,他都不知道? 霍钺点点头:“我知道你有些秘密不能对人言,我也不问了,有什么需要,你可以来找我。” 司慕跟着,沉默不语。 顾轻舟道:“我会的,多谢您了。” 然后,霍钺又说起了蔡长亭。 到了颜公馆门口,霍钺上车离开,顾轻舟和司慕立在门口的台阶上送他。 霍钺心中,有些莫名的情绪怎么也控制不住。 他深深吸了口气,脸色阴沉。 司慕的神色也不好看。 “怎么了?”见司慕望着霍钺汽车远去的方向,顾轻舟笑着问他。 司慕收回了眼神,敷衍着说了句没什么。 凝眸看了眼顾轻舟,司慕问她:“晚上吓到了没有?” 他以为,顾轻舟肯定会说没有,肯定要说一切都在她的掌控之中。 不成想,顾轻舟却道:“真的吓到了,因为太意外。我原本觉得,董中好歹是个正常的人。是人,都不应该伤害无辜的孩子,董中真是突破了做人的底线。” 她是绝不会杀害孩子去对付别人。 她也觉得,再穷凶极恶的人,对孩子都会有几分怜悯。 董中利用张九少,顾轻舟以为到了极限,不成想他居然掐死张九少。 幸而张九少自己生病了,他的病,反而在最关键的时候,救了他一命。 “……不过你放心,董中活不过今晚。”顾轻舟道,“张庚是不会放过他的。” 顾轻舟和司慕略微坐了坐,见颜新侬没什么要紧话说,颜一源也没受什么刺激,顾轻舟和司慕就回家了。 第二天,军政府的探子一大清早就来报信了。 “少帅,少夫人,昨晚董家的汽车在董公馆门口遇到了枪击。”副官回禀。 司慕放下了手中的筷子,接过情报。 情报上说,董家的汽车上,乘坐了四个人:董夫人、董中、董阳和司机。 董中和司机被人打成了筛子,董夫人大腿中了两枪,董阳左边肩膀被打穿,左边胳膊中一枪。 “我就说嘛,蔡长亭是不会杀掉董夫人和董阳的,董家是他很重要的帮手,他会留下董家。”顾轻舟道。 张庚的儿子没有死。 董中死了,董夫人和董阳挂彩了,张庚虽然不会特别满意,可也能交代过去,毕竟董中是抵命了。 “这个蔡长亭!”司慕蹙眉,“要及早除掉他!” 顾轻舟道:“他这个人很狡猾。你若是轻举妄动,除不掉他,还会落入他的陷阱里。” 司慕的眉头蹙得更深。 当天无事。 顾轻舟听说,张庚夫妻还在岳城。 第三天,张家的小少爷出院了,张太太带着他,亲自过来拜见顾轻舟。 “……丑女人,你跟我回上海去!”张辛眉上前拉住顾轻舟的手。 他的声音已经恢复了几分,说话还是有点嘶哑。 他拉住顾轻舟的手,旁边的司慕就蹙眉。 张辛眉也看到了,见如此英俊的男人站在顾轻舟旁边,他不高兴,问:“这是谁?” “他是我丈夫。”顾轻舟笑道。 张辛眉非常清楚什么是丈夫,因为他觉得自己长大了就是顾轻舟的丈夫,怎么还冒出其他丈夫来? “哦,你敢跟我抢女人?”张辛眉学着大人的模样挑眉,“来人,毙了他!” 顾轻舟再次笑出声。 司慕也啼笑皆非。 第429章 蔡长亭的挑拨 张辛眉才九岁,穿着背带裤,外头是咖啡色格子小西装,梳了很整齐的小分头,十分的时髦派。 然而,这小鬼认定了顾轻舟夺去了他的清白,非要顾轻舟负责。 “你离我的丑女人远一点!”张辛眉很不客气踢司慕。 他的小皮鞋,踢在腿上也是很疼的。 司慕吸了口气。 “辛眉!”张太太秀眉一横,重重打了下张九少的手背,“快赔罪!” 她自己也给司慕道歉:“对不起少帅,我这孩子实在顽劣不堪!” 张九少天不怕地不怕,只怕自己亲娘,当时就萎了,往张太太身边躲了躲,依旧不肯松开顾轻舟的手。 “对不起。”张辛眉将头往他母亲身后埋,不情不愿对司慕道。 司慕自然要给张太太面子的,道:“不妨事,小孩子都调皮。” 张辛眉半晌才松开顾轻舟的手,偷偷瞪司慕。 瞪了片刻,张辛眉冲司慕使眼色,才到司慕腰间的个子,扬脸对司慕道:“我有话跟你说!” 一副小大人的模样。 顾轻舟道:“要不,你先带着他过去吧,我和张太太说句话。” 司慕生得高大,一把将张辛眉夹起来,带到了旁边的偏厅。 张辛眉哇哇大叫:“你你你……你快放爷下来,爷不是孩子,爷自己能走路!” 呼喊声慢慢隐没在门的背后。 张太太松了口气,无奈摇头笑了笑。 顾轻舟请她坐下,又让佣人端茶来。 “……前天晚上出了件祸事。”张太太见没人在跟前,才放心说话,“董中死了,那个叫金树的管事也死了。董夫人和董三少受了重伤。少夫人,你以后出门也要当心,最近不太安稳。” 看似是提醒顾轻舟注意安全,实则告诉她结果。 董中和金树全死了,张家拿出了态度,他们算是给了顾轻舟一个答复。 顾轻舟微笑:“我会小心的,多谢太太。” 张太太略微颔首。 她道:“我们给辛眉做了检查,医生说这孩子声带有点受损,肠胃不太好,可没有其他毛病。 然而,他时常腹痛,已经快一年了,每隔三五天就要发作一次,我们是没了办法,医院也说不出病因。” 顾轻舟沉默听着。 张太太知道,顾轻舟是有办法的,她前晚救张辛眉的时候,就提到了张辛眉的腹痛。 张太太不知她到底什么意思,也不好贸然,就试探道:“我在岳城包下了饭店,准备小住数日,不知能否请少夫人给辛眉瞧瞧病?” “当然可以啊。”顾轻舟笑道,“能解除病痛,是我的荣幸。” 张太太则松了口气。 这位少夫人,丝毫没架子。张辛眉差点伤了她,又闹出董中那件事,张太太还以为需要费劲才能说服她。 不成想,她轻松就答应了,果然很善良。 张太太道:“我们包下了莱德饭店,少夫人明天方便吗?” 明天才要去问诊,说明张太太还有点顾虑。 顾轻舟素来对求医的人很宽容,道:“可以。” 她给了张太太准备的时间。 谈妥了,张太太松了口气,说了些闲话,又说董夫人住在哪家医院、哪个病房等,这才起身要告辞。 顾轻舟去敲了偏厅的门。 司慕和张辛眉在屋子里大眼瞪小眼。 张辛眉威胁司慕道:“你给爷小心点,不许你说爷的女人是你老婆!” 司慕没有笑,沉默看着这孩子,略有所思。 张太太再次赔不是。 张辛眉走的时候,使劲拉顾轻舟:“你跟我走啊,我养你!” 什么乱七八糟。 这孩子的爱情观,都是跟谁学的,什么吃香喝辣,什么养你,怎么都有点奇怪,肯定不是张太太和张龙头教的。 张太太再次发火:“辛眉,不许无礼!” “姆妈,她亲了我!”张辛眉摆出证据,表明自己没有胡闹,顾轻舟夺了他的清白。 顾轻舟无力扶额。 张太太更是尴尬,再三给顾轻舟夫妻俩道歉。 上了汽车,张太太耳提面命的教自己的儿子,什么是西医急救。 “那是给你治病,治病没有任何清白可言,懂了么?你再胡说八道,禁足三天!”张太太厉声。 张辛眉不依不饶。 “我不管,那个女人趴在我身上亲我,她就是我的人!”张辛眉坚持道,“我让阿爸去把她抢过来!” “她结婚了,不能抢人家的妻子,知道吗?”张太太的忍耐,到了一定的限度。 “我就不,我要毙了她丈夫!”张辛眉道。 啪的一声,张太太忍无可忍,扇了孩子一耳光。 张太太不是为了顾轻舟这件事,而是担心儿子长大了,真的做出抢人家妻女的事来。 他是洪门龙头唯一的儿子,他若是不知道此事的轻重,会弄得对方家破人亡。 张太太在教育孩子这方面,素来苛刻,可惜她丈夫和婆婆实在宠溺这孩子,有时候张太太的严厉效果大打折扣。 “不能抢人家的妻子和女儿,懂了吗?”张太太厉喝。 张辛眉哇的哭了。 张太太抱着胳膊,沉默坐在旁边,一脸阴沉。 张辛眉哭了半晌,偷偷看他母亲的脸色,终于投降了:“姆妈,我错了。” 张太太这才松了口气,将他抱到了自己腿上坐下,给他擦了眼泪。 这边刚刚教好,回到饭店的时候,却被告知,老太太来了。 老太太,就是张庚的母亲。今年七十六岁的老太太,身体健朗得不得了,一听孙儿出事,立马就火急火燎过来。 “哎哟,你这脸上怎么了?”老太太看到了张辛眉脸上的巴掌印。 张辛眉委委屈屈瞥了眼他母亲。 老太太明白是怎么回事了,冷哼了一声。 张太太叫了声“姆妈”,小心翼翼跟着上楼。 “我请到了司少夫人。”张太太坐下,把自己今天出行的成果,告诉张庚。 “什么少夫人,请她做什么?”老太太一肚子火,心疼自己的孙儿,问张太太。 其实,老太太是明知故问。 在张太太回来之前,蔡长亭已经把此事告诉了老太太,说:“太太带着孩子去求医了。” 蔡长亭有自己的考虑。 顾轻舟救了张辛眉的命,张庚就要杀了董晋轩的妻儿,既是报仇,也算是安慰顾轻舟的。 若顾轻舟再治好了张少爷的顽疾,那么张庚全家肯定要将顾轻舟视为恩人。 顾轻舟害死了蔡长亭的妹妹,她娘家的司督军府,更是害死了蔡长亭的父兄,蔡长亭注定要报仇雪恨。 若是顾轻舟结交上了张庚,蔡长亭以后的路更难走。 蔡长亭很清楚的知道,张家的老太太,非常讨厌中医,就在老太太面前说:“张太太估计是听说少夫人医术不错了。少夫人是军政府的,多少人巴结她,医术嘛……” 言外之意,是顾轻舟的医术并不好,只是旁人吹捧她的。 张家的老太太勃然大怒。这老太太憎恨中医,是有个缘故的。 老太太的丈夫,是突发颅内出血,别人劝她去找西医。那时候西医院刚刚建起来,四周的百姓都害怕,老太太也害怕,拒绝将丈夫送去西医院,结果她丈夫当天晚上就去世了。 这原本也没什么,颅内出血,本就是必死的病。 没想到,过了几年,张庚的妹妹,也就是老太太最疼爱的小女儿也发了同样的病。 张庚手下的人,将小姐送到了西医院。 小女儿活了下来。 老太太这时候幡然醒悟:“原来,是中医害死了我那老头子!” 不知是憎恨中医治疗不力,还是心怀内疚,所以老太太从此痛恨中医。 后来,全国又掀起了骂中医的狂潮,老太太更是憎恨至极。 张辛眉久病不愈,老太太也拒绝请中医来看病。 蔡长亭说,张太太带着孩子去求中医,回来的时候还打了孩子一巴掌,老太太的新仇旧恨全起来了。 “……岳城的人都知道,司家的少夫人是中医大家。别看她年纪小,医术却非常厉害。”张太太道。 “什么中医,全是骗子!”老太太厉喝。 张太太尴尬:“姆妈……” “你是不是也要害死我孙儿?”老太太重重将拐杖扔在地上。 张庚给妻子使了个眼色。 张太太咬唇。 晚上,张太太对张庚道:“少夫人前天不是说了吗,辛眉的病,越拖下去越危险。我们看了那么多的西医,吃了那么多药,都不见成效,还是请少夫人试试。” 张庚沉默。 张太太道:“此事我心意已决,你要是拿不定主意,我就跟你离婚,孩子归我,我去找少夫人来治病!” 张庚这才笑了:“这么大的气性?” 顿了顿,张庚又道,“我不是担心姆妈吗?她可是很憎恨中医的。” “你去说服她。”张太太道。 张庚说:“还是你去比较稳妥。你们婆媳之间的事,我插一脚,事情就复杂了。” 结过三次婚的张庚,对婆媳关系那是太敬畏了。 张太太沉吟,最终道:“好,我去说!” 第二天,她一开口,就遭到了老太太的厉喝:“你存了什么心,要害死我的孙子?” 就在这个时候,随从进来禀告道:“太太,司少夫人来了……” “请她上来,让我会会这个骗子!”张太太还没有开口,老太太先发话了。 老太太要当面羞辱这个骗子,让她无地自容! 第430章 机灵的小鬼 顾轻舟站在莱德饭店的大堂。 今年的春景很好,大堂安了宽大的落地玻璃窗,阳光暖暖照进来,落在顾轻舟身上。 一束束的阳光里,有轻尘慢慢起舞。 顾轻舟头发挽起,一缕低垂在颈侧,暖融融的金光下,她肌肤胜雪、头发鸦青,衬托得她五官格外精致。 略微站了片刻,张太太才亲自下楼。 一见面,张太太就亲热携了顾轻舟的手,道:“少夫人,咱们先寻个地方吃茶。” 不是请顾轻舟上去,而是要带顾轻舟出去。 顾轻舟微愣。她迟疑了下,还是决定开门见山:“今天不方便看病?怎么了?” 顾轻舟也好奇,到底发生了何事。 张庚不会怀疑顾轻舟的,张太太更是信任顾轻舟,他们两口子会同意让顾轻舟看病的。 倏然生变,是谁来了吗? 顾轻舟询问的眼神里,带着几分探究。张太太见她这般聪慧,也不遮掩了,直接道:“辛眉他祖母来了……” 还要说什么,却听到了脚步声。 声音恢复七成的张辛眉,正搀扶着一位腿脚便捷的老太太下楼,还高兴道:“祖母,我的女人可乖了,您不能骂她……” 张太太闻言蹙眉,心想这孩子又欠打,昨天那一巴掌,全被老太太给抹去了,要不然张太太能下更狠的手。 这话传出去,对顾轻舟的名声有损! 张辛眉是九岁了,而不是三岁!他的话,若是有心人编造,还不知传出什么不堪的谣言。 张太太眉头紧蹙。 顾轻舟也听到了声音,无奈摇头笑了笑,她倒不是很在意。 旋即,她看到了张家的祖母。 这位老太太今年七十多了,不管是从外貌还是表情,都看得出她依旧健朗,没有半分老态。 司慕的祖母比这位老太太年纪小,却似比她苍老了十来岁。 “祖母,您瞧!”张辛眉高高兴兴的,跑到了顾轻舟跟前,想拉顾轻舟的手,把顾轻舟介绍给他祖母。 顾轻舟却绕开了,没有让张辛眉拉。因为,顾轻舟也看到了张太太眼底的忧色。 场面一时有点静。 “坐下说话吧,都站着算怎么回事?”老太太严厉,看了眼她自己的儿媳妇,又看了顾轻舟。 莱德饭店也是大饭店,旁边有偏厅和梢间,甚至还有个偌大的会议厅。 老太太见惯了大饭店,轻车熟路请了侍者领路,把她们带到了偏厅。 偏厅是宽大的圆桌,一整排的花梨木椅子。 老太太自己坐下。 张太太暗暗给顾轻舟递了个眼色。 这眼色,顾轻舟看得很明白:这是告诉顾轻舟,这位老太太不好相处,让顾轻舟多担待。 顾轻舟微笑了下。 张辛眉跟进来,坐在顾轻舟身边,一副小大人的模样;张太太时刻看住儿子,生怕他闯祸。 老太太上下扫视顾轻舟,徐徐开口了:“听说,你会诊脉?” 很轻蔑的口吻。 顾轻舟想起师父的话,想起背过的大医精诚,所有的情绪都收敛了,淡然道:“是。” “读过几本医书?你师父是哪一派的?温病,还是伤寒?”老太太又问,始终没好气。 “我学得是全科。虽然温病和伤寒分开是十几年前的趋势,我师父却坚持都学。若论起学术的偏袒,我们更加偏袒伤寒派。”顾轻舟道,“我很小的时候就背过《伤寒论》。” 老太太鼻孔里出气,又冷哼一声。 屋子里安静。 张辛眉看看他祖母,又看看顾轻舟,没说话。 这小恶魔也是蛮有眼色的。 张太太则很努力控制自己,才没有露出厌烦和嗔怪。 老太太实在过分。 “那你看过什么病?”老太太问,态度仍是不善,“我听说你救活了我孙儿,所以我儿子和媳妇对你深信不疑。焉知不是我孙儿好好的,被你钻了空子?医术,又不是仙术!” 张庚和张太太说顾轻舟可以救活死人,老太太不相信。 神仙才可以医活死人。 肯定是辛眉福大命大,根本死不了。 就像张太太,她有次遇到袭击,一枪正中心脏,却打偏了那么一点点,捡回来一条命。 辛眉是张太太生的,他这死不了的命,也许就是随了张太太吧? “姆妈,这是岳城军政府的少夫人,哪怕您不相信她,也要客气点吧?”张太太忍无可忍,“她可是我的客人。” 顾轻舟是张太太请来的,不给顾轻舟面子,就是打张太太的脸。 老太太变了脸。 她们婆媳俩眼瞧着就要吵起来。 张辛眉立马跺脚,道:“烦死了!” 婆媳二人,立马将情绪收敛,没在最宝贝的孩子面前翻脸。 顾轻舟不知这孩子是无意,还是会察言观色,反正这一跺脚效果极好。 顾轻舟则笑道:“老太太,我的确不会仙术。您若是需要我问诊,我自然会尽心尽力;若是你不愿意,我也绝不勉强。” “我要我要!”张辛眉道,“我要你治!你治好了我,我娶你做姨太太!” 顾轻舟哭笑不得。 张太太警告瞪了他一眼。 老太太依旧冷哼:“我不同意!中医都是骗子,我岂能让这个骗子害了我的孙儿?” “祖母,您别对我的女人这样严厉,你会吓丑她的,她原本就够丑的!”张辛眉焦急叫起来。 张太太一张脸气得通红。 老太太愕然。 只有顾轻舟不合时宜笑了出声,问:“人会被吓丑吗?” 张太太生得圆脸杏眼,不算是个娇媚的,可非常招孩子的喜爱,小孩子都喜欢这种脸型。 故而,张辛眉觉得他母亲是世上最漂亮的。 张辛眉的姐姐,也跟张太太面容相似,张辛眉觉得她们也漂亮。 到了顾轻舟这里,则是完全相反的面容。顾轻舟纤柔的下颌,衬托一张单薄的小脸,没有张太太的圆润。 张辛眉的审美里,跟他母亲相反的脸型,就是“丑”了。 虽然丑,但是他不嫌弃啊! “是的。”张辛眉认真道,“你别怕,我护着你,不会让你更丑的!” 张辛眉是个恶魔一样坏的孩子,可他有很强烈的认知感。 一旦他认定此人是亲信,或者说这样东西属于他,他就会努力去维护,这是他父母教给他的。 顾轻舟闻言,心中倏然有点暖。 她承认,她曾经很讨厌过这熊孩子。到现在为止,她也没觉得这孩子有多可爱。但是他看似荒诞无稽的话,总是叫人莫名心中发暖。 顾轻舟想到了司行霈。 假如司行霈的母亲没死,他小时候肯定也是这样的调皮捣蛋,却又不失侠义。 “少夫人,请回吧!”那边,老太太已经下了逐客令。 张辛眉口中“我的女人”,老太太也明白了,因为张辛眉兴高采烈的把事情原委告诉了她。 老太太信仰西医,自然知道西医的急救。和张氏夫妻一样,老太太没放在心上,也就懒得多问。 张辛眉时常语出惊人,老太太都习惯了。 “少夫人,请您跟我来吧!辛眉,你过来!”张太太不多言,起身道。 “做什么?”老太太立马警惕,对张辛眉道,“辛眉,你到祖母跟前来!” 张辛眉看看他母亲,又看看他祖母。 两边都要他过去,他到底跟谁? 不管跟谁,都要得罪一方,还会引起祖母和姆妈双方的仇恨。 张辛眉墨玉似的眼珠子,滴溜溜转了转。 最终,他利落脱下鞋子,道:“扔珓吧。笑杯的话,我就跟祖母走;哭杯的话,我就跟姆妈走。” 所谓“珓”,是佛前抽签时占卜用的木片。两片珓正反不一样,就是“笑杯”,说明这支签准了;反之就是哭杯。 张辛眉利落脱鞋,然后将两只小皮鞋脚掌对脚掌合拢,往上一抛。 落地时,两只鞋子全部反扑在地上,成了个“哭杯”。 他可以跟张太太走。 张辛眉耸耸肩:“祖母,这是天意,让我跟姆妈走!您不能违逆天意啊!” 他又捡起鞋子,笑嘻嘻穿了,去拉顾轻舟的手:“走啊,咱们去哪里玩?” 留下老太太,目瞪口呆了片刻。 张太太不由抿唇笑了。 顾轻舟这时候才由衷赞许。 出了饭店的大堂,门口早已停了车子,张太太带着顾轻舟和孩子上车,对司机道:“去宝森路9号。” 宝森路9号,住着张太太一位远房表兄。 表兄和表嫂很巴结张太太,张太太这次到岳城没去探望,一是交情生疏,二是担心辛眉。 车子行驶过程中,顾轻舟对张太太道:“辛眉好聪明!” 婆媳关系的难题,连张庚都避之不及,可这孩子利用他祖母和姆妈都信佛,很利落解决了,谁也不得罪。 这份聪明机灵,就连大人都自叹弗如。 “是啊,他从小就聪慧!”张太太摸着孩子的脑袋,却没有喜色。 她忧心对顾轻舟道,“你也看到了,我们家的教育,总是不能统一。我这厢做了恶人,那边龙头和老太太立马助阵。再不好好管束,聪明反而是祸害!” 顾轻舟看了眼张太太。 她想,这位张太太,真是个有大智慧的女人! “你也别太担心了。”顾轻舟安慰她。 说着话,车子就往宝森路九号去。 第431章 热邪 顾轻舟没有生养过孩子,教育的问题,她难以跟张太太引发共鸣,也帮不了张太太。 张太太抱怨几句,也沉默下来。 车厢里顿时很安静。 张辛眉依偎在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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