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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7章

她有了如此改变。 如果是从前,玉藻大概会舍不得弟弟们罚站,她会替别人考虑。 如今,她就像个骄傲的军官,巡视她两个小弟弟,表情上是有点幸灾乐祸的。 她身上有了司行霈和顾轻舟的痕迹,逐渐成了真正司家的人了。她不见外、不客套,她很享受做大姐姐的优越。 第1595章 姊妹 下午四点多,顾轻舟和孩子们午睡都醒了。 因为中午的罚站,两个小鬼吃了饭之后终于肯老老实实躺下睡半个钟头了。 顾轻舟给霍家打了个电话。 她不是给霍钺,也不是给何微,而是给霍拢静。 不成想,佣人却告诉顾轻舟:“大小姐去上海了,说是要去买点东西,过几天才会回来。” 说了永远不离开岳城的霍拢静,在她哥哥婚礼之后,迫不及待的跑了,大概始终不肯再见到顾轻舟。 顾轻舟的心沉了沉。 司行霈就搂住了她的肩膀,转移话题:“以前咱们一起种了梧桐树,说是将来老了要带孩子来看。” 顾轻舟道:“我也想去看看。” 那次是他为了得到程家的好处,自己安排杀局。结果程渝那小傻子非要扑过来,司行霈自己的安排失控,差点送了命。 他受伤之前,还惦记着给顾轻舟做菜,后来昏迷中,仍是心心念念着。 那时候顾轻舟就想,算了,这辈子是逃不掉了,哪怕是死,也只能和他死在一块儿,他让她做妾她都认了。 真正爱上了一个人,会特别卑微。 后来他的伤还没有好,突发奇想要跟顾轻舟一起种树。 那算是他们爱情深刻的模样了。 到了司行霈那处别馆时,顾轻舟呆了呆,因为已经完全变了,变得她都不太认识了。 那条小路,被逐渐成长起来的梧桐树遮蔽了,树荫浓密。初夏时节的树叶青翠,满眸绿色,还有鸟儿歇在树梢,叽叽咋咋。 “长这么大了,这才几年啊!”顾轻舟抚摸着树干,不至于合抱不过来,却已经是大树了。 光阴荏苒,人会忘记时光,树却用年轮一圈圈记载了下来。 顾轻舟陡然湿了眼眶。 回首过去的路,她一直以为自己走得战战兢兢,现在才发现,司行霈从最开始就在她身后。 他就像她的大树,不会让她无所依托。 “姆妈,哪一棵树是我的?”玉藻问。 她的声音,打破了顾轻舟的情绪。 顾轻舟回神,就看到司行霈站在她身后,含笑看着她,而她的两个儿子,老二已经抱着树干爬到了半人高。 “全是我们的,你想要哪一棵都行。”顾轻舟笑道。 玉藻果然开始挑。 顾轻舟指了指雀舫。 司行霈上前,揪起他的领子,像捉小鸡一样把他给拎了下来:“不要爬树,衣裳都弄脏了。等会儿我们还要去吃饭,你脏兮兮的不给进去。” 雀舫不敢忤逆父亲,只得跟在旁边。 别馆已经关门落锁,庭院的草木疯长,把玻璃窗户都糊住了,墙壁上刷的粉有点脱落。就连大铁门也锈迹斑斑。 真是过去很久了。 “咱们拍张照片。等将来四个孩子都成家了,也有了自己的孩子,咱们带着孙儿外孙,一起再来拍几张。”顾轻舟道。 司行霈说好。 他们身后跟着汽车的副官,此刻才上前,替他们拍了全家福。 看完了这些,顾轻舟约了顾绍、顾缨和裴诚、司琼枝一起吃晚饭。 正好派过去找四姨太的人也有了回复。 “……她嫁人了,是一个种田的鳏夫,为人忠厚老实,对她的两个女儿也视如己出,她说过去的事都结束了。”副官说。 顾轻舟觉得是意料之中。 顾缨则有点失望。 “你干嘛非要见顾纭,兰芷才是你的亲姊妹,同父同母啊。”顾轻舟笑道。 阮兰芷,就是当初换掉顾绍的那个女孩子,她是秦筝筝的亲生女儿,从前也跟顾公馆关系不错。 顾缨却道:“可这不一样,她又不是顾公馆的人。” 顾轻舟和顾绍啼笑皆非。 裴诚则陪着司琼枝,去给她母亲和哥哥上坟了。 司琼枝甚至跟裴诚说起了她小时候的事,那时候她比较任性,也比较恶毒。 这次岳城之行,没有和霍拢静聊聊天,算是一个遗憾了。 顾轻舟和司行霈第三天带着孩子们去上坟了,然后也去了趟平城,给司行霈的母亲上坟。 第四天,何微三朝回门之后,他们一起聚了一整天,聊了很多事。 “阿静她在上海安全吗?”顾轻舟问霍钺。 霍钺道:“嗯,有人跟着她,很安全的。等我们一走,她就会回来的……” 说到这里,霍钺顿了下,自己先叹了口气,“轻舟,她不是在躲你。” “我知道。她是在躲过去,只要见到了我们,她就会情不自禁回想起那段往事,那让她很痛苦。”顾轻舟说,“我们明早回新加坡,你们呢?” 霍钺道:“也是明早。” 何微就道:“姐,你们何时去香港?反正很近的,我想带着你们到处去玩玩。” “等下半年。一年见两次好了。”顾轻舟笑道。 霍钺觉得这个提议不错。 朋友远在千里,一年能重逢两次,实在是交通的功劳。若是后退五十年,怕是十年八载也见不到了。 “那挺好。”霍钺道。 他们散了之后,顾轻舟送顾绍和顾缨先回顾公馆。 不成想,门口停了一辆牛车。 赶车的汉子不高但壮实,一脸憨厚。车子上铺了一层稻草,然后在上面铺了被褥,很是软和。 妇人领着两个女孩子,看到汽车就连忙下车。 “是四姨太。”顾缨认出了她们。 顾轻舟道:“她叫香雪,已经不是谁家的四姨太。” 就见香雪领着两个怯生生的女孩儿,走到了顾轻舟她们面前。 “轻舟小姐,二少爷,四小姐。”她含笑,表情也带了点羞涩,好像很久不曾与陌生人交流,“轻舟小姐派人去寻我们,躲起来不见总归不好。” “我们就是想知道你们过得如何。”顾轻舟说。 当初离开的时候,顾轻舟给了四姨太一笔钱,那些金条帮她渡过了最难的日子,她很感激顾轻舟。 “我们都挺好。”四姨太笑了笑。 然后,她把顾纭往前拽了:“阿纭,这是你阿哥阿姐,你叫人。” 顾纭比玉藻还要大,今年虚岁九岁了,却生得瘦弱白净。她像是没怎么下过地的,单薄得厉害。 “她身体不太好。”四姨太见顾轻舟不停打量顾纭,主动解释。 顾纭挣扎了半晌,声若蚊蚋叫了句什么,大家都没听懂,她就缩到了她母亲身后,把自己藏了起来。 顾轻舟却记住了她的模样。 第1596章 徐歧贞的餐厅 徐歧贞的餐厅,最近每天接待一位特殊的客人。 客人是个二十来岁的年轻女子,穿着也简单随便,总是各式各样的连衣裙,布料很讲究但客人从不在意。 特殊在于,不管多么昂贵的裙子,她足下都是配一双木屐。 餐厅没什么生意,伙计们时常会专门议论这位唯一的客人。 徐歧贞偶然听到了,就对他们道:“她是日本人。” 餐厅是打着“苏菜”的招牌,装潢精致,门面不大而且位置偏僻,是个幽静的去处,才开张不到两个月,压根儿没打出名气。 “一点也看不出来她是日本人,她说一口闽南话。”一名伙计说,“官话也会说,比我说得还好。” 徐歧贞也听得懂闽南话。 她没说什么,餐厅就来了其他客人。 徐歧贞去了后厨。 这次来的,是一大群客人,男男女女还带着三个孩子,其中两个男孩像是双胞胎。 “京苏小菜。”司行霈念着招牌,转头问顾轻舟,“你确定颜三推荐的是这里?” 顾轻舟看了眼地址:“是这里。” 他们刚从霍钺的婚礼回到新加坡,一下飞机孩子们就闹着说饿了。 他们的飞机停靠得比较偏僻,顾轻舟想起上次颜子清特意跟她说过,有一家神秘的苏菜馆,让他们去尝尝。 故而他们没有直接回家,而是到了这家餐厅。 餐厅在网球场后面,的确是很难找,不过门面装修得很精致,五彩玻璃门似镶嵌了宝石般闪光。 他们一行六个大人和三个孩子,餐厅没有包间,就把最后面的两张桌子合并了。 “京苏……现在是特指南京吧,这是金陵菜吗?”裴诚问伙计。 他就是南京人,一看菜单发现不对。 很多菜都是江苏菜全系,并非专门的金陵菜。 “不是,是全菜。”伙计果然道,“如果是光金陵菜,怕其他客人觉得菜色单调。” 他说一口很蹩脚的官话,裴诚半晌才听懂。 司行霈道:“我要腌笃鲜和松鼠鱼,其他随意,管它地道不地道呢。” 顾轻舟笑道:“你这种粗人才不讲究。京苏菜以草闻名,我要一份清炒马兰头。” “金陵菜以鸭馔闻名,我要烤鸭。”司琼枝说。 其他人也纷纷点了。 上菜不算快,但菜色精致,光从摆盘上就看得出大厨的用心。 第一道菜是烤鸭。 外皮酥脆的烤鸭,顾轻舟觉得很好吃,而且跟其他地方吃的都差不多,不成想顾绍突然一愣。 他尝了尝红卤汁。 众人不解。 顾绍也回过神,不好意思笑了笑:“没……没事,我有点多心了。” 后来,一道道菜上来,司行霈和顾轻舟都说很好吃,裴诚也说很地道,很有金陵菜的风味。 只有顾绍沉默。 “阿哥,你怎么了?”顾轻舟问他,“你好像很吃惊的样子。” 顾绍道:“我想见见大厨。” 众人都笑了。 华民餐厅,是不太习惯见大厨,除非是找茬。 “能见见你们大厨吗?”顾轻舟喊了伙计,“很好吃,我们想要当面道谢,并且问问他,假如我们家摆宴,能否请他去做菜。” 伙计高高兴兴去了后厨。 很快,就有个纤瘦身影走了出来。 所有人都震惊看着徐歧贞走到了他们面前。 徐歧贞表情淡淡:“我没有给你们下毒,放心吧,这是我的餐厅,我要尊重自己。” 餐厅里一下子安静得可怕。 就连顾轻舟,一时间也不知该说什么。 顾绍清了清嗓子,先开口了:“我尝了口烤鸭的酱汁,就感觉像是你做的。你真的开了家餐馆?” 他们在国外念书的时候,徐歧贞人缘很好,除了她特别会照顾人,也是因为她会做菜。 她小时候,她家有一家酒楼,那个大厨做过御厨的,很喜欢她,时常教她切菜雕花等等。 她跟顾绍开玩笑的时候也说过:“我想去扬州开家餐厅,就开在僻静的地方,平日我可以画画,有客人来了就做菜。” 顾绍只当她是开玩笑。 不成想,她居然真的这么做了。 “嗯,这原本就是我的理想。”徐歧贞道。 气氛很诡异。 众人都不知该说什么。 正好又有客人来了,是一位非常美丽娴雅的年轻女人,而且穿着木屐,徐歧贞就亲自去招待她点菜,离开了他们这桌。 “颜老三说了地址,却没说这是他老婆开的餐厅?”司行霈蹙眉,“他们两口子这是干嘛?” 顾轻舟也摇摇头。 她回眸又看了眼徐歧贞,发现她的状况比以前好了不少。 徐歧贞当初和颜子清稀里糊涂睡了一晚,然后就怀孕了。她主动要求去英国待产,顺便学习,不成想事情还是败露了。 他们家有个亲戚正好遇到了她,而且是在英国的妇产科医院。 亲戚当即跟徐家报喜,还问徐家,怎么徐歧贞结婚没通知他们,还告诉了南京的其他朋友。 徐少安两口子差点没气疯。 他们去了英国,找到了徐歧贞。 徐歧贞看到父母就急忙跑,结果自己被楼梯绊倒,滚了下去。她肚子里的孩子才三个多月,正是不太稳的时候,这么一摔就流产了。 她也被接回了新加坡。 徐家要求颜家对徐歧贞的事给个交代。 颜家老爷子就说了,颜子清会娶徐歧贞的。 徐家不太愿意,因为觉得颜家是做不入流的买卖,让他们跌份儿,但是又毫无办法,亲戚都知道徐歧贞怀孕了,传出去她名声全完了,嫁给谁去? 最不愿意的是徐歧贞。 她声嘶力竭和父母吵,又因为流产,她彻底崩溃了。父母告诉她,她无论如何也要和颜子清结婚,徐家丢不起这个脸。 这算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她割腕自杀。 幸而被家里人发现送到了医院,捡回了一条命。 这件事,司琼枝和裴诚就知道了,也告诉了顾轻舟和司行霈。 徐歧贞住院的时候,颜子清一直陪着她。也不知他说了什么,最终徐歧贞同意和他结婚,但是不办婚礼,只请在新加坡的亲戚朋友吃个便饭,给她父母一个交代。 顾轻舟两口子算是亲朋之一,也就去了。 那顿饭吃得很压抑,两家都感觉自己委屈了,新郎新娘全程不说话。 徐歧贞连一套新衣裳都没换,坐在那里呆若木鸡,眼睛里毫无神采,像个没有灵魂的玩偶。 如今几个月过去,她精神比从前好了点,也恢复到了她之前的模样,至少表面上是的。 “开这家饭店,是为了开导她吧。”顾轻舟说。 徐歧贞精神那么差,颜子清想替她找点事做。 这比成天吃喝玩乐要好一点。 忙碌之后,人会很充实,心情也会好转,因为空虚感会让人有暇胡思乱想,能把人逼疯。 “怪不得颜老三推荐了好几次。”司行霈道。 顾绍看了眼徐歧贞的背影,没说什么。 他们起身告辞的时候,徐歧贞却突然喊住了顾绍。 “我做了点酱——桂花酱、玫瑰酱、果酱还有豆瓣酱,你都带点回去,你家里人应该喜欢吃,都是南京口味。”徐歧贞道。 她不等顾绍回答,自己去了厨房。 顾绍见她这样,是想单独和他说句话的,且她已经结婚了,他也放下了很多,就对顾轻舟道:“你们先走吧,我随后自己回去。” 第1597章 被泼了一头狗血 顾绍选了靠窗的位置重新坐下。 徐歧贞去了厨房,很快就出来了。 她把酱用小坛子分别封好了,递给了顾绍:“如果好吃,下次我再给你妈送点,她最喜欢我做的桂花酱。” 顾绍站起身,想要道谢。 徐歧贞道:“还有客人等着吃饭,我先去忙了。” 没给顾绍说话的机会,她已经回了后厨。 很快,客人桌子上就有了糯米烧鸡、桂花酒酿圆子、兰花卷肉等几道菜。 做完了,徐歧贞从后厨出来,看到顾绍还在。 她表情丝毫没变,好像一切都是在预料之中。 她坐到了对面。 “最近还好?”顾绍问她,眼睛不由自主瞥向了她的手腕,那里有一道很深很清晰的伤疤,是她自己割腕导致的。 是怎样的痛苦,把一向豁达开朗的徐歧贞,逼到了寻死的地步? “还行。之前睡不好,后来我就搬到了西边的小楼里,一个人很安静,睡得比较踏实了。”徐歧贞道。 这就是说,她和颜子清是分房睡的。 顾绍见她瘦了很多,又道:“要不要吃些药?” “医生说吃药不好,得自己慢慢调理,这个急不得。”徐歧贞道。 顾绍点点头。 他又道:“你和兰芷也算很熟,让她陪着你到处走走?” “现在不行了,餐厅里偶然有生意。我在厨房旁边开了个小房间,专门画室,不做菜就要画画,挺忙的。”徐歧贞道。 顾绍就笑问:“那画卖吗?” “卖啊,挂在店里。客人如果觉得好看,就可以买走。”徐歧贞道。 顾绍看到她的店里果然挂了两幅画。 油彩画用料比较明艳,颜色的层次过渡有点生硬,拿到画市上肯定卖不动,不过挂在店里,自然就不同了。 “进步很大。”顾绍道,“至少像模像样了。” 徐歧贞牵动了下唇角。 顾绍见话题到了这里,是恰到好处的,就没有狗尾续貂,果断站起身告辞,并且在徐歧贞送他到门口时,叮嘱她有空去他的学校玩。 他离开了之后,徐歧贞在门口站了好半晌。 她良久没有挪脚,直到伙计叫她“东家”,她才回神。 那桌的客人已经吃好了。 客人站起身,莲步轻移,木屐踩得地面哒哒作响。 她走到了徐歧贞面前,冲她露出了微笑:“菜很好吃,谢谢您。来了好些次,向您自介绍,我叫山本静。” “山本小姐您好,我随夫姓颜。”徐歧贞道。 山本静好像并不惊讶,点头道:“颜太太您好,多谢您的美味肴馔。” 待她走后,伙计们都说,这位山本小姐非常的精致漂亮,却又带着高贵的气质,像是很有主见。 她温柔又慷慨,美丽端方,很容易赢得别人的好感。 “她来新加坡是做什么的?”伙计们讨论了起来。 他们都不知道,因为山本静每次都是自己来吃饭的,没有同桌的人交谈,想偷听也听不到。 “也许是玩的?”他们猜测着。 徐歧贞则没什么兴趣。 山本静再如何的美丽,也跟她没啥关系。 这是她此前的想法。 不成想,几天之后,她的想法就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那是傍晚时分,徐歧贞接到了她姐姐打到她餐厅的电话。 “你外甥女生日,你真不回来?你恨我们,连孩子也恨吗?”大姐在电话里说,声音有点哽。 这小半年,徐歧贞从没回过娘家,也不跟娘家人接触。 她从前跟二哥关系最好,假如他还在世的话,她也许会听他几句。 所以,徐家有什么事,都是让她大姐的女儿李寐打电话给她。 小姑娘才七岁,口齿伶俐。大人的事,迁怒不到她,徐歧贞仍是很喜欢小外甥女,从小疼惯了的,真正视如己出。 小外甥女过生日,做小姨的无论如何也不好缺席,徐歧贞关了餐厅的门,急急忙忙上街去了,打算去买件礼物。 结果,她路过咖啡店的时候,看到了她丈夫和山本静坐在靠窗的位置,而山本静正在默默流泪。 这天的颜子清,穿着一件白色衬衫、深色西裤,头发梳得整整齐齐,显得庄重又英俊。 他打扮起来是非常绅士的,只是他平时头发散乱、衣着花里胡哨,有点不太正经,很损他的俊朗。 徐歧贞一开始没认出来,因为结婚的时候颜子清都没穿这么正式过。 她是看到了山本静,好奇她为什么泪流满面也如此好看,楚楚动人,是什么男人让她这样伤心。她带着这样的好奇,再去打量她对面的人,才看到原来这人模狗样的男人是她丈夫颜子清。 这个发现,对徐歧贞而言,就好像蜻蜓落在湖面,掀起那么点微弱的涟漪,很快又归于平静。 不成想,颜子清正好转头,看到了她。 徐歧贞无意成了捉奸的人,对此她也很无奈,故而加快了脚步。 还是被颜子清追上了。 颜子清问:“你怎么在这?” 口吻里带着疑问,没有责备,好像并不怪她撞破他的好事。 “我路过。”徐歧贞言简意赅。 颜子清心不在焉。 他不知想什么,目光有点游离:“正好,我介绍一个人给你认识。” 徐歧贞匪夷所思的想,他约会的女朋友为什么要介绍给她认识,是打算讨个日本女人做姨太太吗? 可那个日本女人,看上去教养极好,像是出身大户,人家能轻易跟了颜子清? “是什么人?”徐歧贞问。 颜子清道:“你跟我进来吧。” 徐歧贞又问:“跟我有关吗?” “咱们是夫妻,跟我有关的事都跟你有关。”颜子清道。 徐歧贞:“……” 这还真是想太多了。 然而,她还是跟着颜子清进去了。她现在明白,山本静天天去她的餐厅,并非觉得她的菜好吃,而是去观察她这个人的。 既然对方有意,徐歧贞也不是怯场的怂货。 她跟着颜子清进了咖啡店。 山本静已经擦干了眼泪,双眸微微肿了,眸光迷离更显得可怜。 她含笑看向了徐歧贞,却没有先开口。 颜子清清了清嗓子,像是做足了心理准备,才对徐歧贞道:“岐贞,这位是山本小姐,她……她是恺恺的母亲。” 恺恺,就是徐歧贞的继子颜恺,也是她的学生,她很疼爱的孩子。 徐歧贞这下子是真的震惊了。 第1598章 咄咄逼人 徐歧贞不知道颜恺还有母亲。 她要和颜子清结婚,家里人自然会把颜子清调查一遍。 颜子清没有谈过女朋友,也没结过婚。他身边混的女人不少,从来不缺,却都不是什么正经人家的女孩子。 要说清白,那是绝对没啥清白可言;或说混账,他倒也拿捏得很准,没有特意捧过戏子或者明星,也没有时常出入某个名伎的香闺。 就是这么个人,一身小毛病,大是大非上又过得去。 况且他家是帮会的,又是做军火买卖,那是刀口舔血的营生,他那些小毛病和他家的背景相比又微不足道。 徐歧贞同意结婚,因为他拉了她一把,让她摆脱了困境,否则她一定会陷入她二哥那样的境地。 她也跟他说过,外头怎么玩都可以,只要不打扰她。 但是她万万没想到,她的继子居然还有个亲娘,且对方是个比她漂亮很多的女人。 山本静很娴雅,眼角微翘,漂亮里带着风韵和妩媚,徐歧贞是比不上的。 “……山本小姐,你每天都去我的餐厅,是想要看看我的人品吗?不放心我做你孩子的继母,你可以提出来,这样偷窥我,是不是显得小人之心?”徐歧贞问。 山本静的脸顿时通红。 她很尴尬,并且眼眶微湿:“颜太太,您多心了,我并不知道您就是子清的夫人……” “这话谁信?”徐歧贞问。 她咄咄逼人。 颜子清却一直不开口。 山本静很难堪,看向了颜子清。 颜子清只是冲她摆摆头,意思是让她忍一忍。 山本静不由攥紧了手指。 “子清,既然已经认识了,我的事你跟山本小姐说一声,不要再来接近我。今晚是阿寐过八岁生日,我要回趟徐家。”徐歧贞道。 颜子清道:“可要我送你?” 徐歧贞摇摇头。 她依照原计划,去商铺给小外甥女买了个发箍,上面用钻石镶嵌了小小皇冠,像公主一样。 她走后,山本静低头,以手掩面沉默着。 颜子清就问:“你去了她的餐厅?” “嗯。” “为何?”颜子清微微蹙眉,“你不要这样做。岐贞心情不太好,偶尔会失眠,一旦太过于糟心,她就会情绪失控,你不要去招惹她。” 山本静抬起了脸。 她倏然发怒,把自己的杯子砸向了颜子清:“你故意气我,是不是?” 咖啡泼了颜子清满身。 颜子清的白色衬衫被咖啡沾染了,污渍一点点染开。他随意擦了擦,没有动,也没有发怒。 “你……故意任由别人指责我,也故意在我面前偏袒别人。”山本静哽咽着道,“你以前不是这样的。” 以前? 颜子清抽出烟点燃,深深吸了一口,才把满心浮动的情绪全部压下去。 “你说过要对我好的,你说话不算数,算什么东西!”她的声音不高,始终带着委屈的鼻音,像那个年轻又可爱的女孩子。 她比颜子清小两岁,今年28了。刚认识颜子清的时候,她才十七岁,一转眼十一年过去了。 而坐在她面前的颜子清,变得更加成熟英俊之外,也变了性格。 山本静出身大家族,她的父亲和堂伯内斗失败,带着全家逃往印度,路过新加坡时遭遇了伏击。 父母全被诛,山本静一个人流落街头。 她脏兮兮的,像个阴沟里的耗子,藏头藏尾,然后她就遇到了十九岁的颜子清。 那时候他比现在油滑,是颜家老爷子的幼子,无法无天。 他在赌场的胡同里找到了山本静。 她是饿晕了。 他给了她一碗饭吃,又拿了件粗布衣裳给她。 十七岁的少女,洗去了满脸脏污,露出她白皙肌肤,像个精致的瓷娃娃那样漂亮,又楚楚可怜。 颜子清收留了她。 此事,颜家都不知道。 颜子清把她藏在一处烟花巷,为了见她,他时常出入那里,并且糟践了自己的名声,却也替她遮掩,逃过了她堂伯的追杀。 她会穿着男人的衣裳和他出去玩。 这么一躲就是三年。 那三年里,是她最快乐的时光。她时常枕着他的腿,跟他学说闽南话,一个字一个字的说。 情到深处,她想到了和他的一生一世,故而就水到渠成把自己给了他,并且怀孕了。 她生了颜恺,颜子清是打算带她回家,和她公开结婚的,却在此时传来了消息,说她的堂伯被关了起来,她的亲叔叔得到了家族的实权。 只要回到山本家,以后就有她的一席之地。 山本静没有跟颜子清商量,丢下还不满月的儿子,留下一封书信回了日本。 颜子清去日本找过她。 她说:“山本家的产业原本就有我父亲的一份,也有我的。我不能稀里糊涂的丢下,这是对我父亲和家族的不负责任。” 颜子清问她,那我呢?我们三年多的感情,我们儿子呢? 山本静回答说:“家族对我更重要。” 颜子清就回了新加坡,从此之后再也没有去找过她。 后来,他才开始真正的放浪形骸,真正跟那些烟柳之地的女人们混到了一起。他烂醉烂赌,身边睡了谁都不知道。 除了颜恺,他还有颜棋。 颜棋的母亲,他自己都不记得是谁了。 再后来,他家里出了惨事,让昏昏沉沉过了好几年的颜三少清醒过来。他摆脱了纸醉金迷,帮他父亲打理生意和帮会。 他变得成熟,狠辣,再也不是那个深爱山本静的年轻男孩子了。 “颜恺今年八岁了,再近的事也是七八年前了,每个人都会变。”颜子清道。 “可是我没有变!”山本静道,“山本家已经是我的了,我可以随心所欲。为了这个,我苦了这些年,你……你是不是听到了风声,才匆匆忙忙结婚,故意来气我?” 颜子清吐了一口轻烟。 “我和岐贞的婚姻,跟你没关系。”他道,“这是实话,你相信不相信都随便。你有什么事都可以问我,不要去找她。” “我想要回我儿子,将来我的家业需要他来继承。”山本静道。 “你们家和我们家一样,都是做不能见人的生意,对恺恺来说没什么值得继承。”颜子清道,“还是那句话,孩子可以认你,但是不会给你。” 山本静慢慢抬起了头,眸光里泛出碎芒:“我不仅想要孩子,还想要你。你们,都应该是我的……” 第1599章 继母 徐歧贞给外甥女买了礼物,匆匆忙忙回到了徐家。 父母和兄弟姊妹都小心翼翼看着她。 见她的气色比从前好了很多,面颊也有了点肉,暗暗松了口气。 除了徐家人,来赴宴的有几位亲戚朋友、李寐的同学们以及她同学的父母,还有阮燕峰。 “我是正好赶上了。”阮燕峰解释。 徐歧贞点点头。 宴席很热闹,李寐请了十几名同学,孩子们吃了蛋糕之后就开始玩闹,餐厅里笑声满堂。 徐歧贞端了一块蛋糕,走出了餐厅,坐在庭院的秋千上吃。 阮燕峰走了过来,问她:“不介意我抽烟吧?” “你随意。”她道。 阮燕峰点燃了烟,这才问她:“你今天好像不太高兴……” “准确说,是有点恼火。”徐歧贞道,“我才知道,我的继子有个亲生母亲。那女人鬼鬼祟祟,去我的餐厅吃了很久的饭,我还以为是回头客,不成想居然是去监视我。” 阮燕峰笑了下。 徐歧贞不解:“笑什么?” “……我今天来得比较早。”阮燕峰道,“跟你父亲聊了很久,他们非常后悔,怕你会走徐培的老路。 徐培最后的那段日子,连生气都没力气了。你还好,有愤怒的感觉,不至于成为第二个徐培。” 徐歧贞默默吃了口蛋糕。 蛋糕很甜,然而质地不够细腻。她想起自己做的蛋糕,加了椰奶,她的两个继子女围绕在她身边,用小兽一样乌黑湿润的眼睛看着她,满是渴求的模样,让她心中一阵阵的柔软。 “你最近常来吗?”她问阮燕峰。 阮燕峰点点头。 自从新加坡那次动乱之后,他跟徐家就亲近了很多。 徐歧贞再“出事”,徐少安对儿女们越发小心翼翼,反而愿意跟阮燕峰说说心里话。 “挺好的,我二哥肯定愿意这样,他也安息了。”徐歧贞道。 这天的宴席闹到了晚上十点多。 徐太太留徐歧贞住下:“今天别回去了。” 她已经好几个月没回娘家来住,徐太太有点心虚,笑容里带着刻意讨好的意味。 如果没有山本静的出现,徐歧贞就真住下了。 现在,她却想回颜家。不管怎样,她是颜子清的妻子,颜家是她的地盘。自己的地盘,寸土不能让。 “不了,改日我带孩子们一起来。”徐歧贞说。 徐太太欲言又止。她到底是不敢说什么,转身走了。 徐歧贞离开的时候,是她大姐徐琼贞送她到大门口。 大姐就跟她说:“继母最难做了,要拿捏好分寸,宁可疏远冷漠些,也别太过于亲近。做人家的继母,无过就算有功了。” 徐歧贞瞥了她大姐一眼:“你好俗气。” 她大姐一口气梗住,后面一大堆为了她好的话都说不出来了。 她是真心为了徐歧贞。 她父母在徐歧贞的婚姻这件事上,是有责任的,大姐也知道。 徐歧贞和顾绍分手,南京那些人就谣言碎语说了很多,父母都是爱面子的人,为此承受了不少的社会压力。 徐歧贞怀孕的消息,被亲戚当笑话传得到处都是,她父母是传统人,觉得无路可走了,只得给徐歧贞施压。 然而,徐歧贞自杀之后,父母再也不敢多提了,宁愿抬不起头。 可最后说要嫁给颜子清的,是徐歧贞自己。 这门婚姻,大家都有错,却是徐歧贞自己最后的选择,她怪徐家,怪父母和哥哥姐姐们,总归都是迁怒。 大姐看得透,她也是一万个不同意徐歧贞嫁给颜子清。 不单单是颜家的名声,更重要的是颜子清那两个孩子,能耗了徐歧贞半条命。 继母最难做了。 做得好了,说你别有居心,孩子们稍微受到点外人的挑拨就跟继母翻脸,好心全部喂了狗;做得差了,就说你恶毒,孩子们视你为洪水猛兽,拼了命想要报复你,好像你十恶不赦,一点小错误都能被无限放大。 大姐觉得她妹妹嫁给颜子清,跟踏入鬼门关似的,偏偏她还对颜子清那两个孩子很上心。 “自作孽……”大姐既心疼又担忧。 徐歧贞回家之后,看到了撑头打瞌睡的两个孩子。他们俩坐在沙发里,不肯回房,任由乳娘怎么劝都不行。 “妈咪回来了。”颜棋揉了揉睡得迷迷糊糊的眼睛,爬起来抱住了徐歧贞的腿。 颜恺也清醒了点。 “去睡觉吧。”徐歧贞抱起了颜棋,又摸了摸颜恺的头。 颜恺睁着睡眼:“妈咪,我明早要吃包子,水水的包子。” 那是徐歧贞最擅长的小笼汤包。 “嗯,明早给你做,先去睡。”徐歧贞道。 两个孩子这才心满意足睡觉去了。 徐歧贞梳洗之后,已经到了晚上十一点半,她却想起了那个山本静,心里格外烦躁。 她爬起来,准备把明早要做的小笼汤包提前做好。 她昨天排骨熬煮了一锅高汤,放在冷水里浸了一整天之后,高汤已经凝固成了颤颤巍巍的块。 徐歧贞烧了水,准备和面。 她刚开始,就听到了皮鞋的脚步声,片刻之后,脚步声停在了厨房的外面。 她一回头,发现她丈夫颜子清仍是那套行头——皮鞋、西裤和白衬衫。只是衬衫上沾染了咖啡渍,把整件衣裳弄得脏兮兮。 他还没有换下来,可见是刚回来。 “……做宵夜吗?”他问徐歧贞。 他喜欢看徐歧贞做饭,不管是揉面还是切菜,她的动作都麻利得很。 徐家以前有很多产业,其中就有一家还不错的酒楼。徐歧贞的学校离那酒楼近,她小时候上学放学都是去酒楼吃饭,有个大师傅特意给她开小灶,还教她做菜。 她耳濡目染,从那时候起就对做菜很感兴趣。 她还特意精进过技术,做出来的菜不仅味道好,颜色和摆盘也很精湛,故而既有菜品也有卖相。 “嗯,做小笼汤包。”徐歧贞道,“你要吃一点吗?” 她做的小笼汤包,汤汁浓稠鲜美,外皮薄且韧,馅儿鲜嫩,是颜子清吃过最好的汤包了。 “那我有口福了。”他道。 他站在身后,看着徐歧贞忙碌。 徐歧贞做菜的时候,最烦其他人打扰她,她也不需要帮忙。所有的东西,哪怕是配菜和配料,她都要亲自切。 一切都要经过她的手,她才有安全感。 颜子清有点走神,突然听到徐歧贞问他:“你还会把恺恺还给她吗?” 第1600章 信任的力量 颜子清路过厨房时,很想看到徐歧贞的身影,以为她有很多问题想要谈,而只有在厨房里,徐歧贞才是情绪最稳定的。 鉴于她有过自杀的过往,颜子清不想狠逼迫她。 然后,他就真的遇到了徐歧贞。 徐歧贞比他想象中更加稳定,甚至在他考虑如何开口时,主动挑出了问题。 颜子清的回答也是干脆利落:“不会。她是个疯子,孩子跟了她没有好结果。恺恺会留在颜家,直到他十八岁了,再让他自己做出选择。” 徐歧贞顺时针搅动面粉,一点点加入热水,水汽氤氲了她的眸子,也深敛了她的情绪:“那你呢?” 颜子清道:“我也不会。我们结婚的时候,我就说过了,只要你不提出离婚,我不会离开你。” 徐歧贞慢慢舒了一口气。 只要生活不变,只要不再回到过去,她可以睁只眼闭只眼。 她不了解颜子清,也不知道他是否言出必行,但有一句承诺给她,她就足以安慰自己。 徐歧贞在面粉里添了水,就开始揉面。 她揉面的力道很足,那只手瘦弱但有力气。 面团半晌才团拢,然后被放在了砧板上,再次揉面的时候就加了摔打的动作,厨房里咚咚咚的,点缀了寂静的夜。 这个过程,足足持续了一个多小时。 颜子清站在她身后,也看了一个多小时。 准确的说,他一直都在走神,只是目光落在那面团上。他没有要求帮忙,厨师的手艺他真帮不了。 面揉好了,徐歧贞转过脸看了眼墙上的钟,已经是凌晨两点了。 “你去睡觉吧。”徐歧贞道,“宵夜做起来慢,面还要醒半个小时。” 说罢,她自己拿起一本书。 那是一本法文小说,她很爱看。她房间里有很多法文的书,颜子清一个字也看不懂。 她的爱好很高雅,法文、油画,也会弹钢琴、画丹青,若是在古时候,她就是书香门第的淑媛,这也就是为什么她和他有了孩子之后她父母那么失望。 颜子清不说大字不识,学识的确很有限。 “你想听听我和山本静的过去吗?”颜子清问,“我可以告诉你。” 徐歧贞放下了书,认真抬眸看着他:“子清,你从未问过我和顾绍的过往,甚至不问我的现在,我感受到了尊重。 这尊重是你给我的,我也想还给你。不管你们有什么过去,都不会影响到我们的婚姻,也不会影响我对这个家的忠诚。” 颜子清走过来,抱了下她的肩膀,然后轻轻吻了吻她的头发。 他没有去睡。 这顿宵夜,直到凌晨三点半才做好,他吃了十二个。 徐歧贞做的小笼汤包,面皮劲道,汤汁鲜美,肉馅嫩滑,一口一个齿颊留香。 吃完之后,他住在了徐歧贞的小西楼。 这边是她的寝卧。 徐歧贞虽然搬离了他的主卧,但对婚姻并没有敷衍,夫妻之事她也是很配合,至少会让颜子清感受到她的热情和满足。 她是真想过日子。 不管最开始她的反抗多激烈,她做了决定,答应和颜子清结婚之后,她就没有三心二意了。 颜子清看着她熟睡之后的侧颜,沉默了良久,最终轻轻下床,离开了小西楼——她夜里不喜欢身边有人,时常会半夜惊醒。一旦惊醒,他哪怕再轻微的呼吸都会吵得她彻夜失眠。 他想要一个健康的妻子,至少不要打扰她的安睡。没有好的睡眠,人会出现很多问题。 徐歧贞一觉醒过来,天已经大亮。 楼下有孩子们的笑声。 她现在住的小西楼,离颜家的主楼有点距离,不过此处小厨房、客厅、卧房齐全,又在后花园深处,是个安静的好地方。 孩子们每天早上都要过来吃早饭。 她做的早点,很受孩子们的喜欢。 徐歧贞不讨厌颜子清的两个孩子,虽然他们并非乖巧懂事。 她一开始认识他们,是作为家庭教师。哪怕现在成了他们的继母,她在意识深处都感觉这是她的学生,她有培养他们、照顾他们的义务。 孩子们也很喜欢她,因为先入为主觉得老师是他们最亲近的人,甚至他们都不太明白她重新回到颜家是身份发生了变化。 他们还以为,是从前那个漂亮聪明的老师又回来了,他们叫她“妈咪”,改了个称呼而已,她还给他们做了很多好吃的。 “妈咪早安。”颜棋又往徐歧贞怀里扑。 徐歧贞接住了她。 颜恺和颜棋已经有了学校,他们已经到了入学的年纪了。 “还不去上学吗?”徐歧贞看了眼手表,又看了眼送孩子的乳娘,“快迟到了吧?” 徐歧贞这边有两名女佣,负责日常打扫,早上就是她给孩子们蒸了小笼汤包。 她们告诉徐歧贞说:“非要见到太太才肯走。” 徐歧贞放下了颜棋,替她和颜恺都整理了衣襟,分别吻了下他们的额头:“去上学吧。” “妈咪,我们晚上吃什么?”颜恺问,“我们晚上能去你的餐厅吗?” 徐歧贞答应过孩子们,等过段时间让他们去餐厅玩。 结果一直没有空。 因为山本静的事,徐歧贞不是很乐意,就道:“如果你考试进步了五名,妈咪就带你去餐厅。” 颜恺微微有点失望。 他念书成绩不好,而他父亲和祖父好像对此也不是很上心。颜家的人,将来不可能真去做学问,认识几个字就不错了。 颜恺也不喜欢读书,但是他喜欢他的“妈咪”。他的妈咪比他同学的都要漂亮,要好——她会做各种各样好吃的,她会说法文和英语,她还会弹钢琴也会画画。 “好。”他呐呐答应了,下意识想要表现自己,讨好徐歧贞。 徐歧贞摸了摸他的脑袋:“如果哪里不懂,可以拿来问我,我仍会帮你辅导功课。” 颜恺的眼睛发亮。 他用力点点头:“好。” 孩子们去上学了之后,徐歧贞端了厨房煮好的小笼汤包,去了她公公那边,给他送早餐。 颜老已经醒了。 他正在练拳,出了满身的汗,身体比疏于锻炼的年轻人还要好。 他一口一个吃了徐歧贞送过来的汤包,又问她:“可是有事?” “您知道山本静吗?”徐歧贞问。 颜老道:“知道,她逃亡在新加坡的时候,是跟老三在一起的,还生了恺恺。她又回来了,我也知道。” 徐歧贞抿唇。 颜老放下了筷子:“孩子,你要相信你丈夫,老三性格顽劣,却信守承诺。他既然娶了你,就不会让你和你的娘家蒙羞。” 第1601章 名声像鸡肋 徐歧贞脚步轻盈。 她昨天不开心,因为她预感生活会有很大的变化。 直到现在,她确定不管是她自己还是颜子清,不管是孩子们还是公公,他们都希望维持这桩婚姻稳定。 这让徐歧贞开心。 徐歧贞和颜子清结婚不是基于感情,发生点什么自然也谈不上背叛。饶是如此,她还是希望维持现状。 现状对徐歧贞而言,不算甜蜜温馨,但是不迷茫。 自从和顾绍分手之后,她一直都很迷茫,她二哥被害加重了这种感觉,然后她流产,让这一切被推至顶端,她做出了自杀的举动。 被救下来,颜子清跟她说:“如果你想要松一口气,结婚未必就是差的。作为女儿,你总是要听话;可作为颜家的少奶奶,你就是当家做主的女主人,再也没人会对你的生活指手画脚。” 这句话,打动了她。 她是被家庭逼得透不过来气,她所有的迷茫也是源于她不能做主,总有人能操控她的生活。 她当时只问颜子清:“可是,我对你没感情,你不介意吗?” “那又如何,我对你也没有。我看到你,只是想露水情缘,感情何等奢侈,我自己都没有,怎么会苛求你?”颜子清当时是这样回答的。 于是,徐歧贞点头了。 她是在劫后余生中,抓住了婚姻的这根救命稻草,如今她尚未造好大船,又岂能放下? 她绝不容许山本静鸠占鹊巢。 徐歧贞从家里出来,并没有去她的店铺,而是去了趟繁华的街道。 她看中了一家门面,以前就是做餐厅的,也是中餐,只是生意很一般,但租金太过于昂贵,商家维持不下去了。 徐歧贞一开始不想开在这么热闹的地方,因为她对开餐厅这件事没什么把握,自己也不是很清楚。 如今她是明确了。 她能应付繁复的生意,也能在自己的生活和生意中选一个平衡。 她想要盘下这家店。 她约好了商铺的东家,不成想接待她的却是个年轻男人。 这人约莫二十三四岁,比徐歧贞还要小,很白净漂亮,带着眼镜,气质儒雅却不显文弱,衣着整齐简单,是浅灰色。 徐歧贞看到他,莫名有点好感,因为她二哥惯常也是这样的打扮,甚至连模样都相似。 “您好,颜太太。”对方主动和她握手,“原本是我家管事和您约了,正好这块生意交给了我。我初次管事,您多包含。鄙姓陈,陈胜己。” 陈? 徐歧贞脚步顿了下,问:“餐饮商会的会长也姓陈,陈虽然是大姓,可……” “颜太太很敏锐,陈会长是家父,这是陈家的生意。既然您盘了,自然也要和您说清楚,在陈家商铺里做买卖,要讲货真价实。”陈胜己笑道。 徐歧贞道:“这个是自然。” 她把店面重新看了一遍,约莫可以十四五张桌子,非常宽敞,厨房也很大,货物间也不小,还有个小小阁楼。 租金是很贵的,可徐歧贞的陪嫁丰厚,别说租下,就是买,她也能买得起这间铺子。 “你们对租客有什么要求吗?”徐歧贞问。 这样地理位置的铺子,搁置了快一个月,徐歧贞询问了之后发现租金很合理,唯一的原因就是东家不愿意出租。 “家父是餐饮商会的会长,这条街上的餐饮商铺,都是商会成员。从长远来说,这里的西餐厅已经太多了,中餐厅也有,如今缺几家高档中餐厅。”陈胜己道。 徐歧贞就明白了。 陈会长是想把这家打造成昂贵的中餐厅,不流于平常。菜要精美,价格要很高。 于是,租客需得花费很多来装修,厨师也要请有名气的。 这就不是随随便便能开起来的。 “……需要一连签下三年的合同,而且装修的价格有标准。”陈胜己笑笑,“厨师的话,需得业内知名。” 徐歧贞不着痕迹蹙了下眉头。 “租金和装修没问题,厨师却难说。这个世上有人不求出名,但做菜很用心,难道也要被挑剔吗?”徐歧贞问。 陈胜己看出她不悦,急忙补充道:“我祖父和父母都是美食鉴赏的行家,如果您的大厨愿意做一道菜,通过了鉴赏也行。” 徐歧贞道:“我没有大厨,我自己给餐厅做菜。” 陈胜己好像不意外:“京苏菜,是指金陵菜吗?金陵鸭馔闻名天下,您会做什么?” “什么都会,不过我的烤鸭更出色一点。”徐歧贞道。 “那您……” “我不介意被品尝。”徐歧贞道,“只不过我做烤鸭的鸭子,需得自己去挑选,肥瘦很讲究。” “好,我也要回去告知祖父。那明天上午十点,您意下如何?”陈胜己问。 徐歧贞点点头。 她出门的时候,再次看了眼这店铺,越发觉得它位置不错,若是好好装修,会成为特色餐厅。 她有野心把它经营好。 回到家时,颜子清已经回来了,在他自己的主卧。 徐歧贞过去找他。 “……不会太累吗?”颜子清正好翻一些账目,翻得焦头烂额,闻言抬眸看了她一眼,“你不是想做个简单的小餐厅?” “我是没把握,才说从简单做起,毕竟我以前没做过,而且有点抹不开面子。”徐歧贞道。 她是徐家的小姐,是真正的名门淑媛,去做厨师说出去不好听。 “名门淑媛”这个名头,食之无味弃之可惜,徐歧贞才拿不定主意。 如今,她做了打算——她不再是徐家的四小姐,而是军火商颜家的三少奶奶,她的婆家没什么地位和名声可言。 那些可笑的约束,可以被抛之脑后。 “现在抹开了面子?”颜子清笑。 徐歧贞道:“嗯。而且,真正做了厨师才发现,每个厨师都需要被人肯定。一道菜出灶,如果不能受到夸奖甚至追捧,是很有落差的。我需要客人。” 颜子清点点头。 “我说过了,你是自由的,可以做任何你想做的事,我哪怕不赞同,也不会阻拦。况且,我对此事很赞成。”颜子清说。 徐歧贞牵动唇角微笑了下。 她看颜子清:“你找什么呢?” “有个账目……” 徐歧贞坐了过去:“我来吧,你告诉我日期和名目。” 第1602章 厨艺 徐歧贞用了十分钟,帮颜子清算清楚了一笔账目。 颜子清亲自泡茶,倒了一杯给她:“不服气不行,做账这种事,就得有学问的人来。” 徐歧贞道:“在以前的时候,大户人家的小姐们,都需要学这个,因为出嫁了就要管账,不说其他,自己的陪嫁是要会打理的。 你未必就要去做生意,但心里有数,下人就不敢糊弄你。从小我妈就教我这些,想起来也是挺烦的。” 她轻轻抿了口茶,茗香从口一路过了喉间,又香又暖,让人精神一震。 颜子清也喝了口:“你大姐呢,也要一起学?” “她不是跟我妈学,是跟着我祖父和父亲,从小他们就栽培她,如今家里生意都靠她,她跟我们不一样。我们是普通人,她是大人物。”徐歧贞说。 颜子清哈哈笑起来。 他也问徐歧贞:“你还有陪嫁吗?” “有啊。”徐歧贞说,“我父母怕我管理不好,给的是现金,都在银行里。” 颜子清道:“有多少?” 徐歧贞就说了个数目。 这个数目不小,普通人听了也要震撼下,可颜家是跟军火打交道的,颜子清手里随便出入一笔钱,都比那多。 “那都可以买下铺子。”颜子清道,“那你为何还要租?” “我没打算置业。若是我将来要离开新加坡了,拿着存款单子就能走。有了商铺,我还得周转去卖,麻烦不麻烦?”徐歧贞道。 颜子清笑道:“你倒是考虑得很长久。” 喝了茶,徐歧贞就起身告辞。 颜子清拿着账目去给他父亲,顺便说这是徐歧贞帮忙做的。 他也是凑巧,就说了徐歧贞新的打算。 “我说过的,她有自由。她愿意做什么,都随她的心意。”颜子清说。 颜老沉吟了下:“可她是颜家的女主人,家里随便一点生意都比餐厅大,我还以为她能帮帮你。” “这个也随缘,她高兴就好了。”颜子清道。 他一开始是没想过和徐歧贞结婚的,直到她自杀。 那时候颜子清就想,他可以救她一命的。既然阴差阳错让她怀过孕,他就有义务拯救她。 徐家的父母对孩子们很好,就是太过于看重身份地位。 如果当年的徐培不是被害,估计也撑不了多久就会自杀,跟徐歧贞一样,被家族压得走投无路。 他既然打算救她,就没想过索取。 徐歧贞最需要的,是抛弃所有世俗的目光,重新找到自己活下去的理由。 “这是你们两口子的事,你们自己做主。她愿意辛苦一点,那我也没什么可说的。”颜老道,然后又说,“那个日本女人,她还在新加坡?” “还在。”颜子清道。 “打发她走,否则我不客气。”颜老道。 颜子清道:“我不想和她交恶。一旦交恶,就需要和她多些交流,她很会蛊惑人心。等她自己走吧。” 颜老看了眼儿子。 在这个瞬间,颜老就明白了颜子清的心思——他对山本静仍是有感情的。 当初颜子清才十九岁,算是他情窦初开的年纪,他和山本静在阴暗的环境里培养出来的感情,是那样浓烈而深邃。 这不是一句话能破除的。 颜老觉得多说反而适得其反,就道:“那你自己看着办。” 颜子清从父亲这里出来,心不在焉的。 晚上他留徐歧贞在主卧。 黑暗中,他摩挲着徐歧贞的脸,反反复复很多次,好像生怕错认了她似的。 徐歧贞一直沉默,直到这一刻她突然说:“你还想着那个女人吗?” 颜子清的手一顿。 他坐起来开了灯。 见他实在不知如何回答,徐歧贞下床穿衣:“我回小西楼睡了,晚安。” 颜子清没有留她。 他默默点燃了烟,一连抽了三根,有点口干舌燥时,他才起来倒水喝,记忆也慢慢断片,把他拉回了现实里。 徐歧贞回到小西楼,有点失眠。 她其实很能理解颜子清的心情。她和顾绍分开之后,她也有过那样的情绪。人在那种情绪里,任何安慰都听不进去的,只得自己一个人痛苦完了,才能慢慢走出来。 徐歧贞突然就觉得,她和颜子清既像是同伴,也像是战友。 她不怪他,甚至有点感同身受的可怜他。 第二天,她很早就起床了,去了趟早市,把自己要买的鸭子和各种调料都买好了,然后去吃了早饭。 哪怕是大厨,偶然也喜欢吃别人做的东西。 徐歧贞依照约定,十点准时到了商铺。 陈会长和他的父亲已经到了,陈胜己陪在旁边。 众人一番寒暄,陈会长特意问候了徐歧贞公公的身体。 “……我祖父曾经是御厨,他应该有资格评鉴优劣。”陈胜己在旁边笑道。 他说话的时候,轻轻点了下头。 而且,徐歧贞发现他走路时脚步很重,比他祖父的脚步声都要重,却不是身体沉重之感。 徐歧贞看了眼陈胜己。 陈胜己是个很英俊的年轻人,为人也八面玲珑。被这么看一眼,他只是微笑,没露出任何惊讶。 “这里的厨房什么都有,还有个烤面包的炉子,应该能做烤鸭吧?”陈胜己问。 “凑合用吧,我以后自己会添置的。”徐歧贞道。 金陵烤鸭是明炉烤,烤面包的炉子也是明炉,的确可以用得上。 金陵烤鸭,讲究皮红而不焦,火候和填充都很讲究。除了烤鸭本身,红卤也非常关键。现在还多出了一些吃法,就是添了配料。 徐歧贞看了眼他们。 陈胜己就很体贴的问:“颜太太,需要我们回避吗?” “不用了,我做菜不讲究这些,什么情况下我都能做。”徐歧贞道。 陈胜己的祖父一直沉默不语,直到这一刻,他才略微点了点头。 徐歧贞烧水,开始收拾鸭子。 厨房里的温度逐渐高了,陈胜己也偶然和徐歧贞说几句话,看着她不停的忙碌,额角已经出了细汗。 鸭子收拾干净,徐歧贞开始填水。这一步她做得很认真,水的分量把握得也很好。明炉烤鸭是必须加水的,否则很容易外焦里不熟。 “她很熟练。”陈胜己的祖父低声说。 陈胜己则问徐歧贞:“多久能烤好?” “要看成色,不是固定时间。”徐歧贞道。 陈胜己的祖父再次点点头。 第1603章 颜子清的赔偿 徐歧贞把鸭子放入了炉内,就开始切小菜和做红卤。 “金陵烤鸭用红卤做料,忌讳之一是酱油。”徐歧贞一边做事,一边讲解,“红卤靠手艺,添了酱油着色就是下品了。” 陈胜己接了句话,徐歧贞也没认真听。 她做事专注,刀功精湛。 陈家祖父看到这里,已经对这姑娘的厨艺了解了五成。 剩下五成就要看菜的味道了。 是不是徒有其表,这个很关键。 他们从厨房退了出来。陈家祖父对儿子和孙子说:“她的刀功是金陵菜的传统刀功,是学过的。金陵大厨刀法灵活,他们能就地用萝卜雕花。” 陈胜己看了眼厨房的方向,不言语了。 两个小时之后,徐歧贞端了烤鸭出来。 烤鸭的外皮和肉已经被她用冷刀分开了,整整齐齐码在碟子里。 陈家祖孙三人坐下,老爷子先用筷子点了下旁边佐料的红卤。卤子红亮,添了糖和醋,酸汤可口,而且没有酱油。 他尝了尝,眼睛微亮,不着痕迹点了下头。 “脆皮先趁热吃,沾糖或者沾醋都可以,也可以直接吃。”徐歧贞叮嘱道。 烤鸭的外皮红而酥脆,却不焦,火候把握得很准;里面的肉鲜嫩,沾了红卤吃更是爽口。 陈家祖父一连吃了好几筷子,这才停下来。 他对徐歧贞道:“颜太太的厨艺是很优秀的,可以开一家高档餐馆。旁人不知道,我一定会光顾。” 徐歧贞点头道谢,态度娴雅。 此事算是定了下来。 陈家祖孙三人把烤鸭吃完了,又讨了鸭架回去做汤,还把红卤也带走了。 司机送陈会长和陈家祖父回去,陈胜己留下来处理后续事务。 他拿出了文件:“这是租赁合约,颜太太您过目,也可以拿回去找人看看。” 徐歧贞道:“那好,我先拿回去瞧瞧。” 陈胜己和她闲聊,问起她的种种。 能回答的,徐歧贞就告诉了他;不能回答的,她都直接避而不答。 总之,这个聊天不算特别有趣,更谈不上顺畅了。 第二天,签好了合约,陈胜己说要请徐歧贞喝咖啡。 “……你喜欢做菜,是受了令堂的影响吗?”陈胜己问。 徐歧贞道:“不是,我妈并不做菜。” “以前的大家闺秀,菜也是要做的。我妈在世的时候就说过,她家有专门的厨娘教她,她和她的姊妹们在出嫁之前,都要会做各种菜和点心。”陈胜己道。 徐歧贞反应淡淡的。 “可惜她走得早。”陈胜己说到这里,抬眸看了眼徐歧贞,“她走的时候,我才五岁,挺遗憾的。虽然我是男孩子,仍是希望自己成长的过程中有母亲的陪伴。后来我也有了继母,她是个好人,可始终替代不了母亲的地位。” 徐歧贞听到这里,就站了起来。 她居高临下看着陈胜己:“你是山本静的说客?” 陈胜己表情一怔。 他忙笑道:“什么?” “你在日本留学过吧?你的举止总像是想要点头鞠躬,你走路习惯木屐的踏步方式,这些别人都看得出来。 你如果爱慕山本静,就大大方方去追求她,而不是拐弯抹角多管闲事。如果她想要孩子,去找颜子清要,我不会插手。”徐歧贞道。 说罢,她抢过了自己签好的合约,一把撕烂。 她把纸扔在桌子上:“你对食物不够虔诚,我想你家铺子也做不出我想要的美味,很抱歉这几天打扰你了。” 她转身,快步出了咖啡厅。 回到自己的“京苏小菜”馆子时,果然见里面冷冷清清。 徐歧贞去了画室。 她在画室里画了一整个下午,直到有人在门口高声喊妈咪。 她回神,发现自己的画颜色诡异,线条狂乱,她立马把它收起来,整了整自己的表情,这才去开门。 是颜子清带着两个孩子来了。 “今天发了小考的成绩单,恺恺已经是第三十七名了,他说你承诺等他成绩上升了五名就奖励他。”颜子清道。 颜恺一脸兴奋。 徐歧贞的心情莫名好转——老师看到自己的学生有了进步,大概都会这样欣慰的吧? “真不错,已经不是倒数第三名了。”徐歧贞道。 颜恺的兴奋之色微收,有点尴尬。 他已经学会了知耻,这是好事,意味着他会懂得上进。 徐歧贞让伙计们都下工,她关了店门:“我早上去买鸭子,挑了几只送到店里,也挑了几只送回家。我给你们做烤鸭吧。” 颜恺和颜棋大喜。 两个孩子高高兴兴围住了她。 徐歧贞反锁了店门,叮嘱他们稍等,就去厨房忙碌了。 颜子清跟了进来:“要我帮忙吗?” 徐歧贞道:“你帮我褪鸭毛,我来做卤汁,这样快一点。” 颜子清果然站在旁边,等水烧开,顺便问起她今天的进展。 “不租了。”徐歧贞问。 颜子清不解:“为何不租?你不是说那里挺好的,你很满意吗?” “今天又去看了,四周的咖啡厅和西餐厅为主,去那里吃饭的,多半是会选择西餐。再说,那是陈会长家的铺子,他要求太多了。”徐歧贞道。 颜子清看了眼她。 见她不肯说,颜子清也就没继续问了。 徐歧贞做的烤鸭是一绝,比金陵大饭店的主厨做的都要好吃,她有自己挑鸭子的技巧,也有掌控火候的绝招。 她仍是把脆皮和鸭肉用冷刀切下来,然后把鸭架煨汤,汤里放了几样小菜。 一家四口吃了一顿饭,两个孩子都吃撑了,还不停说好吃。 饭后,他们俩在车子上睡着了,颜子清开车,徐歧贞坐在副驾驶座位上打盹。 过了两天,徐歧贞晚上回小西楼时,发现颜子清在等她。 她有点疲倦,仍是道:“你等我洗个澡。” 颜子清点点头。 她洗了澡出来,颜子清还在客厅,而不是在她的卧房。 徐歧贞有点疑惑走出来,就见颜子清把一个文件袋递给了她。 “什么?”徐歧贞不解。 打开一瞧,居然是那个店铺的房契。 她很吃惊。 “我去打听了,才知道陈家那龟孙子在日本留学时,是山本静的追求者之一。他肯定是受了蛊惑,说了些不中听的话。”颜子清道,“很抱歉,把你牵扯到了这件事里。” 徐歧贞拿着房契看了又看。 她发现,她内心深处是喜悦的,仍是想要这家饭店。 她抬眸:“这已经是很好的礼物了,谢谢。” 说罢,她坐到了他怀里。 颜子清只是抱住了她,并没有做什么。 他有心结,徐歧贞是明白的,她就主动站起身:“这么晚了,你回去睡觉吧。” 颜子清回神,笑容有点淡:“晚安,你今天好好休息。” 第1604章 斗嘴 翌日,徐歧贞休息了一天,因为到了周末,她要带孩子们去买衣裳。 她还给他们买了椰奶蛋糕。 在街上,徐歧贞遇到了顾轻舟,她和她小姑子司琼枝两个人逛街,只带了玉藻。 “岐贞。”顾轻舟主动和她打招呼。 徐歧贞笑了下,就挪开了目光,并不跟顾轻舟对视。 她的两个孩子,则高高兴兴围上了顾轻舟,姑母长、姑母短,亲热得不行。 徐歧贞就和司琼枝在旁边聊天。 “我要把京苏小菜馆挪个地方,等开业的时候我下帖子,你们有空来吃饭。”徐歧贞道。 她把地址告诉了司琼枝。 司琼枝道:“你做的金陵菜很地道,上次我阿爸还说,新加坡没有好的金陵菜厨子。那等你开业,我们全家都去。” 徐歧贞说好。 分开的时候,顾轻舟抬手想要打招呼,徐歧贞就主动道:“再见,裴太太,轻舟。” 然后她就带着孩子们,快速走了,并不看顾轻舟。 顾轻舟失笑。 司琼枝道:“她挺好的,比上次要好了很多,对吧?” 顾轻舟点点头。 “颜棋和颜恺比从前更加懂礼,特别是颜棋,从前有点沉闷木讷,现在看着活泼多了,她对孩子们一定很好。”司琼枝又道。 顾轻舟道:“她以前是他们的家庭教师,从一开始,她就是以一个最好的角色进入他们的世界。孩子们最信任、最崇拜的人,大多数不是父母,而是他们的老师。” 若是继母,怎么都会有隔阂,任何的言语都无法消除。 徐歧贞跟颜家的孩子们有缘,也就是源于此了。 司琼枝又看了眼顾轻舟,笑道:“她对你,是有点别扭的,但不至于有意见,她明事理的。” 顾轻舟笑笑,她并不在意。 立场不同,如果她是徐歧贞,她也未必就能释怀,这个顾轻舟不强求。 徐歧贞的餐厅,很快就开始装修。 和以前不同,这间餐厅不再是租赁,徐歧贞没什么顾忌,该砸就砸,该补就补,忙碌了一个星期才把餐厅重新装修好。 她定制了花梨木刻字的牌匾,上书“颜氏京苏小菜”。一进门就有个什锦隔子,摆放着花草,两边各四张椅子,这是给等候的客人们预备的。 里面六张小桌子,两张大桌子,桌子与桌子之间全部都有镂空的隔断,点了香,幽静又高雅。 徐歧贞装好了就直接开业,因为伙计和其他的东西,挪过来就能用,不需要另外花时间去准备。 她新店开业第一天,颜子清包了场子,请了亲戚朋友,包括顾轻舟全家。 司行霈低声问顾轻舟:“喜欢吃什么,你记下来,回头我做给你吃,我做得比她好。” 顾轻舟失笑:“这有什么好比的?” “阿爸,你不给我做吗?”玉藻问。 司行霈道:“这个不行,阿爸只给你姆妈做菜,这是说好了的。” 玉藻眨巴着眼睛看向顾轻舟。 顾轻舟抿唇笑。 这次是徐歧贞开业,顾轻舟怕自己那两个儿子把她的店给拆了,索性全留在家里,只跟自己的公公、司行霈和玉藻四个人来了。 颜子清还过来问:“你家的小子呢?” “我家小子多的是,你问哪一个?”司行霈打岔,“让你儿子离我闺女远一点,那么巴巴的献殷勤,真看不上眼!” 不远处的颜恺,已经把玉藻和颜棋骗走了,三个人偷偷摸摸往后厨去。 颜子清淡淡瞥了眼,说:“你可别傲气,也许将来你这闺女要管我叫爹哋呢?就连她生的孩子,也是跟我们颜家的姓。” 顾轻舟忙在中间打岔,骂颜子清:“你有正经的没有,我闺女才七岁。” 然后她指了一脸不悦的司行霈,“你干嘛不高兴?你三个儿子呢,人家三个姑娘家的父亲要心疼,你就一个闺女,算算占了多大便宜?” 司行霈:“……” 颜子清稳胜一局,哈哈大笑往后厨去了,把三个小鬼全部拎了出来。 徐歧贞做菜,速度很快,动作流畅,不过片刻的功夫,每个桌子就都上了菜,从冷盘到最后的汤,全是小份,且个个精致奢华。 “东西很好吃,也很地道,就是太少了。”司督军评价道,“这算是我在新加坡吃过最地道的金陵菜。跟老颜的儿媳妇说一声,回头给咱们老家伙做点家常的,别这么花哨。” “她这是饭店。”顾轻舟笑道,“等有空了,我跟三哥说,做顿便饭应该是请得动的。” 司督军点点头。 分量虽然不多,但菜色齐全,一共上了二十三道。 众人都吃撑了。 对徐歧贞的手艺,大家都称赞,就连司行霈也说:“像模像样,这家餐厅好好做下去,口碑会有的。” 吃饱喝足之后,大家就散了。 颜子清一一把众人送走。 司督军也带着玉藻先回去了。 颜子清站在大门口,和顾轻舟夫妻俩说话的时候,远远瞧见一辆汽车停在了街对面。 一双穿着木屐的玲珑小脚,伸出了车门,穿着连衣裙的女子缓缓站定,看着他们。 顾轻舟也瞧见了,有点惊艳的想:“上次在徐歧贞餐厅的那个女人,还是好漂亮。” 和她小姑子司琼枝一样,是个一眼就发光的美人儿,外貌非常出众,无需一颦一笑,光站在街头就吸引目光。 顾轻舟上次就留意到了她,只是当时太过于惊讶徐歧贞的事,没有多想。 然后,她就看到了颜子清的脸色骤变。 司行霈是背对着颜子清的,他见状回头,也看到了山本静。 “是谁啊?”顾轻舟问颜子清。 颜子清蹙眉不语。 司行霈道:“你认识的吗?新捧上了的戏子?” 顾轻舟就戳了他一下。虽然不认识山本静,却下意识觉得司行霈这么刻薄,颜子清会不高兴。 他们俩都没指望颜子清会回答,不成想颜子清却开口了:“是颜恺的生母,她叫山本静。失陪了,我去处理一下。” 他快步过了街道。 顾轻舟还在那里发愣,被颜子清抛过来的消息砸的头晕眼花。 “他说了啥?”她问司行霈。 司行霈道:“他说那个戏子是他儿子的娘。” 顾轻舟:“……” 她又愣了片刻,才道:“人家看着也不太像戏子。” “怎么不像?”司行霈拉了她的胳膊,让她把手放在他的臂弯,两个人慢慢往自己汽车那边走,“我看人最准的。” 第1605章 新衣、新路 徐歧贞半蹲下身子,正在给她的继女颜棋擦脸。 小孩子吃得一脸脏兮兮的。 客人们都告辞了,就连颜恺也跟着玉藻跑了,餐厅里只剩下伙计和徐歧贞、颜棋。 伙计们的小声议论,传入了她的耳朵:“是那位山本小姐吧?” 他们放低了声音。 徐歧贞不明所以,她站起身,瞧见山本静正要过马路,而颜子清拉住了她的胳膊。 山本静走得急,颜子清这么一拉,就把她整个人带入了怀里。 伙计们倒吸一口凉气,连忙找借口走开,整个餐厅里静得落针可闻。 徐歧贞瞧见颜子清直接拉开了旁边的车门,把山本静塞了进去。 然后,他重重关上了。 汽车没有动,他自己则转身回到了餐厅。 他抱起了颜棋,问徐歧贞:“忙好了吗?忙好了咱们回家。” 徐歧贞道:“嗯,已经忙好了。” 他们出来的时候,山本静的车子仍是没有开,她透过玻璃看着他们,目光说不出的阴沉。 徐歧贞没有斜视,跟在颜子清身后上了自家汽车。 颜棋和徐歧贞坐在后座,小孩子一直依偎着徐歧贞,她低声问:“妈咪,爹哋为什么生气?” 她声音很轻,颜子清还是听到了。 他脸色略微缓和了些。 然后,他听到徐歧贞柔声细语对颜棋道:“大人有时候心情不好,就会生气,比如小孩子会哭一样。” “妈咪,我不哭。”颜棋道。 徐歧贞道:“你最乖了。” 颜棋就很开心把头往她怀里埋,然后慢慢进入了睡眠。 孩子睡熟了,整个扑在徐歧贞身上,颜子清从后视镜看了眼:“你热吗?” 天气已经到了六月,新加坡的暑季开始了。哪怕开着车窗,吹进来的风也是湿热的。 颜棋六岁了,不算是小孩子,可她总是像个幼崽一样粘着徐歧贞。 “还好。”徐歧贞道,“我反正是出了身汗,回去洗澡就是了。” 她顿了下,又问颜子清:“你没有跟山本小姐说清楚?” “我说过了,但是没办法。”颜子清道,“她很固执,也很自负。她不会听我的。她说,她想要回颜恺。” “还有呢?”徐歧贞问。 “还有什么?” “你最近几天都没办法和我靠得太近,你心里是有事的。除了颜恺,她还想要什么?”徐歧贞微微侧头。 颜子清又从后视镜看了眼她。 他清了清嗓子,声音不高:“我不会背叛我们的婚姻。” 徐歧贞很慎重想了想这个问题。 回到颜家,颜子清把颜棋抱走了,徐歧贞去小西楼洗澡。 洗澡的时候,她想了很多事。 晚饭她和颜子清单独吃,她就把自己的想法告诉了颜子清。 “……你已经救了我,我找到了自己的路。假如你还有机会得到甜蜜的爱情、幸福的婚姻,我不想成为拦路石。”徐歧贞道。 颜子清看了眼她。 他沉默着,没说话。 “你的心情,我虽然说不出来,但是我都明白,就连你的眼神我都懂。你所承受的痛苦,我都经历过。”徐歧贞又道。 默然良久的颜子清,轻轻叹了口气。 “岐贞,咱们不应该谈论这些。我最没资格在你面前诉苦。”颜子清道,“我今晚想留在你这里。” 徐歧贞点点头。 颜子清这次没有关灯,因为黑暗的房间、女人的气息会让他精神错乱,他总好像回到了十年前。 徐歧贞没有异议。 整个过程中,她一直看着颜子清的眼睛,她觉得他虽然很努力,还是有点失控般的报复,他弄疼了她。 结束之后,徐歧贞对他道:“要不你再考虑考虑?” 他做了尝试,失败了。 他和徐歧贞的婚姻,没有感情基础,徐歧贞想要稳定的家庭,却不想牺牲颜子清的未来。 颜子清给她当拐杖,搀扶她走过了最难的阶段,她已恢复如常了,不再需要死死拽住他。 哪怕离婚了,她也是徐女士,不再是那个什么都不能做主的徐小姐。 “你如果不放心我,以后多照顾我一点。新加坡你颜三爷说句话,我日子会好过很多。”徐歧贞笑道。 颜子清慢慢坐起来,倒了杯水喝。 他没有笑,片刻之后才说:“岐贞,别开玩笑。” 顿了下,他一口把凉水喝尽:“我会考虑半个月,从今天开始算起。半个月之后我给你答复,不管我做了什么决定,都不再反复。” 徐歧贞点点头。 她在心里,希望颜子清可以和她离婚,要不然她会越来越依赖他,失去自主的能力。将来他若离开,她会像失去顾绍那样痛苦。 所以,在她羽翼恢复却又没退化的时候,她希望可以离开。 颜子清出去一趟,就把陈家的铺子买了过来,这点徐歧贞是很感动的。 曾经有多少人想买那铺子,陈家都不会松口,然颜子清不过是一句话,陈家就要双手奉上。 新加坡这弹丸之地,颜家说话是有分量的,这点她父母不懂。 可能是徐家还没真正遭遇过困境,她父母才固守书香世家的那点傲气,徐歧贞觉得很可笑了。 她也想起上次颜子清的那件衬衫,他脱下来之后就放在徐歧贞这里了。 徐歧贞的女佣洗了,洗不掉咖啡渍。 她打算扔了的,却在扔之前把尺寸记住了。 她上街去了,给颜子清买了件一模一样的。 她仍记得那天他坐在咖啡馆,穿着白衬衫的样子,很好看,和平时的他有很大的不同。 徐歧贞平时仍照料自己的餐厅。 她招了四名学徒,帮她切菜、配菜,也会顺便教他们。 她的菜定价很高,一顿饭消费不菲,每天做中餐和晚餐,但只接受预约,每天接待三十桌客人。 饶是这么贵,预约还是排到了半个月后,且回头客很多。 徐歧贞不算特别忙碌,做完三十桌生意,还能抽空画画。 半个月很快过去了,她的京苏小菜也成了新加坡的新贵,很是流行。 同时,颜子清答应考虑的时间也到了。 他慎重告诉徐歧贞:“我不会回头。还是那句话,只要你不提出离婚,我会绝对忠诚于我的婚姻。但只要你提出,我也绝不会为难你。” 徐歧贞不着痕迹松了口气。 她笑道:“我很高兴听到你这么说。现在的生活我很满意,对你我也很满意,我希望不要改变。” 然后,她拿出了白衬衫,“以后穿新衣、走新路吧。” 第1606章 爱情里的男人 颜子清第二天就穿上了徐歧贞给他买的白色衬衫。 他的衣裳总是颜色鲜艳,这是南洋比较时髦的穿法,突然见他如此素净、正式,大家都不习惯了。 颜老在早餐的时候看了他好几眼。 走出去,其他人也会问他:“这是打算去见哪个大人物?总督吗?” 他还在街上遇到了司行霈。 司行霈一席军装,在逐渐炎热的六月,他衣衫整齐,扣子扣到最上面一颗。 颜子清有点诧异,他记忆中的司行霈是个二混子,可回想下,这个二混子每次穿衣都很端正,不管是军装还是便服。 “你干嘛穿得这么奇怪?”司行霈蹙眉,“你的花衬衫呢?穿成现在这样,好像是徐歧贞的狗穿了衣裳。” 颜子清:“……” 穿了一次,回家之后迫不及待脱了,他直接对徐歧贞道:“那衬衫我就不穿了吧?” 他有问题直接沟通,这样节省大家的时间,行就是行,不行就不行。 徐歧贞正在做酒酿园子。厨房里闷热,她面颊上一层汗,故而眼睛越发亮晶晶的,像剔透的宝石。 她不解:“怎么了?” “别人看我,就像看猴戏似的,怪别扭。”颜子清道。 徐歧贞笑出声。 她买那件衣裳,是取代他弄坏的旧衬衫,是一个意义重于形式的东西。 不成想,颜子清竟然误以为需要天天穿着。 “如果我要求你天天这么穿,就会给你买三到四件,会给你配好西裤和皮鞋、袜子。”徐歧贞道,“那只是一件衣裳,你放在衣柜里就可以了,谁让你真穿?” 颜子清:“……” 徐歧贞忍着笑,给家里人都做了宵夜,回想起那件事,仍是忍俊不禁。 颜子清就按住了她。 他道:“你不要再偷笑了,打趣我就这么好玩?” 徐歧贞忍不住大笑了起来。 颜子清就顺势吻住了她。 这次,他恢复到了从前的模样,在床上没有意识错乱,他会叫她的名字,询问她的感受。 他很认真用身体和她交流。他引导她去熟悉他,他自己也尽可能去明白她的喜好。 一场酣畅淋漓结束,徐歧贞出了一身汗。 洗澡的时候,她想她的生活回归了正途,颜子清说放下就真放下了,他不是那种犹豫反复的人,徐歧贞微微翘了唇角。 颜子清稍后洗澡,他从浴室出来时,徐歧贞已经躺在床上看书了。 他走过来,亲吻了她一下:“还是那句话,我愿意接受两个卧室,但你需要我留下,开口就行。” 徐歧贞微笑。 她夜里睡不踏实,这是生病了,医生说她需要时间才能像个正常人那样。 她伸手摸了摸颜子清的脸:“再等等。你以后别问了,洗了澡就可以走,一旦我需要你留下来,我会开口,这样行不行?” “你会不好意思吗?”颜子清看着她的眼睛问。 徐歧贞想了一下:“不会。” 颜子清突然来了聊天的兴致。他坐在她床边:“也许会变的,如果你哪天爱上了我,就会变得忸怩,脾气古怪,喜怒无常,敏感多疑……” 他形容了一大串,“也许那个时候,你再想我留下也不会主动提出来,只会生闷气,或者自己躲开,怎么办?我需要如何才能明白你的心意?” 徐歧贞看着他。 最终,她笑出声。 她说:“你爱过别人,我也是。我现在知道你在爱情里是什么模样了。真可悲啊颜三爷,你有那么敏感吗?” 他形容一个错乱的人格,就是他自己陷入爱河的样子,否则他怎如此清楚? 颜子清恼羞成怒,将她扑倒。 这一次就更加折腾了,他刻意戏弄她,弄得徐歧贞几欲崩溃,他还在她耳边,声音低沉又带着调戏:“求我,叫哥哥。” 徐歧贞好像听到了自己叫了声“哥哥”,点燃了颜子清。 等结束的时候,她好像晕了两分钟,因为她短暂的记忆怎么也找不到了。 再次洗澡之后,就到了凌晨两点。 徐歧贞睁眼的力气都没有,自然也不会去留意身边有没有其他呼吸声。 等她醒过来时,已经是早上六点,她每天准时这个点起来。 而她的床上,熟睡了颜子清。 徐歧贞想到自己一夜安睡,丝毫没有浅眠的痛苦,又看了眼颜子清。 她终于知道了自己的症结:“我的失眠不是身体上的病变,而是思虑过重。” 明白了这一点,她像是解脱了。 第二天她去了颜子清那边,结果之后她回到了小西楼,不停对自己说今晚什么都要放下,什么都不能多想。 果然,她又安睡了一晚。 颜子清让她有了不一样的体验。 她回想了下,她之所以自杀,其实是所有情绪的积累,就像江河被淤泥堵塞,绝不是一朝一夕。 她的绝望不是颜子清造成的。 可最后,是他拼尽全力拯救她。 徐歧贞以前不懂,山本静来了之后她才明白,他也经历过那样的绝望,他知道她的感受,他甚至可怜她,想要救她。 他的每一句话,都击中了她的心事,让她自己走出了漩涡。 没有人能救她,除了她自己,但颜子清在引导她如何自救。 现在,颜子清连她最后的心里顽疾也帮她克服了。 她正在出神时,颜子清带着孩子们过来了。 他们要去上学,来跟徐歧贞说早安,这是 他们的习惯。 “妈咪,我周末网球赛,你会去看吗?”颜恺怀着忐忑问。 他的学校在组织儿童网球赛,希望可以推广。颜恺很小的时候就会玩,算是高手,他的老师对他给予厚望,还说如果他赢了冠军,期末考试时会在他的总分上给他加四分。 如果是这样,颜恺考进前二十名都有希望。 他兴奋极了。 “你妈咪要做事。”颜子清说。 颜恺的眼神微黯:“妈咪,咱们家不是很有钱吗,你为什么还要做事?” 颜子清沉了脸。 徐歧贞忙道:“这个周末预约了四桌,都是熟客,我去推了,且不再接新的预约。我会去的,这是大事。” 颜子清道:“你不必这样惯着他。” “这是我做母亲的责任,母亲有义务陪伴孩子每个阶段的成长,将他抚养成人。”徐歧贞道。 颜恺大喜,扑上来用力抱住了徐歧贞:“妈咪,你是全世界最好的妈咪。” 颜棋也凑过来。 两个孩子死死抱住了徐歧贞,颜子清啼笑皆非。 他竟然也像个孩子似的,从身后搂住了她。 徐歧贞身上很重,却突然有暖流滑过心房。 第1607章 愤怒的山本静 徐歧贞的餐厅每天预定名额都是满的,当然也不是那么夸张,不再是预定到一个月之后了。 但一周的预定量还是有的。 这天早上的拥抱之后,徐歧贞决定自己要多花时间来陪伴孩子们、照顾家庭。 “这样吧,每天中午和晚上各接十五桌预定。”徐歧贞对餐厅的伙计们说。 伙计们惊呆了。 这么赚钱的事,东家说不做就不做吗? 不过,他们东家娘家财力丰厚,婆家更是,好像也轮不到她靠做菜赚钱。 “一下子裁减了一半,会不会引发不满?”掌柜的问。 这名掌柜是徐家的,她开了餐厅之后,她姐姐特意让给她的。 他会管账,也会待客,前面的事交给他做,可以井井有条,徐歧贞只需要保障菜好吃就行。 “物以稀为贵。”徐歧贞道。 掌柜的就不再多嘴了。 这家餐厅一开始就不是普通小饭馆,越是拿乔,越是会有人趋之若鹜。 “物以稀为贵”、“得不到才是好的”,人类再如何发展,大概也克服不了骨子里的这些天性。 果然如徐歧贞所言,当他们裁减了餐厅预定数目时,他们的电话更加热络,更多的人跑过来定位置。 甚至还有人专门从马六甲来的。 徐歧贞做菜很用心,其他事她就不怎么管了。 一转眼就到了周末。 徐歧贞早早起床,做好了早餐——小笼汤包、馅饼和米粥,还有两碟她自己做的小菜,酸甜可口。 颜老也连连夸赞。 “妈咪,我要是赢了,咱们去马六甲摸燕窝好吗?”颜恺问。 马六甲有些野生的燕窝在悬崖峭壁上,很难拿到,但是刺激好玩,有专门的采燕窝人,以此为生。 颜子清跟颜恺说过一次,颜恺好奇极了,很想去尝试下。 徐歧贞道:“好。” 颜子清正在吃包子,还没有来得及阻止,徐歧贞就答应了。 他轻轻踢了下徐歧贞的脚,想让徐歧贞不动声色改个口,或者加个条件。 不成想,徐歧贞眼睛略微发亮,居然是真想去。 “要每一场都赢,不能是通过淘汰赛起来的。”颜子清终于把包子吃完了,替徐歧贞开口。 悬崖上很危险是其一,有点吓人是其二。 徐歧贞估计没见过,才这么兴致勃勃。她要是看到了,非吓哭不可。 “嗯。”颜恺认真点了头。 颜子清还想要说什么,徐歧贞就打断了他,转移话题问:“要打一个月,是不是?每周都有淘汰赛,然后最后一周排出总冠军?” “是的。”颜恺道。 徐歧贞说:“那我每一周都要去看。” 待孩子们吃好了先出去,徐歧贞落后颜子清几步,对他道:“恺恺很自信,这是好事,你莫要说丧气话。孩子对父母的需要,是爱。 他知道你总站在他身后,总是爱护他,哪怕他经历了挫折也能更快好起来。他有自信没事,一旦他输了,他会自己校正自己的心态,你信任他就行了。” 颜子清捏了下徐歧贞的手,心想:“唉,慈母多败儿。” 然而转念一想,徐歧贞的话其实很有道理。 他再转念一想,原来徐歧贞是个慈母呢。 这样的认知,让他的眉梢微扬,有了个淡淡弧度。 上午的骄阳炽热,徐歧贞打了伞,又戴了一顶淑女帽。等开始的时候,她的伞几乎都撑在颜棋头上。 比赛开始到结束,一共五十分钟。 颜老发现,这五十分钟里,徐歧贞的伞从未离开过颜棋的头顶,她看得投入,仍是不忘照顾颜棋。 在徐歧贞心中,这两个孩子都是她的学生,她有的不是母亲的责任,而是老师的。 这姑娘心地善良,而且对老三的两个孩子是真的很好,绝不是当面一套背后一套。 孩子最敏感,若是徐歧贞背后对他们不好,他们绝不会如此依赖她、亲近她。 颜老对徐歧贞很满意。 一场比赛结束,颜恺以绝对的优势赢了对手,不停挥舞着球拍,看向了徐歧贞和颜子清。 徐歧贞站起身,摇摇冲孩子鼓掌,旁边的人都看向了她。 颜子清微笑。 就在此时,有个窈窕身影出现在了颜子清的视线里。 是山本静。 她今天换了双高跟鞋,更衬托她身姿婀娜。她容颜如玉,很容易吸引目光,不少人看了过去。 颜子清看着她拿了一瓶水和一条巾帕,走向了颜恺。 他整个人愣住,然后撑起栏杆,颜子清从高高看台上直接跳了下去。 家长、老师和学生们看到这一幕,全部呆了下,然后就爆发出声音,大多是在惊叹他身手了得。 颜子清疾奔向了颜恺,还是晚了。 颜恺正不解,接过了山本静手里的水,歪头看着她。 徐歧贞站在原地,瞧见颜恺表情诧异,回头看向了她。 她就对颜老道:“爸,您照顾棋棋,我去看看。” 说罢,她快步走下了看台。 她的目光不时撇过去,一边走一边寻索,就看到颜子清已经把颜恺拉到了身后,水和巾帕丢在地上了。 旁边围了不少人。 山本静的表情既难堪又有点激动,眼眶就红了。 “全部滚开!”颜子清大怒,下意识做出了掏枪的动作,虽然他今天没带。 家长急忙揽了自己的孩子,远远退开了。 徐歧贞上气不接下气跑到跟前时,正好听到山本静说:“我没有撒谎,恺恺,我是你的母亲,你是我生的,名字也是我取的。” 山本静没有哭,仍是那么美,说话的时候眉头微拧,有种说不出的委屈。 徐歧贞大汗淋漓跑过来,双颊通红,和这样美丽的山本静对上,实在有点狼狈。 她本只想带走颜恺,让山本静和颜子清吵清楚了再说。 不成想,山本静却上前,抱住了颜恺:“ 我的儿子!” 颜子清伸手去拽她。 颜恺懵了半晌,这才看到了徐歧贞,然后他用力从山本静的怀里钻出来,一把搂住了徐歧贞。 他把头埋在徐歧贞怀里,害怕之余却也安心:“妈咪!” 山本静的眼眸顿时阴沉。 她被颜子清拽住了胳膊,不能动弹,只得眼睁睁看着她的儿子喊另一个陌生女人叫妈。 凭什么,这是她怀胎九个月生下来的! “你们先走。”颜子清对徐歧贞道。 山本静却厉喝:“谁也不许走。徐歧贞,你如果敢带走我的孩子,我要你全家的命!” 徐歧贞停下脚步,慢慢转过身。 第1608章 很多手段可以伤害你 徐歧贞转过脸,看向了山本静。 她一向持重,也会体贴人心,此刻她眸光却阴冷。 “山本小姐,我是颜家的太太,你想要我全家的命,包括颜恺吗?”徐歧贞问。 山本静的厉色顿时成了慌乱。 “……你也可以解释,你是想杀了我娘家全部的人。”徐歧贞唇角扯起淡淡弧度,“没关系,你可以试一试,新加坡到底是你厉害,还是我的丈夫、我的儿子厉害!” 说罢,她看了眼颜恺:“你会保护妈咪吗?” 颜恺用力箍住了她的腰,重重点头:“我会的。” 他再看向山本静时,就没了之前的懵懂,添了几分怨怼。 山本静脸色煞白。 徐歧贞就淡淡道:“耍狠不错,我也很喜欢,但迁怒无辜,你就是太拙劣了。我有很多办法可以伤害你,但是我没那么做。 山本小姐,你的问题你找颜子清,两个人说好、说妥,不要迁怒孩子,不要迁怒无关的人。” 说罢,她拍了下颜恺的肩膀。 颜恺亦步亦趋跟着她走了。 山本静的唇色都白了,整个人都摇摇欲坠。 她儿子那一眼,几乎击垮了她。她不该当着他的面威胁徐歧贞的,而徐歧贞也是个贱东西,就地利用她儿子来反击。 山本静死死咬住了唇,几乎要把唇瓣咬破。 颜子清看向了她:“这里是颜恺的学校,你要闹得他以后见不得人吗?” 山本静今天已经输了。 颜恺从她怀里挣脱,奔向徐歧贞的那个瞬间,她就输了。 “走吧。”颜子清道。 山本静拉住了他的袖子:“咱们要谈谈。” “上次已经谈过了。”颜子清冷淡道。 山本静道:“我也说过,我不会赞同。我要我的儿子,这点我不会改变。” 颜子清就和她一起,出了颜恺的学校。 颜老带着儿媳妇和两个孩子,去了趟旁边的冰室,给孩子们要了冰淇淋吃。 颜恺一边吃,一边偷偷瞄徐歧贞,想观察她的脸色。 徐歧贞因为热,又因为奔跑,双颊是红扑扑的,此刻也没有散去,眼睛格外的亮。 “恺恺,你想问什么?”徐歧贞主动开口。 颜老不着痕迹给她使眼色,让她别多说。 徐歧贞却执意。 颜恺犹豫了下,才问:“那个女人……” “她是你的生母。你见过怀孕的女人,对吧?很大的肚子,孩子就是从女人的肚子里出来的。 方才那位,就是她用血肉养大了你,然后把你给了你爹哋。她才是你的妈咪。”徐歧贞道。 颜恺一下子就变了脸。 他冰淇淋也不吃了,拉紧了徐歧贞的手:“我不要其他妈咪,我只要你。妈咪,你是不是要走了?” 徐歧贞含笑,表情尽可能的温柔:“不,妈咪不走,妈咪还在这里。” 颜老再次看了眼徐歧贞。 徐歧贞却觉得,小孩子是懂事的,与其藏掖着,让他被有心人挑拨,还不如公开,什么都说清楚。 两个人的关系,靠谎言是维持不了的。 徐歧贞与孩子们的缘分,也不是用谎言来巩固的。 况且,徐歧贞也是女人,她始终觉得,母亲用自己的血肉之躯,用整整九个月的时间,养育出了一个新的生命,这就是天恩。 不管她是否抚养,她对孩子都有恩情,这是抹不掉的,除非像神话里的哪吒,割肉剔骨才能偿还。 山本静再如何可恨,那也只是她和徐歧贞之间的事。 “那个女人,也就是你的生母,她想要回你去。”徐歧贞如实道,“但是你现在还小,在你十八岁之前,你没有自己做决定的能力,你爹哋会替你考虑。我也会替你考虑。” 颜恺差点就要哭了:“我不走,我要爹哋和妈咪,我还要祖父和棋棋,我哪里都不去!” 颜老笑了笑,拍拍颜恺的头:“你是颜家的孩子,怎么可能随便让你走?你妈咪说得比较好,但实际上,只有你爹哋有资格抚养你。” 在这个年代,女人是没有带走儿子的权力,更别说山本静从未抚养过颜恺。 颜恺既然入了颜家宗祠,他从此就是颜家的人。 山本静没希望。 她想跟颜家斗,颜家能毁了他们山本家族。 南洋这一带,除了新来的司家,还没有谁家的势力强过颜家。 “祖父还在这里,你不会走。”颜老怕孩子没听懂,继续道。 颜恺大大松了口气。 他有点巴结又讨好,看向了徐歧贞:“妈咪,你会不要我吗?” 徐歧贞的心,被他看得发疼,她从孩子的眼睛里看到了不安。 她想到自己对改变的恐惧,而颜恺只有九岁,他应该更恐惧。 “不会,妈咪永远不会丢下你!”徐歧贞慎重道。 得到了祖父和母亲两个人的保证,颜恺的眼神缓和了一点,好像也放心了。 颜棋在旁边安心吃冰淇淋。 只要徐歧贞在,她就会很安静,不会受惊也不会担忧,哪怕她哥哥吓得不轻,也没有连累到她。 她甚至在最后说:“哥哥,棋棋也不会丢下你。” 徐歧贞忍不住笑了起来。 颜老也笑了。 徐歧贞把话题转到了网球赛上,问颜恺为什么打得那么好。 提到了自己擅长的,颜恺口若悬河,一路上都在讲自己的锻炼和战术,以及对手的弱点。 他滔滔不绝,可见是对网球真的很热爱。 徐歧贞顺利把两个孩子安抚好了,又给他们做了很多好吃的。 颜老就出去了一趟。 他让颜子清赶走山本静,颜子清下不了狠心,颜老一开始没打算管,现在却不行了,他要亲自赶走那个女人。 徐歧贞是他的儿媳妇,颜恺是他的孙子,他们才是他的家人。 当山本静威胁他的家人时,他会处理掉她。但是看着她生了颜恺的份上,他只让她从此不准踏入新加坡。 徐歧贞不知道这些,她陪着孩子们吃了晚膳又说了很多故事,然后给他们做了宵夜,安顿他们睡下了,这才回房。 她身上的汗干了又出,出了又干,味道很难闻,故而她先去洗澡。 晚上九点,颜老先回来了。 晚上十一点,颜子清才回来。他有点疲倦,一进门就问:“有什么解暑的吃食吗?我既没有胃口,也没有力气。” “我做了凉粉,用冰水浸好了,还加了酸梅汁,你要吃吗?”徐歧贞问。 颜子清被她形容得咽了口口水,胃好像被这一下唤醒了。 他坐正了身子,搓搓手:“来一碗。” 第1609章 真正的威胁 一碗凉粉,勾起了颜子清的食欲。 他午饭没吃、晚饭也没吃,直到这会儿,故而胃口大开之后,他就停不下来了。 他吃了一碟子煎饺——是韭菜馅的,满口韭菜香;还有一大碗馄饨,一份粉蒸排骨,最后还吃了一碗桂花糖芋苗。 徐歧贞厨房准备的是四个人份的宵夜,被他全部吃了。 “你以后肯定会发胖,是个大胖子。”徐歧贞道。 颜子清不以为意:“我有妻子也有孩子,胖就胖,还需要什么魅力不成?” 徐歧贞怕他积食不消化,就对他道:“咱们出去走一走吧,正好聊聊天。” 入了夜之后,暑热就褪去了,夜风里带着香灰莉的清香。 颜子清对徐歧贞说:“每年香灰莉开花,就意味着夏天快要来了。” “很好闻。”徐歧贞道,“我在南京没闻过这样的花香。” “你不是一直在法国吗?”颜子清问。 徐歧贞道:“也就是那么几年,大部分的时间还是在南京,南京才是我家。你将来有空的话,我带你去南京玩。” 她顿了顿,觉得话题跑远了,强行把它拉回来,问他关于山本静的。 颜子清就沉默,下意识想要摸口袋。 口袋里空空,他今天装的烟都抽完了。 他往前走了几步,好像把思路整理下,才对徐歧贞道:“老爷子亲自出面了……” 他拉着山本静从学校离开的时候,山本静一路上不说话。 到了她下榻的饭店时,她抓住颜子清的衣角不松开,颜子清拽了两次都没有拽出来。 他陪她在饭店楼下的餐厅坐了很久。 她说了很多话,主题只有一个:她想要重新开始。 “你总不能为了和我怄气,一直跟一个你不爱的女人在一起,毁了自己的婚姻吧?”她这么说。 颜子清道:“我没有不爱徐歧贞,我也没有毁了自己的婚姻,我挺幸福的。” “你不用这么气我。”山本静道。 颜子清突然就愣住了。 因为那个瞬间,他确定自己不是为了气她,也不是深思熟虑,他是下意识说出了自己的心里话。 他和徐歧贞在一起,没有不幸福。 徐歧贞心情再不好,也不会无缘无故的失控,她很努力往好的方向走,这点颜子清看得出来,也很感动。 她会做账,也会说英文和法文,还会油画、弹钢琴,她满腹才华,是真正的名门淑媛。 颜子清有时候看到她,就会下意识想她这个人挺了不起的。 而且,她也会做菜。 她的菜才是一绝,颜子清就没吃过比她做的更好的。 别说他,他父亲和孩子们也对徐歧贞赞不绝口。 还有一点:徐歧贞需要他! 颜子清在感情里还是有很多的缺陷,徐歧贞对他的需要,让他觉得自己很重要。 当然还有更重要的一点,他和徐歧贞的床笫之欢很和谐。 想要达到这一点很难。 有时候男人自己痛快了,但他知道他的女人并未因他而快乐,他会有点内疚。 徐歧贞却不,她的身体很容易被取悦。 所以,颜子清没有撒谎,他很幸福。 他抬眸时,发现山本静正在看着他。她有一张绝俗的容颜,不管是仔细看还是惊鸿一瞥,都会令人惊艳。 颜子清敛了下心神。 山本静问他:“你刚刚在走神,是在想她吗?” 颜子清如实道:“是的,我还在想自己到底幸福不幸福。我想通了,我很好,我的婚姻也很好。” 山本静低垂了羽睫。 她委屈的模样,楚楚可怜。 她就这么可怜了五分钟,再次抬眸时,她看到了颜子清眼底的痛色。 她就知道,什么强撑幸福都是假的,他的心里只有她。 只要她稍微露出点悲伤,他就受不了,他是把她当命的。 那么深的感情,怎么可能随便就抛弃? 山本静身边有那么多男人追求她,她从未答应过,她心里永远只有颜子清。 “如果你觉得很好,那么……”她的话,余音未续,袅袅在她耳边。 然后,她果然就看到颜子清伸手,握住了她的手。 这算是他这么久以来,第一次主动了。 山本静大喜。 颜子清想要说点什么,颜家的老爷子就来了。 他的人把山本静和颜子清带到了楼上的房间。 片刻之后,山本静放在新加坡的四个眼线,全部被带了进来。 颜老当着山本静的面,一枪一个,血和脑浆溅了她满身,她一动也不敢动,整个人都是僵硬的。 最后,颜老说:“十年之内,不准你和你的人踏入马来半岛。山本小姐,你想要杀我儿媳的全家,那咱们就试试。看看到底是我的枪快,还是你的快。如果不想死,今晚就滚,再到新加坡闹事,你们全族都要陪葬,我说到做到。” 他离开之后,山本静一个劲发抖,死死抱住了颜子清。 她连夜仓皇离开。 颜子清把颜老亲自出面的事,都告诉了徐歧贞。 “……你的家里人只要还在新加坡,就是安全的,她不敢到新加坡闹事。”颜子清道。 说到这里,他低垂了头。 然后,他才抬起了眸子,“岐贞,我心里还是有她,但我承诺过你,所以我绝不会回头。这件事,我不骗你。” “我知道。”徐歧贞并不意外。 因为他心里还有山本静,他没办法像颜老那样干脆果断。 他父亲帮了他一个大忙。 “那咱们算是稳定了吧?”徐歧贞道,“她不会再来纠缠你和恺恺了吧?” “不会。”颜子清道。 徐歧贞满意点点头。 颜子清再次问:“你不介意吗?我……” “我不介意的。”徐歧贞道,“我也有过去,我知道它和现在不冲突。我想和你过日子的决心,跟我心里有谁完全不相干。过去的是记忆,记忆再怎么深刻,都会慢慢褪色。” 颜子清听了这句话,再次沉默了。 他好像觉得有什么不对劲。 这点不对劲,他也没有理清楚。他住在了徐歧贞这里,折腾得太累了,两个人都没有失眠。 睡眠是最好的药物,第二天醒过来的颜子清,恢复如常,徐歧贞也是。 山本静带给他们的困扰,好像真的过去了。 第1610章 我们都会变的 宛如海上行船,一场风浪之后,一切都归于平静,船舶继续向前,没有后退也没有支离破碎。 山本静的到来,就好像那场风暴。 徐歧贞很庆幸自己的婚姻是一艘牢固的邮轮,不是小小扁舟。 这场风雨里,她只是感受到了摇晃和风浪的激烈,却没有任何损失。 后来,颜恺还提了好几次山本静。 他每次问,徐歧贞都认真解释。 她觉得是好事。 一个人怎么可能不对自己的亲娘好奇?颜恺有这样的好奇心是正常的,他如果躲起来藏藏掖掖不肯告诉徐歧贞,那还可能会坏事。 但颜恺没有。 颜恺把徐歧贞当成这个世上最疼爱他的人,他什么都要问徐歧贞。 “……将来我到了十八岁,不想跟她走的话,也可以不走的,对吧?”颜恺问。 徐歧贞点点头:“对,这是你的自由。” “那如果我将来好奇了,还没有到十八岁,我想去看她可以吗?”颜恺又问。 徐歧贞道:“当然可以,这是你应得的,你可以光明正大的去,也可以偷偷摸摸的去,都是你的权力。” 颜恺就笑起来。 “妈咪,你会不高兴吗?”颜恺又问。 徐歧贞道:“我打个比方,你和棋棋对我而言,是一样重要,你会因为我疼爱棋棋不高兴吗?所以说,如果你把另一个女人看得和我一样重要,我不会不高兴,这是正常的,我们的生活里不可能只有一个重要的人。” 颜恺就彻底放下心了。 这件事,没有在他心里形成禁忌。只有不准问、不准说的事,才是禁忌,才会引得男孩子不停的深究。 当这件事可以说、可以讨论,它就摊在了日光下,变得像吃饭穿衣一样平常。 为此,颜老特意夸奖了徐歧贞。 “你做得很好,比我们都做得好。”颜老道,“有些东西,说开了就那么回事,压根儿不会成为家庭的毒瘤。” 徐歧贞笑笑。 她也道:“爸,我听说您为了我,亲自去驱逐了山本静,谢谢您。” “你嫁到了颜家,就是我颜家的人。”颜老道,“你叫我爸爸的时间,要比叫你亲爹的时间长,我不维护你,谁维护你?” 徐歧贞眼眶陡然一热。 她后知后觉的想,自己选择嫁给颜子清,真是走了一条正确的路。 这点小事,没有影响颜恺网球比赛的进度,他一直赢,赢到了总决赛。 决赛那天,天气仍是很炎热,徐歧贞亲自煮了酸梅汤,加了点盐,自己带到了网球比赛现场去了。 颜子清和颜老已经坐定,颜棋想要去洗手间。 徐歧贞就把伞递给了颜子清:“我带棋棋去。” 颜子清点点头。 待她们出来时,徐歧贞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那人手里 拿着相机,选了一个裁判席位角落的位置,把相机对准了网球场。 徐歧贞把颜棋送回了颜子清和颜老身边。 她又对颜子清道:“我再去趟洗手间,刚刚照顾棋棋,我还没有用。” 颜子清点头。 他没有多想。 徐歧贞从观众席走下来,绕过了场地和人群,突然从后面伸手,抢过了那人的相机。 持相机的人吓了一跳。 徐歧贞把胶卷撕了下来,才把相机塞回去:“你知道吗,颜家把山本小姐的眼线全处理掉了。怎么处理的,不需要我告诉你吧?你好好陈家少爷不做,想要做眼线,那么我就去告诉我公公了。” 陈胜己接住了相机。 他脸色略微有点白。 “颜太太,我只是拍几张照片,不是谁的眼线。”陈胜己狡辩。 徐歧贞冷笑了下:“那好,你既然不承认,我就去告诉我公公。” 陈胜己下意识拉住了她的手腕,回过神来又急忙松开:“颜太太。” 他叹了口气,神色还是有点焦虑:“颜太太,你也是女人,你不能理解她一个母亲的心情吗?她只是想看看比赛的结果,看看自己儿子拿冠军的模样。” “所以就让你偷拍吗?”徐歧贞不为所动。 陈胜己语塞。 徐歧贞再次道:“最后一次警告,请你不要做这样的事。下次我抓到了你,我就不会姑息。” 陈胜己追上了她:“颜太太,我就拍一张拿奖的照片。如果没有拿奖,我就不拍。” “或许,你可以用眼睛看,然后仔细把你看到的形容给她听。”徐歧贞道,“偷拍不行。” 陈胜己无奈泄气。 这场比赛,最终颜恺赢了。 因为是小规模的比赛,赢了全校而已,学校里轰动了一把,却没有影响到社会上去。 陈胜己看到了全部,却又不知该如何形容给山本静,有点苦恼。 不成想,第二天他收到了一封信,是一个佣人亲自送过来的,信封上没有任何字。 打开一看,里面是一张背景照:颜恺拿着奖杯,高高举起,露出了一点侧颜,笑容是那样的足。 陈胜己心中微动,徐歧贞还是嘴硬心软了。 他追上佣人:“替我谢谢你家太太,非常感谢她。我保证,以后再也不偷拍,这是我对她的谢意和尊重。” 他回到了自己的书房,想了很久。 他不能再这么下去了,他永远得不到山本静的回应,还把自己弄得很狼狈不堪。他单方面的相思,可以告一段落了。 他给山本静写信,顺带附上了颜恺的背景照。 他在信里说:“我以后不会再帮你做这些事了,如果你不想被拒绝,就不要再要求了。” 写完之后,他发了出去,一个人在邮局站了好半晌,却也没打算把信拿回来。 出了邮局,陈胜己松了口气,好像天地都开阔了。 他深吸一口气,闻到了新加坡特有的香灰莉的清香。 “我们都会变的。”他想,“我也会变。” 他去了趟徐歧贞的餐厅,亲自给她道谢,说多谢她那天抢走了他的相机。 “我想,一个人爱另一个人,要有尊严。你抢走了我的相机,维持了我的尊严,多谢你。”陈胜己道,“以前的事,我再次向你道歉,对不起。” 他是说自己劝她把颜子清和颜恺还给山本静那件事。 徐歧贞笑笑。 “我可以吃顿饭吗?”陈胜己又问。 徐歧贞道:“不好意思,今天的预约全满了,如果想要吃饭,就去预约一下下个月的。” 第1611章 无可替代的食物 山本静一个星期之后,收到了从新加坡的来信。 是陈胜己寄给她的。 她气得把信和照片一起烧了。 一个后脑勺和五分之一不到的侧颜,怎么算照片? 而陈胜己居然说不再帮她做事了。 山本静被颜老斩断了触角,再也不能去新加坡,也不能派人去,如今陈胜己也不与她来往了。 她在气炸之余,没有放弃他,主动写了一封信。 她原是很不屑于陈胜己的,如今为了她的儿子和男人,她对陈胜己用了点暧昧的手段,希望能骗取他的信任。 不成想,那封信石沉大海,再也没有回应。 而后她又写了两封,同样没有回信。 陈胜己是铁了心不再帮她了。 “好,你可别怪我!我收拾不了颜家,还是能收拾你的!”山本静冷冷想。 颜恺拿到了网球比赛的冠军,他的要求是父母带着他去马六甲的峭壁上找燕窝,颜子清必须兑现这个承诺。 “等采到了燕窝,我可以做燕窝粥给你们吃。”徐歧贞道。 她眼睛亮亮看着颜子清。 颜子清就发现,她比较兴奋或者期待的时候,眼睛都是很亮的,能照进人的心里。 虽然有点危险,但颜家的人,怎么能怕危险? “你怕高吗?”颜子清问徐歧贞。 徐歧贞道:“我什么也不怕。” “先别吹牛,咱们找个高楼去试试看。”颜子清道。 新加坡最高的楼是总督府,一共九层,从上往下看的时候,街上行人和汽车都如蝼蚁。 但总督府不是平常人随便进出的。 找总督府的人比较麻烦,虽然也能说得动,还不如去跟司行霈说说,那是一句话的事。 颜子清去找了司行霈。 司行霈诧异:“吃饱了撑的,好好日子不过,想要去看高楼?” “我们要去马六甲玩。”颜子清如实道。 司行霈一听也来了精神:“这倒是很刺激。” 颜子清警惕道:“你干嘛?我是带着儿子和老婆去玩,你拖家带口碍人眼,讨厌不讨厌?” 司行霈白了他一眼:“我为什么要跟你一起去?不能错开时间,或者错开地点吗?” 颜子清:“……” 一脸智障的颜子清,半晌说不出话来,只得摆摆手,表示司行霈赢了。 他们去了高楼往下看,徐歧贞和颜恺仍是很兴奋,恨不能拉个绳子下去。 颜子清虽然没说什么,也习惯了这样的高度往下看,却仍是觉得不太舒服,他不恐高,却也会像正常人一样对高处充满不信任,害怕掉下去粉身碎骨。 而他的妻子和孩子,都不是正常人。 确定无碍之后,颜子清带着徐歧贞和颜恺去马六甲玩。 他们采了很多的野生燕窝,也遇到了采燕窝的人。 颜子清知道他们被当地一家收货商盘剥得很厉害,连二十分之一的利润也拿不到,就有点不高兴。 他虽然没有多管闲事,却也去了解了下,发现当地是帮会控制的。 后来,他吞并了那个小帮会,赶走了马来人,自己控制了马六甲的野生燕窝市场,时常会拿些极品血燕给徐歧贞。 徐歧贞就把这种昂贵至极的东西,放在自己的餐厅里,价格仍是不变。 这为徐歧贞的餐厅再次打开了一点局面,不少贵妇为了吃燕窝,天天预约,徐歧贞有了十几位固定的客人。 徐歧贞没有跟颜子清道谢,只是多给他做了好几样菜,翻了花样。 “这是我自创的金钱鱼肚,做了点改进,你尝尝看。”徐歧贞端了菜给她丈夫和公公。 颜老很喜欢。 颜子清就说她:“以后回家让厨娘做好了,你忙了一天不累吗?” 她也不是每天都做。 餐厅就每天中午和晚上各十五桌生意,做起来很轻松的,不到两个小时就能全部做完。 每天加起来有四个小时的忙碌,对徐歧贞而言是很好的,就当锻炼身体了。 “如果太累了就不做,不累的话就改善下大家的伙食。”徐歧贞道。 颜老说:“那你做简单一点的,太好吃会养刁了我们的胃口。比如说吃过你做的汤包,我们现在就吃不了其他的汤包,有时候早上想吃一口,也是费劲的。” 徐歧贞一愣,继续哈哈笑了起来。 孩子们被她感染,也跟着笑了。 颜家很久都没如此欢声笑语过,颜老看了眼颜子清,给他递了个满意的眼神。 娶徐歧贞,算是颜子清做过为数不多的好事了。 “妈咪,我想要吃煎饺。”颜恺道。 颜子清也立马接口:“也给我来一份,要韭菜馅的。” “我还没有尝过。明天做吧。”颜老道。 徐歧贞就发现,家里人都变成了馋嘴猫。 她真怕把他们全部养胖了。 饶是如此,她还是笑着道:“我二十分钟就能做好,你们稍等。” 她果然去厨房忙碌了。 她做菜是非常娴熟又麻溜的,果然不到二十分钟,热气腾腾的煎饺就出锅了。 颜恺和颜棋两个人抢的时候,电话响了。 “你们先吃,我去接电话。”徐歧贞道。 颜老也尝了一个煎饺,外皮酥脆,配料鲜美,还有美味的汤汁。不同于汤包,它加了酥脆感,更加刺激味蕾。 颜老一连吃了三个,这才控制自己放下筷子说句话。 “很好吃。”他有点依依不舍,很久没如此贪恋过什么了。 颜子清和孩子们连连点头,并没有空理会他。 他只得看向徐歧贞。 却见徐歧贞挂了电话走过来,脸色有点难看,满眸担忧的样子。 “怎么了?”颜老问。 颜子清也抬眸,诧异看向了她:“出了什么事?” “是顾绍。”徐歧贞道。 说罢,她看了眼颜老。 颜老很慈祥点点头。 “……医院说他的汽车出了事,人昏迷不醒,阮家的人回南京参加他们家一个伯祖母的寿诞,全走了;司家的人去了马六甲找燕窝,也接不通,他在医院还没有醒,找不到家属,只在他钱包里找到了一份电话号码本子,打通了我们家的。”徐歧贞道。 顾绍送到医院,不成想裴诚和司琼枝去了香港学习,也不在。 几乎是亲戚朋友都不在新加坡了。 医院的人拿着他记录电话号码的本子一个个打,只有徐歧贞在。 “你们去医院看看。”颜老道。 顾绍是顾轻舟的哥哥,也就是颜家的朋友了。 颜子清站起身,没有不悦,反而很关切握住了她的手:“没事的,走吧,咱们去看看。” 第1612章 颜子清的干醋 徐歧贞更衣,跟着颜子清出门,她沉着冷静,一切如常,只是跨过门槛的时候,突然绊了下。 颜子清扶住了她,握住她的手,惊觉她出了满手的冷汗,肌肤也冰凉。 再抬眸看她,她脸色仍是没什么变化。 他没有言语。 他陪着徐歧贞到了医院,在手术病房外等了一个多小时,顾绍的手术才结束。 医生说:“今晚很危险,要看能不能度过。” 徐歧贞站了起来,睁大眼睛看着医生。 医生好像不忍心:“这位小姐,您别哭了,我也是保守估计。他的伤不算特别严重,九成是能醒过来。” 颜子清轻轻搂住她的肩膀。 徐歧贞眨了下眼睛,热泪滚落到了她的唇边,她好像被惊着了一样,下意识一抹脸,这才发现自己哭了。 她急忙一甩肩膀,推开颜子清,转身把眼泪擦去。 后半夜的时候,顾轻舟和司行霈来了。 医院打电话到家里,家里人就连夜通知了在马六甲的顾轻舟夫妻,司行霈把孩子们留在了马六甲,让副官带着他们玩,自己和顾轻舟赶回医院。 “怎么说?”司行霈问颜子清。 颜子清道:“医生之前说九成无碍,五分钟前刚说,他已经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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