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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却也遗憾。 遗憾不能和她相处更久一点,更了解她的本事。 “顾轻舟,你果然厉害!”魏清寒冷笑,“我输了。” 他输得心服口服。 这次,是在精心策划良久的逃狱计划,结果在顾轻舟面前不值一提,他才知道自己和顾轻舟的差距。 他不得不服! “过奖了,魏少爷。”顾轻舟笑道。 侍从进来,把魏清寒抓了起来。 魏清寒眼中有了不甘心。 他真不甘心被抓回去,更不甘心失去了领教她本事的机会。假如他没有犯事,假如他早知道她的能耐,他一定会追求她。 棋逢对手的感觉,应该会很好吧? “顾轻舟。”他望着她,眸光里深邃,似乎有很多话想要说。 顾轻舟只是微笑。 她的笑容,似一朵盛绽的花,层层叠叠释放着秾艳:“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你想太多了,你只是我的手下败将!” 魏清寒以为,自己和顾轻舟势均力敌。 可他两次败在顾轻舟手里。 顾轻舟的笑容恬柔。 魏清寒的瞳仁猛然收紧:顾轻舟在鄙视他! 他更加不甘心了。 他想要让顾轻舟看看他真实的本事。这两次,都是他太急切了,他失误了! “顾轻舟,你看轻了我,我可以和你一较高下的。”魏清寒倏然大声,想要挣扎。 顾轻舟却只是笑笑:“是你,高看了自己。” 说罢,她缓步走了出去。 留下魏清寒,呆若木鸡。 回到监牢时,魏清寒一言不发。 依照军政府监牢的规矩,魏清寒逃狱之后,就是死罪。 于是,他被判了枪决。 这次,魏市长连半点埋怨的心思也不敢有。 魏清寒经过这一遭,他死有余辜。 想到魏清寒将父亲至于险地,魏林也是痛心疾首。 “今晚行刑。”胡副将对魏清寒道,“你有什么要交代的吗?” 魏清寒剃了光头,仍是容貌英俊逼人。他看着胡副将,认真道:“我想要顾轻舟看着我死。” 他希望顾轻舟看着他。 临终前,他想要看到这个女人,这样他可以记住她。若有下辈子,他一定要和她斗。 “混账,少夫人的名字也是你乱叫的?”胡副将怒了。 魏清寒是真想让顾轻舟在场,故而他改了口风:“我想请少夫人看着。” 胡副将去问了顾轻舟。 顾轻舟打了个哈欠:“我没兴趣。” 听说,魏清寒被行刑的时候,没有看到顾轻舟,当时挣扎了起来,大声喊她的名字。 他喊得凄厉,似情郎临死前喊心爱人的名字。 对于顾轻舟,魏清寒的感情一定是极其复杂。 然而这些话,是不会有人告诉顾轻舟的,甚至不会传出去。一旦有了什么流言蜚语,会损害少夫人的威望。 就这样,魏清寒当晚被枪毙了。 魏林和顾轻舟一样,没有去观刑。但是,他把魏清寒的尸骨接回来时,当场吐出一口黑血。 儿子再怎么不孝,也是自己的骨肉。 魏林昏死了过去,一蹶不振。 顾轻舟把司宇送到了司公馆,交给了二叔和二婶,还有老太太。 二婶抱住儿子,又哭又打:“你这个该死的孩子,你闯这么大的祸!要不是你二嫂,你还怎么活啊?” 司宇也是后怕。 在顾轻舟找回魏清寒之前,司宇都做好了被枪毙的打算。 人在死亡来临的时候,会想明白很多事。 司宇当时就想了很多。 他想起了自己的父母,想起了祖母,也想起一直很照顾他的二哥司慕。 他为什么要跟二嫂过不去! 他那时候后悔极了。 后来,顾轻舟把魏清寒带了回去,司宇的那点喜悦,是正常人无法体会的,他当时痛哭流涕。 他觉得是顾轻舟救了他的命。 “……的确是你救了他的命。”老太太事后这样说,“哪怕你没有提前安排,他也迟早要被魏清寒害死,不是你救了他又是谁呢?” 顾轻舟道:“举手之劳,一家人就是要相互照顾啊。” 二叔和二婶对顾轻舟,更是感激不已;司宇彻底将顾轻舟视为恩人,从此行事也多了几分小心翼翼。 顾轻舟收获了司公馆的所有人心。 她却不是那么高兴。 她在想:“再这样下去,离婚的事,应该怎么说呢?” 第533章 司行霈的放肆 顾轻舟处理完魏清寒,心头重石方才落地。 情绪放松,才知秋意渐起。 一场雨之后,天气就凉了,盛夏的酷热不复存在。早起时,空气里有淡淡木樨清香。 顾轻舟准备的一些事,也做得差不多了。 这时候老太太派人来找顾轻舟:“老太太请您去趟司公馆,有很重要的事和您商量。” 顾轻舟不知何事,急匆匆去了。 她担心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结果去了,才知并非祸事。 老太太对顾轻舟道:“八月初一,是你二叔五十岁大寿。他素来不肯大办,今年就破个例。” 顾轻舟明白了。 最近出了这些事,老太太怕长房和二房生了罅隙。 她想要借着这个机会,把众人聚在一起,解释清楚误会,重新笼络感情。 “……你也安排安排,把所有人都叫回来。我知你们忙。中秋节虽然是团圆的日子,可你们也有自己的应酬,这次就当贺寿又过节。”老太太又道。 像司行霈和司督军,他们从前中秋节都要去营地过。 司家这等门庭,没办法像小门小户那样中秋团聚。 老太太是在寻个机会。 “这很好啊。”顾轻舟笑道,“祖母,还需要我做什么吗?” “不必了,你心中有数就行。”老太太笑呵呵的,“这次呢,大肆操办,你多邀请一些人来。” 用军政府少夫人的名义,更容易邀请到有身份的人。 老太太也是想给二叔添彩,让他有面子。 顾轻舟应下:“是。我去和二婶商量,请柬的事都交给我吧。” 老太太很高兴。 顾轻舟去了趟二婶那边。 二婶也在准备。 两下对了口风,二婶说她什么都可以准备,让顾轻舟写请柬即可。 “……阿爸那边,我也去打电话。”顾轻舟笑道,“二婶,你就安心准备寿宴,邀请宾客的事都交给我。” 二婶欣慰:“麻烦你了轻舟。” “一家人,不用客气的。” 二婶看顾轻舟没有半分罅隙,知晓她心胸宽广,并不记恨司宇,也是松了口气。 顾轻舟先给司督军打了电话。 司督军问:“怎么回事?” 老二贺寿? 顾轻舟就把实情,一点一滴告诉了他。 司督军沉吟后,这才道:“是老太太主张的,别叫她老人家扫兴。你拿出些钱,办得隆重些。” “这个归二婶管,我就是负责邀请宾客。”顾轻舟笑道,“阿爸,我觉得还是照二叔和二婶自己的心意过,更是对他们更好。” 司督军深以为然。 挂了电话之后,顾轻舟也给司行霈打了电话。 打通了,副官说:“师座不在驻地,有军务,这是机密。” 顾轻舟明白了。 挂了电话,她傍晚再打了一个,还是没打通。 经过上次疑神疑鬼之后,顾轻舟现在的心宽阔了很多。 司行霈是很忙的,没打通就算了。 结果,凌晨三点多,顾轻舟被电话吵醒。 司行霈回来之后,听闻顾轻舟打了两个电话,不知何事,焦虑回电。 顾轻舟睡得迷迷糊糊,问他:“你才回驻地?” “是啊。”司行霈道,“你没事?” 顾轻舟试图让自己清醒些,说话也利索了几分。 她把老太太的意思,告诉了司行霈。 司行霈笑道:“正好,我想轻舟了,也想祖母了,回去看你们。” 顾轻舟握紧了电话。 她没有回应什么。 只不过,司行霈的情绪好像好了不少。 后来,他们还说了很多话。 顾轻舟实在太困了,撑不住睡了。 等她醒过来时,发现自己还握着话筒,肯定是跟司行霈聊天的时候,直接睡着了。 她拿起来听了听,对面有点嘈杂的声音。 司行霈也没挂。 顾轻舟一个激灵,不知是否耽误他休息了,匆匆把电话给挂了。 司行霈在二叔寿宴的前一天,回到了岳城。 他直接去了军政府报备。 铁路修建的进展,他拿给颜新侬看,需要拨款。 颜新侬给顾轻舟打了电话。 顾轻舟就带着印章,亲自去了趟军政府的会议大厅。 一进门,就看到了司行霈。 阳光很好,从窗口照进来,落在他的身上。他铁灰色的军装干净挺括,勋章在暖阳下泛出淡淡金芒。 他的头发梳得整齐,眉目英俊逼人。 “轻舟。”他略微颔首,笑容沉稳,同时又不动声色冲顾轻舟眨了眨眼睛。 顾轻舟只是点头,眼帘低垂着,一副公事公办的肃然。 她坐到了颜新侬旁边的次座,叫了声“总参谋”。 屋子里除了司行霈和颜新侬,还有其他几位高级将领。 众人纷纷给少夫人敬礼。 “诸位请坐。”顾轻舟这才有了淡淡笑容。 “轻舟,这是铁路的近况,你看看。”颜新侬把司行霈带过来的文件给顾轻舟。 顾轻舟颔首。 她认真翻阅。 司行霈就坐到了她对面,抬眸看着她。 此情此景下见面,和私下里见面,感觉有点不太一样。 顾轻舟穿着一件绯红色绣月季的旗袍,那旗袍是白玉雕花的纽扣,点缀其中,添了几抹灵动。 她衣着不再那么素净,而是得体又不失端庄华贵。 她长长的头发,绾成了低髻,带着一把珍珠梳篦。珍珠的光,温润似玉,映衬着她那白玉的纽扣,落在她脸上,给她白净面容笼罩了层温润。 她的眉眼秾艳,身段婀娜,已然是一朵盛绽的繁花。 司行霈真觉得她长大了。 似乎第一次觉得,她再也没了少女的稚气。 然而这改变,不过短短八九个月。 他离开之后,顾轻舟快速成长了起来。她没了他的依靠,变得坚毅而果断,睿智而精明。 司行霈倏然很心疼。 他曾经说:“一颗成熟的心,都是用血和泪打磨出来的。” 他的轻舟,一定流过很多的血泪。 他想着,就脱了军靴,脚沿着她的小腿摩挲着。 大庭广众之下,他迫不及待想要亲近她,只得如此。 他知道,顾轻舟肯定会炸毛跳脚的。 他想看到她跳脚的模样,那样的她,更像个孩子。 司行霈玩心大起。 可顾轻舟,动也没动一下。她的腿没有动,任由司行霈的脚一层层攀延;她的眉眼也没动,安安静静翻阅着文件。 等司行霈的脚越发往上时,她终于抬眸,粲然一笑。 这一笑,绮丽炫目。 司行霈微愣。 “今天怎么了?”他微微眯了眯眼睛,好奇看着他的女人。 怎么感觉今天不太对劲? 第534章 你高兴就好 司行霈的脚,在底下极其不规矩。 顾轻舟恍若不觉。 她脸上的表情,没有隐忍,没有不悦,反而是一派坦然的温柔。 司行霈自觉没趣,也收回了脚,心里则狐惑:“这小东西,又想出什么馊主意了吗?” 他想着,又伸脚勾她的膝盖。 顾轻舟依旧没动,只是看了下她,略微颔首。 这轻轻的颔首,似对他递交文件的赞许。 司行霈心知反常则妖,还是静观其变吧,于是真的把脚收回来,放在军靴里。 司行霈的文件,顾轻舟很快看完了。 颜新侬觉得,可以同意司行霈的申请,再拨下军需。 顾轻舟也同意,故而拿出印章,交给了颜新侬。 颜新侬写了批复和手谕,盖了公章。 “.......难得回来,去喝一杯如何?”颜新侬和其他将领邀请司行霈。 司行霈道:“还要去见祖母。我这次会多留几天,改日再叙。” 他长腿阔步,走了出去,在督军府的大门口遇到了顾轻舟。 他轻轻咳嗽。 顾轻舟没理会。 “跟我走。”司行霈道。 顾轻舟说:“印章还在手里,我要先放回去。” 司行霈没阻拦。 顾轻舟回到了新宅,放下印章时,司行霈的电话又来催了。 “轻舟,到别馆来。”司行霈道。 顾轻舟就去了。 一见面,他就迫不及待将她推在大门上,用力亲吻了她。 顾轻舟推搡他:“你走开.......” 他太粗鲁了。 司行霈看到她蹙眉矜持的模样,心口微舒,这才像她。 他的轻舟是很矜贵的,绝不会允许他胡来! 在督军府那一幕,十分反常。 他将顾轻舟抱到了楼上。 房间是副官们打扫的,纤尘不染,被褥上有阳光的清香。 顾轻舟的身子,就落入凉软的枕席间。 司行霈轻覆而上,吻着她的唇。不知为何,这次的吻却是浅浅的,慢慢啄着。 “.......在军政府的时候,你为何那般听话?”司行霈轻轻咬她的耳垂,用唇描绘着她耳朵的轮廓,问道。 顾轻舟就怒了起来,重重捶打他:“你还好意思说!真混蛋,那么多人在场,你还要不要我活了!” 司行霈笑。 一开始是低声笑,后来笑不可抑。 其实没什么可笑的,就是高兴罢了。 “.......说说。”司行霈道,“你当时怎么没发火?” “我能发火吗?”顾轻舟气道,“那么多眼睛看着呢,我露出半分端倪,我都活不成了!你好意思,堂堂师座,就会欺负女人!” 司行霈张口,咬着她的唇。 好个小女子,嘴巴还是这么毒辣! “哪里欺负你了?”司行霈暧昧道,又追问她,“今天怎么了?” 顾轻舟就是不答。 她三缄其口的样子,反而叫司行霈好奇不已。 他总感觉自己被她算计了,却又不知她到底在算计什么。 他的手,沿着她旗袍的底下滑了进去,触及她凉软细腻的肌肤,他的吻倏然加深了。 手一路上游。 顾轻舟忸怩着想躲,早已被他攀附而上。 他握紧了她的柔软,低声道:“轻舟,你长大了!” 顾轻舟的脸,不由自主的发烫。她尴尬这样的话题,使劲踢他:“混账,变态!” 久违的话! 她很久没这样骂他了。 司行霈也感觉自己犯贱,他就喜欢她如此,好似一切都回到了从前。 他下手稍微用力。 力度加大,顾轻舟的气就喘不匀了。 她抱紧了他的脖子,几乎把自己贴在他身上,骂道:“够了混蛋,别闹了!” 声音早已失控,慌乱从微颤的尾音里透出来。 司行霈岂会放过她? 他将她的旗袍撕开,玉扣在他手下宛如脆壳,应声而裂,落在地板上,发出清脆的泠泠声。 那一声声,几乎预告着什么。 他将她从旗袍里剥出来。 没了衣物的遮蔽,她像个出生的婴儿,干干净净,属于第一个接住她的男人。 司行霈的呼吸,粗重而炙热。 他掌心的温度也升高了,触及顾轻舟的肌肤时,几乎能烫伤她。 “不行!”顾轻舟蓦然清醒了一样,“不能是今天!” 司行霈哪里肯依? 她用力抓紧了被单。 后来,司行霈越发过分,顾轻舟的手就抓住了他的后背。 他的肌肉结实,顾轻舟的指甲攀附上去,有点吃力。 “不行!”顾轻舟屡次挣扎,屡次被司行霈按倒。 最后,他俯身下去,唇落在她平坦的小腹,再缓缓下滑........ 顾轻舟的喉间,顿时泛出难以自控的呜咽。 这一场纠缠,比以往更持久,更疲倦。 顾轻舟浑身薄汗。 司行霈亦然。 她四肢酸软,手脚都在轻轻打颤。 司行霈感觉,她还是被他疼爱得太少了,一个月才见两次,有时候还没有! “轻舟。”他抱起她去浴室洗澡,又低低吻了她的面颊,“轻舟,你今天在军政府,为什么不生气?” 他还是好奇。 顾轻舟太累了。 后来她一直沉默。 他帮她洗澡,然后帮她擦头发,仔仔细细照顾她。 顾轻舟一边尴尬一边想:“哪怕是跟这个人隐居到山村里,他也不会让我吃半点苦头。” 他有很多的不好,他又有很多的好,让人无可奈何。 顾轻舟从前很理想化。 她觉得,自己爱上的男人,一定是完美的,没有任何缺陷的。 可她遇到了司行霈。 司行霈的缺点那么多,多得鲜明,根本遮不住;而他的好处更多,多得叫顾轻舟无法忽略抹杀。 他似乎重新定义了顾轻舟心中的幻想。 再后来,司行霈睡着了,顾轻舟却没睡。 他的侧颜线条很坚毅,下颌有青青的胡茬。 他问她:为什么在军政府的时候不生气? 若是从前,她会生气的。 可那个瞬间,她没有。 她的心中,一直记得萧参谋去世那个晚上,司行霈一动不动枯坐。 那天,她亲吻他时,他推开了她。 在那个瞬间,顾轻舟可以体会到他有多难受。 她也惊觉,从前那个没皮没脸的司行霈,是多么难得! 她宁愿他无赖又厚脸皮,也不想看到他那副哀痛的模样。 故而,当他在军政府胆大包天勾她时,她似乎看到他又活过来了。 她心中高兴,就冲他微笑。 司行霈大概不知道,这样的他,对顾轻舟有多重要! 原来,他难过的时候,她会更难过。 顾轻舟第一次觉得:“司行霈无法无天的样子,才是最好的样子。” 故而,他那么嚣张放肆勾她的时候,她没有生气。但是这点实情,她也不打算告诉他。 一来是不好意思,其次是怕助长了他的气焰。 司行霈可是会顺杆爬的! “轻舟.......”睡熟的司行霈,倏然出声。 顾轻舟吓一跳。 他没有睁开眼,唇角却微微翘起,有个淡淡的弧度。 “怎么?”顾轻舟问。 他没答。 顾轻舟摸了下他的脸,他也没继续说什么,而是睡觉。 只是梦话。 在梦里,偷偷喊一句她的名字,居然能露出笑容来。 顾轻舟沉默良久。 她俯身,亲吻了他的唇。 动作很轻,还是惊醒了警惕性极高的司行霈。 司行霈一下子把她压倒。 “乖,好好睡觉。”司行霈困意很足,“轻舟,让我睡一会儿,你乖。” 顾轻舟没动。 她整个人蜷缩在他怀里。 半夜的时候,顾轻舟醒过来,发现司行霈不见了。 她愣了愣。 “人呢?”她心里发憷,难道是自己做梦了吗? 那这个梦,也未免太清晰了。 她稀里糊涂的,侧耳听到了楼下的动静。 顾轻舟愣了下,拉开了床头的抽屉,果然一边摆满了匕首,一边摆满了枪。 顾轻舟拿了把勃朗宁,子弹上膛,悄无声息下楼去了。 结果,楼下的场景,让她目瞪口呆。 第535章 两个男人的争斗 顾轻舟赤足,嫩白小脚落在木质的楼梯上,悄无声息。 她站在楼梯口,就看到了厨房灯火通明。 司行霈站在灶台前,很认真的包馄饨。 他的警觉让他回头。 果然看到了顾轻舟。 “醒这么早?”司行霈走出来,笑容极其的英俊,复而又看到她赤足,眉头一皱,“怎么不穿鞋?” 他说着话,利落走过来,将她抱起,放到了沙发上。 顾轻舟问他:“起这么早做饭?” 司行霈道:“醒了,反正也睡不着。” 他很久没做饭给顾轻舟吃了。 从前,他有空的时候,会亲自下厨,做几样清淡的饭菜。他用的食材新鲜,厨艺也不错,故而顾轻舟很爱吃他做的东西。 尤其是鲜虾馄饨。 “我做馄饨给你吃。”司行霈道,“这些日子太忙乱了,都没有好好照顾你。” 顾轻舟的眼眶倏然一热。 这一年,看似没什么不同,他们却经历了这么多。 司行霈似乎死过一次,顾轻舟也似乎死过一次。 中枪的感觉,记忆犹新。 从何时开始,她都忘记了师父和乳娘的仇恨了? 顾轻舟觉得她太不孝顺了。 她也是太缺爱了。 她什么也没了,只有司行霈。这点认知,让顾轻舟把一切都藏起来。 “我很喜欢你做的鲜虾馄饨。”顾轻舟低声,“比任何人做的都好吃。” 司行霈的手上很脏,就用手背,轻轻贴了下她的脸。 他笑道:“这么乖多好,我就喜欢听你说好听的话!” 顾轻舟抿唇笑了。 司行霈在她唇上,轻轻落吻。 他说:“轻舟真乖。” 顾轻舟嘟囔:“我又不是你女儿!” 司行霈又亲了下她的唇。 顾轻舟等着吃饭,就躺在沙发上,和厨房里的司行霈有一搭没一搭聊天。 聊着聊着,她睡着了。 夏末的天气,哪怕没有东西盖,也不会挨冻。 司行霈寻了件薄毯,盖在她身上。 顾轻舟一个人的时候,非常独立坚强,甚至有种超出年纪的成熟。可到了司行霈面前,她总是像个孩子。 她会放下所有的戒备和警惕。 司行霈将馄饨做好、煮熟,就到了早上七点。 顾轻舟再次醒过来。 这次,她精神抖擞,一个回笼觉睡得很香甜。 她吃到了久违的馄饨,心情更好。 “司行霈,你做这个,可有什么秘方?”顾轻舟问。 为何别人做的,同样的馅料和外皮,味道就是跟他做的不同? 司行霈捏她的鼻子:“你也知道是秘方了!既然是秘方,自然不能告诉你。你若是知道了,以后还求我吗?” 顾轻舟撇嘴:“阴险!” “彼此彼此!”司行霈道。 吃了早饭,顾轻舟回到了新宅。 她家的电话又响起了。 顾轻舟接了。 和上次一样,电话里很不清楚,似乎那边风很大。 “司少夫人,可以见个面吗?”对方道。 顾轻舟上次就听到这声音。 她有点毛骨悚然。 “德兴菜社五号雅间,我们不见不散?”对方道。 “你是哪位?”顾轻舟问。 对方却不答。 声音有点模糊,却也听得出是年轻人,而非老年人。 这电话,上次也打过。 “找我有事?”顾轻舟又问。 对方道:“少夫人,可以见面谈。” “那好啊,明天上午九点半,如何?”顾轻舟问。 对方道:“恭候少夫人。” 说罢,那边挂了电话。 顾轻舟蹙眉,良久才放下话筒,喊了副官过来问。 “最近德兴菜社那边,可有什么异常?”顾轻舟神色凝重。 副官知晓她很重视此事。 “很抱歉少夫人,目前还没有。”副官道,“那边正常有客登门,没什么异样。” 顾轻舟道:“加重排查力度,把那个人给我弄清楚。” 副官道是。 “我约了他明天上午,但是我不会去,你找个人冒充下,顺便给我看看周围的情况,一举一动我都要知道。”顾轻舟道。 副官道是。 顾轻舟明白,这并非恶作剧。 她似乎嗅到了阴谋的味道。 处理好了此事,顾轻舟准备去司公馆,今天中午是二叔的寿宴,全家人都要回来,包括南京的众人。 唯一缺席的,大概是司慕吧? 顾轻舟急忙甩开了这个念头。 就在顾轻舟要出门的时候,副官突然进来禀告道:“少夫人,张太太来了。” 顾轻舟又惊又喜。 急忙迎出来,看到张太太带着张辛眉站在门口,刚刚下汽车。 张辛眉穿着背带短裤,短袖咖啡色衬衫,梳了小分头,可爱极了。 他小小年纪,已经看得出容貌的出众,又是粉雕玉琢的白皙,若是不知道他本性,大概没人会不喜欢他。 “阿姐,辛眉!”顾轻舟迎上来。 张太太满脸的笑。 “你们怎么来了?”顾轻舟上前,拉住了张太太的手。 张辛眉则立马拉住她另一只手。 “……是辛眉,他说好些日子不见你了,特别想念你。”张太太笑道,“我反正也没事,就来了。” 此话,真假难辨了。 未必是专门来看顾轻舟的,但是想念顾轻舟,这大概也是真的。 顾轻舟很高兴,道:“快请进!” 她把张太太和张辛眉请进了屋子,又对副官道,“去司公馆说一声,就说我晚些到。” 副官道是。 司行霈正在陪老太太说话,司督军和司夫人还没到,家里的客人却是来了满屋子。 “轻舟来了吗?”老太太第二次派人去问。 顾轻舟不来,有些客人二太太招待不周。 进来回答的,却是顾轻舟那边的副官:“少夫人来了朋友,她临时走不开,大概一个小时后到。” 老太太颔首,又道:“去告诉轻舟,让她把朋友也带过来。今天这样的好日子,人越多越好。” 司行霈则想:“轻舟的什么朋友?” 他不在的这些日子,难不成他的轻舟还认识了新的人? 他想着,就道:“祖母,我去接轻舟吧。” 老太太想到,司慕不在家,司行霈到底是未婚的大伯,不太好。 “你去做什么?”老太太笑道,“轻舟可懂事了,她会知道来的。” 老太太常在司行霈面前夸顾轻舟,只当司行霈还不认识那位弟媳妇。 每次说到顾轻舟,老太太都是赞不绝口。 司行霈听了,心中美得冒泡。 别人夸他的轻舟,比夸他自己更叫他高兴。 轻舟就是比谁都好。 副官从老太太的屋子里出来,就给顾轻舟打了电话。 顾轻舟跟张太太坐下,聊了半个小时。 张太太眉头有几分愁色,可顾轻舟问她,她又什么也不肯说,顾轻舟无法了,只得转移她的注意力。 正好老太太请他们过去。 “……去不去?”顾轻舟问,“今天客人多,还请了戏班唱堂会,热闹得很。” 张太太巴不得有点热闹,笑道:“好啊。” 张辛眉则一直牵着顾轻舟的手。 顾轻舟问他,最近功课如何,他都一一告诉顾轻舟。 “坐席的时候要乖,知道吗?”顾轻舟叮嘱他。 张辛眉不悦:“爷又不是孩子。” 顾轻舟失笑。 她把张太太和张辛眉领到了老太太跟前,老太太果然非常喜欢张辛眉,冲他招手:“过来,孩子。” 张辛眉对老人家,还是有点敬意的。 “生得真好。”老太太笑道,“这孩子聪明,一看就是个机灵百倍的。” 而张辛眉,眼睛始终在睃旁边的司行霈。 他的目光,落在司行霈腰间。 司行霈的腰间,鼓起了一块,一看就是藏了枪,或者刀。 张辛眉既喜欢枪,也喜欢刀。况且初生牛犊不怕虎,他也不知司行霈的根底,当即眼珠子滴溜溜的转,打着主意。 顾轻舟看到了,握紧了张辛眉的手,附耳跟他道:“不许胡闹,否则我叫你姆妈打你了。” 张辛眉哪里听得进去? 司行霈也察觉到了。 这孩子看他的眼神,格外炙热,而且他一直牵着顾轻舟的手。 这孩子约莫十岁左右。 司行霈这么大,都上战场了。 看着他粉雕玉琢的样子,司行霈只当是哪家的草包孩子,没放在心上。倒是他拉住顾轻舟手的样子,让司行霈不悦。 “轻舟。”司行霈咳了咳。 顾轻舟会意。 她想要抽回手。 张辛眉也趁机松开了。 老太太和张太太寒暄,张太太正在告诉老太太,当初顾轻舟是如何救下张辛眉的,却见张辛眉突然一跃,跳到了司行霈面前。 他的手极快。 可哪怕他再快,也快不过司行霈的警惕性。 司行霈一下子攥住了他的手,低喝:“做什么?” 屋子里一静。 老太太、张太太和顾轻舟都看过来,特别是张太太。 张辛眉趁着司行霈呵斥时,足下一动,攻向了他。 他重重踢了司行霈一脚。 司行霈一动不动。 张辛眉的脚却踢疼了,倒吸一口凉气。 “辛眉!”张太太大惊失色,站起来厉喝,“你……” “没事,没事!”顾轻舟急忙打了圆场,走上前去拉张辛眉,“小鬼,你又作死了。” 张辛眉被司行霈制服得不能动弹,又失手没偷到司行霈的枪,也是很生气。 不过,女人的面子还是要给的,他就跟顾轻舟出去了。 司行霈看着他们俩,站起身,跟了出去。 第536章 教训 顾轻舟把张辛眉带了出来。 屋檐下的阳光温暖,养着两只雀儿,叽叽咋咋。 树荫落下来,满地斑驳的痕迹。 顾轻舟半蹲了身子,问张辛眉:“脚疼不疼?” 张辛眉可委屈了:“那个铁疙瘩,疼死爷了,爷要毙了他!” 司行霈一身肌肉。 张辛眉虽然顽劣,到底只是个身体柔脆的小孩子。一脚踢上去,他自己的脚趾都快要断了,司行霈却是毫无感觉。 痛是有的,却远没到让司行霈动容的地步。 顾轻舟的眉头紧蹙:“所以呢,现在知道不知道,任性是害人害己?” “你教训爷!”张辛眉更委屈了。 凭什么啊。 爷的女人,不是应该疼爷吗?爷都痛死了,你还教训爷,实在太过分了,亏得爷那么疼你! 张辛眉撅嘴,看着顾轻舟。 “你不该挨教训吗?”顾轻舟眼波里,敛着寒芒,“行事要占理,这样大发脾气,将来谁会愿意亲近你?” 张辛眉很想发火的。 可想到,这是自己的女人啊。跟女人发火算什么能耐? 爷要疼女人的,不能咆哮。故而,他忍住了,委屈极了:“你、你、你还说上瘾了?你又不是我姆妈,你是我的女人!” 旁边,突然传来一声咳嗽。 司行霈站在柱子后面听了半晌,闻言错愕。 这小鬼哪里来的? 怪不得第一眼看到这小鬼,他就不喜欢呢! “胡闹什么?”司行霈负手,表情阴沉得能滴下水来。 顾轻舟罕见他这样阴沉。 这是干嘛? 吃醋吗? 顾轻舟白了他一眼,心想真幼稚,吃小孩子的醋。旋即想到,这是老太太的屋子,今天宾客又多,随时会有人进来,故而收敛了表情。 “没什么。”顾轻舟道,“少帅,你先去忙吧。” 司行霈的脸更沉了。 他走近几步,道:“少帅?”想造反啊! 顾轻舟轻咳。 张辛眉见状,手迅速伸了出去,直接朝着司行霈腰间的配枪。 不管他多快,还是被司行霈稳稳捏住了拳头。 “爷要你的枪!”张辛眉大叫,“快给我,否则有你的好果子吃。” 司行霈倏然将他举了起来。 腾空之后的张辛眉,叫得更大声了。 “姆妈!”张辛眉有点轻微的恐高,被司行霈双手举过头顶,他顿时吓得头晕目眩。 张太太和老太太一起出来了。 这场景,张太太咬唇,反而不知该说什么了;老太太更知道,自己的孙儿不是那不知轻重的。 故而,出来的两个人,都沉默站在门口看着。 司行霈高举了张辛眉,问他:“要命,还是要我的枪?” 张辛眉不答,却也不敢乱动,紧紧闭上了眼睛。 “说啊,不说我可就把你往地上砸了。”司行霈道。 张辛眉觉得,砸地上没什么,大不了断根骨头,比被他举在高空要好。故而,他更加紧闭双唇。 “说,要命还是要枪?”司行霈又问。 他说话的功夫,把张辛眉在高空中晃了晃。 最擅长审讯的司行霈,一下子就看得出,张辛眉是不怕死不怕疼的,却独独怕高。 他这么一晃,沉默的张辛眉果然又叫了:“姆妈!” 张太太看了眼老太太,又看了眼司行霈,依旧没做声。 于是,司行霈就把张辛眉抓在手里掂上掂下,张辛眉那点残存的勇气,随着身子起伏,全没有了。 他难得的感到了害怕。 “我要命!”张辛眉大声道,声音颤颤的,快要哭出来。 “还敢顽皮想要抢别人的枪吗?”司行霈又问。 “不敢了!”张辛眉道。 “好,男子汉大丈夫,要说话算数,否则就连娘们儿也不如了。”司行霈道。 他把张辛眉给放了下来。 张辛眉双腿发颤,往顾轻舟怀里扑,死死抱住了顾轻舟的腰。 太可怕了! 这个人不仅是铁疙瘩,还是个凶神恶煞的魔鬼。 张辛眉抱着顾轻舟,使劲推顾轻舟快走。 顾轻舟见他真的吓坏了,就带着他进了屋子。 司行霈的表情并未放松。 他想抓顾轻舟的胳膊,余光却看到了门口的老太太。 “我们回去吧,我不要吃饭!”张辛眉长这么大,鲜少有怕的时候,今天算一次了。 张太太却笑了。 从此之后,张辛眉大概是不敢轻易下别人的配枪了。 他最近特别喜欢这招,屡试不爽。 他的手很快,而且对枪熟悉,就连张龙头防范着都被张辛眉给抢了。 张辛眉从未失手,除了今天。 那个司少帅,却能次次拦住辛眉,还把辛眉教训了一顿,改了他这个坏习惯,张太太是挺高兴的。 “来人家做客,岂能这样没礼貌?”张太太低声。 张辛眉依旧扑到了顾轻舟怀里,搂着她的腰不肯撒手。 老太太想说什么,又有客人进来了。 这边人多了起来,顾轻舟也要出去待客,就跟老太太告辞。 将张太太安排坐下,顾轻舟把张辛眉带到了旁边小孩子那桌。 “可不要再调皮了啊。”顾轻舟道。 张辛眉有点尴尬,冷哼了声。 “坐好了,我还有事。”顾轻舟态度温柔了下来,轻轻摸了下他的脑袋。 张辛眉不肯依,非要跟着顾轻舟。 正巧副官来说:“少夫人,督军和夫人到了。” 顾轻舟急忙迎出去,张辛眉却寸步不让跟着她。 “我也要去。”张辛眉耍赖。 他蛮有力气的,顾轻舟是拗不过他。 顾轻舟又着急出门,否则迟了,只得带着张辛眉。 他们在二门口,遇到了也要出去见司督军的司行霈。 张辛眉往旁边挪了挪。 “这孩子怎么回事?”司行霈问顾轻舟,“他跟着你干嘛?” 顾轻舟眼睛看着前面,笑容恬淡,并不回答司行霈。 一路上都有宾客来往,顾轻舟微笑与人寒暄,逐渐和司行霈拉开了距离。 司行霈浓眉更深。 他发现,张辛眉正在偷偷打量他。 司行霈瞪了过来,张辛眉立马转头,气哼哼的,不知又想什么鬼主意。 真是个顽劣的孩子。 顾轻舟落后司行霈几步,又对张辛眉道:“你先跟副官进去。” 张辛眉不依:“我才不要。” 故而,他跟着顾轻舟到了大门口。 司行霈先一步出来,司督军和司夫人先下了汽车。 顾轻舟和张辛眉出来时,正巧司琼枝也下了汽车。 司芳菲最后下汽车。 所以,司芳菲走下来,就看到顾轻舟和司行霈立在门口的台阶上,身边跟着一个粉雕玉琢的孩子。 司芳菲的心,骤然一紧:顾轻舟和司行霈这模样,真像一家人! 她很快就把这点念头抛去。 顾轻舟,她配二哥还差不多,配她大哥实在差远了。 不管是老太太、司督军、司芳菲甚至外界,都觉得司行霈这样的人物,女子没有倾国倾城的容颜、至高无上的家世,是配不上他的。 而顾轻舟,远没有达到能配司行霈的地步。 所以,司行霈时常有点出格,亦或者他们俩在一起时,神态不太对劲,不知情的外人,从来没人怀疑过什么。 没人觉得顾轻舟配得上司行霈。 不管是外貌还是家庭,顾轻舟都只能算中等;而司行霈这两样上,都是绝顶的。 “这哪来的孩子?”司夫人一开口,就问顾轻舟,言语中带着几分指责。 顾轻舟好好的,带个小孩子在身边,像什么样子! “是朋友家的,他喜欢粘着我。”顾轻舟笑容温婉,对司夫人的话也是四两拨千斤的回答。 她似乎没听出司夫人言语中的不快。 司督军打了圆场:“轻舟招小孩子喜欢。” 说罢,司督军又笑呵呵问张辛眉:“叫什么?” 张辛眉眼珠子急转,脚步一动,上前一把就把司督军腰间的枪给摘了下来。 他手极快,那枪到了他手里,不过短短两秒钟,弹套和枪杆就分离了。 场面遽然安静,静得可怕。 司督军、司夫人、司琼枝和司芳菲,都震惊看着张辛眉。 他是怎么做到的? 司行霈的眼睛,却猛然亮了下:不错,这身手极好,将来好好调教,是个人物! “阿爸,对不起!”顾轻舟的脸微变,急忙将枪接过来。 她手脚麻利,很快就将枪装好。 众人又是一惊。 司督军全家,继续沉默:顾轻舟装枪的动作,流畅到了极致,像个拿枪的老手。 怎么回事? 现在人人都会玩枪吗? 一个孩子,一个年轻的女人,都能把枪玩得这样好? 司行霈的眼睛则再次亮了起来。 他看着张辛眉,再看着顾轻舟,心中某个地方,有点柔软。 张辛眉实实在在露了一手,让司行霈发现这孩子顽劣归顽劣,能耐是有的,就有点喜欢他。 张辛眉和顾轻舟,多像母子二人! 司行霈觉得,将来自己的孩子,估计也不是善良之辈,跟张辛眉差不多吧? 他笑了笑。 那边,顾轻舟将枪还给了司督军,表情略微尴尬。 “阿爸,这是我朋友家的孩子,他太调皮了。”顾轻舟真怕司督军发怒。 司督军接过来,半晌才问:“轻舟,你会用枪?” “是,学过的。”顾轻舟如实道,“我也是学着自保。” 司督军欣慰,点点头道:“你学得不错啊!” 顾轻舟露出笑容。 第537章 他有的,我没有 顾轻舟想多了,司督军并没有生气。 张辛眉这一手,让司督军震撼。 “好小子,你从哪里学的?”司督军问。 张辛眉也糊涂了。 这家人真奇怪。 别人被他抢了枪,都是气得半死,上次顾轻舟的丈夫也是很生气的,怎么这个人不恼怒呢? 张辛眉好奇看着司督军,他墨色宝石一样的眸子很浓郁,越发显得他可爱,不谙世事。 看到这孩子,司督军瞥了眼站在旁边的长子:怎么都感觉,张辛眉性格很像司行霈呢? “假如阿霈能早点结婚,现在儿子也该这么大了。”司督军想。 算算时间,司行霈今年都二十七了。 如此想着,司督军的心猛然沉了下去:不能再拖了,让老太太做主,怎么也要给司行霈弄一房媳妇。 像司督军这么大的人,多半都抱孙子了! “过来。”司督军冲张辛眉招招手。 张辛眉不情不愿。 顾轻舟悄声在他耳边说了句什么,张辛眉的戒备之色消除,这才起身走到了司督军面前去。 司督军问他:“几岁了?” “爷……我十岁了。”张辛眉一脸傲娇,对上司督军也没半分怯意。 张辛眉口齿非常清楚,说话头头是道,甚至很机灵。 司督军不喜欢男孩子唯唯诺诺,故而很满意张辛眉这股子机灵劲儿。 “你阿爸叫什么?”司督军又问。 张辛眉道:“张庚。” 张庚? 司督军顿时就知道这是谁家的孩子了。 张庚在南京有关系,而且军政商三界都有来往,这样的人能结交上自然不错了。 司夫人却蹙眉,低声问顾轻舟:“你怎么什么乱七八糟的人都来往?” 顾轻舟沉默。 后来,司督军就把张辛眉带在身边。 顾轻舟也跟着众人,来往寒暄。 这一忙,就是一整天。 午饭之后,有的客人离开,有的客人过来,忙得络绎不绝。 直到晚上九点,重要的客人才送走,顾轻舟空闲下来。 “阿爸,您和姆妈今晚住在司公馆,还是住饭店?”顾轻舟问。 她订好了饭店,也吩咐督军府的姨太太们打扫好了房间,二婶这边更是安排了客房,一切都随司督军的意愿。 “住在这里吧,很久没回来了。”司督军道。 他要跟老太太聊天。 顾轻舟道是。 二婶就进来,请司夫人去休息。 司夫人喊了顾轻舟:“轻舟,你过来。” 顾轻舟起身,陪着司夫人和司琼枝走了。 司芳菲和司行霈兄妹俩,一见面就很亲热,这会儿已经不见了踪迹。 司夫人也发现了,问:“芳菲呢?” “她跟阿霈有话说,两个人出去了。”老太太开口。 司夫人立马噤声,不再说什么。 顾轻舟心中,有羽翼轻轻划过,心湖有一点细微的涟漪,又很快归于平静。 那是司行霈的妹妹。 顾轻舟觉得,自己一旦确定了心意,占有欲真是太霸道了。 可能是因为她没有亲人,没有兄弟姊妹的缘故吧。 她跟着司夫人,送她去休息。 一进门,司夫人就让二婶和司琼枝先走,留下顾轻舟说话。 “你怎样了?”司夫人努力想要亲近,可态度情不自禁的高高在上。 顾轻舟疑惑:“我挺好的。” 司夫人却指了指她的肚子:“你都没动静?” 顾轻舟沉默。 司夫人看着她,低垂着羽睫,一副小媳妇的模样,当即气不打一处来:“姨太太都有了,你怎么回事?” 顾轻舟道:“姆妈,此事还是要靠天意。” 司夫人冷哼。 她又问顾轻舟:“慕儿去留学,到底是怎么回事?” 顾轻舟道:“他一直想学习的啊。” 司夫人又冷哼:“是吗?真奇怪了,他打了你一枪,你还没好他就走了,岂不是凑巧?是不是你用计,逼迫他离开了?” 顾轻舟的秀眉,微微凝起。 一瞬,她又松开。 “姆妈,您也知道他打了我一枪?”顾轻舟微笑,笑容里有妩媚缱绻,她顿时添了风情,却又有种说不出的凛冽。 司夫人被她这模样一震。 她笑着呢,你又不能指责她忤逆;可偏偏她这笑容,妩媚又凌厉,气势夺人,一下子就压了司夫人一头。 “我是您的儿媳妇,您也没问我,伤情如何了呀。”顾轻舟继续道。 司夫人哑口。 这枪是司慕打的,司夫人不问,的确是欠妥。 她哪怕是骄傲的人,此刻也说不出话来。 顾轻舟就不再说什么,起身道:“姆妈,天色不早了,您早些歇息吧,我先告辞了。” 说罢,她就要离开。 司夫人满心的教训,都被堵住了。 幸好她们不住一起,要不然这婆媳俩早就撕破了脸。 顾轻舟身姿婀娜,站起来的动作也利落,没给司夫人说话的机会,她已经走了出去。 司夫人冲着她的背影冷哼了声:“怎么没打死你?” 不过,要是真打死了,这件事就大了。 司慕肯定会声誉扫地,不管是在社会上还是在军中,都毫无尊严了。 杀妻,是很恶劣的行径。 顾轻舟出了客房,深深吸了口气。 这段路没有月色,亦无路灯,黢黑得叫人毛骨悚然。 空气微凉,有淡淡木樨的清香。 风过,树叶簌簌。 顾轻舟被枪打过的伤口,在司夫人的那席话之后,莫名隐隐作痛。 医生说过,她可能会有心理创伤。 可她克服了。 然而,司夫人的话,叫她很恼火,情不自禁想起当时挨枪的情景来。 顾轻舟越想,情绪波动越大,那“砰”的一声枪响,顿时就在她耳边炸开。 她脑子里嗡嗡的。 顾轻舟实在受不了,她没有照原路返回,而是往更黑暗的地方走。 她似乎想找个地方藏起来,越黑暗的地方,越能给她安全感。 她知道,这种感觉很快会过去的,她不能叫人担心。 她要藏一下,冷静一点。 她深深吸气。 而后,她听到了说话的声音。 “……真的?”女子声音俏丽柔婉,“我才不相信呢。” “当然了。”顾轻舟继而听到了司行霈的笑声,“你当每年是谁给你寄了衣裳的?” “我以为是阿爸啊!”女子继续道。 是司芳菲。 顾轻舟冷静下来。 她抬眸,看到不远处的后花园凉亭,司行霈和司芳菲并排而坐,司芳菲把头歪在司行霈的肩膀上。 “阿哥,我想吃你煮的鲜虾馄饨。”司芳菲道。 司行霈道:“好啊。我煮的馄饨,是有秘方的。” “什么秘方?”司芳菲笑问,“爱吗?” 司行霈大笑,极其爽朗。 顾轻舟愣在那里。 她的脚步倏然发沉。 那是芳菲,是他的同父异母的妹妹,就像顾轻舟和顾绍一样。 顾轻舟若这样都多心,就实在太丧心病狂了。 可她的呼吸,莫名更加重了。 她的伤口已经完全好了,这会儿却鬼使神差的疼了起来。 她急匆匆转身离开。 司行霈警觉回头。 “怎么了?”芳菲问。 司行霈笑道:“没事,方才好像有人过来了。” “不是佣人,就是散场的宾客了。”司芳菲笑。 司行霈转回脸。 “阿哥,我要再去你的驻地玩。”司芳菲笑道,“你的房间,我要帮你重新布置。你以前房间的家具,都是我摆的。上次去,太匆忙了。” “行啊。”司行霈道,“这次跟我走?” 司芳菲却沉默了下。 她还要跟父亲回南京。 “我得跟阿爸请假,司令部很多事呢,我要交代清楚了,再去你那里。”司芳菲笑道。 司行霈哈哈大笑,忍不住捏了下她的脸:“女孩子家,你哪里来的事业心?” 司芳菲道:“这叫责任心。” 司行霈表情微静。他一瞬间,想起了另一张俏丽的面孔。 她也是很有责任心的女孩子。 “有责任心好。”司行霈道,“女孩子家也要努力上进,才能被人敬重。” 司芳菲静静看着他的面容。 她倏然伸手,摸了摸他的面颊。 司行霈笑。 司芳菲道:“阿哥,你最近好像不一样了。” “什么不一样?”司行霈问。 “你的风流韵事,好像减少了。”司芳菲道。 司行霈失笑。 他跟司芳菲关系很好,在司行霈的心中,司芳菲既是他的妹妹,更像是他的女儿。 当初司督军把两岁的司芳菲抱到军营,然后住了两年。 那两年里,司行霈经常要照顾芳菲,就像女儿一样,帮她洗澡、喂她吃饭。 “胡说八道。”司行霈道,“我一直不风流。” 司芳菲抱住他的胳膊,靠得更紧了,几乎要把自己贴到他身上去。 司行霈笑道:“你还是这么粘人!” “我不是粘人,我是粘你。”芳菲道,“阿哥,你把我带走吧!” “行,跟我走!”司行霈笑道,“正好,可以给你嫂子作伴。” “我嫂子?”司芳菲的声音,轻了很多,好似用力就会失控一样,“我要有嫂子了吗?” “是啊。”司行霈道。 “谁家的姑娘?”司芳菲问。 司行霈捏了下她的脸:“这个不能告诉你。等成功了,你就知道了。” “这么神秘?”司芳菲疑惑,“阿哥,我想知道!” 司行霈却愣是不说。 司芳菲突然不想说话了,软软靠着司行霈,沉默了起来。 司行霈的心中,却是另一番光景。 他在想顾轻舟:现在顾轻舟那边的应酬,结束了没有? 第538章 不能言的醋意 顾轻舟回到新宅时,急匆匆上了楼。 她衣裳也顾不上脱,就把自己埋在被褥里。 单薄的被褥,根本无法抵御寒意。 顾轻舟的伤口,疼得钻心。 她知道,实际上并不疼,这只是她的错觉。哪怕到了这个时候,她也很理性。 她冲木兰吹了个口哨。 木兰兴冲冲的,跳到了她床上。 顾轻舟将它搂在怀里。 她倚靠着木兰,脑子里稀里糊涂的,那枪声一点点放大,一点点震得她耳膜发疼。 她看到了司慕。 “我好冷。”顾轻舟想。 她重新去拿了厚棉被。 将自己裹进去,她深埋其中,木兰也躺了进来。 片刻之后,木兰挣扎着,跳到了棉絮外面。 它咬顾轻舟的衣襟,发出呜呜声。 “别闹。”顾轻舟声音很轻,浑身的血液都似乎在逆行。 她对自己说:“没事的,别矫情, 你根本没留下心理创伤,你是想太多了。” 她轻轻抚摸木兰的脑袋。 木兰这才慢慢躺下了。 顾轻舟的耳边,又响起司芳菲好听而撒娇的声音:“阿哥,我要吃你煮的鲜虾馄饨。” 原来,司行霈一直都会做那道菜,并非特意给顾轻舟做的。 仔细想来,司行霈的世界里,似乎有过很多的人。 他虽然和司督军感情不和,却有司芳菲那个亲人,她会跟他撒娇,会靠在他身上;他曾经有过很多的露水红颜。 不管是爱情还是亲情,司行霈都有其他人在,或者在过。 顾轻舟却没了。 他把她的师父和乳娘给杀了。 假如她不喜欢他的某些事情,他可以说她小气,而她毫无退路。 她沉思的时候,木兰一直在嗷呜,不知是哪里不舒服。 它使劲拱顾轻舟。 顾轻舟很想睁开眼,想去看看它到底怎么了,眼皮却很沉重。 后来,木兰在地板上蹦跶。 它跳来跳去的,顾轻舟就拉过了被褥,蒙紧了脑袋。 “少夫人。”顾轻舟听到了佣人的声音。 她睁开眼。 已经是半夜了,房间里一片漆黑。 “少夫人,您是不是不舒服?”佣人问,然后打开了电灯。 顾轻舟道:“我没事。” 她的声音极其嘶哑。 女佣上前,摸了下她的额头,顿时吓了一大跳。 “少夫人,您这是发烧了。”女佣道。 说罢,女佣转身下楼了。 顾轻舟想要喊住她,却没了半分力气。 她挣扎着坐起来,没坐稳,一头栽到了地板上。 再后来,女佣说什么,她都没听到了。 模模糊糊中,顾轻舟听到了女佣说:“这是木兰,它使劲拉我上楼。” “这狼通人性吧?” “非常通人性,要不然如何知道少夫人生病了呢?” 顾轻舟慢慢睁开了眼睛,看到了张太太和张辛眉。 她的胳膊上,正在输液。 她挣扎着半坐了起来,张太太急忙搀扶她,给她塞了个枕头靠好。 顾轻舟四肢无力,问:“阿姐,你怎么在这里呢?” “我原本是去了饭店的,可我们来的时候,我把手袋留在你这里了,就过来取,不成想你家佣人说你不舒服。”张太太道。 张辛眉就趴在顾轻舟床边,问她:“你疼不疼?” 顾轻舟道:“我没事。” 佣人出去了,张太太搬了椅子,坐到了顾轻舟床边。 她问顾轻舟:“怎么突然发烧了?是什么时候不舒服的?” 什么时候? 大概是她婆婆说完那些话之后吧。 后来,她遇到了司行霈和司芳菲,他们很亲昵,她心里特别不舒服。 “我也不知道,今天忙了一整天。”顾轻舟低声道。 张太太不信。 顾轻舟似乎很想倾诉。 她沉默了一下,决定把自己突然发烧的原因,告诉张太太。 “……阿姐,你挨过枪吗?”顾轻舟 问。 张太太的眼眸深邃。 此事,问张太太才是问对了。 张太太不止挨过一次。 她突然明白了,为何顾轻舟会发烧成这样,她这是心理创伤症,引发了身体的反应,身体会通过发烧来提醒和调节。 “挨过!”张太太道。 她看了眼张辛眉,让张辛眉先出去,她撩起旗袍,给顾轻舟看她的伤疤。 “有一次,差点把脾给打破了。”张太太道,“我就是这样福大命大,才镇得住今天的地位。” 顾轻舟颔首。 张太太告诉她,尽可能的多还原当时的场景。 想得多了,那个场景就变得不那么可怕。 不能逃避。 当墙上自鸣钟响起时,已经过了十二点了。 顾轻舟也挂了两瓶水,烧也退去了。 她对张太太道:“阿姐,都这么晚了,你和辛眉去休息吧,就住在我这里。” 说罢,顾轻舟就要叫人给张太太和张辛眉收拾客房。 “别麻烦了。”张太太道,“我们饭店都开好了房间,过去很方便的。” 张太太摸了摸顾轻舟的脑袋,确定她退烧了,道:“你才是应该好好睡一觉,我和辛眉明早来看你。” 顾轻舟颔首。 司行霈打算等顾轻舟应酬结束去找她的,结果等他回到老太太那边时,才知道顾轻舟提前走了。 佣人道:“少夫人回去了,副官说她明早过来。” 老太太和司督军当时都有点诧异,心想顾轻舟不是这样没礼貌的孩子,今天是怎么了? 他们也没追问。 反而是司行霈,眉头微蹙。 司芳菲一直看着司行霈,观察他的表情。 司行霈给副官使了个眼色。 那厢,司督军和老太太聊起近况,司行霈和司芳菲也插几句。 而老太太,笑着说司芳菲:“瞧瞧,还跟小时候一样,都挂在她大哥身上。” 司督军一回头,发现端庄温婉的女儿司芳菲,此刻像个毛孩子,粘着司行霈的胳膊,毫无仪态。 “小孩子脾气!”司督军笑。 司芳菲不以为然。 司行霈也不介意妹妹的亲近。 他们越说话题越深,就到了晚上十一点。 副官站在门口。 司行霈对司芳菲道:“芳菲,我出去一趟。” 司芳菲只得松开了他的胳膊。 司行霈走到了屋檐下,副官就把顾轻舟那边请了军医的话,告诉了他。 司行霈的脸色,瞬间铁青。 顾轻舟只是送司夫人而已,就闹到请大夫,到底怎么回事? 他也顾不上跟司督军和老太太说什么,匆匆忙忙去找顾轻舟了。 司芳菲追了出来,只看到了他远走的背影。 “我阿哥去哪里了?”司芳菲问另一个副官。 副官摇摇头:“不知,二小姐。” 司芳菲心中,有点发紧。这次见到大哥,总感觉有什么不对劲。 司行霈到平城的时候,司芳菲特意请假去看过他的。 离开那天,她哭得伤心,紧紧搂住了他的脖子。 而那天,司行霈却心不在焉,好像着急去打电话。 现在…… “他有了喜欢的人?”司芳菲的心,瞬间沉入谷底。 他不再眠花宿柳,是不是有了个特别珍重的人? 司芳菲的手指,用力蜷缩了起来,指甲陷入深深的肉里。 她没有忍住,急匆匆去了大门口。 她问大门口的人:“少帅方才往哪里去了?” 门房的人指了个方向。 那个方向,是岳城最繁华的方向,他到底做什么去了? 司行霈一路上,都是沉着脸。 到了新宅附近时,副官欲言又止。 “师座,督军现在就在城里,您这样进门,只怕……”副官忍不住提醒司行霈。 司行霈的脸,似严霜倾覆。 四周的空气,亦似被冻得凝固了。 开车的副官说完这句话,再也不敢说什么。 良久,司行霈道:“去后门。” 他没有从正门,也没有走后门,而是直接翻墙。 他以前就翻过。 那时候刚从云南回来,他直接翻墙而入。如今再次翻,守卫都变成了自己人,司行霈轻车熟路到了主楼。 主楼客房的灯还亮着。 司行霈想了想,就决定从窗口翻进去。 他站在阳台上,就看到顾轻舟半坐着,正望着天花板沉思,手一下又一下抚摸着木兰。 木兰很警惕,立马低吼。 顾轻舟回头,也看到了司行霈。 她眸光一瞬间有点凝重,似戒备,疑似反感。 司行霈进了屋子。 “发烧了?”司行霈道,“之前不是还好好的吗?” 说罢,他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 顾轻舟没有动。 她已经退烧了,故而她能感受到,他掌心炙热干燥。 而他伸过来的胳膊上,有淡淡清香。这是司芳菲靠着他时,留下的味道。 “怎么了?”司行霈确定她不发烧了,心情稍微好转,抬起她的下巴问。 顾轻舟道:“我哪里知道?就是突然发烧了。” 她说罢,就陷入沉默。 她没有看司行霈,没有很紧张让他快走。 可她全身上下,有种很严密的戒备,似乎将他拒之千里之外。 司行霈错愕。 他伸手,将她抱起来:“跟我走!” 顾轻舟没有动,只是道:“我不太舒服,下次吧。” 司行霈则不管不顾,将顾轻舟抱着下楼了。 他这次是光明正大走了楼梯。 幸而守夜的副官们,早已将佣人请走。 顾轻舟就被司行霈抱到了别馆。 她始终不说话。 有种情绪,笼罩着她,让她把自己藏起来,就连司行霈,似乎也不在她的世界里。 司行霈强硬板过了她的脸,亲吻她的唇:“轻舟!” 他想要打破她此刻的这种情绪。 第539章 沉默 顾轻舟一直在阖眼装睡。 司行霈知她未睡,更知她心情不好。 他吻她。 他试图勾起她的反抗,这样她的情绪可以发泄出来,她就可以告诉他,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可闹了半晌,顾轻舟一动不动。 司行霈有点吓到了,急忙去摇她:“轻舟?” 顾轻舟睁开了眼,瞬间寒芒摄人。 司行霈很清晰感受到,她的不快是来自他。 她看他的时候,用一种冷漠到了极致的目光。 司行霈蹙眉。 之前还好好的。 他又想起他和芳菲聊天时,身后那似有若无的玫瑰清香,心中一片澄澈。 他的心,竟是莫名其妙高兴了起来。 顾轻舟在吃醋! 司行霈笑,勾起她的下巴吻她:“傻东西,是不是误会了?你今天晚上,是不是去了后花园?” 顾轻舟望着他。 她眼波盈盈中,倒映出他的影子。他的面容极其英俊,可似乎蒙上了一层薄纱,看得不那么真切。 司行霈心中咯噔了下。 他再次想到,顾轻舟生病了,她是发烧了的。 气病了? 这也气得太狠了。 他着实心疼。 那点绮丽的心思,再也没有了。 “轻舟,我之前和芳菲在后花园说话呢。”司行霈解释道。 顾轻舟嗯了声。 司行霈蹙眉。 这反应,是在吃芳菲的醋吗? “司行霈,你为何要杀了我的师父和乳娘?”顾轻舟突然发问。 好好的,又提起这茬? 司行霈满眸担心。 他知道有很多问题。 是司夫人挑拨了什么,还是她误会了芳菲是其他女人? 亦或者,只是有人说起了她的师父和乳娘,让她突然间又放下了对他的信任? 司行霈不知到底哪个问题才是主导。 亦或者说,当问题太多了,任何一根稻草都可以压垮他们的关系。 司行霈用力,将顾轻舟抱住:“轻舟。” 他轻轻拍着她的后背。 顾轻舟道:“告诉我!” 司行霈轻轻吻她的耳垂:“替我生个儿子!” 顾轻舟倏然发怒,她用力推搡他,道:“滚开!” 司行霈被她推得肩头一晃。 他将她压下。 她挣扎得更加厉害,手乱挥,却始终没往他身上打。 司行霈能感受到不同:她不打他,绝不是心疼他,而是将他拒之门外。 当这个男人是她的陌生人时,她才不会做出打或者骂这等看似羞辱、实则亲近的行为来。 她能有多大的力气? 她的打又能有多疼? 她从前动手,无非是知道司行霈疼她,她怎么打,他都不会伤心。 如今…… 司行霈心中莫名其妙慌了。 他吻她,吻得特别用力。 顾轻舟却静下来。 她没动,任由他的手在她凉软的肌肤上游走。 司行霈也停下来。 他轻轻拂过她的鬓角,只感觉她的眼眸格外秾丽妩媚。 他轻轻吻了吻她的眼睛:“轻舟,你今天怎么了?” 顾轻舟阖眼,喃喃道:“我没事。” “是蔡氏说了什么,还是误会了芳菲是其他女人?”司行霈又问。 误会了芳菲是其他女人? 假如没有误会,那么她就不应该吃司芳菲的醋吗? 顾轻舟也觉得,这话没毛病。 人家兄妹亲近,是正常不过的亲情了。若是她介意司行霈的亲情,那么她口口声声要给师父和乳娘报仇,岂不是成了笑话? 不应该吃醋的,这大概是司行霈的意思。 顾轻舟说话有分寸。 若她明知说出来,一定会遭到别人的反驳,那么她宁愿不说。 她现在告诉司行霈,她很不舒服司芳菲和他的亲近,司行霈一定会说她傻、想太多、太敏感了等,反驳了她。 毕竟,他口口声声说她“误会了芳菲是其他女人”。言下之意,若是芳菲,他们亲近就无碍了。 万言万当,不如一默。 有时候,沉默才有力量。 顾轻舟低垂了羽睫。 她想起自己毫无退路,想起自己连个至亲的血脉也没有。 这个世上,再也没人只疼她。 顾轻舟也会反思:“我是不是要得太多?” 没人会只疼她一个人,除了她的师父和乳娘。 可惜,他们全被司行霈杀了。 司行霈害死了这个世上唯一属于顾轻舟的人而他,却不是单纯只属于她的。 他对老太太很好,对二叔一家也很亲近,可顾轻舟为什么不生气? 独独面对司芳菲,生出这一腔情绪来? 她想了很久。 司行霈抱紧了她。 “轻舟,跟我去平城,可好?”司行霈在她耳边低喃。 顾轻舟没言语。 她知道,可以跟他走的,除了自己,还有司芳菲。 他愿意把他的私密空间分享给芳菲。 然而,他们是至亲的血脉,顾轻舟连吃醋的资本也没有。 他们从小一起长大,在司行霈年少的时光里,司芳菲都见证了他的岁月。 顾轻舟觉得,自己这样下去,将来可能会吃儿媳妇的醋,变成一个无理取闹的女人。 可她从不拘束自己的心,委屈自己的感情。 她不高兴了,就是不高兴。 她不表达,因为表达没有力度,会被反击回来;不代表她会压抑住,装作若无其事。 “我是岳城司家的儿媳妇,不会去你的平城。”顾轻舟道。 司行霈捏她的脸:“那你现在躺在我床上做什么?” “你也觉得我很下贱,是不是?”她抬眸,安静问他。 司行霈的眼底,终于有了怒焰。 “顾轻舟,你又皮痒了!”司行霈道,“你再这样说话,别怪我不客气!” “我说的是实话。”顾轻舟道,“我最近想,我刚遇到你的时候,就是司慕的未婚妻。然而,你一直对我强取豪夺。你霸占我,欺负我,到头来你也问我,为什么会躺在你床上!为什么,你不是最清楚吗?” 司行霈的心,猛然收紧。 他感受到了顾轻舟的心灰意冷。 她好像推翻了一切,回到了最初。 她一直为这份感情感到羞耻。 司行霈强迫她,她躲闪不开,可她不喜欢,她为此而难堪。 “轻舟!”司行霈再次抬起她的下巴,逼迫她和他对视,“轻舟,蔡氏到底说了什么?” 顾轻舟觉得,有些话,不必说出来,就能知道他想说什么。 他知道顾轻舟很不开心。 他之前还问,是误会了其他女人,还是因为司夫人蔡氏。 现在,他已经把误会司芳菲给摘了,只说司夫人。 这是告诉顾轻舟:他觉得司芳菲带来的误会,远远不足以让顾轻舟这样难过。 可顾轻舟伤心的,偏偏就是司行霈误以为的无关紧要的小事。 顾轻舟也想到,他从前对待她的兄长顾绍,可谓冷酷无情。第一次见面,他就一拳把顾绍打伤。 “不管她说了什么,也是我们婆媳之间的事,不与你相关。”顾轻舟道。 司行霈的呼吸,莫名粗重了起来。 他捏紧了她的下颌,呼吸凝重,声音也变得极其缓慢:“顾轻舟,你再说一遍!” 顾轻舟的眸光流转,似有淡淡笑意:“你不高兴?” 司行霈薄唇紧抿。 他不是不高兴,他是要被气死了。 她今天是针对他的,一句句往他心窝里戳。 根源是什么,司行霈会查到的。 此刻,却是很生气。 “轻舟,你今天很针对我,告诉我!”司行霈道,“说给我听,我想知道原因!” “我想回家……”顾轻舟的眼神却很放空。 她似个无助的孩子。 “我就是你的家!”他道。 顾轻舟的心,再次被狠狠刺痛。 她什么也没有了,她只剩下他。 “我想回我师父和乳娘的家。”顾轻舟道。 司行霈的脸色骤变。 顾轻舟没有再说什么。 已经是凌晨三点多,她着实疲倦,就缓缓阖眼打盹。 后来,她睡着了。 司行霈却再无睡意。 他起身,走到了阳台上抽烟。 夜风熏甜,丝丝黯潜,碧穹繁星点点。远处的树,沉寂在茫茫夜色里,宛如戍守的将士。 司行霈轻吐云雾。 他坚毅的面容上,闪过几分痛色。 “……还是放不下。”司行霈想。他知道很难,他也一直在努力,可感觉顾轻舟是放不下的。 她一直会惦记着她师父和乳娘的死。 司行霈磨了她这么久,效果甚微。 “要不要告诉她呢?”司行霈也想。一旦告诉了她,她会怎么做? 司行霈不能深想。 沉思良久,司行霈才抱着顾轻舟,沉沉睡着了。 天亮的时候,他起床更衣。 顾轻舟睁开了眼。 看到他,略感疲倦,顾轻舟又阖眼。她心中某个地方,并没有因为睡了一觉就变得 轻盈,依旧是沉甸甸的,压住她的心。 司行霈更衣完毕,俯身对顾轻舟道:“督军要回南京了,我去送送他。” 似乎怕顾轻舟误会,他解释道,“还要送送芳菲。” 好像有了司芳菲,就必须要去送一下,顾轻舟就一定能理解。 顾轻舟转过身。 她也应该去送送督军的,可她实在起不来。 她知道,司行霈会安排她新宅的副官,让顾轻舟那边的人去告诉司督军,她已经生病了。 司督军不会怪她的。 良久之后,顾轻舟道:“我要回去了,今天还有事。” 司行霈按住了她的肩头:“我回头送你。轻舟,我傍晚的时候要走,等我回来。” 顾轻舟没动。 等他离开之后,顾轻舟还是起身,回到了自己的新宅。 她四肢无力。 静坐之后,顾轻舟去了趟林海公墓,去看望了自己的师父和乳娘的墓地。 心情像云中著水,层层压下来,叫人透不过气。 第540章 顾轻舟的独特 顾轻舟一个人在墓地坐了很久。 “洛水和五哥的感情也很好。”顾轻舟想。 她常在颜家,颜洛水和颜一源也有很亲昵的时候。 当然,他们俩绝大多数都是彼此嫌弃。 而她和顾绍,也很要好。 事实是一回事,能否接受是另一回事。 就像顾轻舟和顾绍交情好,司行霈还不是见一次阻止一次? 独坐良久,顾轻舟站起身,给师父和乳娘磕头上香。 就在她磕头的时候,旁边有个男孩子,领着妹妹,也在给亲人上坟。 “阿哥,给。”小姑娘约莫七八岁,把手里的香和纸钱递给了男孩子。 她声音脆脆的,轻柔悦耳。 顾轻舟莫名其妙的,没有动。 她坐在旁边,看着这对兄妹。 男孩子约莫十四五岁,穿着一件长衫,衣裳虽然是绸缎的,却看得出有了点年月,袖口处有点磨损了。 而少女穿着乳白色的洋装和裤袜,脚上是一双鹿皮小靴,十分的摩登漂亮。 他们俩的容貌,有七八分的相似,一看就是一母同胞。 “阿爸,姆妈,我和桥桥看你们来了。我会照顾好桥桥的,你们放心。”男孩子摆上了祭品,点燃了香烛,开始磕头。 他口中念念有词。 顾轻舟不免诧异,往这边看了眼。 墓是合葬,一对年轻夫妻的照片贴在上面。 “原来无父无母……”顾轻舟心中叹气。 “阿爸,姆妈,我会照顾阿哥的,你们放心。”女孩子也给父母磕头。 兄妹俩恭恭敬敬祭拜着父母。 顾轻舟站在旁边,望着两个相互依靠的孩子,突然想起了司行霈和司芳菲。 他们曾经也这么大。 “阿哥,那位姐姐一直看着我们。”小姑娘低声凑近她兄长。 男孩子轻轻摸了摸她的头,看了眼顾轻舟。 他略微含笑点头,举止从容有度,看上去有种超脱年纪的成熟。 “太太,您认识我们?”男孩子礼貌问。 顾轻舟收回了视线,摇摇头:“不。” 男孩子哦了声。 顾轻舟站起身,回到了新宅。 张太太和张辛眉还没走。 顾轻舟打电话去了饭店。 “轻舟,我把辛眉放到你那边,我要去见一位朋友,出去几天。”张太太道。 顾轻舟诧异:“那位朋友,不是在岳城?” 张太太笑了笑:“不在。” 顾轻舟道:“好,你把辛眉送过来吧。” 她这时候才明白,为什么张太太昨天急匆匆到了岳城,电话也不打一个,原来是有其他事。 “去见谁啊?”顾轻舟暗中揣测。 张太太不说,顾轻舟亦不好问。 她接过了张辛眉。 有张辛眉在,顾轻舟不至于一个人孤单,她此刻很需要有人陪伴她。 正好颜洛水打电话给她,让她去颜公馆凑一桌打麻将。 顾轻舟问张辛眉:“你会不会打麻将啊?” “爷什么都会。”张辛眉一扬脸,用鼻孔呼气。 去了之后,发现只有颜洛水和霍拢静、颜太太,其他人都出去了,包括五哥。 “昨日你二叔的寿宴,你忙累了吧?”颜太太看顾轻舟脸色不佳,“你看上去不太舒服的样子。” 顾轻舟笑道:“没事,就是昨天回来之后,有点发烧……” 众人吃惊看着她。 颜太太急忙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还好,已经退烧了。” 顾轻舟道:“昨晚就退烧了。” 见众人一脸担心,顾轻舟道,“打牌吧!” 牌桌支起,张辛眉和顾轻舟坐了一席。 她也介绍了这孩子,顺便把他的一些忌讳告诉了众人。 张辛眉抢了顾轻舟的牌,他很熟练摆了起来。 顾轻舟就在旁边问颜洛水:“你有大哥和二哥,他们都很疼你吗?” 颜洛水笑道:“当然疼了。” 颜太太和霍拢静也觉得顾轻舟这话问得蹊跷,却没有表露出来,继续摸牌。 “那他们结婚了,你可伤心?”顾轻舟又问。 颜洛水瞄了她一眼:“你哥哥要结婚了?” 顾轻舟不答。 颜洛水笑道:“怎么会伤心呢?他要成家立业了,这是大喜事啊,我高兴都来不及呢。” 顾轻舟沉吟。 张辛眉出了一张三条。 顾轻舟的思绪,还是没办法集中在牌桌上。 霍拢静插嘴道:“我知道我阿哥有了喜欢的人,我有点忐忑,怕将来家里没我的地位。不过,他喜欢的人,我也会去喜欢她的。” 顾轻舟就想起,颜一源不管买什么好玩的,遇到什么好吃的,给霍拢静送一份,也会给颜洛水和顾轻舟送一份。 颜洛水就罢了,顾轻舟可只是义妹。 “……阿静,你会生气吗?”顾轻舟问霍拢静。 霍拢静认真道:“我是先认识你们的啊。我很喜欢你们,所以一源对你们很好,我不介意。” 颜洛水则道:“我跟大姑子不算特别熟。舜民的姐姐让他从岳城寄一套钻石头面去,说她要参加宴会,我还没买呢,当时我不太高兴。” 顾轻舟听了她们的分析,只觉感情是很复杂的东西。 她从颜洛水和霍拢静的只言片语里也听出来,她们绝不会像顾轻舟那样,气到那般程度。 谢舜民跟他姐姐关系非常好,而颜一源鲜少单独送霍拢静什么,每样都要顾及到颜洛水和顾轻舟。 而她们,并不是那么在意。 “独独我很小气吗?”顾轻舟内心更加郁结。 她实在太矫情了吧? “况且,我还没有正式跟司行霈,就这样吃醋,算什么呢?那是他妹妹啊。”顾轻舟告诉自己。 饶是千般安慰,顾轻舟的心,还是很刺痛。 “我一无所有,所以也要求司行霈一无所有?我真是个自私的人,况且都没处理好自己的婚姻状况。”顾轻舟又想。 她想着,觉得自己不占理。 越是不占理,越是觉得难受。好些痛苦的醋意,因为没有道理,更加浓了。 她沉默。 “自摸!”那边,张辛眉很快就胡了。 颜太太等人都吃惊:“这么快?” 纷纷过来看张辛眉的牌。 气氛活络了起来。 副官走进来,低声道:“少夫人……” 顾轻舟就站起身,跟着副官到屋檐下说话。 “少夫人,师座请您到大门口,否则他就要进来了。”副官道。 顾轻舟颔首:“我这就来。” 她步履缓慢,一路上都在咀嚼颜洛水和霍拢静的话,总感觉自己现在的生活,是很极端的。 故而,她的感情也极端。 她吃司行霈和司芳菲的醋,不知所谓。 然而,人若是能掌控自己的感情,就不会有那么多痴男怨女了。 顾轻舟顺从自己的心意。 吃醋就吃醋吧,极端就极端吧,不讲道理也就懒得去讲,反正她现在只剩下自己了。 她走了过来。 司行霈坐在汽车里。 车厢里幽淡,他的面容笼罩其中。 拍了拍身边副驾驶座的位置,他道:“上车。” 顾轻舟未动。 她微微弯腰,看着车厢里,问:“是不是要走了?” “嗯。” “那再见,你回头再打电话给我。”顾轻舟道,“我就不送你了,送来送去也就是这样了。” 司行霈的心,遽然收紧。 这小妮子,又起异心! “进来!”司行霈的声音更低了,似暴风雨来临前的层云,阴沉叫人透不过来气。 顾轻舟却没动。 她转身往回走。 没走几步,身子就腾空了,司行霈重重将她扔回了汽车里。 她还没有坐稳,司行霈就上了驾驶座,车子急速开了出去。 顾轻舟爬起来,整了整衣襟坐好。 “顾轻舟,你在生我的气?”司行霈问她。 顾轻舟道:“我不是天天都在气你吗?” 司行霈薄唇微抿。 前天在军政府,他那么胡闹,她都没生气。 司行霈明明有种抱得美人归的成功,怎么一夜之间,全被推翻了? 他真气恼。 怎么勾了这丫头三年了,还是没把她勾上来! 他不气她反复。 不管她怎么生变,她都是司行霈的,司行霈有自信能拿下她。 只是,他想知道她生气的原因。 他会离开半个月左右,若是她生闷气把自己气坏了,司行霈会舍不得。 他可以承受所有的磨难,却不忍心看着他的轻舟受苦。 “轻舟,到底是谁说了什么?”司行霈蹙眉,“还是我做错了什么?” 顾轻舟深吸一口气。 通过颜洛水和霍拢静的话,通过她自己的分析,顾轻舟心知一切都是她的霸占欲和孤单在作祟。 司行霈做错了什么? 从小一起长大的妹妹,那是他的亲情,和他的爱情完全不冲突。 顾轻舟若要用这个比较,就像司行霈非要拿自己和她的师父和乳娘比较一样,注定会弄得满身狼藉。 司行霈这么做了,顾轻舟吃了很多苦,所以她不想这么做,让他也吃那么多苦。 若是爱他,就应该让他过得轻松些;若是不爱他,也没必要给他的生活添堵。 “我只是看到你们一家人,就想起了自己。顾公馆是我毁了的,我的师父和乳娘是你毁了的,我形单影只。看到你们全家团聚,我很难过。”顾轻舟低声。 司行霈猛然一踩油门。 他直接去了跑马场。 到了跑马场,他把顾轻舟抱了下来。 “轻舟,我们去平城结婚!”司行霈道。说罢,将她抱上了飞机。 第541章 少年心思 顾轻舟上了司行霈的飞机,她没挣扎,任由他抱着她。 她从他身上,似乎又闻到了司芳菲的清香,估计是送别的时候,司芳菲又抱他了。 顾轻舟的心,猛然被什么撞了下。 这种感觉很糟糕。 假如是其他女人,顾轻舟不管是对司行霈还是对自己,都能有个交代,讨个说法。 偏偏…… 坐下之后,司行霈一直不肯放开她,将她抱着坐到了自己腿上。 他看着她。 他眼波深邃,眼芒里全是深情,叫顾轻舟心底无端起了怯意。 “轻舟。”司行霈喊她。 顾轻舟应了声。 他就把头搁在她的肩膀,低喃道:“你这个女人,何时才能温顺些?” 顾轻舟的心中一动。 她低垂了头,没言语。 良久之后,她对司行霈道:“我不会跟你去平城的。我不是冲动不顾一切的人,做这些事毫无意义的。” 司行霈不知是该心疼她,还是该气她。 他的猫就是这么矜贵,受了委屈也得他去猜,猜不到她就闹脾气。 司行霈没觉得这不好,他的轻舟做什么都是理所当然的。 “轻舟,是我对不起你。”司行霈低声。“你说得对,我毁了你的家,却没有给你一个家……” 抬头想再说点什么的时候,却看到顾轻舟流了一脸的眼泪。 她倏然箍紧了他的脖子。 她的眼泪,顺着他的脖子淌,几乎要刺痛他。 他更用力。 “轻舟!”司行霈吻着她的鬓角,“告诉我,不管你受了什么委屈,我都可以替你做主。” 顾轻舟的胳膊,又慢慢松开了。 “你可以把我师父和乳娘的事告诉我。”顾轻舟道。 也许,这是个契机。 他当初是怎么逼迫她的? 他一步步,将她逼到了她身边,让她放下了一切。 如今,她不可以吗? “轻舟。”司行霈叹了口气。 他托起她的下巴,亲吻着她的唇。 辗转缠绵,到底还是没说。 顾轻舟和他在飞机上纠缠了良久,眼瞧着就到了下午四点,司行霈着急赶回去开一个军事会议。 他频繁看手表。 “你走吧。”顾轻舟道,“司行霈,再见。” 再见? 怎么感觉,她在和他渐行渐远? 司行霈捏紧了她的胳膊,又搂了她:“轻舟,真不跟我走?” “不了。”顾轻舟道。 她下了飞机。 司行霈想着,军务很繁忙,而且他即将要做另一件大事,真没空继续留在岳城。这次,他已经耽误三天了。 “轻舟,我会抽空来看你。”司行霈把她送到了汽车上。 顾轻舟颔首,眼睛却没看他。 司行霈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发,像抚摸一只温柔的小兽。 “轻舟,要乖。”司行霈道。 顾轻舟颔首。 于是,汽车先开动了。 司行霈望着她,汽车打弯的时候,顾轻舟目光都没动一下,她明明可以多看司行霈几眼,可她却在阖眼打盹。 她情绪低落。 司行霈满腹担忧。他这样回去,只怕无法安宁了。 “给她点时间吧。”司行霈想。 顾轻舟回到了颜公馆时,才知道张辛眉一下午赢了一千多块。 顾轻舟震惊。 颜太太她们的赌注蛮小的,能赢这么多,说明整个下午都是张辛眉在胡牌。 “轻舟,这孩子是个赌神。”霍拢静笑道,“我还以为我赌术很好呢。” 顾轻舟失笑。 最后打了一圈,众人歇了牌。 颜太太轻轻捶了捶肩膀:“从来没这么轻松过。几乎不用动心思,反正赢不了。” 颜洛水哈哈大笑。 顾轻舟帮颜太太按肩膀:“辛眉又在显摆了,他明明可以输几盘的。” “麻将打得好,也是本事。”颜太太笑道。 一片欢愉中,顾轻舟始终有点落寞。 晚饭在颜公馆吃。 厨娘说颜太太最近胃口不佳,故而晚上添了米粥和小馄饨,问顾轻舟他们吃什么。 顾轻舟的精神,莫名其妙紧绷了起来。 “我不吃小馄饨!”她道。 说罢,她似补救般,“有米粥的话,我就吃米粥吧。” 等谢舜民和颜一源回来了,这才开饭。 颜一源逗张辛眉,说:“和上次见面相比,他又长高了几分。” 说着,就要伸手去捏张辛眉的脸。 张辛眉一下子就咬住了他的手。 “啊!”颜一源吃痛。 顾轻舟忙道:“辛眉!” 张辛眉不情不愿松开了牙齿。 颜一源的手上,落下了清晰的牙痕,他吸了口气,说张辛眉:“这孩子属狗!” “别闹,他又不是小孩子。”顾轻舟笑道,“五哥,辛眉不喜欢旁人把他当孩子看待。” 颜一源眼珠子滴溜溜转,问张辛眉:“你为什么要叫新妹?因为你是最新生出了的?你叫妹妹,是不是女孩子?” 张辛眉抓起筷子就要插颜一源:“爷是男的!是眉,不是妹!” 颜一源故意气他:“我看就是妹。” 顾轻舟失笑,坐在旁边打圆场,张辛眉才没有跟颜一源一般见识。 “两个孩子。”颜太太无奈摇头笑了笑。 晚夕回家,顾轻舟的情绪已经好转了很多。 况且,张辛眉陪伴她,让她没时间胡思乱想。 张辛眉住在客房。 顾轻舟问他:“怕不怕?” 他翻了个白眼:“是你害怕吧?你要是害怕的话,就睡到爷的被窝里来,爷不嫌弃你。” 顾轻舟失笑。 “……你怎么了?”顾轻舟准备走的时候,张辛眉却突然拉住了她的手,问她。 “什么?”顾轻舟笑。 张辛眉看着她的眼睛,说道:“你不高兴。你昨天生病,今天不高兴。” 他也看得出来。 顾轻舟的笑容微敛。 “没事,大人的事。”顾轻舟低声,“你乖乖睡觉吧。” 张辛眉却道:“你喜欢那个铁疙瘩,对吗?” 铁疙瘩,是说司行霈的。 顾轻舟错愕。 “胡说什么!”她沉了脸。 “你看他的时候,脸上有光。”张辛眉道,“我阿爸说,那就是喜欢的意思了。我阿爸看我姆妈,脸上也有光。那个铁疙瘩虽然不是好人,但是他也喜欢你。” 顾轻舟震惊看着这孩子。 一个孩子! “别胡说了。”顾轻舟勉强微笑。 孩子的眼睛,其实是最澄澈的。他能摒除那些虚伪的伪装,看透人心。 “你为了铁疙瘩不高兴吗?”张辛眉道,“你告诉我,我不告诉任何人。” 顾轻舟笑了笑。 张辛眉不放她走。 顾轻舟的心思,不适合跟任何人倾诉,因为那些心思自私、小气,多心,可她能告诉张辛眉。 “我很嫉妒他妹妹。”顾轻舟低声,“他们一起长大,他们亲密无间。” 张辛眉望着顾轻舟,道:“这不对。” 顾轻舟泄气。 她也知道不对。 这种嫉妒是畸形的。 张辛眉继续道:“若是铁疙瘩喜欢你,你才是他最亲密的人。有人超过了你,让你生气的,都是不对的关系。” 顾轻舟更是愕然。 “丑女人,我姆妈说女人的感觉最准了,你不喜欢,说明这件事不对。”张辛眉道。 顾轻舟的心,终于有了几分明媚。 孩子的话,果然是好听又有趣。 张辛眉更是不同寻常的孩子。 他看着顾轻舟,继续道:“爷去帮你杀了那个女人!” 顾轻舟忙按住了他的肩膀,笑了半晌。 这算是她这一天笑得最发自内心的。 “又胡闹了。”顾轻舟笑道,“再胡闹的话,我去告诉你姆妈。” “那你不要难过。”张辛眉道。 顾轻舟点点头。 张辛眉这才略带欣慰。 “爷要睡了,你出去吧。”张辛眉道。 顾轻舟捏了捏他的鼻子:“你真是个不同寻常的孩子。” 张辛眉蹙眉:“你再说爷是孩子?” 顾轻舟笑起来。 第二天,张辛眉听闻顾轻舟还有个药铺,非要顾轻舟带着她去瞧。 顾轻舟就带着他去了。 刚刚进门,顾轻舟看到一个男孩子,约莫十四五岁,小心翼翼站在屋檐下,往里面瞧。 顾轻舟一看,居然是昨天她在墓地遇到的那位。 “怎么不进去?”顾轻舟道。 男孩子似乎忘记了顾轻舟,他勉强笑了笑,依旧立在门口。 顾轻舟自己进了药铺,问何梦德:“姑父,那孩子是做什么的?” “他啊,他来了三天了,说要等你。”何梦德道,然后冲那个孩子喊,“小伙子,进来进来,少夫人来了。” 男孩子伸头一看,目光从何梦德身上,挪到了顾轻舟身上,吃惊不已。 顾轻舟也吃惊:“你找我?” 她又问何梦德,“姑父,您怎么不给我打个电话?” “他也没说什么事,若是问诊,我自然会打电话的。”何梦德道。 顾轻舟了然。 她转颐,问这男孩子:“你叫什么名字?找我有什么事吗?” 昨天顾轻舟虽然看了眼,却没有看清楚这孩子父母的墓碑,不知他姓甚名谁,更不知他的来意。 “你真是军政府的少夫人?”男孩子打量顾轻舟,似乎不敢置信。 怎么会如此凑巧呢? 在墓地随便遇到一个人,居然这么有来头? “我是。”顾轻舟道,“那么,你是哪位?” 第542章 虫爬 顾轻舟带着张辛眉,先到了问诊间坐下。 那个男孩子,斟酌再三,在何梦德的鼓励之下,才进了问诊间。 他经过了最初的忐忑,镇定坐下来。 这孩子年纪不大,行事却透出一股子沉稳。 双亲去世,抚育幼妹的责任落在他头上,造成了他现在的性格。 “少夫人,学生姓梅名清。”他道。 读过书的人,为了尊重对方,都喜欢自称学生。 “梅清,请坐。”顾轻舟道。 顾轻舟的笑容恬静,丝毫没架子,和梅清想象中的军政府少夫人大相径庭。 因为差距太大,导致梅清始终没办法聚精会神。 “昨天那个女孩子,是你妹妹吗?”顾轻舟看得出梅清的紧张,就试图和他寒暄,希望拉近距离,让他放轻松点。 梅清急忙道:“是,她叫梅桥桥。” 顾轻舟又问:“你父母去世多少年了?” 提到这个,梅清也如实相告:“已经四年了。” 四年前,梅清才十岁。 顾轻舟想到了司行霈。 他十岁就在军中,那时候岳城遭遇动乱,司夫人把姨太太生的司芳菲扔在家里,司督军不放心,路过岳城时回了趟家,把司芳菲抱走了。 司芳菲在军中待了两年,由火头军带着,司行霈时常去照顾她。 那个时候的司行霈,大概也是很害怕的。 司芳菲既像是他的家人,又像是一种寄托,好似有个力量支撑他。 有人需要他,他的家人就在身边。 这种感情,是无法比较、无法抹去的。 顾轻舟的心思,稀里糊涂跑偏了,她急忙整了整心绪。 “你自己带妹妹,累吗?”顾轻舟问梅清。 梅清道:“假如没有她,我就是一个人,我带着她,一点也不累。” 顾轻舟的表情却微顿。 张辛眉已然开口,问梅清:“你父母怎么死的?” 梅清就告诉张辛眉,他们是出海去进货,遇到了飓风,船翻了,他们夫妻双双罹难。 一来二去,梅清的情绪,果然慢慢放松了很多。 梅清少年老成,吃过很多的苦,这点和顾轻舟有点相似。 顾轻舟很喜欢这个孩子。 “……你来找我,是想看什么病?”顾轻舟问,“你和你妹妹,都没有顽疾,到底是谁生病?” 终于问到了正题。 梅清表情认真又忐忑:“是我祖父。” 顾轻舟问:“什么病?” “他的皮肤下面,有虫爬。”梅清道,“我们能看到虫子蠕动,肌肤上也会留下痕迹,除此之外,倒也没有特别的疼痛。 此病骇人,祖父日夜难安,去了很多地方求医,吃了无数的打虫药。西医检查说,祖父体内根本无虫,这是心理疾病。 我偶然听人说,军政府的少夫人医术极其高超,只是一般人请不动。所以,我想请您去看看我祖父。” 梅清此举,既是孝顺,也是讨好。 他父母去世四年了,家族对他和他妹妹越发怠慢。 他想送妹妹去圣玛利亚教会学校念书,可家里人觉得学费太贵了。 梅家是生意人,从前朝开始就走海货生意,家资富饶。 家中并非无钱,只是欺负他们两个孤儿罢了。 祖父和祖母原本就对梅清兄妹平常,特别是祖父生病之后,更加没空理会。孙儿太多,祖父都不太认识梅清。 梅清异想天开:假如他请到了军政府的少夫人,救活了祖父,那祖父岂不是要高看他几眼? 他能在家中立足,能出人头地,妹妹的前途就不愁了。 少夫人有多难请,梅清也不知道,只是凡事都要尝试了,才有机会。 故而他来了。 “虫爬?”顾轻舟闻言,略带沉思。 这是什么病,她也没看过。就连师父的医案里,也没有过这种病的记载。 “是,就是小虫子,在皮肤下爬动,都能看得见。爬完了,还会留下痕迹,是千真万确的,西医却偏偏说没有。”梅清道。 顾轻舟再次沉吟。 她很好奇,想去看看。 “今天方便吗?”顾轻舟问,“你要不回家去说一声,然后再给药铺递个信,约好看病的时间?” 顾轻舟一下子就看出了梅清的处境。 梅清来请她,可能还没有跟家里打过招呼。 顾轻舟现在贸然去了,只怕梅家那边措手不及,好事反而变成了一件手脚慌忙的尴尬事。 梅清先回去说一声,顾轻舟再登门,两下都准备妥当。 顾轻舟没见过这种病例,她也要回去翻阅资料。 “我先回去说一声,让家里准备准备。多谢少夫人。”梅清很感激顾轻舟为他考虑周全。 顾轻舟颔首。 等梅清走后,顾轻舟陷入沉思。 张辛眉推她:“我们要去看虫子吗?” 梅清的话,顾轻舟从医学的角度深思,张辛眉就是完全想赶个热闹。 “明天再去。”顾轻舟笑道,“你也想看虫子?” 张辛眉哼了哼:“爷是勉为其难陪你去。” 顾轻舟故意调侃他:“那我就不带你去了,看病不能有其他人在场。” 张辛眉气得鼻子差点歪了。 顾轻舟则哈哈大笑。 她心情好转了不少。 回到家中,顾轻舟的专线电话响了。她想起辛眉说,既然她不舒服,此事就不对,并不完全是她的错。 顾轻舟素来不是贤良之辈,她也装不了温顺。 她将电话线给摘了。 楼上的电话响起时,顾轻舟依旧没接。 晚膳之后,顾轻舟带着木兰和暮山去散步,家中电话再次响起。 副官接了。 “……少夫人散步去了。”副官告诉司行霈,“电话线被摘了两根。” 司行霈的脸微沉。 这次的事,还没有解决。 顾轻舟太狠了,知道他忙,没空和她厮磨,干脆就摘了电话线,釜底抽薪,让司行霈鞭长莫及。 “她跟谁散步,今天又见了什么人?”司行霈问。 副官告诉他:“还是跟张少爷。今天在药铺,遇到一个求诊的年轻人。” “男人还是女人?” “男人。”副官道,“是一个小孩子,约莫十四五岁。” 司行霈的呼吸,都似被冻住了。 他重重挂了电话。 心中有一团火,不知不觉烧了起来。 第543章 想做你的秘书 司行霈的霸占欲太强,故而很爱吃醋。 不管是什么醋,例行要吃的,别说陌生男孩子,就是顾轻舟的兄长,司行霈都要恼怒。 而顾轻舟,这次是算准了整他的。 “她是想逼迫我说出她师父的事。”司行霈想,“这次,她不达目的不罢休。” 思及此,司行霈深深叹气,只感觉这小妮子太难对付了。 难道真要把实情告诉她? 司行霈不是不想说,而是还有个人,司行霈一直没解决掉。 他不放心。 “轻舟,你这样固执!”司行霈想起她,恨不能将她搓揉一番。 就在这时,他的电话响起。 他下意识接了,问:“谁?” 他希望是顾轻舟。 结果,电话里沉默了下,传来芳菲的声音:“阿哥,你在等谁的电话啊?” 司行霈大失所望。 “一个探子的电话。”司行霈随口道。 司芳菲问:“可打扰你?” “不。”司行霈道,“可有事么?” 司芳菲略微沉默,才道:“阿哥,我想去你身边,给你做秘书。” 不等司行霈拒绝,司芳菲继续道:“你现在一个人管理平城军政府,你身边的文件那么多,总需要一个文员的。 况且,经济方面,你也需要一个可靠的人,帮你管理着。我在国外学得就是这个,而且在阿爸身边做了三四个月,差不多都学会了。” 司行霈等她说完,想也没想就拒绝了。 他把原因告诉她:“芳菲,阿哥希望你有自己的事业和生活,平城将来不会属于你,你操持了起来,只是替别人做嫁衣,我怕你将来舍不得,我们兄妹生怨怼。” 为什么不能属于我? 司芳菲的这句话,在舌尖打转,最终咽了下去。 她没有说。 而司行霈,等着顾轻舟的电话,听了司芳菲这个不靠谱的主意,他实在没耐心,也没兴趣:“芳菲,你早点睡。” 一旦陷入爱河,人大概是一根筋了。 司行霈和顾轻舟感情稳定的时候,可以分心做其他事,可他此刻一颗心都在顾轻舟身上,哪有闲心去考虑芳菲的前途? 不是他没责任心,而是芳菲是他妹妹,他父亲最疼爱的女儿,父亲会替芳菲安排好一切,无需司行霈插手。 “阿哥!” 司行霈听到了她的声音,还是挂断了电话。 他心中只想听顾轻舟的声音。 人就是这样。 当一个人特别渴的时候,眼巴巴等着有人送水。结果,人来了,却是送了一把鲜花,他大概是失望透顶,甚至对这鲜花没有半分欣赏,甚至生出恨意。 他急需水。 此刻,顾轻舟就是司行霈的水。 他等着解渴,芳菲的电话,只是让司行霈心烦气躁。 重新拨了电话,经过一次次的转,终于接通了。 “喂。”顾轻舟的声音,轻柔婉转,在电话里格外好听。 司行霈似久旱逢甘霖,喜极:“轻舟……” “我最近比较忙,你也忙,别打电话了。”顾轻舟道。 说罢,她将电话挂了。 司行霈握住话筒,沉默良久。 他的心,也慢慢蜷缩了起来。 这个小东西,她到底怎么了? “轻舟,你又想出什么主意对付我?”司行霈沉吟,“是不是我这次不说实话,就打发不了你?” 顾轻舟挂了司行霈的电话,心情并未不好,反而是松了口气的感觉。 她很讨厌自己故作无所谓的样子。 张辛眉在旁边打量她。 顾轻舟揉了揉他的头:“你明天可要跟我去梅家?” 张辛眉很傲娇,一扬脸道:“你求爷啊。” 顾轻舟的笑深达眼底:“求爷了。” “爷从来不拂了女人的面子,你既然低声下气求了,爷自然要赏你一个薄面。”张辛眉一板一眼道。 顾轻舟听着他的话,总感觉像念戏文的,不免笑得前仰后合。 司行霈那边,被挂了电话之后,心情郁结,等着探子发电报告诉他,顾轻舟是不是也心情低落。 结果,探子告诉他:顾小姐正在客厅,和张家少爷说笑,笑得很开怀。 司行霈攥紧了电报。 “看来,小兔崽子也要防。”他的掌心,捏出了一大片的白,电报的纸,啪的一声被捏破了。 …… 梅清请到了顾轻舟,兴匆匆回到了梅公馆。 梅家是做生意的,在整个岳城既不是权贵,也不算名流,顶多是殷实富足门庭了。 值得夸耀的是,梅家人丁兴旺。 他们住在这条街上,大半条街都是梅家的族人。 梅清的祖父娶了四房姨太太,一共生了九个儿子,梅清的父亲就是姨太太所出,故而一直不受器重。 “我来看祖父的。”梅清往祖父那边去。 结果,佣人拦住了他:“你谁啊?” 梅清终于明白,为什么这些年大伯开始苛刻他们,连书也不给他妹妹念了。 “我是七房的梅清,麻烦您去说一声,我要见祖父。”梅清陪着笑脸,给佣人悄悄塞了个纸团。 那是一把钱。 可能是这点钱起了作用,佣人从凶神恶煞,变成了不咸不淡:“等着吧,大家都想见老太爷,他还病着呢,哪有空见你们?” 梅清道是。 他是半下午回来了,等着见祖父,这么一等就等到了掌灯时间,饭也没吃。 他想:“从前还好,上次还轻易见到了祖父,现在没人把我放在眼里了。” 终于,有好几位堂兄弟来探视祖父,梅清就跟着一块儿进去了。 祖父精神矍铄健朗。 就是儿孙太多了,他看着有点烦,甚至分不清他们到底谁是谁。 “祖父,您这几天感觉好点了吗?我认识了一位牧师,他说他会点心理治疗。” “阿爸,听说有一味偏方,可以治好虫病。” “阿爸这病,得请巫医。早些年,那个巫医你们还记得吗?” 众人七嘴八舌时,梅清也上前,低声道:“祖父,我为您请了军政府的少夫人顾氏。她一听说您这病,很有兴趣,同意来给您问诊。” 屋子里猛然一静。 梅清说什么? 司少夫人? 军政府的那位名医,司家的少夫人,要来梅家给老爷子看病? 第544章 争功 大家都看着梅清。 梅清七房的,他的父母双双罹难,是为了家族的生意牺牲的,故而老爷子多看了他们几眼。 要不然,老爷子都不知还有梅清这个人。 可这点内疚,也抵不过时间消磨。 过去这么久了,老爷子也慢慢忘了,毕竟儿孙太多了,死一两个,真的很难一直牢记心上。 “你是……七房的阿清吧?”大伯迟疑问道。 梅清道是。 众人回神。 老太爷脸上,有种难以置信的惊喜:“你说,你请动了司少夫人?她的医术可不错。” 顾轻舟的医术一直很好,可从前名不见经传。 出名是很难的。 自从她做了军政府的少夫人,她从前的丰功伟绩,全部被挖出来,每个人都以被她看过病为荣。 越传越盛,现在整个岳城都知道,她是位出神入化的神医。 只是,军政府的门槛特别高,谁能轻易请得动她? 她偶然会去何氏百草堂,碰到她却是千难万难。 梅家不是没想过请顾轻舟,只是自知身份悬殊,根本没资格请这样的贵人给他们瞧病。 现在,梅清居然说:他请到了! “你请到了?”旁边有堂兄不服气,“你是谁啊,人家凭什么受你的请?” “她是医者啊,你去请她,假如病情她能看好,她就会出诊。”梅清道。 想起顾轻舟那毫无架子的模样,梅清就欣慰极了。 “她人呢?”那位堂兄冷哼。 梅清道:“她让我先回来说一声,家里安排下,问问祖父可愿意让她瞧。” 老太爷情绪激动,闻言道:“少夫人身份尊贵,她能来给我看病,那是我的荣幸啊。” 梅清见事情成了,舒了口气。 他这个计划,在没有做之前,看似只有一成不到的可能性。没想到,等他真的去做了,居然有了九成的把握。 他相信顾轻舟的医术,也似乎看到了自己的前途。 他即将成为梅家的大恩人,祖父不会亏待他妹妹的。 梅清自己怎样都无所谓,他是希望妹妹可以得到一个前途。 “阿爸,既然这样的话,咱们就去请了少夫人来?”大伯在旁边道。 老太爷点点头。 大伯就笑着喊了自己的儿子梅泓:“明天一早,你去军政府接了少夫人过来,排场要隆重。” 梅清微愣,急忙去看大伯。 是他邀请的司少夫人,为什么要二堂兄梅泓去接? 这样的话,岂不是成了梅泓“邀请”少夫人来看病? 梅清的功劳,都要变成梅泓的了。 “阿爸,少夫人身份尊贵,咱们迎接她得隆重。”大伯又对老太爷道。 老太爷想到,梅清只是个去世庶子的儿子,而梅泓是长房嫡子嫡孙,这身份才有资格去请司少夫人的。 “让梅泓去吧。”老太爷发话了。 梅清感觉被人当头打了一棒,整个都懵了:他辛辛苦苦守候了那么久,结果这样简单就被人抢走了功劳? 旁边有人为他不忿,也有人偷笑。 梅清几乎要哭出来。 大伯和堂兄离开的时候,梅清追出了院子,半路上追上了他们,对大伯和堂兄道:“明天,我也一起去……” “不用了,我有帮手的,不劳烦你了,去歇了吧。”梅泓道。 好似是梅清故意凑上来巴结一样。 他们抢了梅清的功劳,抢得这么自然顺手,还把梅清一脚踹开。 梅清脸色雪白。 他再也想不到,会是这样的一副光景。 他实在忍不住,对大伯道:“大伯,是我请了少夫人。” 大伯冷笑,停下了脚步:“阿清,你真是太不懂事了!少夫人为什么会来?那是因为我们梅家。若不是知道你是梅家的人,她岂能答应? 咱们梅家的声望,是祖宗积累下来的,是我们兢兢业业的,你为家族出过什么力?你以为,是你的面子?不自量力!” “可……” 不是这样的! 少夫人并不是因为什么梅家,她只是听说有人生病,医者仁心。 “……没人教,一点规矩也没有。”走远的堂兄梅泓,用很鄙夷的声音道。 梅清气得脸色涨红。 他的脸一阵红一阵白,最终变成了青灰色,垂头丧气回到了自己和妹妹的家。 家中除了一个佣人,就是他们兄妹俩。 梅清到底只有十四岁,经历这样的委屈,自己筹划妹妹的前途,也落空了,他几乎想要哭。 想着,他就坐在书房抹眼泪。 “我去告诉少夫人,让她别来了。”他狠狠想。 少夫人很和蔼的,她认识他。 梅清转念又觉得不妥:“不能这么做,我为了自己的功利,不顾祖父的病,也是枉为人了。” 他抹了抹眼角,告诉自己,一定要发奋图强,将来出人头地了,才能避免再遇到像今天这样的羞辱。 他今天实在气愤。 第二天,顾轻舟早早起床,吃了早膳梳洗一番,换了件崭新的旗袍。 她穿了件天水碧绣云纹的旗袍,又拿出一条天蓝色的长流苏披肩围上,将头发盘了低髻。 顾轻舟还准备了一个行医箱,放了些简单的药材和器械。 她很少用行医箱的,因为每次去看病,都不是那么凑巧。 “辛眉,你快些。”顾轻舟催促还在磨蹭的张辛眉。 张辛眉非要去,可顾轻舟起来的时候,他死活起不来。 他居然赖床。 孩子,不管如何伪装成熟,都只是个孩子。 “丑女人,不要催!”张辛眉满脸不高兴。 顾轻舟就揉他的脸。 “哎呀!”张辛眉躲她。 见他的头发还没梳,顾轻舟就接过了梳子,帮他梳了个漂亮的小分头。 弄好了之后,副官进来禀告说:“少夫人,梅家的人来了。” 顾轻舟道:“把他们请到会客厅吧。” 说着,她就带着张辛眉,另一个副官帮她背着行医箱,去了会客厅。 梅家为了表示对军政府少夫人的敬重,特意派了大老爷和二少爷梅泓来了。 这对父子,一身昂贵的西装,裁剪合度,十分的气派。 顾轻舟想起了那个穿长衫的梅清,他怎么没来? “少夫人!”梅家父子急忙站起来,恭敬给顾轻舟行礼。 顾轻舟颔首,问他们:“梅清呢?” 大老爷和梅泓都愣住。 “……梅清念书去了。”梅泓急忙笑道。 顾轻舟看了眼梅泓,再看梅清的缺席,她一下子就明白了。 曾经在顾公馆的生活,仿佛一下子近在眼前。 梅家父子的面容,几乎要和秦筝筝母女重合了起来。 梅清大胆请动了顾轻舟,而梅家父子过河拆桥,把梅清给挤走了。 顾轻舟自己,绝不会像梅清那么被人,被人占了机会去。 “……请我去看病的是梅清。我既然应了他的邀请,就不会再应你们的。你们梅家毫无诚意的话,请回吧。”顾轻舟道。 说罢,她转身回去了。 顾轻舟听梅清的讲述,知道梅清的祖父生得是怪病,而不是急病。 既然不急,自然不迟这一时半刻。 她看着梅清的钻营,就想到了自己。 当初,顾轻舟也是这样,一步步扳倒了顾公馆,得到了她想要的一切。 在她的筹谋里,时常有贵人,他们的帮助,让顾轻舟反败为胜。 她到了今天这个地位,已经是岳城第一人,自然是其他人的贵人。 她知道在逆境中的无奈,若是能帮帮梅清,顾轻舟希望提携他一把。 她将那对梅家父子冷脸甩下,就是希望断绝了他们想将梅清的功劳占为己有的心思。 “梅清,你居然真的被人取代了。”顾轻舟想,“我可从来没让这样的事发生在我身上过。” 她无奈摇了摇头。 张辛眉跟在顾轻舟身边,拉了下自己背带裤,问顾轻舟:“之前那个傻小子呢?” 顾轻舟笑:“他哪里傻?” “就是傻里傻气。”张辛眉道,“他哪里去了?” 张辛眉顽劣归顽劣,人情世故一点即通,顾轻舟也不把他当懵懂顽童,故而将梅清的事,告诉了他。 “……大家族就是这样,有功劳的时候,大家抢着去。”顾轻舟道,“梅清无父无母,哪里抢得过叔伯兄弟?” “没用!”张辛眉骂道。 顾轻舟摸了下他的脑袋:“你是含着金汤匙长大的,哪里知道孤立无援的心酸?” 她感触很深。 顾轻舟曾经也是这样的,她用两年的时间,扭转了这一切。 张辛眉道:“你也这样经历过?” 他能看透人的表情。 顾轻舟诧异,很惊叹他看人的本事,笑道:“是啊。” “你一个女人都成功了,那傻小子还是爷们呢。”张辛眉嗤之以鼻,“还是太没用了。” 顾轻舟牵着张辛眉的手,重新回去了。 回到内院时,顾轻舟想到梅家父子的嘴脸,仍觉得梅清不是对手。 她喊了副官。 “……照我的吩咐,去把这些话传出去。”顾轻舟道。 副官道是。 张辛眉也听到了,好奇看着顾轻舟:“丑女人,你要做什么?” 顾轻舟笑了笑:“自然是要帮梅清一把了。既然要帮,就帮到底吧。” 张辛眉冷哼:“你倒是热心。”一副吃醋的样子。 顾轻舟大笑。 而梅家父子,看着顾轻舟冰凉的脸孔,以及拂袖而去的愤怒,两个人都吓得半死。 这时候,他们才知道,少夫人并非看着梅家的家世,而是和梅清的交情。 被新宅的副官送出来,他们俩面面相觑。 回去怎么交代呢? “居然还真的是梅清请的。”大老爷为难,“这可如何是好?” “让梅清来请就是了。”梅泓不以为意。 大老爷骂儿子:“你是不是傻?咱们俩来请,没成功,梅清反而请到了,以后你祖父怎么看我们?” 梅泓一想,这的确是个问题。 “那我们要怎么办?”梅泓问。 第545章 顾轻舟的诊断 梅家父子思前想后,此事若是处理不善,真把顾轻舟得罪了,他们在老爷子跟前就失了体面。 偷鸡不成蚀把米,整个家族都会笑话他们。 “为今之计,还是要让梅清去。”大老爷说。 梅泓挺不甘心的:“这样便宜他?” 好似梅清占了他们的好处。 他已经忘了,这件事原本就是梅清的,是他们想要抢梅清的功劳。 “没办法,贵人性格古怪,咱们伺候不了。”大老爷叹气,也心疼到手的风头要交出去。 于是,他们去找了梅清。 “还是你去请吧。”大伯对梅清道,“此事,是你夸下的海口。” 梅清一头雾水。 到了新宅,见到了顾轻舟,顾轻舟才把事情,告诉了梅清。 梅清震惊不已。 短短半日,居然还发生了这样的事! “……怪不得了。”梅清恍然,又跟顾轻舟道谢,“少夫人,多谢您维护我。” 顾轻舟摆摆手。 去的路上,顾轻舟和梅清闲聊。 “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就像我,绝不会把机会白白送给别人。梅清,你既想上进,就应该更聪明谨慎一点。你回家去说这件事之前,就没想到叔伯或者堂兄弟会争抢你的功劳?”顾轻舟低声问。 梅清低垂了头:“想过。” “既然想过,又为何心存侥幸,而不是积极去防备?”顾轻舟又问。 虽然她的声音柔婉,表情含笑,可她的话,落在梅清心里,就像刀子一样的锋利。 梅清也感觉自己太无能了。 “我……”梅清声音更低,几乎要把自己的头埋到土里去。 顾轻舟笑了笑:“以后记住就是了。五步一算,你才能扭转逆境。” 她自己就是。 顾轻舟从不让自己陷入被动的地步。 “多谢少夫人教导我,我谨记在心!”梅清无比认真。 顾轻舟的话,他能听进去,也能听懂,她很欣慰。 想想她自己以前的处境,比梅清可差多了。 顾轻舟不由想起了往事。 车子也很快到了梅家。 梅家不是花园洋房,而是临街的房子。儿孙们虽然住在一起,却也是各自开门,只是内部有角门相通。 “这是老式的。”顾轻舟心道。 一进门,是一方天井,阳光从天井的上方照进来。 天井的四周,摆满了盆栽,这个时节的金桔黄了,似一个个黄金的灯笼。 “这房子不错。”顾轻舟对领他们进门的管事道。 管事笑道:“少夫人谬赞了。” 这位少夫人,没什么架子,很亲切。 绕过了天井,走上一处逼仄楼梯,到了三楼。 顾轻舟见到了梅家的老爷子。 梅家的老爷子面色很白,看上去单薄苍白到了极致。 彼此寒暄。 屋子里的人不多。 顾轻舟一边与他说着见面的客气话,一边看他的面色。 “你的虫子呢?”张辛眉突然开口。 众人都看着他。 顾轻舟微笑,冲张辛眉摇摇头。 可张辛眉的话,已经说出口了,他又不能收回来。 “……这位是张少爷。”顾轻舟笑着介绍。 张是大姓,姓张的权贵多不胜数,顾轻舟就任由他们去猜张辛眉的身份,也不点破。 “张少,需得等发病的时候,才能看到虫子。”梅老太爷道。 张辛眉大失所望。 顾轻舟也顺便开始了治病的话题:“我先给您把把脉吧。” 梅家的闲杂人等,就暂时退避出去,屋子里只留下梅清,顾轻舟张辛眉和梅老太爷。 梅老太爷仔细看梅清,难得,这次终于把梅清给记住了。 梅清是一双凤眼,眼睛斜长,只是遗传了他母亲的,并非梅家人特有。如此一来,梅老太爷就不会再把他和其他孙子混淆了。 顾轻舟花了半个小时诊脉。 诊脉之后,她问老爷子:“您能自己说一下,虫爬的感觉是如何的吗?” 梅老太爷先叹了口气,脸上立马有了几分惊悚:“一般是从左脚开始,一直爬到头上,我都能听到爬行的声音,肌肤上也一鼓一鼓的。” 说罢,梅老太爷想把身上虫行的痕迹给顾轻舟看。 可顾轻舟是年轻女人,他也抹不开面子,就撸起了袖子。 顾轻舟和张辛眉、梅清都看过来。 果然,老爷子的胳膊上,有很清晰的痕迹。 梅清更加骇然。 其实,梅清没亲眼见过老太爷发病,他之所以说亲眼所见,是指其他人亲眼所见,并非梅清自己。 “真的有虫子啊!”张辛眉道,然后他又问梅老太爷,“它爬的时候,您怎么不捉住它?” “在肌肤之下,没办法捉住啊。”梅老太爷道。 张辛眉不以为意:“可以用刀子把皮肤割开嘛。” 梅老太爷和梅清悚然看着这孩子。 顾轻舟咳了咳。 “少夫人,您看我这病,可有良方?”梅老太爷问。 顾轻舟眼睛微转。 病情、病因,顾轻舟全部弄清楚了,可想要解决这病,就需得摸清楚梅老太爷的心思。 她不回答老太爷的问题,只是问他:“老太爷,您还看过西医吗?” 梅老太爷颔首,又紧张问:“怎么,是西医把我治坏了?我当时也不想去的。” 顾轻舟道:“不会的,西医不会治坏您。只是,我也想知道西医怎么说,毕竟他们有仪器。” 一提到这个,老太爷就恼火了。 “都是庸医,他们非要说是我自己的幻想,根本没有虫病,还说虫子不可能在肌肤之下爬行。”梅老太爷压抑不住愤怒,“可您瞧瞧我这皮肤!” 皮肤上的痕迹,是很清楚的。 顾轻舟笑道:“您别生气了,洋医生的说法,我们听着陌生,其实他们也是一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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