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章
没了?” 陈素商破涕为笑,从他怀里起来:“衣裳比我重要?” “衣裳不会哭得这么丑。”道长如实说。 陈素商恨不能欺师灭祖。 颜恺瞧见了,也是很高兴。 他没有拉陈素商,而是默默递了个手帕给她。 “道长,您看着比从前还年轻了点。”颜恺如实道。 道长点头:“山峦的力量,可不是瞎吹的。我还好,雪尧变化更加明显,他的脸眼瞧着嫩了起来。不过,美中不足是,他那头发也逆转不了了。” 陈素商沉默了下。 上次一别,她满心焦虑,没顾上去伤感离别。 袁雪尧那轻轻一抱,也许就是他们俩的永别。 她此生与他,未必还有机会见面。 “……他回袁家去了。他那个小妹妹,要他亲自去收拾。”道长说,“他要是收拾不了,也活该被人取代。” 每个人路上的荆棘,都要自己去砍。 袁雪尧已经做好了准备,他需要回去替雪竺报仇,拿回属于自己家主的地位。 他那个小妹妹,是难得一见的天才术士,也许会很棘手。 “他会不会有危险?”陈素商问。 “谁知道呢。”道长说。 谁又是真正的安全? 陈素商叹了口气。对于袁雪尧,她是鞭长莫及。知晓他已经解除了天咒,对陈素商而言,就是最大的安慰了。 “您回来太好了,我打算要结婚了。”陈素商擦干净了眼泪,对道长说。 “这话,怎么是你跟我讲?”道长不悦,“你一个女孩子,能否矜持些?” 陈素商:“……” 他以前可不是这样教她的。 道长以前跟陈素商说,要及时行乐,哪怕是女人,也有享乐的自由。 现在又告诫她要矜持了。 她翻了个白眼。 颜恺立马听懂了道长的不满,接上了陈素商的话:“道长,我想要娶阿梨,请您做主。” 道长问:“聘礼的单子先开出来,我要瞧一瞧。你上次娶阿梨,听说闹了不少的幺蛾子。” “差不多得了。”陈素商在旁边道,“师父,您怎么还拿乔了?” 道长痛心疾首:“果然是女大不中留,你胳膊肘怎么弯成拐杖了?你师父是为了自己吗,还不是为了你?” 陈素商:“……” 颜恺在旁边笑,承诺马上开好聘礼的单子,绝不让陈素商委屈。 “上次婚礼,我已经给阿梨道歉了。”颜恺又道。 “我也原谅他了。”陈素商跟他一唱一和,“过去的事,别总是翻旧账,怪烦人的。” 道长:“……” 早知道这徒弟如此德行,当初就不该养她,养只狗都比她强。 道长心酸去收拾行李了。 当天下午,道长让陈素商约了花鸢和夏南麟,打算去看宁先生的。 不成想,到了宁先生的住处,才知道他早已走了,去了欧洲。 宁先生在欧洲是有宅子的,偶然回来一趟,也是找人。确定找不到了,他就会离开,所以他时常行踪不定。 “……我一直听亭亭说起宁先生,没有亲眼见过。”夏南麟颇为遗憾,“他到底是个什么样子的人?” 颜恺也很遗憾:“我也只是听闻其名、不见其人。” 道长打断了他们俩:“有什么可遗憾的?宁先生是神仙,谁有资格见到神仙,都可能是遇到了大磨难。年轻人,平凡是福。” 一句“平凡是福”,击中了两个男人的心事。 特别是广西一行之后,让颜恺和夏南麟都深刻体会到了这句话。 能有现在安逸又平淡的生活,真的是一种福气。 “道长说得对。”颜恺感叹。 “是,很对。”夏南麟接腔。 花鸢看了眼陈素商,忍不住偷笑。 一行五人没找到宁先生,决定同去吃顿好的。 道长提议:“咱们去吃海鲜。” “道长,阿梨不能吃虾。”颜恺道。 道长很不负责的哦了声:“海鲜馆子也可以做其他的点心,或者我们买个蛋糕带进去,给阿梨果腹。” 这是什么倒霉师父? 最后,他们还真的去吃海鲜了。 海鲜馆子很时髦,可以做土豆泥。 于是,四个人大鱼大虾的时候,陈素商可能默默在旁边咽一碗很无趣的土豆泥。 坐下之后点菜,颜恺说要去洗手间。 后来,海鲜刚上来了两盆,外面就有小伙计端了个托盘进来。 托盘里有一份新鲜的牛排、面包和奶油玉米汤。 这是颜恺方才特意去隔壁的餐厅点的。 陈素商唇角微扬。 花鸢很羡慕看着他们俩。 “……瞧着比咱们的还要好吃。”夏南麟道,“颜先生有心。” 颜恺也笑了。 道长开口:“那你快吃吧,别对付那碗土豆泥了,瞧着怪可怜的。” 牛排的确是很好吃,面包软香,热腾腾的,一咬就满口的黄油味道,非常浓郁。 这一顿饭,五个人都吃得很尽兴。 道长吃到了念了很久的海鲜,终于满足了,也觉得前段时间的辛苦得到了弥补。 大家酒足饭饱,准备离开的时候,颜恺却遇到了熟人。 是苏曼洛。 苏曼洛跟一群朋友出来吃海鲜的,瞧着气色有点不太好,也不怎么说话,女伴挽着她,两个人走在后面。 陡然一见面,苏曼洛的同伴们,表情都有点怪异。 “好久不见啊,颜少。”有人开口打招呼。 颜恺回应了,并没有特意去看苏曼洛:“好些日子不见了。过几天要给你们发请柬,到时候去吃喜酒,我要结婚了。” 他说罢,特意看了眼身边的陈素商。 众人都听说了颜恺与陈素商和苏曼洛纠缠不清的八卦,一时间三位主人翁都在,他们眼睛全亮了。 “颜少是打算和谁结婚啊?”有个纨绔不知死活,与颜恺有些不对付,笑嘻嘻问。 第1885章 谁是新娘? 颜恺的脸色很不好。 他预备说点什么的时候,陈素商轻轻拉住了他的手。 “走吧。”她凑近他,和他耳语,“光阴又不长,干嘛跟无关紧要的人浪费时间?” 颜恺由怒转喜。 他果然什么也没说,淡淡从这群人身边走过,甚至不多看一眼苏曼洛。 苏曼洛这边一行人,很是失望。 他们还预备着看场好戏,不成想这场戏草草收尾,把人的心高高悬起,却没了下文。 众人很觉扫兴。 而苏曼洛,跑到洗手间去了。等她出来时,眼睛微红,脸上潮潮的,像是狠狠哭过了一场。 有爱慕她的男士不忍心了。 她的爱慕者中,有位是小报社的编辑,专门靠写豪门的花边新闻博人眼球,就连司行霈他都编排过。 英国的律法保护这些小报社,他们肆无忌惮。 而司行霈,丝毫不介意这些,他从不报复,不扰乱市场。新加坡的文化繁荣,能催动经济繁荣。 只有经济繁荣,才能增强新加坡的实力,让他们能在世界中真正立足。 这天晚上,苏曼洛一直坐在那位主编身边,偶然露出几分伤感。 她需要利用此人。 果然,那人收到了苏曼洛的鼓励,决定为了她的幸福牺牲一切,包括他自己的爱情。他都快要被自己感动了。 他写了不少的新闻。 第二天的小报上,有个极大的标题:“新娘是谁?” 下面的副标题:“颜少疾走为谁?” 内容是说,颜恺偶遇苏曼洛,陈素商在场,气氛尴尬,当时颜恺不敢面对苏曼洛,落荒而逃。 整篇文章颇有文采,将那种脚踩两船男人的心思和神态,全部按到了颜恺身上,写得活灵活现。 颜恺也看到了,他有点恼火了。 司玉藻那坑货,把这篇文章单独找出来,给陈素商瞧。 陈素商乐不可支。 她今天打算和颜恺去趟颜家,见见颜子清和颜老,正在紧张,突然看到这则报道,整个人笑得不行,心情也轻松了不少。 “他真有这么惨?”司玉藻问。 “九成都是臆想。”陈素商道,“不过写得挺有趣的。我师父常说,人世无常,我真没想到,还能从报纸上读到颜恺这么一面,挺好玩的。” “你这么乐观的话,以后常看看报纸。我每天看小报,能从小报上找到我阿爸的千人千面。”司玉藻也笑道,“你跟我姆妈一样,她也是看得很欢乐。” 陈素商觉得是真的很有趣。 颜恺买好了礼物,过来接她,她特意提了此事。 “……我会找那个主编。”颜恺表情微冷。 “玉藻说,报纸也常编排姑父。姑父那样的身份地位,他都不在乎,你干嘛要去找人家?法律都说了,有言论自由。”陈素商笑道。 颜恺很无奈:“看着糟心。” “那就别看了,我瞧到了有趣的,再说给你听。”陈素商道。 颜恺说好。 他们俩到了颜家门口时,颜恺比陈素商还要紧张。 万一他父亲或者祖父发火,他既要担心陈素商的感情,也要处理好,免得事情后续难以展开。 陈素商倒是坦坦荡荡的。 徐歧贞把陈素商要来访的消息,告诉了颜子清和颜老,他们都在客厅等着。 陈素商进了门,先叫了人。 颜恺放下了礼物,彼此在沙发里坐定。 “……香港瘟疫的事,我一直没解释过,如今终于可以说一说。”陈素商坐定之后,开口就是这么一句,“当时,是有内情的。” 颜子清和颜老不知什么内情,又觉得她毫无歉意的样子,心里多少有点疙瘩,都没接话。 只有徐歧贞帮腔:“什么内情?” 陈素商就把当时在香港的种种,都告诉了颜子清和颜老。 香港几十万人,以及颜恺,性命都在一念之间。 颜老见多识广,在陈素商要求离婚之后,他看过香港的报纸,也觉得那场瘟疫来得蹊跷、去得更加蹊跷。 且他也见过厉害的术士。 听到陈素商说完,颜老心中大骇,不免心疼:“你怎么不早说?真是傻孩子。” 颜子清心头也是大为震动。 他和颜老一样,知道陈素商没有撒谎,她真的是做出了极大的牺牲。 “你既为了阿恺,又为了我们而离开,我们亏欠了你的。”颜子清道。 反而是一直希望陈素商回来的徐歧贞,听得一愣一愣的,不能辩真假。 “……我一直和颜恺相互爱慕,因为天咒,我才走的。事情还没有解决,我也不想颜恺一辈子良心不安。 可我到底给颜家抹黑了,如今我想再回来,请祖父和父亲原谅我。我给你们磕头。”陈素商道。 说罢,她就站起身。 众人七手八脚都要搀扶她。 颜恺眼疾手快,先扶住了她,没有让她跪下去。 颜老也说:“胡闹嘛,你对我们家、对数十万人有这么大的恩情,怎么还要给我们磕头?颜恺能娶到你这样的媳妇,是他的福气。” “你也叫了父亲,以后就是颜家的人。自家人不要这样虚套。”颜子清也笑道,然后转头去看徐歧贞,“要不,下个月把婚礼办了?” “阿璃如今是轻舟的侄女,轻舟应该是长辈,这个我们要去跟她谈。”徐歧贞笑道,“阿璃,你和阿恺无需操心,这些事交给我们长辈,你们俩到处玩玩,等着日子结婚即可。” 陈素商道是。 颜恺到了这个时候,才彻底舒了口气,这是担心坏了。 早上看到报纸的坏心情,都一扫而空了。 颜家这边欢声笑语。 苏曼洛一个人坐在家里,看着报纸,露出了冷笑。 报纸的舆论偏向了她,颜恺哪怕再不想承认,也没有办法。 与此同时,陈家那边,陈皓月和陈胧在他们母亲的房间里,看着小报,也是幸灾乐祸。 “那个贱种,居然还想再回到颜家去,怎么可能?”陈胧忍不住快意。 他和陈皓月之前有点不和睦,现在又重修于好了。 提起陈素商,他们俩很忌惮,同时又恨得牙痒痒。 “她真丢脸。”陈皓月道,“现在的流言蜚语,还是说谁是新娘。等确定新娘是苏曼洛的时候,她还有什么颜面?我们家也丢脸,应该让爸爸去教训她一顿。” “对!”陈胧道,“让她滚出新加坡,别给我们家抹黑。到底是谁误传她要和颜恺结婚的?简直是胡说八道。” 第1886章 改姓 新加坡的舆论,对陈素商并不友好。 陈素商的身份,再次被人拿出来议论。 国内已经解放了。陈定当初犯的错,对于如今的华夏来说,不算什么大事,甚至算得上主动投降,没有造成伤亡。 然而,新加坡的报界,仍是觉得陈定劣迹斑斑。 就这么个人,他是如何攀交上颜家的? 他女儿跟颜家少爷离婚了,别人觉得理所当然,毕竟配不上;可要再复婚,就难以理解了。 故而众人当笑话一样看。 所有人都自作聪明,觉得陈素商自己给自己贴金,即将成为大笑话。 在大趋势下,有人说看到陈素商与颜恺去定约会,也被潮流的声音淹没。 苏曼洛看到这些,心里是非常得意的,她就是想搅浑满池水,让陈素商名声扫地,给颜家压力,让他们不肯再接纳陈素商。 颜恺自己喜欢又能如何? 颜家可是要面子的。 而陈皓月和陈胧,也把报纸拿给了陈定瞧。 陈定眉头紧蹙。 “爸爸,素商到了新加坡,也不回家,好像和她师父一样混。她到底还是咱们陈家的养女,这样实在不太像话。”陈皓月道。 陈胧帮腔:“是啊,爸爸。她还传出与颜少复婚的消息,如今成了大笑柄了。咱们也跟着她,成了笑话。” 陈定瞬间气都不顺了。 他重重一拍沙发扶手:“这个小孽畜,一天到晚不叫人安生!你去查查,看她住在哪里,让她回来!她这么没教养,都是当初金姝没教好她!” 陈胧道是。 陈皓月则想起,之前司家姐弟帮衬陈素商的事,心里有点发怯。 她耍了心机,让她哥哥去查,她躲在身后。万一有什么不妥,有她哥哥替她顶着。 然而陈胧的人脉和钱财都有限。新加坡再小,如今也有小百万人口了,茫茫人海里,哪里能找到陈素商? 他失望而归。 陈定更生气了。 他气恼之下,做了个决定:“去登报,我们跟她断绝关系。将来她倒霉,跟我们家无关。” 他和众人一样,不相信颜家会再要陈素商的。 这不合常理。 陈素商一无所有,生得也不算太漂亮,她凭什么能跟颜家结了离、离了结?颜家那样庞大的势力,能任凭她这样戏弄吗? 陈素商放出谣言,无非是拔高自己。 等颜家恼火的时候,陈定不想自己作为“家长”,被颜家的人找麻烦。 倒是他身边的九太太平乐,略感不安:“老爷,先别着急断绝关系。她是养女嘛,哪怕她犯了事,也追究不到您头上。万一她真的再次成了颜少奶奶,对您很有利啊。” “她?”陈定狠狠啐了一口,“她做梦!” “还是不断的好。有个养父女关系在,有利无害嘛。”平乐道,“况且,现在小八卦满天飞,咱们家这样做,岂不是让素商雪上加霜?有心人议论起来,不说素商罪有应得,只说您落井下石。背上这的名声,可不太好听。” 她这话,十分诚恳。 然而陈定做惯了长官,习惯自己发号施令,再加上平乐是个姨太太,再贴心解意,在陈定眼里也只是个女流之辈,她能懂什么大道理? “你不要管!”陈定道。 当天下午,陈定就给报纸发了申明。 他断绝和陈素商的养父女关系,以后不准陈素商再姓陈。 众人看到这则申明,八卦的热度又攀上了一个新高度。 “……她家里人怕她闯祸,主动和她断绝了关系。” “这女人想荣华富贵想疯了吧?” “苏小姐也是很可怜,男友有这样的前妻,不依不饶的。” “照这么说,颜少真打算和苏小姐结婚了吧?要不然,他那前妻如此蹦跶作甚?” 陈素商也看到了陈定的申明。 不知道为什么,她心里隐约是松了口气。 她最近也在考虑这个问题。 她已经找到了自己的亲生母亲,也知道当初的原委。既然如此,她到底要不要改自己的姓? 她是姓齐。 改姓的话,对不起她的养母,毕竟她都去世了。要是养母在世,她一定会同意的,可她已经走了,陈素商再也没机会问过她了。 不改的话,亲生母亲会失望。死者已逝,活着的人才是最重要的,陈素商不想自己的生母留下遗憾。 她犹豫不决。 不成想,陈定替她做了决定。 顾轻舟也瞧见了。 她特意把陈素商叫到了外书房,自己和司行霈一起见了她。 她把报纸给陈素商:“阿璃,你有什么打算吗?姑姑想听听你的决定。” 陈素商斟酌着措辞。 司行霈则问她:“需要我让这些报纸都闭嘴吗?你如果觉得没意思,我可以让他们不说话。” 陈素商失笑。 她听玉藻说,报纸编排司行霈的时候,他都是不在乎的,却肯为了她,去打击那些报社。 “我不在乎。”陈素商笑道,“娱乐而已。盛世之下,人们才有空闲关系八卦。文化的繁荣,是经济繁荣的果实。” 司行霈满意点头:“你很通大道理。二宝那傻子,怎么能生出你这样的女儿呢?看来,你像你妈更多些,康家的人是很聪慧的。” 顾轻舟重重踩了他一脚。 司行霈收敛了点,不再口无遮拦。 陈素商道:“玉藻跟我说,妈妈聪明,小孩子就会聪明,大概是真的。” 她倒是能一问一答。 顾轻舟见话题越扯越远,强行拉了回来:“陈定不让你姓陈,你想过怎么办吗?” 陈素商深吸一口气。 “我的姓是陈定的,他不给我就算了,我也不想要。但是我的名字,是我妈取的。我不想叫‘齐璃’,我想叫‘齐素商’。”素商道。 顾轻舟忍不住微笑。 司行霈在旁边说:“也叫不了多久,现在新派的人,流行英国的习俗,女子结婚之后冠夫姓——等你结婚了,你就是颜素商,改不改都无所谓。” 顾轻舟:“……” 司行霈越老越会聊天了,顾轻舟真想把他赶出去。 “先叫齐素商吧。”顾轻舟说,“我去跟你妈妈商量商量,看看她的意思。然后,我想登报,正式宣布你的身份,在你结婚之前,给你办一场大的宴席。” “需要这样吗?”素商有点不好意思。 “需要。”顾轻舟道,“要是没这些糟心事,不登报也行。现在,还是要说一声,要不然舆论乱七八糟的,颜家那边也有压力。既然结亲,也要考虑亲家的处境。” 第1887章 惨败 陈素商是个通晓世事的女孩子,她知道姑姑的心意。 她姑姑是想让她风风光光。 司家乃整个南洋最大的军阀门第,新加坡独一无二的高门大户。她有了司家的背景,与颜恺复婚就是门当户对的。 到时候,谣言不攻自破。 说什么为了亲家的面子,其实都是为了陈素商。 “谢谢姑姑。”陈素商道。 顾轻舟握住了她的手。 她有很多的感慨。 二宝和康晗要是一直都在康家,或者在顾轻舟身边,素商绝不是过现在这样的生活。 素商吃了不少的苦,虽然也得到过很多的爱。 顾轻舟一想到往事,心里酸得厉害,不免又想到了二宝。 她对二宝始终有愧。 二宝的眼睛,是因为她才瞎了的。要不是二宝眼睛看不见,也不会有后来的那些悲剧了。 “姑姑应该好好照顾你们的。”顾轻舟很伤感,“你们吃了这么多的苦。” 司行霈轻轻揽住了顾轻舟的肩头:“苦尽甘来,这不是挺好的?” 陈素商也劝她莫要难过。 顾轻舟收敛了心情,不再伤心了。 她一边叫人订好最大的宴席大厅,她要请客,宣布陈素商的身份;另一边,她让家里的管事去新加坡的大报社,刊登她的申明,并且附上了陈素商的照片。 陈素商到新加坡不过短短数日,身份几经转变:颜恺的前妻——死缠烂打的前妻——被养父断绝关系却又想攀龙附凤的心机恶毒前妻——司家太太顾轻舟的亲侄女。 消息一登报,一瞬间千层浪。 新加坡所有的豪门,都给顾轻舟打电话。一是道喜,二是太过于震撼,要确定真实性。 “是我弟弟的女儿,以前打仗的时候走丢了,这次认了回来。”顾轻舟如此说。 因为她发申明的报纸,乃是新加坡的三大报社,消息素来严谨,反而更加震动人心。 苏曼洛在看到这则报纸的时候,正在家里款待五名男男女女的朋友。 他们原本约定好了,晚上去吃大餐。 晚报送进来的时候,头版上陈素商的照片,苏曼洛的朋友正好见过陈素商,不免好笑:“她怎么上头版了?莫不是颜家要将她赶出新加坡?” 苏曼洛正在倒茶,闻言唇角微翘:“不至于的吧?” 其他同伴也催:“快看看说了些什么……” 那朋友读完,却是整个人僵住。 她半晌没言语,脑子好像被人扔了一团浆糊,此刻黏在了一起,根本没办法思考。 她怔怔的,其他人更是好奇了,抢过晚报:“发什么呆……” 话音未落,那女的突然发出尖叫。 旁边在座的两位男士,对女人们的一惊一乍很不理解,也接了过来。 报纸被从沙发这头接到了那头,苏曼洛倒完了茶,笑问:“怎么了?” 陈素商上了头版,又如此叫人惊讶,难道她是被谋杀了吗? 苏曼洛心中快意,面上却不表露。 两位男士看完了,脸色同样骤变。他们俩都是报界的,知道这份晚报的份量,且男人有时候更加势利眼。 他们站起身:“我想起报社还有点事,先告辞了。” 他们俩一走,三名女伴如梦方醒般,也立马站起身。 她们寻了个千奇百怪的借口:“我牙疼,要去看看医生。” “我家今天有亲戚来,估计到了,我要回去。” 最后一位女士,张口想找个借口,没有找到,故而直接站起身走了。 客人们这样急匆匆告辞,非常不合常理,也非常失礼。 苏曼洛眉头紧蹙,面上有非常明显的不解和不悦。 “都是犯了什么病?”她心中也无端添了一份骇然。 她站起身,去拿沙发另一头被丢下的报纸。 瞧见报纸的一瞬,苏曼洛终于明白她的朋友们为何这样落荒而逃。 她瞬间如堕冰窖,隐约听到自己牙齿打颤的声音。 这怎么可能? 陈素商,一个其貌不扬的女人,居然是司家太太的亲侄女? 如此一来,她和颜恺的复婚,也就说得通了。 也就是说,最开始传出的谣言是真的,“谁是新娘”的谜底,已经揭开了。 颜面丢尽的,是苏曼洛;惨不忍睹的,也是苏曼洛。 苏曼洛再次用力,把那份报纸看了好几遍。 确定自己没有看错。 报纸是正规大销量的晚报,日期没有错,申明上还带了陈素商的照片,更加没有错。 苏曼洛用力,把报纸撕了个粉碎,发出撕心裂肺的咆哮。 家里的佣人也看到了报纸,明白自家小姐为什么发疯,全部躲得远远的,并且偷偷议论。 “小姐瞒着将军,暗地里收买报社的人,制造舆论。现在好了,她自己成了最尴尬的人。” “也是她活该,从小就是个得理不饶人的脾气,这次终于自作自受。” “以后新加坡还有谁家愿意娶她?她在香港那边,名声也败坏了。” 家里的佣人没有同情苏曼洛的,都在看她的笑话。 外面更是如此。 接下来的几天,不管是朋友聚会还是上班,三五个人聚在一起,一定会有陈素商和苏曼洛的八卦。 “谁是新娘”,已然有了结论,可并不影响人们八卦的热情。 原本,豪门新娘只是在小圈子里聊,或者爱看花边小报的人说一说,不成想因为陈素商身份的公开,它成了全民娱乐。 苏曼洛也因此成了全新加坡的笑话。 “原本就是说,那位齐小姐要跟颜恺复婚的,苏曼洛非要出来搅合。这下好了,把自己给搅合进去了。” “她就是犯贱。她和颜少爷早已是老黄历了,却一直贼心不死。颜少爷才离婚,她就退了亲,回到了新加坡。结果,没过几个月,颜少爷又要与前妻复婚,她竹篮打水一场空,哪里接受得了?” 苏曼洛传谣言的动机,一目了然。 苏鹏一直在军舰上忙,偶然上岸回家,听说了此事。 他很了解自家的闺女,这一看就像是曼洛能办出来的事,他既心疼她,又很恼火。他终于摆了严父的面孔,狠狠把苏曼洛骂了一顿。 苏曼洛一时间受千夫所指,又被父亲责骂,躲回房间失声痛哭。 “我要离开。”她哭到了后半夜,觉得自己再无面目活在新加坡了,就连家里也没资格呆了。 她收拾了行囊。 她不知道怎么的,突然想起了湘西。她也不知道是听谁说了这个名词,就记住了,在万念俱灰的时候,在脑海里突然冒了出来。 与此同时,陈定那边也一团糟。 第1888章 素商的靠山 陈素商改姓的消息登报,陈定等人也第一时间看到了。 宦海沉浮多年的陈定,最清楚时运对一个人的影响。 他看到报纸之后,愣了足足三分钟。他这个时候才意识到,自从他的次子去世之后,他每做一个重大的决定,都会带来恶果。 他倒霉透顶。 他是陈素商的养父,不管他对陈素商有多少亲情,这层关系在,他就能利用。 只要司家认回了陈素商,他就可以登门,恬不知耻去索要好处。哪怕司家再讨厌他,也不会明面上对他冷脸。 而外界,更加不清楚实情。他们只需要知道,他是司家的亲戚即可。 如此一来,他在新加坡可以横着走了。 这该是多么好的翻身机会。 只可惜,他将这机会白白丢了出去。他担心引火烧身,登报和陈素商断绝了来往,白纸黑字,一点回转的余地都没有。 哪怕他撒泼打滚,也失去了用武之地。 三分钟之后,他还直直坐着,心里是凉透了,后颈也僵直着,让他一动也不能动。 “老爷?”九太太平乐进来,将晚报从他手中拿走,又将一杯热茶递给了他。 陈定如梦方醒。 “……咱们是不是在新加坡住不下去了?”陈定直愣愣问九太太。 九太太心里也很烦躁。 她一直觉得陈定狡猾世故,阴狠恶毒。他不是个好人,可这个世道,好人都倒霉。修桥补路瞎眼,杀人放火儿多,陈定这样的,未必不是个好依靠。 可渐渐的,她发现陈定坏是真坏,只是运气太差了。 他这个人运气差成这样,估计是报应。 平乐不太想和他一起倒霉了。 “老爷,都是孩子们不懂事,瞎胡说扰乱了您。要不,我去跟素商说一说,毕竟太太还是您的亡妻嘛,她总不能不认太太。”平乐道。 陈定觉得陈素商不会理的。 陈素商那人,性格很倔强,又很讨厌他。 他无奈摇头。 他很想生气,却又觉得生气于事无补,只剩下了心灰。 陈胧和陈皓月也看到了。 这对兄妹都吓傻了眼。 怪不得上次司家的少爷和小姐那样维护陈素商了。 他们俩好了伤疤忘了疼。 “这次不关我们的事,是爸爸要跟她断绝关系的。”陈胧道,“皓月,你去见见她,跟她求个情。” 陈皓月瞪了眼她哥哥。 她去求情? 陈素商什么时候给过她面子? “咱们真的完了。”陈皓月突然明白了这个事实,忍不住打了个寒战。 陈家和苏曼洛各有难堪,成了大笑话。 而司家那边,热闹非凡。 顾轻舟办了个盛大的宴席,邀请亲朋好友,热热闹闹把素商介绍给了大家。 道长也出席了。 他一张俊秀的小白脸,头发花白,眉毛剃了之后重新长出来的,却是淡淡墨色,看上去仍是英俊不凡;再加上他个高腿长,西装熨帖笔挺,一下子成了全场焦点。 素商的风头,都被她师父夺去了。 所有人都在询问,这位长青道长到底是谁。 “他头发都白了,应该很有些年纪了吧?可瞧着他的脸,也不过三十来岁,这是驻颜有术吗?”有人拉着顾轻舟问。 顾轻舟跟长青道长不熟。 要说真正驻颜有术的,倒是那位曾经遇到过的宁先生。 “……他真是道士?” “道士应该是道士的,他还留着发髻的嘛。” 长青道长因为要纪念雪竺,不剪头发,留出个小小发髻,像道士那样。 人的气质,是用容貌和体型衬托出来的,用举止和谈吐撑起来的,跟发型关系不大。道长天生风流贵公子的气韵,并没有因为他留个道士髻就淹没。 衣香鬓影中,道长与人言谈甚欢。 他见多识广,能从经济聊到政治,又能从艺术聊到科学,什么都能说,什么见解都深刻,片刻又收获了一大堆信徒,以及女子的芳心。 陈素商和颜恺在一起,两个人为了躲避不停上来问候的人,滑入了舞池。一曲结束,两人也不回去,仍等着第二曲。 “这家饭店,以前我们常来吃饭。那边柱子后面就是楼梯,要不我们溜到三楼去吹吹风?”颜恺低声问她。 陈素商依偎在他的臂弯里,很享受繁华满室里的这一隅安静:“姑姑不准我们溜走。我不累,我喜欢和你跳舞。” 她不是养在深闺的小姑娘,她小时候在山里养大,到了陈家之后去念书,体育课也是很好,再后来逃难,更是四下里奔波。 她的体质是很好的,别说跳三十分钟的舞,三个小时都行。 他们俩跳舞的时候,副官进来,跟司行霈耳语。 司行霈听到了,跟着副官出去。 陈素商瞧见了这一幕,低声对颜恺说:“姑父好像出去了。” 颜恺笑道:“姑父的事很多,他哪有空闲的时候?” 陈素商不再说什么。 一曲完毕,颜恺觉得应该休息休息了,把陈素商领回了座位上。 司家的几个孩子围过来。 玉藻和张辛眉还抱着他们的女儿,特意给陈素商瞧。 “宣娇,叫姨母。”司玉藻对女儿道。 张宣娇生得像司玉藻,也是个漂亮的小丫头;她的性格,也像司玉藻,活泼机灵,口齿不清叫了声姨母,使劲扑腾,想往陈素商怀里撞。 张辛眉抱紧了她,因为陈素商穿着丝绸礼服,一抱孩子就要弄皱了,等会儿没办法见人。 宴席还没有结束。 陈素商轻轻摸了宣娇的头:“她真可爱,好漂亮。” “像我。”司玉藻得意洋洋。 一旁的张辛眉:“……” 司大小姐哪怕是到老,也学不会谦虚了。 陈素商笑:“的确是像你。” 司玉藻满场瞧了瞧,只看到她母亲和弟弟们,却不见她父亲,问陈素商:“我阿爸哪里去了?” “刚刚有人找,姑父出去了。”陈素商说。 司玉藻听罢,没太在意。她拉了陈素商,要把她的朋友介绍给她。 颜恺跟了上来。 后来,司行霈一直没回来。 顾轻舟怕陈素商多心,跟她解释:“军中有点事,他去忙了。” “正事要紧。”陈素商道。 颜恺则有点好奇是什么事。 待宴席结束,众人散去,陈素商被顾轻舟领着去送客,他落了单,司玉藻凑到了他身边:“恺哥哥,跟你说一件事。” 第1889章 老父亲的满足 司玉藻从未这般严肃。 颜恺想起他姑父中途离去,心不免重重咯噔了下,晃得他脸色都微白。 是胡家的人追过来了吗? 上次道长跟颜恺和陈素商说,花鸢偷到了胡家的护阵法器,逃离的时候,陈素商一枪打死了胡家的大老爷。 胡家老太爷盛怒之下,突发风疾,躺在床上不省人事,没过几天也去世了。 胡家的三老爷当了家主,把胡家旁枝和仆从全部丢下了,只带着胡家嫡系,一夜之间消失了,不知道迁往哪里去了。 这个梁子,从此结下。 新加坡不是世外之地,颜恺担心胡家的报复,心中惴惴不安。 难道,是胡家的人追到了新加坡? 他心中七上八下的,恨不能把陈素商叫过来护在身后,就听到司玉藻道:“苏曼洛那神经病,她离家出走了。” 颜恺:“……” 颜少爷内心有好大一场戏,演员众多,戏曲惊人,揭开帷幕的时候,却发现只是一个木偶在灯火下手舞足蹈。 他简直想要骂人:“她离家出走,关我什么事?你用得着这么慎重其事吓唬我吗?” 他抹了把头上的虚汗,恨不能揍司玉藻一顿,同时也把那颗高高悬起的心放下了。 他舒了几口气。 司玉藻愣了一愣之后,也明白过来:“你吓成这样,是闯什么大祸了?” 张辛眉也探究似的看向了颜恺。 颜恺不太想说:“没事。” 他转身走向了陈素商。 他不顾还有客人在跟前,拉起了陈素商的手,将她塞到了自家的汽车里,开着车子扬长而去了。 司玉藻:“……” 她沉默了一瞬,才道:“恺哥哥脑子是不是坏了?” 张辛眉则道:“他可能结下了什么大仇。看他的样子,仇家应该很厉害,他没什么胜算。” 司玉藻跟着担心起来:“他能结什么仇?” 张辛眉摇摇头,他也不是很清楚。 陈素商手忙脚乱上了颜恺的汽车,裙摆还被车门夹了进去,她用力才扯出来。 “你没事吧?”她也很担心颜恺。 颜恺这时候,才慢慢舒了口气。 “都怪玉藻。”他道。 他把玉藻的话,以及当时他的想法,都告诉了陈素商。 他是真担心坏了。 陈素商的注意力,反而比他集中:“苏小姐离家出走?她往哪里去了?” 颜恺的心思,这才回到此事上。 这件事对于他,就像喝了一口白开水,没滋没味,想往心里走都有点费劲。他斟酌了下,没把自己的漠不关心露出来,顺着陈素商的话道:“可能去香港了。” 陈素商看出了他不愿意多谈。 她也不想深究他前女友的去向。 苏曼洛的事,有他父亲去操心。苏鹏是司行霈的大将,司家也会帮忙找人,轮不到颜恺和陈素商去牵肠挂肚的。 “……阿梨,你说胡家的人,迁到哪里去了?”颜恺停顿了几秒,很自然的转移了话题。 他心里焦灼,想要装作对苏曼洛有几分担忧也难。 他此前只担心陈素商。 胡家还是有点根基的,而且敌暗我明,万一他们找过来,素商会不会有危险? “他们家,已经不成气候了。”陈素商道,“假如他们想要重整家园,那么最近几十年,都不会出来报仇;假如他们真的出来寻仇了,那么他们就难以再维持之前的根基,迟早也要完蛋的。” “你害怕吗?”颜恺问。 陈素商笑了笑:“我还好。我师父也有很多的仇人,他也不怎么害怕。” 颜恺腾出一只手,攥紧了她的手掌:“你如果预测到了危机,就告诉我,我们一起面对。你不能像上次那样,为了我们的安全,不辞而别,自己承担所有事。” 陈素商心中一热。 她点头:“我知道。再说了,那个办法用了一次,不好用第二次。” 颜恺当即暴怒,伸手在她的额头上弹了一下。 陈素商捂住额头,笑得停不下来:“不开玩笑,真的不开玩笑。” 她和颜恺离开之后,顾轻舟亲自善后。 徐歧贞今天也来了。 她走到了顾轻舟身边,低声问她:“苏曼洛失踪了,你们家是不是也要去找她?” “苏鹏请家里人帮忙找,不可能不找的。苏鹏是阿霈身边的老人,阿霈不能寒了这些老人的心。”顾轻舟道。 徐歧贞心中不甚高兴:“苏曼洛一直勾结报社的人,诬陷素商。之前漫天的谣言,就是她传出来的。她是没脸在新加坡做人才走的。” 顾轻舟的表情不变。 徐歧贞看着她,心想她到底听进去了没有? 可接下来两三天,司家并没有找到苏曼洛的踪迹,徐歧贞才明白,顾轻舟绝不是任由旁人欺负阿璃的善茬。 从新加坡离开,能逃离司家的眼线,需要非常的手段,可苏曼洛没有这样的能耐。 唯一的解释,就是顾轻舟发了话。 苏曼洛想跑,就让她有多远死多远。看在苏鹏的份上,顾轻舟不会杀死她,却也没说不惩罚她。 徐歧贞摇头笑了笑。 “妈咪,你笑什么?”颜棋正好进来,问徐歧贞。 徐歧贞道:“在笑你姑姑。她还是那么护短。” “姑姑怎么了?”颜棋不太了解。 徐歧贞站起身:“没什么。我要出门去买点东西,你跟我去吗?” 颜棋支吾了起来。 徐歧贞有点诧异看向了她:“你怎么了?” 颜棋立马遮掩:“我……肚子疼,小日子来了,我不想出门。” 说罢,她转身溜了。 徐歧贞觉得颜棋最近不太对劲,神神秘秘的,不知道在搞些什么。 因为要操心颜恺的婚事,徐歧贞也没空去探究。 颜恺是哥哥,他的婚事应该排在第一位。徐歧贞想着,等过段时间,颜棋大概会自己告诉她的,也不能着急,就转身出去了。 司家没找到苏曼洛的踪迹,苏鹏就辞了差事,打算亲自去找。 他如今只有这么个闺女了。 苏曼洛除了一身骄纵的臭毛病,什么也没有,也没有独自在外的生活能力。 苏鹏一定要找到她。 “儿女都是债。”司行霈拍了拍他的肩膀,“ 你去找吧。我们也会替你留心。” 司家的情报,是苏曼洛乘坐最新的邮轮,已经到了香港,然后乘坐黑渔船,上岸去了广州。 司家在国内没有太多的眼线,苏曼洛上岸之后往哪里去了,司行霈就不知道了。 这点消息,苏鹏自己也会查到的,顾轻舟不让司行霈说,司行霈就没提。 苏鹏的那个女儿,的确是需要一点惩戒。她实在不像话,比儿子还会惹事。 司行霈想到了自己的闺女,该念书的时候努力念书,该工作的时候拼命工作,到了年纪谈恋爱、结婚生子,又聪明又漂亮,简直是太完美了,都是他教育得好。 有了对比,他心中升起一种异样的成就感。 第1890章 幸福是糖 苏曼洛失踪,对司家和颜家而言,只是一桩无关紧要的小事。 颜子清夫妻和司行霈夫妻,邀了长青道长,五个人商讨儿女婚事。 大家在其他方面,各有分歧,唯独对一件事意见很统一:“婚礼要隆重。” 道长说阿梨从小吃了很多的苦,今后是颜家的人了,怎么也要热热闹闹过门。 上次也很热闹,只是阿梨心里凄凉,为了应付差事而结婚的,那些热闹也没什么意义了,这次却不同。 颜家夫妻同意他的话。 他们又商量了一点细节。 最终,把颜恺和陈素商大婚的日子,定在了新历的十月八日。 戒指不需要重新买,饭店也选好了,新房还用颜恺惯住的那套。剩下的,只需要订制婚纱,以及邀请亲朋。 陈素商对婚纱没什么要求,合身即可。订婚纱一天就完成了,请柬不需要她写,她反而成了最轻松的人。 她每天早起陪着她母亲在庭院散散步,中午一定要和颜恺见面,出去吃饭;下午几乎都在家,忙点自己的事。 她也偶然和花鸢约会,一起喝喝下午茶。 九月初的时候,颜恺要回趟马尼拉,打算把那边的事都处理一下。他还问陈素商:“你要不要去马尼拉玩?” 陈素商没有去过,有点心动。 “多久回来?”她问。 颜恺道:“三五天的样子。” 陈素商笑:“我跟我妈和姑姑说一声。” 康晗这段日子身体好了不少,对阿璃也不再患得患失,只是叮嘱她注意安全;而顾轻舟把颜恺叫过来,特意告诉他,要好好照顾阿璃。 颜恺好些日子没单独和他姑姑说话,突然想起,姑姑的玉佩还在他身上,立马拿了出来:“这个有点蹊跷,姑姑。” 然后,他就把当初苗女杀胡君元的事,告诉了他姑姑。 他不知道为什么,那么轻易躲过了苗女的金蚕蛊。 那苗女连胡君元都不怕,说明她的蛊术很厉害。 顾轻舟心头微骇,接了过来,仔细看了看玉佩:“我到现在,也不知道这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说罢,她又递给了颜恺,“你不说,姑姑也知道你们在外面惹了事。我暂时用不着,既然它能防身,还是你戴着。等将来彻底安全了,你再还给姑姑。” 颜恺摩挲着那玉佩。 他半晌才抬眸:“多谢姑姑。” 然后,他又说了自己最近的困惑,“姑姑,我时常不安,担心仇人找上门。可又不可能藏起来,更加不可能为了怕报复主动去找他们,我应该怎么办?” 他没说仇人是谁。 顾轻舟也没问,只道:“很多事,都只能是走一步、看一步。要是你天天担心,这反而成了你的心魔。” 顾轻舟也没说什么,可她一向很睿智。孩子对于其他长辈的话,总是能听得进去。 颜恺听了之后,走出了司家,心里却开阔了不少。 他不能成天提心吊胆过日子,该放下还是要放下的。 他弄到了航线之后,带着陈素商去马尼拉。 乔四迎接了他们。 “齐小姐,您这边请。”乔四笑着,打开了地堡的门。 陈素商参观了颜恺的地堡,眼睛微亮。她对于冒险刺激的事,是很有兴趣的。 “为什么要解散你的这支人马?”陈素商问,“因为我吗?” “不是,是因为我自己。我想过一点太平的日子。”颜恺笑道,“等会儿带你去看看我的糖果厂。以前去香港看你,还给你拎了很多糖果。” “我记得。”陈素商笑。 往事不过那么一年半载,可回首时,像站在忘川边上看前世似的,一切都那么遥远。 他们俩在地堡里逛了一圈,果然去了工厂。 工厂挺大的,足有两百多名工人,是非常正规又普通的糖果厂。 陈素商闻着香甜的气息,有点沉醉了。 她还想进去,跟工人们做学糖果。她甚至问颜恺:“你会做糖果吗?” 颜恺失笑:“我投资钱就够了,哪里还需要自己去学?” “去学一下。”陈素商拉他的手,“什么都学学,不留遗憾,而且很有意思。” 颜恺无奈看了眼她:“你居然对做糖果都感兴趣。” “心里高兴嘛。”陈素商道。 颜恺一愣,旋即心里像开了朵花。人在开心的时候,的确是非常活泼的。 “走吧,去学学。”他笑道,“我们做一点,拿回去送给亲戚朋友。” 两个人换了工作服,去车间学做糖果去了。 高级的糖果并不是那么好做的,他们俩忙活了一整个下午,做出来的糖果还是不成样子。 好在味道还行。 陈素商全部都要了,打算带回新加坡。 第二天,颜恺又带着她在马尼拉到处走一走。 “……这里曾经是美国人的殖民地,新加坡是英国人的殖民地,怎么这里一点也比不上新加坡?”陈素商看着普通的街道,问颜恺。 颜恺解释给她听。 菲律宾在战后建国,不再属于美国。当前世界,强国当权,小国毫无立足之地,导致菲律宾政治和经济崩盘。 “说起来,还是新加坡好。”陈素商笑道。 颜恺又问她:“你想不想回南京?” “南京是伤心地。我一回去就回想起我妈和我二哥,还是算了。不过我答应了我妈,将来太平了,要把她送回南京的祖坟安葬。”陈素商道。 “我们结婚之后,到处走走?”颜恺问,“反正距离农历年还有三个多月,就当咱们的蜜月。” “那太好了。”陈素商高兴起来,“我们先把我妈送回南京,再去其他地方看看。我对自己的祖国一点也不熟悉,到了南京之后,几乎没出过远门。” 两个人就约好了。 他们在马尼拉逗留了三天。 颜恺把手下的人叫过来,问他们的意愿。 其中有个人就对颜恺道:“少爷,您不需要亲自管我们,把我们交给乔四爷就行了。除了现在的差事,我们不想去任何地方。” 颜恺又去问乔四。 乔四则道:“少爷,我没有这么大的面子,我们依仗的都是颜家和您。” 颜恺有些为难了:“那等我想一想,想个两全的办法。” 第1891章 求情 颜恺询问陈素商的意见,到底是解散这群人,还是想办法安顿好他们? “地堡建起来那么 花心思,干嘛要放弃?”陈素商道,“再说了,这原本就是你的兴趣和理想。平淡日子过久了,也是挺无聊的,到时候再重建,去哪里召集这么能干的下属?” 她不支持颜恺放弃。 颜恺自己也很犹豫,听到陈素商这么说,他坚定了决心。 他把所有事都交给了乔四。 “大事小事,不必再请示我。但你们仍是我的人,出门在外,打颜家的旗号。”颜恺道。 乔四有点紧张:“少爷,没有您掌舵……” “没关系,你记住不要损害颜家的名声即可,其他的都由你做主。”颜恺道。 他本也不想把这么大的压力交给乔四,可手下的兄弟不愿意换一口清闲的饭吃,还愿意做这个营生,颜恺也只得把重担转给乔四了。 “那我试试,绝不辜负少爷的信任。”乔四表情肃然。 颜恺点头。 乔四一直都是他的左膀右臂,他什么事都不瞒乔四,故而也没什么需要特意交代的。 他又和陈素商留了两天,带着乔四拜访了几位帮会的人,以及船舶上的,这才回家。 陈素商亲手做的糖果,给众人分了一圈。 丑是丑了点,味道却很不错,顾轻舟也夸好吃。 “要不,给你舅舅他们也送一点?”顾轻舟问。 战后,康家不少人回到了新加坡,不止是康昱一家。 他们也打算回太原的,只是打听过,那边已经不准私人办企业了,回去也无用武之地,索性全部到了新加坡。 康晗还有个同父异母的亲弟弟,是她继母生的儿子,比她小十来岁,姐弟俩从小不怎么亲近。 “好啊。”陈素商道。 她在人情世故上很练达,不会怯场,这些都是陈太太教得好。 顾轻舟带着她去拜访了康家。 陈素商礼貌又不失客套,与康家众人寒暄,应对得体。 上次宴席上,她大部分都见过了,只是没空说些家常话。 这次就聊了很久。 从康家回来,康晗问她:“见着你舅舅了吗?” “都见到了。”陈素商道,“妈,舅妈他们都说要来拜访你,却又怕打扰了你。” “我已经好多了。”康晗道,“等你结婚的时候,我能去参加婚礼。” 陈素商突然有点伤感。 她想起了她的养母陈太太。 两位母亲,在她心中一时竟难以分出亲疏。 “您一定要去。”陈素商握住了她的手。 康晗自己提起了陈太太金姝:“你妈走了有些时候了,那时候是她陪着你的。明天,我们俩再去给她上坟吧。你要和颜恺再结婚的消息,也告诉她。” 之前,陈素商陪着康晗去看过了金姝,那时候康晗身体还不是很好。 “好。”陈素商道。 翌日,天气晴朗,阳光温暖。 陈素商给康晗加了件薄毛线衣,搀扶着她出门。 颜恺已经准备好了汽车以及祭品。 他亲自开车,到了墓地。 到了陈太太的墓前,康晗拿出一方手帕,仔仔细细替她擦拭了一遍墓碑,又亲手把鲜花替她放上。 “我的阿璃要不是有你,还不知要吃多少苦头。我运气不好,你在的时候没跟你说声感谢。”康晗的手,轻轻扶在墓碑上。 陈素商的眼睛微微发涩。 她在南京的那些日子,踏实又心安,是陈太太给了她母爱。 “妈妈,我想结婚之后去趟南京,把我妈的棺木移回去安葬。”陈素商道。 “落叶归根嘛,这是应该的。我将来死了,也要葬到你爸爸身边去。你爸爸就葬在太原府的。”康晗说。 陈素商也想去趟太原。 “等您身体好了,我和阿璃陪着您去太原府。”颜恺道。 康晗点头说好。 他们在墓地待了片刻,突然远处有个窈窕女子走了过来。 陈素商一开始没留意。 后来,那女子直接朝他们这边而来,她这才留心,有点警惕看了眼。 她瞧见了来人容貌,又放了心。 “素商小姐。”女人冲陈素商微笑,态度很谦和。 是陈定的九姨太平乐。 陈素商对平乐没什么恶感,毕竟在一起生活的时间不长,平乐没有得罪过她,甚至间接帮过她一次。 “九太太。”陈素商和她打招呼。 她又向康晗介绍。 平乐是个人精,说话的本事一流:“您气色真好,人也年轻,我还以为您是素商小姐的姐姐呢……” 康晗很喜欢听别人说她“气色好”。她最近每天都散步,努力吃喝,就是希望能养好自己。 她忍不住笑了。 平乐又跟她寒暄了几句,康晗被她说得通体舒畅,对她也很有好感。 “阿恺,你陪我妈先上车,我跟九太太说几句话。”临别的时候,陈素商单独留下来。 颜恺点头,搀扶着康晗。 陈素商和平乐就在墓园门口的石椅子上小坐。 “九太太有什么事?”陈素商开门见山。 “是老爷让我来的。”平乐有点尴尬,“他想跟您道个歉。” “假如我只是个普通人,他还想跟我道歉吗?”陈素商反问,“他是知道错了,还是畏惧我身后的强权?” “素商小姐……”平乐一时词穷。 陈素商深吸了一口气,又道:“他以前打我妈的,九太太知道此事吗?” “老爷年轻时,脾气是不太好,现在性格也不好。”平乐道,“素商小姐,您和养父重修于好,对您而言也是佳话。世人喜欢鸡蛋里挑骨头,将来总拿陈家跟您的恩怨说事,岂不是损了您的名声?” 这倒是实话。 可陈素商对这种事,一点兴趣也没有。 “……老爷很想见见您,亲自给您赔礼道歉。”平乐又道。 “没必要。”陈素商态度坚决,“倒是九太太你,如果想要离开陈家,我可以替你安排。” 平乐看了眼她。 陈素商回视,目光深邃。 平乐觉得,自己好像被她看穿了似的,有点心虚。 她快速遮掩着说了几句话,起身回去了。 而陈素商站起身,看着她走远,略有所思。 第1892章 鸡飞狗跳 陈素商与颜恺回到司家,正好赶上了晚饭。 康晗情绪不错,与司家众人一起吃饭。 陈素商却很沉默。 饭后,颜恺要告辞,陈素商将他送到了大门口。 颜恺有点怨气:“以前你天天跟着我的,现在好了,反而要分开。” 陈素商笑:“也不过这么一时片刻,你明早还可以来。要不,你跟姑姑说一声,直接住到客房?” 颜恺想了想,他姑姑倒是会同意的,但是他姑父不会如此纵容他。 姑父不仅仅不同意,还会拿他打趣。 “算了。”颜恺哀怨道。 陈素商趁人不备,快速踮起脚,在他唇上啄了下。 这一下,啄得颜恺心花怒放,什么情绪都没有了。 他伸手摸了下陈素商的头发,高高兴兴的走了。 他好像一个懵懂了半辈子的人,突然找到了他的桃源圣地,一点小小的亲吻,都能熨帖他的身心。 陈素商折身回来,见她姑姑还在客厅坐着,手边放了两杯茶。 这是在等她。 陈素商走了过去。 “……吃饭的时候,你心事重重的,是有什么事吗?”顾轻舟示意侄女坐下,“你告诉姑姑,姑姑能帮你的,都会尽可能替你处理。” 陈素商想起颜恺说,姑姑火眼金睛,什么秘密都瞒不过她,普通人在她面前一点活路也没有,不免失笑。 她姑姑的确是很厉害。 她顿了顿,才道:“陈定派了他的姨太太来求和,我拒绝了。那个人,是条疯狗,我生怕他做出什么事,比如挖了我妈的坟。” 顾轻舟脸色微变。 陈素商又道:“姑姑,我想把我妈送回南京,我和颜恺说好了。只是,要等我结婚之后……” 顾轻舟沉吟了片刻。 “国内刚刚解放,形势有点紧张,你去了趟广西,应该体会到了。”顾轻舟道。 陈素商点头:“我们到广州之后,还是乘坐黑渔船去的香港。行动的确是不太方便。” “你从新加坡弄一个棺木进海关,肯定要打开检查。而且,并不是进了海关就能畅通无阻,一路上还不知有多少检测。”顾轻舟道,“这样一来,陈太太一点尊严都没有了。” 陈素商的唇色有点白。 她只顾着接她妈妈回去,忽略了这一点。 “新加坡有了火葬。”顾轻舟又道,“把人变成骨灰,可以很方便携带。假如你没有这个忌讳的话,寻个良辰吉时,把陈太太的棺木取出来……” 陈素商却有点犹豫。 那是她母亲,她不忍心将她变成骨灰。有那份棺木,母亲好像永远都在。而骨灰,远不及棺木的分量重。 “我考虑考虑。”陈素商说。 顾轻舟点头。 同时,顾轻舟又道,“我让家里的副官们去墓园看守几晚。若陈定真有这个念头,我不轻饶他。” 陈素商说好。 她考虑了一晚上。 第二天早起,她想跟顾轻舟说她考虑的结果,顾轻舟却先告诉她,昨晚抓到了几个人。 “他们打算去挖陈太太的墓,已经被警察署关了起来。”顾轻舟道,“素商,你很聪明,幸好你提前感觉到了。” 陈素商怒极。 她恨不能冲到陈家,一个符咒拍死陈定。她的手指死死攥着,压抑她的愤怒。 旁边的司行霈却微笑看向了顾轻舟。 他想起了顾轻舟年轻时候的模样,也是这样机灵。 当然,现在不能说顾轻舟机灵了,她已经很成熟稳重了,只能说她睿智通透。 “姑姑,我考虑好了。等我师父从吉隆坡回来,让他选个日子,将我妈的棺木移出来。我可以拿着她的骨灰回南京,再选个衣冠冢给她安葬。”陈素商道。 道长在新加坡玩累了,前几天去了吉隆坡,他是一刻也不得闲的。 顾轻舟说好。 陈素商又道:“那些关起来的人,照法律算吧,别为难他们。我要去趟陈家。” “让副官陪着你去。”顾轻舟道。 陈素商摇摇头:“我不会吃亏的,姑姑,我要亲自去见见陈定。” 司行霈发现,这个看似不怎么起眼的小姑娘,凶起来的时候挺有气魄,怪不得颜恺被她迷得不行。 颜恺身边的女孩子,以臭不要脸的居多,最不济也是苏曼洛那种娇气的大小姐,很少见这样英姿飒爽又持重温婉的。 “自己当心。”顾轻舟没有继续阻拦。 陈素商点头。 她转身出去了。 陈定换了宅子住。 他原本带了不少钻石到新加坡的,后来的确是都卖了出去,得到了一笔庞大财产。 陈素商和颜家离婚,他就主动把颜家给他的宅子还回去了。 不是因为他懂事,而是他早已嫌弃那宅子寒酸,他想要个靠海的别墅山庄,又买得起,寻了个借口换房子而已。 他的新宅在城郊,离阮家比较近。 到了陈宅,陈素商直接敲门。 “去告诉陈定,就说我来了。”陈素商冷冷瞥了眼佣人。 佣人觉得这位小姐一脸的官司,像是找茬的,不敢怠慢,急急忙忙去通知了陈定。 陈定还因为自己派过去的人被抓而恼火,突然间陈素商来访,他又高兴起来,双手拢了下头发。 “请她进来。”陈定道。 陈素商步入了陈家崭新的庭院,看着这边奢华的建筑,毫无触动。 她径直到了客厅。 陈定站起身。 陈素商走到了他跟前,突然挥手,一个符纸拍向了他。 陈定眼睛发愣。 旋即,他开始狂叫、手足挥舞。 佣人们对这一变故目瞪口呆。愣了几秒之后,年富力强的佣人上前,按住了陈定。 可陈定痛苦不已,吓得浑身发抖,神志是不清楚的,嘴里却不停喊:“你走开,走开……” 他瞧见了心中最怕的厉煞。 陈素商想要对付普通人,真的很简单。随便一个符咒,牵动天地间的煞气入脑,就会让人产生幻觉。 这就是传说中的“遇鬼”。 陈家其他人也被惊动了。 陈皓月兄妹以及他们的母亲,匆匆忙忙赶过来。陈胧那怂货,以前对陈素商龇牙咧嘴,现在知晓她是司家的侄女,一看到她就畏缩了肩膀。 九太太平乐也来了。 “老爷这是怎么了?”陈皓月的母亲先哭出声。 陈定还在喊:“有鬼……” 众人在青天白日里,听到他这么说,身上都起了层冷汗。 特别是陈皓月,紧张看了眼自己的四周。 陈胧则想起自己之前也被陈素商这样暗算过,心里发怵。 反而是九太太平乐,对着满屋子的鸡飞狗跳已然忍不下去了,心里有深深的疲倦,以及憎恶。 第1893章 陈素商的厉害 陈定半个小时之后,才有了意识。 他清醒过来,发现自己躺在地上,浑身凌乱,有点迷茫。 迷茫之后,他又紧张去看四周。 四周围着的,是他的家人和佣人,没有那些已经死去多时的厉鬼。他一直不信鬼神的,这次却稀里糊涂中招。 他浑身是汗,看向了陈素商。 陈素商坐在旁边,眼眸深沉:“你昨晚派人去我妈的墓地,想要挖出她的棺木。你想要做什么?” 陈定努力平复心绪。 九太太平乐见陈素商说这件事,冲众人使了个眼色,让他们退下去。 佣人们都出去了。 陈定神色微变,有点害怕,却又用理智强行压住。 待佣人们离开了,他又让陈皓月兄妹和四姨太也走,屋子里只剩下平乐陪着他。 他握住了平乐的手,寮作安慰。 “那是我太太,我想给她重新换块墓地,是应当应分。”陈定怒道。 陈素商的表情更冷:“重新换墓地,应该选个吉日吉时,而不是大半夜。陈定,你敢挖我妈的坟,不怕我要你的命?” 陈定精神一紧。 平乐也诧异看了眼陈素商。在她记忆中,陈素商很少说这等猖狂的话。 陈定却吓得略微发抖:“你……你到底会什么邪术?你不怕我告诉颜家和司家,让你无立锥之地……” 陈素商露出了冷笑:“你想去告状?” 陈定:“……” 他要是敢去告状,陈素商一定会先杀了他。到时候,他自己被自己吓死的,警察署也查不出来。 颜家和司家无疑是很信任她的,要不然为何会那么声势浩大宣布她的身份? “收拾好铺盖卷,给我滚。”陈素商站起身,“不要回南京,不要留在新加坡,你愿意去哪里就去哪里。” “我凭什么?”陈定也猛然站起身,“老子怕你?” 陈素商静静看着他。 陈定被她看得毛骨悚然。 他下意识后退了两步,撞到了沙发,没得再退,才惊醒过来,觉得自己在陈素商面前实在太过于窝囊。 “不需要你怕我。敢动我妈的坟,我这样先礼后兵,已然给了你面子。”陈素商道,“信不信我在你的庭院做手脚,封死生门,让你们全家出各种事故一一惨死?你要是不信,尽可试试。给你半个月的时间搬家,要是再闹幺蛾子,你就等着死。” 说罢,她转身离开。 无人敢阻拦她。 陈定气得发抖,同时也胆战心惊。 他无端想起了一开始刚到新加坡的时候,陈胧失控去强平乐;后来,陈胧和陈皓月在街上遇到了陈素商,却自扇耳光的事。 这几件事综合到了一处,陈素商就是会邪术的。 她那个师父,是个老不死的术士。 长青道长名声很响亮的,而且有人谣传他已经几百岁了,只是陈定见过他二十出头的样子,不相信罢了。 现在想想,难道不邪门吗? “老爷……”平乐搀扶着他,低声跟他说话。 陈定回神。 “快,去收拾东西,联系掮客贱卖房子,咱们走。”陈定道。 不单单是因为陈素商邪门,还因为他已经和陈素商撕破了脸,再也没有回转的余地,而陈素商又是司家的亲戚。 整个新加坡,明面上有司家,暗地里有颜家,陈定得罪了司家的侄女、颜家的儿媳妇,他还能有什么好? 况且,他有美丽温婉的姨太太,还有像个玉人似的女儿,留在新加坡实在不安全。 陈定想着,急急忙忙回内院更衣去了。 九太太平乐看着他,略有所思。 不过几天的功夫,陈素商派出去的人回来告诉她,陈定已经买好了船票,打算回国去了。 他当初背叛的政府,逃到了台湾,国内没有人还记得他的罪孽,他甚至可以去求政府给个奖赏,毕竟他投降得那么及时。 他的庭院,只要了当初价格的三分之一,果然是很急迫了。 陈素商听到这里,略微松了口气。 陈定这么忙着逃跑,应该是不敢再打她母亲坟的主意。 顾轻舟私下里跟司行霈说起陈素商,语气非常的自豪。 “她不过是去了趟陈家,就把陈定赶走了,没有让咱们帮忙。”顾轻舟很欣慰,“她真不错。要是二宝还活着,看到他闺女这么争气,一定很高兴。” “像她姑姑。”司行霈说。 顾轻舟:“……” 她和陈素商之间,并没有血缘关系,像不到她头上。司行霈现在夸她,是越来越浮夸,越来越不走心了。 她又想起,二宝的智力是有点问题的。当初他也是齐师父捡回来的。 可在岳城的时候,顾轻舟遇到的那个薛莹,好像跟齐师父有点千丝万缕的关系。 那女人看上去很精明。 陈素商要么是像康家的人,要么是隔代遗传了。 “……你那时候在云南,没见过她。”顾轻舟说起了薛莹,“我现在有点记不住她的样子,却总在想,她到底是不是二宝的母亲?” “多少年了,齐师父走了,二宝也走了,那女人肯定也死了。”司行霈道,“想来做什么?二宝活着的时候,哪怕真有那么个便宜妈,他也未必会认。” 顾轻舟只是心里挂念着,也不是想去寻找她。 的确是很多年了。随着二宝和齐师父的去世,从前再多的恩怨情仇,也没了意义。 九月中旬,陈素商的师父从吉隆坡回来了。 他回来才听陈素商说,陈定一家两天前就乘船回国了。 “……走了也好,免得你看到烦心。”道长说。 然后,他掐算了一个日子,定在了九月二十二日,将陈太太的棺木取出,依照新加坡的规矩,将陈太太的尸骨火葬了。 火葬之后的灰,不过那么一坛子。 陈素商慎重将它带回了家,放在自己房间的床头。 她这天夜里做梦,梦到了她母亲陈太太和她二哥。 那次好像是秋天,他们三个人出去玩,二哥手里不停的剥桔子给她们吃。 “吃多了桔子不好,肌肤容易发黄。”陈太太说。 陈素商从她二哥手里叼走了一块桔子。 陈太太又说:“这桔子甜,不像前天吃的那么酸。” 二哥说:“这是我特意挑的,知道妈怕酸。” 陈素商醒过来的时候,怔愣了很久。往事她都记得,她从来没有跟母亲、二哥在秋天出去郊游过,也不曾那样一边走一边吃桔子。 梦里的母亲和二哥,都是很平静很快乐。 陈素商起床,手放在骨灰坛上:“妈,你是不是也很高兴,终于要回家了?” 第1894章 再婚的婚礼 陈定全家搬离了新加坡、苏曼洛离家出走的消息,并没有被封锁。 因他们都跟陈素商有点瓜葛,加上舆论的热度未散,此事又被拿出来嘲讽了一番。 无非是说,陈定和苏曼洛颜面扫地,夹尾而逃。 也因为苏曼洛和陈定这么一闹,陈素商成了新加坡的红人,比最红的电影明星还要出风头。 她的婚礼,报界特别感兴趣,一路跟踪报道。 一转眼,时间到了十月初八。 陈素商婚礼当天,亲戚朋友早早就到了。 颜恺换好了新郎礼服,站在镜子前端详自己,想起他曾经的理想:若是再结婚,一定要娶一个自己深爱的女人。 理想居然实现了,且这个人和让他当初发出感叹的人,是同一个。 颜恺忍不住笑。 同时,他莫名又有点紧张。这次,千万不要出差错。 颜棋带着两个妹妹,还有表弟司宁安,挤到了门口,见她大哥傻笑,他们都乐坏了。 几个人笑得叽叽咋咋,惊动了颜恺。 颜恺打开了房门。 他穿着深色礼服,同色的衬衫。笔挺西装,将他衬托得格外高大英俊。 “做什么?”他蹙眉看着自家这些讨人厌的小鬼,“你们不去饭店玩?” “还没有开始嘛。”颜棋道,“我们先过去看看你,就要去看大嫂了。” “去吧,这里没什么好看的。”颜恺说。 颜棋偷笑:“哥哥,你紧张吗?” 颜恺在她的额头上敲了一爆栗:“想看我的热闹?你哥哥平时好吃好喝款待你的,你还有良心吗?” 颜棋捂住了额头,觉得大婚当前的男人真不可理喻。 她转身拉了两个妹妹的手,又喊上司宁安。 司宁安落后几步。 “恺哥哥,我大哥送给你的手表。”司宁安将一个小盒子递给了颜恺,“他说是单独给你的新婚礼物,我阿姐也送给了嫂子,是一对儿。” 颜恺接了过来。 司开阊送的,是最新式的表,白金外壳,做工精致。 这是限量的情侣款,整个亚洲都没有,司开阊前些日子特意去欧洲买的。 因为颜恺和陈素商在司家翻看杂志,说这对表好看,适合他们俩戴,结果新加坡的钟表行却没货。 当时司开阊也在。 他素来沉默寡言,只伸头扫了眼,不成想却记住了。 “替我谢谢开阊。”颜恺接下了表弟的礼物,扣在了手腕上。 表微凉,指针灵巧走动着,泛出细微的芒,很是夺目。 司宁安送完了礼,笑着转身走了。 颜恺瞧着这腕表,想起自己每次出门,都要给弟弟妹妹们带礼物,不成想终于见到了回头礼,也是很难得。 这表,缓解了他的焦灼。 颜恺也想起了很多甜蜜的时光,尤其是在广西那段日子。把担惊受怕的记忆摘除,就只剩下他们俩相互信任了。 颜恺等待着。等待的时间特别慢,他原地踱步。 张辛眉过来找他。 他还把他的小女儿张宣娇也带了过来。 “手表挺不错。”他道。 颜恺摘下来给他瞧:“开阊送的。” “他倒是有心。”张辛眉道,“上次他还特意去给宣娇买了个漂亮的发箍,这舅舅当得称职。” 然后,他又问颜恺,“你要是紧张的话,我陪你出去喝点酒。” 颜恺摇摇头:“下午要去司家把阿梨接到饭店,不能喝酒。” 佣人说有好吃的点心,把张宣娇骗走了。 张辛眉坐下来,与他闲聊:“你有什么想问的,都可以问我。我不介意把婚姻的诀窍告诉你,怎么让妻子幸福。” 颜恺头大如斗:“你怎么跟玉藻学坏了?” 张辛眉略带疑惑:“什么学坏了?” 说罢,他诧异看了眼颜恺。 他只是想告诉颜恺,女人什么时候会发疯,如何哄,平常怎么处理琐事等等,但颜恺很显然把“幸福”二字理解差了。 他不了解张辛眉。 张辛眉一向自视甚高,是不会跟自家舅兄开这种荤玩笑的。 颜恺也回味过来。 张辛眉忍笑忍得很辛苦,低声问他:“你头一回啊?” 若不是头一次,怎么会误以为别人来传授经验呢?也许他真不懂,此刻正在忐忑不安吧? 颜恺:“……” 他恨不能翻脸走人,然而这是他家,他没地方可去。 他尴尬咳了咳:“头一回怎么了?我作风端正、持身清白。” 张辛眉忍了再忍,还是没忍住,大笑了起来。 颜恺将他赶走了。 倒是颜老,派人把颜恺叫了过去,叮嘱了他很多。 颜恺在祖父那里消磨了时光,然后就去接陈素商。 他一路上都在回味他对张辛眉话里的那点歧义,脸微微发烫。 他接到陈素商的时候,陈素商从司家出来,由伴娘搀扶着,头上蒙了白纱,只能隐隐绰绰瞧见她的眉眼。 她冲颜恺笑了下,笑容很足。 颜恺一整天的焦躁,就好像盛夏的炙热,被一场秋雨冲刷得干干净净,一丝也不剩下了。 他把陈素商抱上了婚车。 车子往定好的宴席大厅而去。 到了饭店,陈素商先上楼,等待着吉时,颜恺在楼下与宾客寒暄。 宾客比他上次结婚的时候多了三分之二。多出来的,都是司家那边的关系,过来给陈素商捧场的。 康晗由顾轻舟和司玉藻陪同着,坐在首桌。她今天化了点淡妆,略施脂粉,气色好了不少。 到了吉时,陈素商再次由伴娘搀扶着下楼,到了主席台前。 跟上次一样,他们完成了结婚仪式。仪式没有任何的改变,不管是颜家还是司家,都好像不知道这是第二次结婚似的,一切照大婚的形式办。 礼仪即成,颜恺亲吻了新娘。 他握住陈素商的手,掌心微微冒汗。 婚宴直到晚上十一点才结束。 颜恺和陈素商由众人簇拥着,回到了他们的新房——是颜恺那套小公寓。 司家的孩子在司玉藻的牵头之下,打算闹洞房,结果被顾轻舟全部镇压了。 新房里很快就安静了下来。 顾轻舟和徐歧贞把客人们都送走,叮嘱佣人也离开,新房里只留下陈素商和颜恺二人。 颜恺好不容易放下的心,又提了起来。 “今天,既热闹又顺利,是不是?”陈素商先开口。 颜恺想接一句什么,可舌头逡巡了一圈,还是没找到合适的词,而且也不想找了。他揽住陈素商的肩膀,吻住了她。 头一回怎么了,他自信他能办好,不会丢人现眼的。 第1895章 妻子的幸福 陈素商的婚纱皱成一团。 她懒懒躺着,浑身骨头都酥软了,不太想起床。 可她知道,应该起来卸妆、换下婚纱的。 颜恺的衣裳不知丢到哪里去了,他手忙脚乱中没有脱掉陈素商的婚纱,索性不脱了。 事后他也很懊恼。 他先起身,去找了件睡袍穿上,然后坐到了床边:“要不要我抱你去洗澡?” 陈素商身上有点疼,听到这话,她还是挣扎着坐了起来:“不必。” 她始终认为,洗手间是绝对的私人领域,不管是如厕还是洗澡,都不应该有第二个人在场。 她一动,突然倒吸了一口凉气。 “怎么了?”颜恺很紧张。 他怕自己弄伤了她。 情之所至的时候,他也有点失控,这是他意料之外的。 “我头发……”陈素商歪着脑袋。 混乱中,她的头发被自己带着的项链缠住了。 “我来解。”颜恺把她的脑袋扒拉过来。 陈素商偏头半躺在他怀里。 他睡袍的带子没有系紧,胸膛半敞着,陈素商能瞧见他结实的肌肉。 他的身材是很好看的。 陈素商唯一见过男人的身体,大概是她那个不讲究的师父,颜恺并不比她师父差。 她微微阖眼,突然面红耳赤。 颜恺弄了半晌,才把她的头发弄下来。 陈素商爬起来,一溜烟去了洗手间。她废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把婚纱脱了,松了口气。 婚纱已经不成样子了,陈素商索性懒得管它,直接扔在旁边。 她洗了澡出来,才知道颜恺去外面的客用洗手间洗过了。 两人换了睡袍。 颜恺很自然而然将她抱在怀里。他的手指,轻轻扣住了她的手,摩挲着她的肌肤。 他脑海中回想着方才的事,她那微喘的气息,肌肤的温度,一点点在他脑海里回放,简直是食髓知味。 他又燥热了起来。 然而,到底是怎样的次数才算正常?如果顺从本心,会不会令她疼痛? 颜恺心中沸腾着,拥抱着她的手臂慢慢收紧,几乎要把她嵌入怀里。 陈素商被他勒得透不过来气。 “……怎么了?”她略微抬眸。 床头留了盏橘黄色的小夜灯,她的眸子被这暖黄色的光氤氲着,有种异样的灼耀。 颜恺顺从自己的本能,亲吻了她,从齿缝间问她:“我可以吗?” 陈素商:“……” 第二天早起时,颜恺特意问她:“你难受吗?有没有弄伤你?” 陈素商很无语。 她被他问得不自在:“一定要谈这个?” 颜恺也很尴尬:“没经验嘛,我们彼此磨合。长久稳定的夫妻关系,不能有一方迁就或者忍让,应该彼此满意。” 陈素商笑。 她一边脸红,一边又觉得他所言不差。她心中起了促狭,踮起脚勾住了颜恺的脖子,低声在他耳边道:“我很好,你做得很棒。” 颜恺:“……” 这话,到底是正常一句,还是暧昧过度?他有点判断不了了。 陈素商抿唇,转身去了餐厅。 佣人们早上轻手轻脚过来,做好了早膳,打扫好了屋子。 颜恺也跟到了餐桌前,轻轻敲了下她的头:“你是不是取笑我?” 陈素商忍不住大笑。 开了这个口子,此话题就容易得多了。就像颜恺说的,一定要彼此磨合好,不能忍着不说。 他们俩早饭之后去了颜家。 徐歧贞特意给陈素商准备了礼物,让她送给妹妹们,依照旧时的风俗来。 陈素商一一送了。 当天晚上,她和颜恺在颜家老宅住下了。 到了第三天,陈素商把司家当娘家,三朝回门。 顾轻舟又特意在家中请客,办得热热闹闹。 康晗很满意:“阿璃看上去容光焕发的,比之前离婚时候好太多了,她心里是很幸福的,看得出来。” 顾轻舟道:“是挺幸福。” “那就好,我就放心了。”康晗笑道,“我想多活些年,看着她生儿育女,再看着她的孩子结婚。” “你才多大啊?身体养好了,长命百岁呢。”顾轻舟笑道。 康晗的确不老,她还有机会。 三朝回门的时候,颜恺又看到了张辛眉,他急忙避开。 张辛眉不是司玉藻,不会抓住他的小辫子问个不停,况且人家夫妻间的事,他也没兴趣,他只是觉得颜恺避之不及的样子,有点狼狈,忍不住笑了笑。 “你笑什么?”司玉藻问。 张辛眉有心捉弄颜恺,就把颜恺的误解,告诉了司玉藻。 他不相信司玉藻小姐好意思直接去问她表哥。 不成想,他失策了,司玉藻的确不会去问颜恺,她去问陈素商了。 她拉过陈素商:“他行不行?” 陈素商啼笑皆非:“我要去告诉姑姑,看她要不要打断你的腿。” 司玉藻拍她的手背:“你是妹妹,不准告状,否则让你坐冷板凳——恺哥哥很紧张,他到底有没有……” 司玉藻小姐实在太厚脸皮了。 陈素商招架不住,赶紧躲到了顾轻舟身后。 饶是脸皮城墙厚,司玉藻小姐也不敢在母亲面前造次,只得暗中给陈素商使眼色。 陈素商不理她。 她好像也明白,为什么颜恺昨晚问个不停,估计是别人刺激了他。 怎么觉得有点搞笑? 她撇过脸,自己偷笑了半晌。 顾轻舟看得出他们的小动作,却又不知道他们到底打什么哑谜,装作不知道。 晚夕回到自己的公寓,陈素商偷偷把司玉藻的话,告诉了颜恺。 颜恺简直要崩溃:“那臭不要脸的两口子!” “两口子?是辛眉跟你说了什么吗?”陈素商问。 陈素商依照颜恺的排行,应该是嫂子的,张辛眉是她妹婿。 她听到顾轻舟等人叫“辛眉”的。 颜恺不想多谈,将陈素商按住,恶狠狠磨牙:“再问东问西,就吃了你。” 陈素商没绷住,大笑不止。 颜恺果然吻住了她。 他没有夸张,将陈素商吃干抹净,意犹未尽。 他们还打算过了三朝回门就去南京,送陈太太去安葬的。 不成想,两个人过得太甜蜜,不想动身了,愣是拖到了十月中旬。 道长听说他们要回去,立马道:“我也要去,一起吧。” 陈素商:“……” 她师父一点眼力劲也没有。 第1896章 道长的敷衍 十月中旬,新加坡的天气仍是炎热。 颜恺打包行囊,带上了他觉得便捷的东西,以及军粮。 “……你吃得惯吗?”他拿出一包军粮给陈素商瞧。 陈素商道:“果腹才是最重要的。不过,我们是回国,又不是去什么蛮荒之地,用不到这种军粮吧?海关给我们过吗?” “这是我姑父那边最近研究出来的,海关不知道是什么,我们只说是新加坡的点心。”颜恺道,“带一点,不能饿到了你。” 陈素商失笑。 除了军粮,颜恺又在考虑如何带武器。 “以前,想着要带我母亲的棺木,必须走正规渠道。现在就我们三个人,以及骨灰坛,能不能偷偷坐黑渔船?”陈素商问。 颜恺摇摇头:“不止是海关要检查,乘坐火车也要检查。枪是真的带不了,怎么办呢?” 他没有枪就不踏实。 毕竟他没有术法,万一真遇到了术士,他没办法保护陈素商。 他在苦恼的时候,道长来了。 “……我有朋友,能把你想要的一切都运到南京去,他们有门路。”道长说,“你什么都不用带,等我们到了南京,你的东西也就到了。 到了国内,你不想到处受盘查,可以在南京买一辆小汽车,自己开着到处走。只是加油不太方便,其他都还好。” 很多问题要克服。 陈素商犹豫了再三:“阿恺,我们把母亲送回去安葬,就回新加坡好了。等将来国内形势更稳定了,我们再回去看看。” 颜恺于心不忍。 陈素商又赶紧补充:“我们可以去欧洲度假。听说战后的欧洲恢复得不错,也可以去美国看看。” 颜恺笑了笑:“这个也行。假如我们去英国,更方便了,让我姑父去要一条航线,直接飞机来回。” 他们俩就这样说妥了。 道长觉得自家徒弟越来越好糊弄了,将来被人卖了都不知道。 愁死他了。 虽然这么说着,颜恺临出发的时候,还是让道长把他的枪托人带到南京去了。 他们三人先乘坐飞机到了香港,再托霍钺的关系,走了私线到广州,然后在广州买了辆二手的破旧小汽车,往南京开去。 一路上,他们三个人轮流开车。 国内的形势的确有点紧张,吃饭、住宿都挺麻烦的,汽油也难弄到。 越往北越冷。 等陈素商等人到南京的时候,已经是新历十一月底,南京淅淅沥沥下了场晚秋的寒雨,把他们三个人都冻成寒号鸟。 “真是不容易。”陈素商感叹。 到了南京之后,一切就方便多了。 陈素商直接去了老宅。 老宅的人不知道陈定的断绝关系申明,因为她上过陈家的族谱,仍当她是陈家的闺女。 他们早已听说陈太太去世的消息。 “祖坟里留了块墓地给她。”族长说,“既然送了回来,请风水先生看个日子,就下葬吧。” 陈素商点头说好。 回来之后,陈素商发现南京的物价奇高无比,后来才知道,最近江浙一带受了旱灾,秋季田地里没什么收获,粮食价格上涨,牵动了其他物价。 “等明年春上种了新粮,就好了。”族长挺乐观。 “但愿。”陈素商道。 道长算了个日子,定在了新历的12月5号。 陈素商特意去做了孝服,给她和颜恺一人一身,然后又买了白布给道长。 陈太太重新安葬的时候,办得也挺隆重热闹,陈家的亲戚子侄都到了。 颜恺以前来过一次的,陈家人猜到他可能是陈素商的男朋友,如今证实了这一点。 葬礼之后,陈家的叔伯邀请陈素商到家里住下,热情款待了她和颜恺。 “依照风俗,新姑爷上门,是要摆酒的,一顿也少不了。”族长的太太对陈素商道,“族里人有这个心,你别推脱。” 陈素商回头看了眼颜恺,眼眸都是笑。 颜恺摸了摸鼻子,也忍不住笑起来。 就这样,他和陈素商在陈家吃了小半个月的酒席,把陈家所有人都认识了一遍。 打仗的时候,陈家是最早逃往陪都重庆的那一批人;在重庆的时候,他们也是住在豪宅里,物资紧缺时挨了几顿饿,大轰炸时受了点惊吓,其他都还好。 比普通人幸运万倍。 而长青道长,实在受不了陈家这酸腐气息,住了几天之后,动身往上海去了。 他不让陈素商和颜恺跟着:“我要去见见老朋友,顺便逍遥快活些日子,你们俩玩你们的。” 长青道长是想陪陈素商度过陈太太去世之后的空窗期,没打算天长日久带着徒弟和徒弟的丈夫过日子。 见陈素商最大的心愿——把陈太太迁回南京安葬——顺利完成,道长脚底一抹油,自己先溜了。 他为了误导陈素商,怕他们俩去找他,特意说去上海。 其实,道长没打算往东边去。 他有自己的筹划。 “师父,你这一走,以后我去哪里找你?”陈素商察觉到了他的心思,很伤感拉着他的手不放。 道长非常头疼她这样:“你还真赖上我了?我好吃好喝养大了你,难道你结婚了我还要负责天天去看你?” 陈素商:“……” 颜恺揽住了陈素商的肩头,帮腔:“师父,要不我们陪你去上海吧?” 道长毫不客气:“不行,我那么多姘头,带着你们俩算怎么回事?” “你会回新加坡吗?”颜恺又问。 道长敷衍他:“会的。” “那你到了上海,给我们打电话。”颜恺又道。 道长继续说好,心里完全没当回事。 他出发的当天,陈素商送他。她比颜恺了解自家师父,声音潮潮的拉着他的袖子不放:“每隔三年,都要去新加坡看我一次。” 道长无奈:“行吧……” 陈素商听着他这口气,气得差点哭了,在他肩头捶了下,然后抱住了他。 道长此刻才有了点分离的伤感,拍拍她的后背:“乖徒弟,师父下次去看你,给你带好吃的。” 陈素商:“……” 她已经不是个要吃要喝的小丫头了,师父哄人的手段,一点也没有与时俱进,还停留在十年前。 道长离开之后,陈素商一整天都提不起精神。 颜恺安慰她。 “我现在有点得寸进尺了。”陈素商叹气,“我希望他能一直在我身边,这样是不是挺过分的?” 第1897章 我从来没看过雪 虽然颜恺一直安慰她,陈素商还是觉得自己挺过分的。 哪怕是父母对孩子,也不可能要求他时刻萦绕膝下,何况道长是她师父? 师父自由散漫惯了,且他心疾未除,是不肯在一个地方久留的。 只是最近的旅途,三个人挺开心的,道长说走就走,陈素商感情上一直空落落的。 “……真正能伴随我一生的,只有你。”陈素商道。 颜恺心中发暖。 他拥抱了她,吻了下她的面颊:“对,我们俩是要走一辈子的。” 陈素商也回手抱住了他。 她又问颜恺:“你有什么理想吗?” “我从出生到现在,从来没见过下雪。”颜恺笑道,“有时候看书,觉得雪应该很美的。” “那我们去太原。”陈素商立马道,“在那边过冬。” “会不会太冷?”颜恺担心冻着陈素商。 陈素商道:“屋子里应该有地龙,平常又不是天天出门。倒是你,没经过冻。这会儿太原府应该很冷了,我们买些皮子衣裳去。” 两个人因此去逛街。 在外面玩了一整天,买了新的棉衣棉裤以及皮草大风氅,陈素商郁结的心情好转了不少。 置办妥当,陈家的宴席也吃得差不多了,陈素商跟族长作辞。 每家每户,过年时候都要交份子钱到族里。 这笔钱,几乎是用来置办一年四季各个节日祭祀用的。 陈素商给了十年的钱。 “万一我回不来,逢年过节,族里一定要给我妈和我二哥上坟。”陈素商恳求道。 族长答应了。 准备妥当之后,陈素商和颜恺买了车票,往太原府去了。 颜恺的手枪被他拆了,装在一个木头壳子里。 木头壳子以假乱真,看上去真像普通的木头,不撬开谁也发现不了秘密。 他们一路上畅通无阻。 火车速度很慢,五天之后,他们才到了太原。 农历已经到了冬月下旬,太原府很冷,比颜恺想象中冷多了。 他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怎么这样冷?”他问陈素商。 陈素商失笑:“你怕冷啊?” 颜恺:“……” 她不心疼他,还想要打趣他。他一把揽过了她的肩膀,将自己冻得冰冷的手贴在她脸上,却惊异发现,她的脸比他的手更冷。 颜恺索性替她捂脸。 他们很快找到了一家饭店。住饭店需要正规的凭证,好在南京的族长帮他们都弄好了。 两个人又拿出结婚证,因为是新加坡的证,又是一番折腾,直到三个小时后,才让他们进房间。 房间里很暖,有一张大炕,不停散发着热流。 颜恺欢喜往那上面一躺:“真暖和。” 陈素商笑。 她让颜恺别犯懒,趁着下午的功夫,去租个房子,因为住饭店免不了被盘查,实在很麻烦。 租房倒是特别顺利。 陈素商付了两个月的房钱,就租到了一处宽敞的四合院。 这院子原本是富户人家的,没有被炮火摧残,但那个富户在打仗的时候,已经搬到南洋去了,把宅子留给了亲戚照料。 亲戚自己有房子,图着租出去能赚点钱,并不怎么严查身份。 陈素商给那亲戚丰厚的赏钱,让他帮忙打扫打扫,置办好干净被褥。 等他们第二天过来的时候,房子已经弄得整整齐齐了。 屋子里还有地龙,只是很废柴禾。 陈素商不在乎那点钱,把地龙烧了起来,屋子里更暖和了。 非常幸运的是,太原府今年一直没有下雪,却在他们到来的第三天,下了这一年的初雪。 雪很大,从半下午开始下。 颜恺激动坏了。 他眼睛亮晶晶的,简直变成了一个小男孩子。陈素商从未见过他这么活泼的一面,不免看呆了。 “你小时候是什么样子?”她突然问,“要是我小时候就认识了你,该多好。” “小时候?”颜恺自己也想不起来了。 他对儿时的记忆,基本上都跟他母亲徐歧贞有关。在徐歧贞到来之前,记忆是很淡的,似乎没发生什么有趣的大事。 他们从馆子里叫了一份丰盛的晚饭,又烫了壶好酒。庭院的梅花开了,陈素商摘了一支,摆放在案几上。 外面是冰天雪地,从窗口射出去的光线里,大雪纷纷扬扬。 屋子里则是温暖如春,在饭菜的香味里,夹杂着酒的香醇,时不时还有梅花的幽香暗送。 颜恺喝了几杯酒,突然道:“阿璃,我现在很幸福。我父母,我姑姑和我姑父,大概过的都是这样的生活。” 陈素商笑。 和心爱的姑娘在一起,两个人雪夜小酌,明知外面是酷寒的,身上却很暖和。这种对比之下,幸福更显得珍贵。 颜恺总记得他爹哋和他妈两个人出去玩回来,唇角微扬着的笑意。 直到自己经历了,才知晓难得。 “我也很幸福。”陈素商举起酒杯,“阿恺,谢谢你找我!” 要不是他往南京去、往广西去,也许他们就错过了。 颜恺和她碰了下杯子。 第二天,颜恺早早就起床了,因为从窗口瞧见了外面亮堂的雪光。 他急忙披衣。 一打开房门,迎面是入冬第一场雪的寒意。那寒冷凛冽,却又带着清新,好像大雪把整个世界都洗涤了一番。 不仅触目干干净净,就连空气也干净。 颜恺伸脚一踩,门外的雪已经到了脚踝,而扯棉搓絮般的大雪,已经停止了。 “阿璃,阿璃我们去堆个雪人!”颜恺急忙回去叫陈素商。 陈素商昨晚喝得有点多,现在醒不过来,被他吵得头疼。 她拉过被子蒙住了脑袋。 “阿璃!”颜恺在她耳边叫个不休,让陈素商好想一棒子敲死他。 她艰难坐起来,“给我倒杯水。” 颜恺去倒了。 一杯水下肚,陈素商清醒了些,看了眼外面。 “还没有出太阳,雪不会化地那么快。”陈素商道,“不急的,我再睡一会儿。” 颜恺不勉强她,自己去更衣了。 陈素商躺下之后,反而睡不着了。待颜恺穿好了衣裳出来,陈素商也起身了。 “棋棋她们姊妹三也没见过下雪。”颜恺一边堆雪人,一边念叨,“阿璃,你的相机呢?给我拍照片,我要拿回去给她们瞧。” 颜恺是个很体贴的人。 将来他做了父亲,肯定会很溺爱孩子。 陈素商不知怎么的,突然想到了这一点,忍不住笑了起来,转身去拿相机了。 第1898章 袁雪尧不见了 陈素商和颜恺在太原府玩了一个月。 他们去祭拜了陈素商的生父二宝,又去吃了各色美食,又给新加坡的姑姑和姑父发电报,还问她母亲想要什么。 他们收到了回电。 顾轻舟让他们俩去看看从前自己和司行霈住过的宅子,拍点照片,将来带回去给他们;康晗却很想看看老宅,以及想念辣椒油。 陈素商他们到处拍照,用完了所有的胶卷。 “就是这里吗?”陈素商和颜恺站在一处废墟前,有点不太敢确定。 太原是经历过炮火的。 顾轻舟说的旧宅,连同整条街道,都被炸弹毁了。战后重建的脚步,还没有步入这里,只能看到断壁残垣。 陈素商还是拍了几张照片。 他们去看了康家。 康家好像被政府收回去了,改成了一处戏剧院,还没有完工,不给人进去;而督军府门口,挂着书法协会的牌子,也成了政府机构,轻易是进不去的。 颜恺一点也找不到他姑姑和姑父口中的太原了。 “毕竟时隔二十多年。”颜恺道,“旧貌换新颜,也是应该的。” “对。”陈素商笑道。 他们俩在大门口拍了几张照片,然后又去其他地方。 到了旧历的腊月十八日,他们玩得差不多,打算回新加坡去的时候,陈素商夜测天象,突然发现了一件事。 她不知该不该和颜恺提。 她犹豫着。 颜恺在收拾东西,联系房东,打算把房子先退了。 见陈素商有点走神,颜恺问她:“你怎么了?” “如果我提袁雪尧,你会不会觉得我扫兴?”陈素商直接问。 颜恺笑了下:“怎么会扫兴?他也是我们的朋友,他以前也救过你的。” 陈素商舒了口气。 “是这样的,我夜测天象的时候,发现袁雪尧的宿相消失了。人的八字,可以对应一个宿相。一旦宿相消失,就意味着他……”陈素商说到这里,停顿了数秒。 颜恺被她弄得有点紧张。 陈素商的眉头是紧紧蹙起的:“意味着他可能昏迷不醒,可能已经死了,总之不是什么吉利的事。” 颜恺心中咯噔了下。 陈素商说罢,接着又道:“还有一个情况,就是自己蒙蔽了天机。比如说我和师父,我们俩的生辰八字,再厉害的术士也看不出来。我是天生的,我师父是宁先生帮他做了手脚。” 颜恺又松了口气。 “也许他只是蒙蔽了天机呢?”颜恺安慰她,“别担心。” 陈素商也不想担心。 可能是因为明知袁雪尧回去会遇到危险,所以发现他的宿相不见了,陈素商第一件事就是发愁。 她想到了这里,又对颜恺道:“我想用梅花术数,看看我师父的去向。” 梅花术数是专门用来找人的,不过需要很准确的生辰八字。 用这个找道长,找准的可能性很小,只能猜个大概。 “好,你找一找。”颜恺道。 陈素商果然开始找。 推演了一番,发现她师父有四成的可能性往湘西的方向去了。 再综合袁雪尧的宿相,也许师父得知了什么消息? 陈素商一时心乱如麻。 颜恺道:“我们去趟湘西。原本就说好了,我们到处游山玩水,把国内的城市都走一遍的。就当去玩。” 陈素商有点后悔自己提这个话了。 她一提,依照颜恺体贴的性格,一定会陪她去的,哪怕他心中并不舒服。 袁雪尧是他强大的情敌,他还没自负到能无视他的地步。况且,在他和陈素商离婚之后的那段时间,一直都是袁雪尧在照顾陈素商,这怎么也抹不去。 可这是他和陈素商婚后的旅行,应该只有他们俩的。 “不了,我们还是照原来的计划,回新加坡去。”陈素商给自己定定心,“上次我们见袁雪尧,他说他躲在西康,术法大有进展,也许他想到了办法蒙蔽天机,对付他那小妹妹呢?” 颜恺道:“去看看吧,要不然心里总牵挂着这件事。” 他是很真诚的。 “我……”陈素商有点张口难言。 她不知该如何说才恰当。 她当然牵挂,万一袁雪尧上次元气大伤,真死在了他妹妹手里,陈素商会内疚。她会觉得是自己和师父算计了他。 但是,颜恺作为丈夫,再大度也不想听到自己的妻子牵挂曾经的追求者,就好像陈素商不想颜恺在乎苏曼洛的生死一样。 苏曼洛也离家出走了,也是因为颜恺事情的流言蜚语,要是颜恺内疚去寻找,陈素商会怎么想? 将心比心,她是舍不得自己丈夫难过的。 “我不牵挂这件事,我们回新加坡去吧。”陈素商定了决心。 她师父可能去了。 既然有她师父,那么她也帮不上什么忙,就这样好了。 颜恺则拉住了她的手。 他忍不住笑起来:“阿璃,我懂得你的心思。我们俩结婚了,彼此都不该再有猜忌。我信任你。” 陈素商也笑了下。 “我们去趟湘西。”颜恺道,“我成天担心这个,又担心那个,在新加坡也住不好了。要是袁雪尧出事,我们的危险可能又增添一成。” 他是非常真切的。 陈素商看向了他。 他回视她时,目光异常的坚毅:“我们去瞧瞧,顺便也问问袁雪尧,怎么让胡家的人永远找不到我们。多个人,多一点办法。” 陈素商彻底被他说动了。 他们托了人,把买的东西运到广州,再麻烦霍爷去广州接,送去新加坡。 他们俩轻装简行,往湖南去了。 他们在太原府这些日子,因为有了陈家的介绍信,他们置办了一份太原府的户籍,还重新办了太原府的结婚证。 有了这两样,他们行动更加方便了,乘坐火车几乎没人盘查,毕竟他们俩看上去,就是两个普通的小夫妻。 火车进了湖南境内时,陈素商略感紧张。 万一袁雪尧真的出事了,那么她是不是要见到那位叫袁雪菱的小姑娘? 说是小姑娘,其实应该跟陈素商差不多大,她会不会把陈素商当入侵者? “阿璃,没事。”颜恺握了下她的手,“你是大术士,怕什么?” 他这句话是贴着陈素商的耳朵说的,陈素商被他的气息弄得有点痒,偏头笑起来。 下火车的时候,陈素商呼吸到了冰冷的空气,以及年末空气里特有的硫磺味,那是炮仗留下来的。 “今天是腊月二十七了。”陈素商对颜恺道,“快过年了。” 第1899章 师父找到 陈素商和颜恺在火车站附近休息了一晚。 “……你知道袁家具体的位置吗?”颜恺突然想起了这茬。 他好像从未想过袁家到底在哪里。 “知道。”陈素商说。 湘西袁氏,自称是唐朝袁天罡的后人,就意味着他们并非隐士。 不仅仅是术士知道他们,就连普通人也知道。 “怎么去,你知道吗?”颜恺又问。 陈素商再次说:“知道。” 她不想多谈,因为曾经袁雪尧把这些都告诉了她。 假如没有颜恺,也许她真会跟袁雪尧结婚,到湘西去做个术士。 只是,她总感觉自己和袁雪尧之前缺点什么,直到她爱上了颜恺,才明白自己对他,没有过热烈的心跳,也对他的生活没有过期待。 甚至她一想到古老的术士家族,就会打个寒颤,心里略有点抵触。 归根到底,她从未把自己的未来放在袁雪尧身上。 她已经是个术士了,她不需要相同的术法,她需要的是颜家那种温馨、明亮。 “知道就行。”颜恺说,“我们早点睡。” 待睡下了,他又问陈素商饿不饿。 陈素商说不饿。 “我想抽根烟。”颜恺道。 陈素商翻身,亲吻了下他的唇,手臂和腿搭在他身上:“睡觉吧。” 颜恺心里的阴沉突然就烟消云散。 他忍不住露出了笑容:“睡觉!” 翌日,他们俩往袁家去。 到了年关,路上来往的人稀少,车辆也稀少。他们先转乘火车到了市里,然后才是乘坐大巴车到了镇子上。 他们在镇子上落脚了之后,打听袁家的位置,才知道要走两到三天的崎岖山路,才是袁家所在地。 这一路会异常的颠簸。 陈素商眉宇间闪过几分担忧,手下意识放在了自己的小腹处。 她这个月的月事,已经推迟了八天。 她小日子一向很准的。若没有万一,她可能怀孕了。 怀孕初期的时候,最害怕颠簸。 她咬了咬牙。 “怎么了?”颜恺问她。 “没事。”陈素商道。 都到了这里,一切都是命中注定的,陈素商不可能这个时候退缩回去。她和颜恺结婚也三个多月了,这孩子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这个时候,这么巧合。 陈素商没有多想。 休息了一晚,第二天他们准备往袁家去。 不成想,后半夜突然有人来敲门。 颜恺出门的时候,睡眠很浅,担心有个万一,他要保护陈素商。 敲第一声时,他就听到了,轻手轻脚下床,又把放在枕头底下的枪拿出来,子弹上膛。 时间已经是凌晨三点多了。 “谁?”他问。 门外很快响起了回答:“是我。” 颜恺微愣。 床上的陈素商也醒了:“师父?” 她怎么好像迷迷糊糊中听到了师父的声音? 颜恺打开了房门。 走廊上没有灯,屋子里也没有开灯,一切影影绰绰的,他仍是瞧见了道长的脸,以及他的白头发。 道长毫不见外往自己徒弟和徒弟丈夫睡觉的房间里挤,反手关上了门:“我还在担心你们俩,快过年了。谁知道一推演颜恺的方位,你们居然跑到了这里。我辛苦找了一整夜,才找到你们,你们俩吃饱了撑的?” 陈素商打开了电灯。 道长的头发,根部已经冒出了黑茬儿,上面仍是雪白。 他穿着一件很厚的棉大衣,把自己裹在里面,脸上倒是干干净净,就是看不出到底做什么营生的。 那点风流倜傥,都被他遮掩了。 “……师父,我发现袁雪尧的宿相不见了。”陈素商抓了衣裳披在身上,“不知道他到底是什么情况,就过来看看。” 道长白了她一眼:“关你什么事,操这些心?” 陈素商一时答不上来。 颜恺关了手枪的保险,在旁边替陈素商说话:“师父,阿璃也是担心。如果阿璃有危险,袁雪尧也会担心的,这是同理。” 道长觉得颜恺也不靠谱,两个小年轻,一点成算也没有。 就他们俩,一个术法普通,一个毫无术法,居然敢直接跑过来,简直不知死活。 道长希望自己徒弟能好好过日子,留在新加坡做颜家的少奶奶,不想她风餐露宿的。 “师父,您喝口水。”颜恺又倒了水过来,递到了长青道长手边。 道长接了过来。 他喝完了那杯水,心气才顺了些。 他坐在旁边唯一一把小椅子上。 “师父,雪尧他没事吧?”陈素商立马追问。 道长叹了口气:“不知道有事没事。他失踪了,我特意跑到西康去找他,那边的人说已经很久不见他了。 我估算着他可能要回袁家的,又跟了过来,半路上才发现他的宿相消失。他要么是学会了真本事,能对抗他的妹妹;要么是暗地里被人杀了。” 陈素商紧紧蹙眉。 “那你是打算去袁家?”她问。 道长点头:“我去看看,也许能寻到一点蛛丝马迹。” 然后,他指了颜恺,“你们俩留下来,别跟着裹乱。到底是有你们什么事,一个个这样操心?有多大能力,承担多大责任,知道不知道?” 话里话外,觉得他们俩干啥啥不行、吃啥啥没够呗。 陈素商翻了个白眼。 可师父来了之后,她心里就踏实了不少。她还像个小女孩子,在很危急的时候,总想依靠着她师父。 “那我们就在这里等你。”陈素商道,“你自己去瞧瞧,记得早点回来,别惹事。” 道长点头。 他累极了,对颜恺和陈素商说:“我先睡一会儿,天亮再说。” 道长已经有了新的户籍和身份,以及很厉害的介绍信,走到哪里住店都非常便捷。他要了陈素商他们隔壁的房间,倒头就睡下了。 翌日,道长早上六点多就醒了,敲了他们俩的房门,让他们收拾收拾,跟着他换个地方住。 陈素商爬了起来。 “我骑马过去。我已经问过了,骑马比较方便。那边的话,有乡村合作社,我这介绍信过去,他们会接待我。 我这介绍信上,我是搞地质的,去那边考察,应该不会引起怀疑。袁家是正常生活在村子里,不是像胡家那样封闭的。”道长说。 陈素商点头。 道长又说:“等我打听好了,立马就会回来,你们俩先躲在这里,不要乱逛。” 陈素商这次很乖了,没有气他师父。 道长的介绍信的确很厉害,有了它,他们住到了一处很高规格的招待所去了,那边只接待政府的人。 人脉这东西,道长从来不缺,走到哪里都顺风顺水。 第1900章 父母的心愿 新的招待所房间干净,被褥崭新。 陈素商和颜恺从入住开始,就听到鞭炮声不断,空气里硫磺的余味更浓烈了。 “……今天是除夕。”颜恺看了日历,好像突然意识到了这一点,“阿璃,我们出去吃顿好的。” 有人敲门。 这次来的,是招待所里的工作人员。 因为到这里住店的,都是机关干部或者干部家属,工作人员不会把他们当普通客人那样,故而很热情。 “两位同志,我们食堂包饺子,准备过除夕。今天就你们两位住店,要是没地方去,到餐厅去帮帮忙,等会儿一起吃年夜饭。不收饭钱,这个是公家给的。”工作人员说。 颜恺看向陈素商。 陈素商笑:“那太好了,我们俩刚刚还在犯愁怎么过年。会不会太打扰了?” “不打扰。”工作人员笑道,“今天值班的人只有五位,人多热闹。” 颜恺说好。 他们俩下楼去了。 陈素商的口音很正常,官话也很标准,颜恺说话都带着闽南口音,湘地的人有点听不懂。 颜恺就不怎么说话了。 他也不会包饺子,只是无端想起往常过年的时候,家里这会儿该祭祖了。 祖父很注重这些仪式。 他很想带着阿璃出席颜家的祭祖,让祖宗们以后都保佑她,任何时候都能逢凶化吉。 他默默走神,陈素商已经包好了五个,并且跟工作人员聊得热火朝天。 除夕夜,工作人员还拿出一瓶好酒,要给陈素商和颜恺都倒一点。 陈素商拒绝:“我喝不了酒。” “这酒是高粱酒,很养人的,不碍事。” “不不,我真的喝不了。”陈素商笑道,“让我爱人多喝一点,他很喜欢。” 颜恺诧异看了眼她。 他记得陈素商是喝酒的,而且酒量很不错。今天是除夕,没道理一口也不肯喝,除非…… 一想到这里,颜恺的心都沸腾了,迫不及待想问问她是不是怀孕了,然而此刻又不好单独说悄悄话。 他忍着没问。 接下来,颜恺坐立难安。 食堂的大厨手艺极好,做了十二道菜,七个人吃起来足够多了。 颜恺觉得菜跟吃不完似的,心里非常着急。 好不容易终于吃完了,他借口去洗手间,拉着陈素商一起去。 走出了门,他们俩立在大门口的红灯笼下,颜恺瞧见陈素商的面颊红扑扑的,心里一个劲发热:“阿璃,你是不是有了?” 陈素商笑道:“我不知道,要去找医生看看,不过我的小日子是推迟了十几天了,我从来没有过这样的情况。” 那就差不多是了。 颜恺几乎兴奋得要大叫。 他一把抱起了陈素商,抱着她转了几个圈,放声大笑:“我要做爹哋了。” “要不,还是叫爸爸吧。”陈素商失笑,“爹哋,实在有点嗲。” 颜恺:“……” 所以他是从小嗲到大吗? 即将要做父亲这件事,让颜恺乐开了花。他想要个儿子,因为自家妹子太多了,让他觉得闺女很难伺候。 还是儿子好,儿子随便打摔。 他们父子可以一块儿出海、打网球、游泳以及去马六甲摸燕窝。 他和他父亲做过的事,他都要教他儿子一遍。 回首一想,他父亲其实挺好的,唯一的缺点就是给他弄了个糟心的生母。而他没这个缺点,将来他儿子肯定会敬重他又崇拜他。 颜恺恨不能立马就要个儿子了。 “……阿恺,你如果不放心,我们明天回新加坡去。朋友重要,可生孩子也重要。我师父到这里了,我们俩能帮上的忙不多。”陈素商说。 颜恺努力从喜悦里抽回思绪。 他也有点犹豫。 然而,他的思想也跟陈素商类似。他们正好到了这里,陈素商正好怀孕,仿佛有什么天意一样。 “等袁雪尧的事情处理好了,我们再走。”颜恺道,“当心一点,应该没事的。我不是想让你做什么,只是将来别后悔。” 陈素商突然扑向了颜恺。 她搂紧了他的脖子。 她的丈夫,通情达理,从不自私。他的家庭给了他足够多的自信和开朗,甚至乐观,这些都是陈素商仰慕已久的。 “你对我这么好,将来我的孩子会孝顺你的。”陈素商道。 颜恺轻轻捏她的脸:“不是我的孩子?” 陈素商笑起来。 除夕夜,耳边鞭炮声阵阵,天空被烟花点燃,朵朵璀璨盛绽。她和颜恺相拥,背后是最寒冷的夜,前面是最温暖的爱人。 他们俩单独回房去守夜。 坐在窗前,守着一盆炭火,炭火里煨着一颗红薯,他们俩守到了凌晨。 陈素商双手合十,默默祈祷:“保佑我的孩子平安落地。我会做个好母亲,照顾它、教导他,让他做一个好人,一个有用的人。” 颜恺含笑看着她祈祷,心里也有个愿望。 希望他的妻子,能永远这么健康幸福。 正月初一的时候,工作人员又请他们俩下去吃饭。 陈素商和颜恺在招待所蹭了三天的饭,终于来了其他客人,另外的员工也陆续上班,餐厅摆出了明码标价的牌子。 到了正月初四,道长回来了。 他去的时候是骑马,回来是骑一辆半新的自行车,好像是那边乡镇领导把他当了大人物,借给他的。 “有两个消息。”他坐下之后,端着热水慢慢喝,不紧不慢。 颜恺则道:“师父,我们也有个好消息——阿璃可能怀孕了。我们等过了正月初六,卫生所开门了,带她过去看看。” 道长心里不免生了几分喜悦。 他满意的时候,唇角微扬,笑容没藏住:“挺好的。” 多了个孩子,两个人的家庭更加圆满,从此阿梨真正有家了,是谁也夺不走的。 陈素商则抿唇笑。 想颜恺在这件事上如此沉不住气,陈素商也觉得挺好玩的。 “师父,您打听了哪两个消息?”陈素商把话题拉了回来。 道长手里的水喝了大半,眼睛瞅了下颜恺,好像决定考验考验他,把另一个他不打算说的消息,也一块儿讲了。 “其实,是有三个消息。”道长说。 他说这话的时候,特意看了眼颜恺。 颜恺被他看得一头雾水。 第1901章 再相聚 道长有他的本事。 他去了趟袁家,很快就打听到了三件事。 “第一,那个苗女如淮,在袁家家主袁雪菱身边,怕是个刺头。”道长说。 陈素商和颜恺略微变了脸。 他们跟如淮,原本没有什么恩怨的,可因为花鸢的事,已然说不清楚了。 那女的杀了胡君元,又被胡家追杀,被自家不容,她心里的怨气肯定要撒在陈素商和颜恺身上。 “袁雪菱那么厉害,又有如淮在身边,我们毫无胜算啊。”陈素商道。 道长这次很理性,点点头:“的确。” 陈素商此刻倒是希望他臭屁一点,给大家一点自信,不至于让他们如此的绝望。 道长慢条斯理,接上了第二个消息:“雪尧没有回过袁家,袁家的家主也没有出过门。” 陈素商又轻轻舒了口气。 到此为止,大概是她听到过最好的消息了,就连对如淮的担忧都散去了大半。 袁雪尧没出事,就意味着他术法大成,学会了蒙蔽天机,这是好事。 也许他会找过来。 到时候,他们未必真没有机会。 “袁雪尧八成是安全的。”陈素商看向她师父,想让她师父同意这个结论。 道长果然是同意的:“对,可以这么断定,我们白替他操心了。” 不管是不是白操心,好事总比坏事让人欣慰。 这个消息说完,道长一杯茶见底了。 陈素商记得他说有三个消息:“师父,那第三呢?” 道长慢慢放下茶杯,看了眼自己徒弟,又看了眼颜恺,才道:“苏曼洛小姐也在袁家。” 陈素商:“……” 颜恺:“……” 他们俩之前还在想命中注定,命运回手扇了他们俩一人一个耳光。 没有什么该死的注定,就是他们俩做错了决定,把自己无端陷入了进退两难的境地里。 做夫妻,有时候需要彼此体谅,有时候也需要为了对方而弄脏手,自己承担所有的责任。 就像颜恺,他难道不知道陈素商怕危险吗?她不过是于心不安,这个时候颜恺就应该为了她的安全,不顾一切将她带回新加坡。 他应该为了她,做个恶人的。 到底是年轻两口子,心思这样的单纯幼稚。 他们沉默了好一会儿。 “她在袁家做什么?”陈素商主动开口,打破了此前的沉默。 “谁知道呢。”道长说,“我是遇到了她一回,过得倒好像还不错,身边还有个鞍前马后的。” 说罢,他就教育自己的徒弟,“看看,我从小这么教你,自己漂亮娇气就够了,走到哪里都有男人捧着你,才有千金大小姐的样子。” 陈素商:“师父,你这是老思想,瞧不起女人。现在女子能工作、能念书,凭什么走到哪里都要男人捧着?我倒是希望,我们可以互捧,他捧我的时候,我也有资格能捧着他。” 一旁的颜恺:“……” 他觉得道长和阿梨吵架的点,时常出人意料。 他捂着被命运打肿的脸,一边笑出声。 他倒是很心宽的。 道长看着这两个傻孩子:“雪尧既然没事,你们俩先走,我留下来等雪尧。一旦打草惊蛇,不好善后。” 颜恺急忙点头:“好。” 陈素商看了眼他,有点犹豫:“要不要给新加坡发个电报,让人通知苏将军?” 她不喜欢苏曼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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