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会回来。” 顾轻舟哦了声。 意料之中。 她又问:“二少帅去了之后,没有什么事吧?” 副官道:“顾小姐放心,什么事也没有,师座知道您会担心,他说了无碍,叫您放宽心。” 顾轻舟沉吟:“我下午两点之前,都会在家里。一旦二少帅或者师座回来了,让他们给我打电话。” 副官道是。 挂了电话之后,顾轻舟实在太困了,迷迷糊糊上楼去睡觉。 可能是一晚上的疲倦,也可能是入冬之后的天气变化让她着凉,她有点咳嗽。 洗了热水澡,顾轻舟四肢乏力,直直倒下去睡着了。 不知不觉间,她感觉有什么重东西压在她身上。 睡眼迷蒙,顾轻舟看到木兰压在她身上,不停的拱她的脑袋。 她坐起来,浑身酸痛:“木兰,你又重了很多!” 她不太舒服,摸了摸脑袋,好像有点发热。 顾轻舟起身,让佣人煮了姜汤来喝。 “……肯定是昨晚太累了,又有点受凉。”顾轻舟想。 她重新洗澡。 出了身汗,下楼喝了姜汤和米粥,顾轻舟的身子略感发沉,却也没倒下去。她浑身酸软,这是风寒发烧的征兆。 她深吸几口气。 吃了饭,顾轻舟看了眼墙上的钟,刚刚到下午两点。 她问副官:“师座可给我打电话了?” 副官摇摇头:“没有。” 顾轻舟沉思。 她犹豫着,还是给平城的驻地打了个电话。 “……除了二少帅,还有谁去你们那边吗?”顾轻舟突然问。 副官如实道:“还有芳菲小姐,少夫人。” 顾轻舟握住电话的手一紧。 “芳菲小姐什么时候到的?”顾轻舟又问。 “今天上午,十点左右,乘坐黑色奥斯丁……” “好了,好了。”顾轻舟失笑,打断了他的话。 她不是巡查的,只是随口一问而已。 “晚上他们会回来吗?”顾轻舟问。 副官道:“这个难说。师座说,今天要去军火库看看,位置比较远。” 顾轻舟再次沉默。 可能是精力有限,顾轻舟现在疲乏得厉害,她不能兼顾,故而不再说什么。 她想先把“心瘕”这个病例给它处理完,这是一场硬仗。 顾轻舟之所以敢治疗这个病,是因为她小时候见过。 很多医者穷尽一生,可能都无缘见识这种疑难杂症,她却有幸在九岁那年见过一次。 当时,病人是一位二十岁的小伙子,家里有瘫痪的老父亲,还有一个刚刚出世的女儿,他负担起一家的生计。 得知了此病,大夫们束手无策,辗转求到了顾轻舟的师父跟前。 师父也没办法。 那小伙子和他年轻的妻子,跪在师父的面前。 “哪怕是治死了,也是我的命,我绝不怨您,我的族人也绝不敢说二话。”小伙子说。 后来,小伙子家的族长和孙家的族长到场,年轻人立下了字据,他和他的家属绝不会闹事。 师父犹豫了两天,做了很多的准备,决定出手。 然而,还是失败了。 心瘕一破,那小伙子当天晚上去世。 那户人家果然重诺,此时没有抱怨半句。 师父不甘心,跟人家说:“能否让我看看他的尸骨?” 他想要剖开检验。 年轻的寡妇哭道:“如果您看了之后,能找到治疗的办法,以后再有人生这种病,能救他一命,那么就交给您了。” 她深明大义,让顾轻舟的师父更加难过。 他剖开了年轻人的胸膛,一点点查看,然后再缝好还给了家属。 师父把自己全部的积蓄,都送给了那户人家。 人家没要。 而后的半年,师父都在钻研这个病例,写了很多的笔记,做了很多的尝试,可惜再也没同样的病家求到他跟前。 他也去找了,没找到。 他对顾轻舟道:“可惜了,他是第一个,假如是第二个,也许他能活命。” 他就把这个病的治疗方法,以及用药,全部交给了顾轻舟。 “时机!”师父强调很多次,“就那么几秒,一旦错过了,毒脓还是会流回心脏。” 顾轻舟就记住了。 只是,师父的实验到底能不能成功,她也不知道。 她也在尝试。 顾轻舟深吸一口气,带着她的药,去了五国饭店。 是治好了心瘕,从此扬名天下,还是治死了邱迥,从此身败名裂,就看今天的了。 她的手,莫名又颤抖起来。 “我害怕。”她心中有个声音,在不停的说着。 她面对阴谋时,从来没有过胆怯,哪怕是失败她也能承受。唯独在医术上,她小心翼翼,她怀着一颗虔诚的心。 她信仰中医,她把医术看得至高无上。 深吸几口气之后,顾轻舟去了五国饭店。 大家同样聚集在大堂,临时搭建的会议厅里。 和昨天不同的是,他们今天更加熟悉了,也会交流心得,相谈甚欢。 一看到顾轻舟进来,众人纷纷起身。 “少夫人,今天该给邱大夫治病了吧?” “邱东家的病,您是打算怎么治疗?” 顾轻舟笑了笑,没有一一回答。 她走到了主席台上,才道:“我承诺的事,现在就要兑现,我即将要为邱大夫治病。” 下面爆发出哗然之声。 顾轻舟继续道:“这个病,是上千年传说中的死症,罕见、必死、无药可医。如今,我们就来攻克它!” 她拿出两颗药丸,交给邱迥:“邱大夫,你先把这两颗药吃下去。” 说罢,她又道:“请诸位空出场地,分两边站立。若是不愿意看,可以先回房,等到了时间再来看邱大夫。” 没人愿意回房。 顾轻舟亦不勉强。 副官们抬了一张简易的行军床,铺在大堂中央的地上。 顾轻舟对邱迥道:“邱大夫,请您过来躺下。” 邱迥吃了药之后,浑身发冷。 他也把这个情况,告诉了顾轻舟:“这发冷没事吧?” 顾轻舟道:“没事。” 邱迥有点担心,小心翼翼躺下了。 顾轻舟就坐在旁边,给他把脉。 她的手指,始终搭在邱迥的手腕上。 而她的副官们,则在旁边放了个小椅子,椅子上摆放了很多的东西,包括银针等。 邱迥慢慢进入睡眠。 整个大堂静下来,静得鸦雀无声。 他们的视线,都在顾轻舟身上。 第619章 我害怕 顾轻舟一开始发抖,因为她有点低烧。 低烧未退,可她的情绪高度紧张,导致她的手彻底平稳了下来。 她稳稳扣住了邱迥的脉搏,没有半分放松。 终于,她感受到了。 邱迥也彻底昏迷。 顾轻舟就对旁边的副官道:“银针。” 副官急忙递给她。 顾轻舟一手把脉,一手捏住银针。 她额头不知不觉布满了密密麻麻的细汗。 银针插入,顾轻舟的手也松开了邱迥的手腕,抓起了旁边的小手术刀。 这是跟宋医生借用的手术刀。 “要干嘛呢?”有人看到顾轻舟拿手术刀,头皮发紧。 “不会是要刺破心瘕吧?” “心瘕不能刺,一刺必死,西医院都是这样的。” 他们低声交谈中,却见顾轻舟的手,轻轻挑破了心瘕最柔软的地方,也就是桃子形状最黑的地方。 她丢下刀,拿了一块消毒过的白色巾帕,用力按在心瘕上。 她开始挤脓血。 “哎呀!”有位老大夫差点吓得昏死过去。 这样不行的。 心瘕这么简单粗暴能治疗的话,就不会是千年难解的谜题了。 它的可怕在于,任何药物都不能遏制它的生长。长到了半年之后,人就要死,药物无法让它消除。 而刺破它,一旦刺破,六个小时之内必然会死亡。 顾轻舟刺破了心瘕,邱迥命不久矣。 “完了!” “还以为她有什么大本事呢,原来她是故弄玄虚!” “这也未免太不把人命当回事了!”有人不满道。 大家议论纷纷。 而顾轻舟的手并没有半分停顿,她急速开始将脓血挤出来,她旁边不知什么东西,在滴滴答答的响。 众人看过来,才知道是一个不大不小的钟。 “五十秒。”副官突然道。 顾轻舟的手,更加用力,而且很快速换了条巾帕。 那条巾帕,已经汲取了满满的脓血,十分可怕。 顾轻舟按住了胸口,让脓血尽可能流出。 “六十秒!”副官道。 顾轻舟立马丢了巾帕,挪开一个位置。 她身后的副官,火速上前,掰开了邱迥的嘴巴,对着他的嘴就开始吹气。 吹气之后,顾轻舟用力按压邱迥的胸膛。 全场寂静。 若躺着的是个女人,他们只当军政府的副官在占人家便宜,结果是一个老头子…… 寂静之后,爆发了嗡嗡的议论声,每个人都在压低着嗓子说话。 他们无法理解,不能明白。 “这是西医中的急救法。一旦心脏停止了跳动,就要吹气、锤击胸口,让心脏复苏。”旁边的汪艺秋大声道。 众人停止了嘈杂的议论,都在听汪艺秋说。 汪艺秋看着顾轻舟和副官一下子也不停,他也有点紧张,继续道:“西医中,一旦有人昏迷却怎么也叫不醒,称为休克。一旦休克,就要用这种急救的方法。” 众人都明白过来。 原来,邱迥昏迷了。 几番吹气和捶打,邱迥终于醒了过来。 顾轻舟的手停止。 她下意识把手往背后一藏,故而没人看到她的发抖。 她浑身冒汗。 简单的动作,她愣是一身薄汗,头发丝都沁出了汗珠。 “少夫人……”邱迥醒过来,第一件事就是摸自己的胸口,发现心瘕已经瘪了下去,他大惊失色。 他想要说什么,却又生生忍住了。 顾轻舟道:“来,再把这两颗药丸吃下去。” 说罢,她把药丸递给了邱迥。 邱迥依言吃了。 顾轻舟道:“邱大夫,您现在可以去休息,也可以坐在大堂说话,等待六个小时。” 说罢,她自己站起身,“我去客房睡一会儿。” 四楼有一间客房,是专门留给顾轻舟自己的。 她蹒跚着上楼。 副官在后面道:“少夫人,属下背您上去吧。” 顾轻舟摇摇头:“我能走。” 她几乎是摇摇晃晃的,上了四楼。 一进门,她就倒下去了,再也不想站起来,浑身都酸。 自己的掌心是发烫的,这点她能感受到,而额头隐约作痛。 顾轻舟无力挣扎,一头栽倒睡着了。 而邱迥,并没有回房,他怕自己死在房里,没人知晓,军政府抵赖。 他坐在大堂,将近五十人看着他,而且都有利益关系。假如他死了,他们全部可以拿到一根大黄鱼,而邱迥的家里人能拿到五十根。 所以,他们不会任由司少夫人信口雌黄的,他们会为邱迥主持公道。 “……她就是割破了你的心瘕,这跟其他人有什么不同?”有大夫很担心,“还不如不让她弄。” “她给邱大夫吃了药。”有人道。 “吃了什么药啊?” 邱迥则想了想。 顾轻舟给他吃的药,他感觉脑子里昏昏沉沉的,而且莫名发寒。 “我也不知道。”邱迥道。 众人围着他,议论纷纷。 邱迥反而比较看得开,他对众人道:“哪怕我死了,少夫人也答应给我家里人一大笔钱。我活着,他们没享受过富贵,若是因我死了而豪阔,我岂不是死得其所?” 五十根大黄鱼啊! 在座的,没人敢说自己的命值五十根大黄鱼,也没人敢说自己能赚这么多钱。 他们几辈子,只怕也赚不来。 能有如此巨大的补偿,邱迥的家里人一定不会闹腾了。 “人不能为钱活着。”有人眼馋,却不知该说什么。 邱迥道:“我哪怕这次不死,几个月之后也要死。那时候死了,就什么也没了。” 他反而很高兴。 不管怎么说,他都感觉自己是赚大了。 而其他在场的人,也想万一邱迥死了,他们可以拿到一根大黄鱼。 这是一笔巨款。 五十根,更是天大的巨款。 大家敷衍着,等待着。 他们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心思。 到了晚上六点,饭店给他们准备了晚膳,依旧很丰富。 吃完了之后。 “少夫人怎么不下来吃饭?”有人想起了顾轻舟。 却没人敢去问。 顾轻舟浑浑噩噩睡着,一直想醒过来,偏偏梦魇很重。 她精疲力竭般。 在睡梦中,她梦到了血,以及凶徒。 有人追杀她,她使劲的跑,还把自己的腿给扭伤了,最终也没能醒过来。 她最后梦到,有个人拿着明晃晃的钢刀,朝着她的胸口扎,她使劲挣扎,在睡梦中掉下了床。 一阵剧痛,让顾轻舟彻底清醒了过来。 她看了看时间,已经晚上八点了。 “还有一个小时。”顾轻舟一个骨碌坐起来。 依照医案记载,心瘕戳破后活不过六个小时。 邱迥应该还没死,要不然肯定有人砸她的房门了。 顾轻舟又松了口气。 第620章 改写医史 顾轻舟坐在地毯上,半晌爬不起来。 她这时候才确定,自己的高烧并未褪去,反而是越发严重了。 “这时候生病,可真的不恰当啊!”顾轻舟叹了口气。 她起身,披好了外套,把门口的副官叫进来。 “你去军医院,拿些退烧药给我。”顾轻舟道。 副官道:“您发烧了吗?” “是啊。”顾轻舟道,“跟军医说,我稍后十一点左右会去,暂时没空。” 副官还想劝顾轻舟去军医院。 闻言,副官不好再说什么,转身走了。 顾轻舟也急忙去洗热水澡。 水很热,她出了一身的汗,身上轻松了不少,只是嗓子眼里疼,脑壳也发涨。 洗澡之后,她一边擦头发一边想,若是邱迥真的死了,她应该怎么办? 毕竟,师父治疗这个病的方子,都是他自己推断的,并非成功过的。 顾轻舟叹了口气。 她头发快要擦干的时候,副官回来了,还带回来了胡军医。 “少夫人,属下给您打一针吧。”胡军医道,“退烧药还是少吃为妙。” “麻烦你了。”顾轻舟道。 于是,她的胳膊上被打了一针。 一针之后,顾轻舟静坐。 时间一点点过去。 她问副官:“楼下的人在做什么?” 副官道:“他们也在坐着,没什么人说话。” 原来,大家也在等,他们和顾轻舟一样焦虑。 顾轻舟轻轻叹了口气。 她很没有力气,还是站起身,下楼去了。 楼下的大厅里,所有人都在一起,里三层外三层的,几乎把邱迥给团团围住了。 副官高声咳嗽:“少夫人来了。” 他们这才让出了路,纷纷往后退。 有人迫不及待道:“少夫人,已经快过六个小时了吧?” 快过六个小时了,邱迥并没有浑身变黑,他精神甚至不错。 “少夫人,真的能治好心瘕吗?” 顾轻舟没有回答,她也没把握啊。 她走过来,邱迥和几位老大夫也站起来。 顾轻舟笑了笑,然后对邱迥道:“我给你把把脉吧。” 邱迥道是,就伸出了手。 顾轻舟为他把脉,邱迥却感觉到顾轻舟好像有点发烧。 他没问,怕多说多错。 顾轻舟的手指按上去,邱迥的脉象一切如常。 顾轻舟看到了这里,心中暗暗松了口气。 “再等等吧。”顾轻舟道。 旁边的人,都在问顾轻舟:“少夫人,您是如何治好心瘕的?” 看邱迥的状态,肯定是死不了的,他肤色都没变。 “暂时还不能确定治好了。”顾轻舟道。 还没有到六个小时呢。 邱迥心中也很紧张。 大家各怀心思,默默坐着,外围的人反而叽叽咋咋的说话。 顾轻舟不言语。 过了片刻,副官提醒顾轻舟:“少夫人,六个小时整了。” 这话,如冰水滴入热油锅,顿时砸开了花。 六个小时整了,邱迥并没有暴毙。 所有人都恨不能凑上前,想问问顾轻舟到底怎么回事。 顾轻舟就笑了笑。 她看着邱迥,以及众人:“医案记载,最长的病例是六个小时,如今六个小时已经过去,我算是打赌胜了吧?” 邱迥道:“的确算您胜了。” 其他人也道:“算您胜,这个没话说。” 就是说,他们再也拿不到顾轻舟的钱了。 邱迥这个瞬间,不知是该高兴还是该失望。 “这样吧,邱大夫先去睡一夜,若是明天安然无恙,我们明天的讨论重点,就说说这个病。”顾轻舟道。 已经很晚了,她说罢就站起身。 “诸位先回房吧,我们明天早上八点开会,辛苦诸位了。”她道。 说罢,她转身走了。 其他的人,在背后议论纷纷。 “夜里会不会出事?” “现在再出事,邱迥也拿不到任何钱财,也是可怜。” “邱迥可能真的痊愈了,我们要攻克这个病,会记入史册的。” 众人嘀嘀咕咕的,各自回房去睡觉了。 邱迥则睡不着,约了三名大夫在他房间里下棋。 这三名大夫也巴不得近距离看看邱迥,万一真的有事,他们能得到最快的资讯。若是无事,他们也能最先了解这个病例。 大家各怀心思。 两点多的时候,邱迥撑不住睡着了。 翌日,其他房间的大夫们,早早下楼等待着。 到了七点,他们看到楼梯的走廊尽头,有个人下楼吃饭。 正是邱迥。 邱迥脸色有点白,可他看上去无病无灾,脚步也算稳健,衣着得体下楼了。 众人再次哗然。 这个病,真的治好了,彻彻底底就在他们眼皮子底下,治好了! “神了!”有位大夫忍不住大声道,“这位少夫人,是哪里来的神医?” 顾轻舟再次踏入五国饭店时,她的烧已经退了,但是人很虚弱。 结果她一进来,就有人大声道:“司少夫人来了。” 大家非常激动。 顾轻舟一眼也看到了远处的邱迥,她就知道大家激动的原因。 邱迥没死。 第一个心瘕病患,活在他们的面前。 这是改写中医历史的时刻,他们亲眼见证,如何能不激动? “少夫人,真的治好了!”那位年长的老大夫,激动对顾轻舟道,“这是医学界的罕事,也是医学界的大事!” 其他人纷纷围上来,七嘴八舌的。 顾轻舟看着邱迥,也微微笑了起来。 邱迥则噗通给顾轻舟跪下:“少夫人,多谢您的救命之恩!” 顾轻舟急忙去搀扶他:“邱大夫,大家都是同行,不必如此。” 这么一弯腰低头,顿时头昏脑涨,顾轻舟自己的风寒还没有好。 大家的情绪都很激动,而且很紧张。 “少夫人,您是怎么做到的?”有人问出了大家的心声。 是怎么做到的? 顾轻舟的方法,看似那么简单,她也是用了最平常的法子,为什么邱大夫没死? 一个艰难的病例,几百年甚至上千年,被称为必死之症,为什么顾轻舟轻易就处理掉了它? 他们难以置信。 “其实,我承担了极大的风险,我差点让邱大夫死了。”顾轻舟也叹了口气,“我让邱大夫的心,停止跳动了将近一分半钟。” 满场一静。 大家的目光里,全部充满了震惊。 心停止? 第621章 第一神医 顾轻舟记得师父说过,心瘕是有毒的,毒随着时间而慢慢越积越深,最终沁入心脏而亡。 假如刺破,心瘕的毒会立马回缩经过心脏,再扩散全身。 很多人都知道有毒,却不知该怎么办。 心脏若是不停止,这心瘕就决不能碰;而心脏停止在中医的传统思路上,是非常可怕的。 心脏停止超过几分钟,就会造成脑死亡,人也就彻底死亡了。 所以,心脏停是死,不停毒血回扩也是死。 最终,这个看似是毒瘤一样的东西,造成了几百年甚至上千年的困扰,让中医们束手无策。 顾轻舟的师父在给年轻人治病时,就想到了这一点,后来他也提出让心脏停止那么一分钟左右,然后立刻用外力挤出脓血,阻止其回扩。 然后,再弄醒过病人,让病人吃下清血毒的药物,将可能回扩的毒素杀除,争取给病人留下一条命。 这个思路,顾轻舟的师父想出来之后,也就花了很长的时间来研制药物。 这是他的心结。 他后来一直没机会再遇到一个心瘕的病患。 顾轻舟把这个思路,也告诉了所有的同行。 因为邱迥的痊愈,顾轻舟的话特别有说服力。 “下次再遇到这个病,治疗时也要千万个警惕,心脏要健康,而且体内不能有热。”顾轻舟跟他们强调。 众人听闻,深感顾轻舟大胆。 他们震惊看着。 想到自己的心脏停止跳动了一分钟,邱迥也是紧紧捂住了胸口。 怪不得他吃了药就觉得冷,因为心脏慢慢停下来,他的血流得也慢。 “少夫人,心瘕这病,已经有了治疗思路、药物和成功治愈病例,它足以从必死之症上消除。您对中医的贡献是卓越的。”那位最年轻的老大夫道。 其他人纷纷应和。 在场五十人,全是全国各地的名医,他们有说服力。 他们会把顾轻舟的名声传递出去。 “我尊司少夫人为第一神医。”有个人高声道。 这人四十来岁,习惯了谄媚,对顾轻舟和岳城军政府也多有巴结。 他首先这样喊了。 另外几个见风使舵的,立马也道:“司少夫人这‘第一神医’的名号,当之无愧。” 没人反对。 很多人沉默。 顾轻舟治好了心瘕这个必死之症,对医学攻克了一个千百年的难题,叫她一声“神医”,的确实至名归。 可“第一”,这就有点不太好说了。 在场的大夫们,圆滑的早已应和,老实的保持沉默。 最有威望的胡老先生,站起来对众人道:“我也很敬重司少夫人,她对心瘕病的贡献,是卓越至伟的。 只是,她年纪轻,将来还有更广阔的天地,‘第一’的名头会让她树大招风,处于风口浪尖,这对她并无好处。” 顾轻舟很感激胡老先生。 什么第一神医,多有捧杀之意。以后,不管顾轻舟走到哪里,大概都会引起同行们的反感。 谁愿意一个年轻女人称第一,压他们一头? 况且,医术又不是考学,没有状元探花的标准。吹得越高,顾轻舟受到的压力就越大。 顾轻舟终于开口:“我们对心瘕这个病的误解,第一是它罕见,没有给我们留下研究的机会,很多人终其一生都可能没见过。 没见到,怎么知道能不能治好?所以,我有幸见过,这是老天爷给的机会,我不能占了功劳。 第二,我们对心脏一直有误解,不敢让它停止,觉得心死人必死,这就造成了对心瘕的束手无策。 西医的进入,让我们更加了解心脏,甚至知道了心脏复苏的建议办法。另外,我师父特意钻营过这个病,我是站在我师父的基础上,才治好了它。 我承认我救了邱大夫的命,他若是视我为恩人,我当得起。但是,第一或者神医,我绝不敢承受。 诸位若是还记得我们前天的赌约,那么我们今天就正式成立中华医药行会,参加的每个人,都要随时为我出面操办的学校和医院任职。” 众人响起了掌声。 顾轻舟的话,既不算谦虚,也不算狂傲。 她实实在在说明了原委。 同时,她也把承诺点明,让大家别忘记了自己的承诺。 “不会忘记的。”有人道。 “好,请大家留下自己的笔迹和保证。”顾轻舟笑道。 她的副官,拿了两个大本子,送到了大夫们面前。 他们这次也心服口服的,开始在本子上写下自己的承诺,以及签字,按了手印。 顾轻舟看着一切进行得很顺利,几乎没什么人反对,她心情很好。 只是站了很久,她的腿又开始发软。 过了紧张的感觉,她似乎略有点发烧。 顾轻舟跟副官交代了几句,又对何梦德道:“姑父,您负责一下吧,我要回去了,我不太舒服。” 众人看得出,顾轻舟不及之前那么神采奕奕。 她似乎生病了。 “少夫人保重身体。”邱迥道,“您是不是发烧了?” 众人都看过来。 顾轻舟笑道:“昨天就有点发烧。” 很多人都听到了,不免赞叹顾轻舟负责敬业。 这种赞叹,真心假意顾轻舟也不计较,至少大家能理解她现在离席。 “我先回去了,诸位请便。你们若是想要回去,副官会负责安排火车。”顾轻舟道。 转身又道,“我承诺过,会交出药方与大家交流,回头何掌柜会给大家看。诸位想问什么,都问何掌柜吧。” 说罢,剩下的都交给了何梦德和副官们。 顾轻舟自己,上了汽车之后就无力依靠着靠背。 她做了件很漂亮的事,此刻却没有半分高兴的心情。 她也知道,这次大获全胜,全靠师父的秘方。 她阖上了眼,对自己道:“先去军医院,回头好一点了再去给师父上香。” 到了军医院,军医给顾轻舟量了体温,发现她昨晚的低烧,如今有反复了。 她重新低烧了起来。 “已经打过针了,不能再打针。”军医对顾轻舟道,“少夫人,您拿些酒精回去,擦拭后背,试试物理降温。” 顾轻舟点点头。 副官去拿了酒精。 顾轻舟回到了新宅,副官吩咐女佣,上楼去给少夫人擦拭后背。 女佣就跟着上来了。 第622章 他的坏消息 顾轻舟褪了旗袍,露出光洁的后背,女佣小心翼翼道:“少夫人,可能有点凉,您不舒服就说话啊。” “没事,你用点力气,擦得发热了才会好转。”顾轻舟道。 女佣道是。 顾轻舟就那么趴着。 她迷迷糊糊睡着了。 半夜的时候醒过来,屋子里的台灯已经关了。 她一身的粘濡,是发烧之后出汗了。 她开灯看了时间,是凌晨三点半。 顾轻舟嗓子里疼得厉害,脑壳也疼,她爬起来喝水。 楼下有两名副官站岗。 “……夜里不用值守的,怎么还在这里?”顾轻舟问。 副官忙敬礼,然后解释道:“少夫人,唐副官怕您夜里不太舒服,要送去医院,所以派了属下等人守在这里。” “唐副官呢?” “二宝也不太舒服。”副官道。 顾轻舟诧异:“二宝怎么了?” 这些日子忙着处理医药大会,顾轻舟好几天没跟齐师父和二宝一块儿吃饭了。 “二宝也是风寒发热。”副官道。 一个两个的,怎么都风寒? 顾轻舟把二宝接到府上,是叮嘱过唐副官照顾好他,唐副官果然很尽心。 “看过医生了吗?”顾轻舟问。 “已经看过了,也打了针。”副官道。 顾轻舟颔首。 副官又问她:“少夫人,您是要去医院吗?” “不是,我就是想喝口水,透个气。”顾轻舟道。 副官急忙去给顾轻舟倒了热水。 昨晚女佣给她擦拭完后背,发现她睡着了,就轻手轻脚退出去,居然忘了给她房间放个暖水壶。 顾轻舟坐在沙发里,一口一口慢慢喝着。 她神思微凝。 两名副官相互使眼色。 顾轻舟看到了,问:“有什么话就说,不需要吞吞吐吐的。” 副官一凛。 这两个人,都是司行霈那边的。闻言,他们俩还是犹豫,然后推了年纪稍微大些的副官出来。 副官迟疑了下:“顾小姐……” 他换了称呼,从少夫人变成了顾小姐,这是想说司行霈的事。 顾轻舟脑海中一个激灵。 “……顾小姐,平城那边打了电话过来,师座可能受了点小伤。”副官声音有点低。 顾轻舟手中的水杯抖了下。 她一双手捧住了杯子,似乎稍微不用力气,它就要掉下去。 “什么样子的小伤?”顾轻舟问。 副官道:“师座摔了下,昏迷不醒。” 顾轻舟脑子里嗡嗡的。 她手中的水杯,滑落到了地毯上,砸到了她的脚趾。 摔得昏迷不醒? 这是摔得多厉害? 顾轻舟眼中起了一层雾色,她眨了眨眼睛,对副官道:“备车,去平城!” 她似乎很用力,才能说出来这句话,可副官听在耳朵里,她的声音还是很轻,轻得毫无力气。 司慕去了平城,司芳菲也去了,顾轻舟能猜到他们会闹点事,却不知道最后受伤的居然是司行霈! 她一瞬间手脚冰凉。 一路往平城去,顾轻舟的心紧紧提起。 唐平没有跟着,副官只是尽可能的简短,说司行霈绝无大碍。 顾轻舟攥紧了手指。 她掌心不知不觉,出了满手的汗。 “……顾小姐,咱们这会儿过去,说不定师座都醒了。”副官安慰顾轻舟。 顾轻舟没有说话。 她静静坐着,眼前似乎有什么光影闪过。 她不由想起了司慕打自己的那一枪。 顾轻舟下意识把手放在了胸口,她心中满腹的事情在翻滚着,让她无法自控想要做点什么,亦或者说点什么。 但是,她做不出来。 她的血液有种逆行的痛苦。 顾轻舟时常会想起司行霈那没脸没皮的笑容。 他站在阳光下,咧开嘴,露出一口洁白整齐的牙齿,笑得温暖而邪俊:“轻舟。” 顾轻舟深吸几口气。 他们是清晨三点半出发的,路上耽误了片刻,直到中午十二点才到平城。 司行霈住到了平城军医院。 顾轻舟下车的时候,脚步虚浮。她原本就发烧,一路的颠簸,她早已是口干舌燥,精神倦怠。 她快速下了车。 眼前一阵阵发黑,顾轻舟努力想要抓住了点什么。 副官急忙上前,让顾轻舟扶住了他的胳膊。 “顾小姐……” “没事。”顾轻舟的声音很轻,她努力闭了闭眼睛,让这一股子晕眩过去。 她进了军医院。 军医们不认识她,而司行霈的近身副官,已经在门口等待了。 看到顾轻舟,副官行礼:“顾小姐,师座已经醒了。” 司行霈是早上八点半醒过来的。 他昏迷了将近十五个小时,醒过来不过四五分钟,重新进入了梦乡。 军医说:“既然能醒过来,问题就不大了。” 将领们全松了口气。 司行霈的病房外,围满了人。 顾轻舟一眼就看到了司慕,以及坐在司慕旁边的司芳菲。 司芳菲一脸惨淡,头发略微零散着,唇色发白。 司慕则低垂着头。 “顾小姐。”有参谋给顾轻舟行礼。 其他人也纷纷道:“顾小姐来了。” 司芳菲猛然抬眸。 她看了眼顾轻舟,又看了眼这些将领和参谋们,眼中的惊愕之色遮掩不住。 司芳菲发现,司行霈的下属们,知道顾轻舟,而且敬重顾轻舟! 他们叫她“顾小姐”,而不是“二少夫人”,他们把顾轻舟视为司行霈的人! 这怎么可能? 司芳菲实在想不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让他们如此反常! 顾轻舟这样的女人,不是应该被浸猪笼吗? 这些将领们,他们为什么要尊重她? 司芳菲一口气没有上来,全部缩在心口。 她望着顾轻舟,神色惊惶。 顾轻舟却没看她,而是跟众人略微点头,就对司慕道:“你没事吧?” 司慕摇摇头,眼睛并未落在顾轻舟身上。 他一言不发的,先站起身,然后越过顾轻舟走了出去,仍是没说半个字。 顾轻舟看着他的背影,慢慢才收回视线,对军医们道:“我能探视师座吗?” “可以,顾小姐请。”军医道。 司芳菲就站了起来。 “我也要去看看阿哥。”她道。 军医立马说:“二小姐,师座要静养。” 司芳菲被阻拦在外。 第623章 戒指拿过来 他们说话的时候,顾轻舟已经进去了。 军医就是要拦住司芳菲,不许她进去。司芳菲脸色更加惨白,她没有闹起来,而是默默退到了旁边。 她往外走,正好有名副官要送她。 她拉住副官问:“为何她……可以进去?” 副官道:“顾小姐是师座的半条命,任何人都不能阻止顾小姐。” 司芳菲闻言,如遭雷击。 他们都知道。 司行霈受伤的消息封锁,主要是怕军心不稳,所以在场的不管是副官、军医还是将领,全是司行霈最信任的人。 他们都知道,顾轻舟是司行霈的命,哪怕她和司慕结婚了。 他们不叫她少夫人,而是称呼顾小姐,他们尊重她。 司芳菲的喉间,泛出了腥甜。 她从未知道这些事! 她以为,顾轻舟极其不光彩,她以为她大哥和顾轻舟的事情,会让顾轻舟抬不起头。 她甚至以为,她大哥只是享受和顾轻舟的那点神秘,并非真正喜欢她。 现在,她全部知道了。 她错了。 她的哥哥,把这个女人当命!不仅他把顾轻舟当命,他的亲信们也把顾轻舟当女主人。 单单是司行霈的威望,做不到这样的,说明顾轻舟的能耐,也被司行霈的下属们认可。 顾轻舟是岳城之母,她不仅得到了岳城将士们的尊重,她也得到了司行霈这边将士们的敬重。 司芳菲咬住了唇。 “……半条命吗?”司芳菲倏然感觉被什么重击,眼前直冒金星。 她站立不稳,副官扶住了她。 “他的半条命!”司芳菲无意识重复着这句话,“半条命……” 她的唇瓣,露出一个似哭似笑的弧度来。 “二小姐?”副官有点担心,低声喊了句。 司芳菲脸上的笑容几乎抽搐,很怪异。 这一声让司芳菲回神。 她扯了下嘴角,努力想要挤出一个笑容来,最终徒劳无功。 她快步出去了。 顾轻舟一进门,就看到了病床上的司行霈。 他的脑袋上裹了纱布,纱布上隐约沁出血红来。 他唇色发白,肌肤失去了血色,看上去也格外的白。 白得刺目。 他这样高大的男人,肌肉精壮,可这么软软躺着,好似抽干了力气。 也许是错觉,顾轻舟感觉他像是被抽干了力气,好像瘦了很多。 她坐到了旁边,轻轻喊了声:“司行霈?” 没有回答。 他的眼帘轻阖,动也没动一下。 顾轻舟再次喊了句:“司行霈?” 她盯着他。 他此刻温顺而纯良,真像个大好青年的模样,一点也不是那个兵痞。 顾轻舟抓住了他的手腕,给他把脉。 头颅受伤,经过了西医和军医们的手术抢救,他已经脱离了生命危险。 顾轻舟把脉的时候,没看出什么大问题,知道他现在需要的,是时间。 时间能让他的伤口愈合。 顾轻舟俯身,轻轻在他唇上吻了下:“快点好起来啊。” 她坐下来,把脸贴在他的手上。 顾轻舟很累,她阖眼之后,就慢慢进入了梦乡。 司行霈感受到了一抹绮丽。 那是黄昏,他母亲抱住他,站在门口的大桑树下。 夕阳璀璨,天边的云霞如锦。 淡红色的霞光落在他母亲脸上,那是世上最好看的面容。 而后,他看到了顾轻舟。 温柔又恬静的小丫头,一头青稠般的长发,迎风而动,长发似涟漪。 四周的景致格外绚丽,司行霈唇角,有了个淡淡的笑容。 他的母亲,他的轻舟,真是个好梦。 他慢慢睁开了眼睛。 霞光似乎从梦里,追到了他的眼前。 医院宽大的窗口,霞光全部铺陈,将室内映衬得温馨又温暖。 一个小小的身影,趴在床边。 司行霈一惊。 他动了下手。 他一动,发现顾轻舟也动了。她没有醒,而是更加用力抱住了他的手。 司行霈失笑。 一笑,额头就疼,他吸了口气。 顾轻舟睡得很沉,眉头微蹙。 司行霈伸手摸了摸她的脸。 这一摸,司行霈吓了一跳:顾轻舟在发烧,而且是高烧。 “轻舟?”司行霈用力拽出了手,忍住发麻的感觉,推顾轻舟,“轻舟?” 顾轻舟的身子一歪,居然被司行霈推得栽倒了。 她直直栽了下去。 “来人!”司行霈大声道。 这样就没醒,说明顾轻舟病得很重。 到底谁把她叫来的? 司行霈的眼睛发红,气得呼吸不畅。 “师座。”门口的副官急忙进来。 司行霈道:“叫军医!” 说罢,他就摘了输液管,亲自下床把顾轻舟抱起来。 副官大惊:“师座,您不能动!” 这副官是邓高,十分耿直的小伙子,上前十分利落把顾轻舟抱了起来,忙对司行霈道:“属下来,属下来!” 司行霈瞥了他一眼。 眼神里格外不满。 邓高也不管了,反正不能让师座这样下床。 军医说了,师座需得卧床十天以上,现在最好动都别动一下。 “属下这就去叫军医,师座您快躺好了。”邓高道。 司行霈道:“在这里加一张床,就把她放在这里。” 邓高道是。 这边惊动了,那边很快军医就过来了。 推了一张病床过来,军医对司行霈道:“顾小姐高烧,只怕是风寒感冒。” 顾轻舟的病,不仅仅是风寒。 她这么一路乘车而来,颠簸中并没有减轻她的病情。 “……要输液。”军医道,“没什么大碍,师座放心。” 司行霈哪里能放心? 他紧紧蹙眉。 顾轻舟的病床,就在司行霈的旁边,她安睡中像个乖巧的细瓷娃娃。 “这叫什么事?”司行霈苦笑。 两个人,都病倒了。 司行霈想起了什么,对邓高道:“你回去,把我上次订制的戒指取过来。” “啊?” “快去!”司行霈眼眸一沉。 邓高回神般:“是是,属下这就去。” 他知道那枚戒指放在哪里的,也知道那枚戒指做什么用,更知道那枚戒指的分量。 只是…… 现在要戒指,难道师座打算在病床上求婚吗? 这也是够奇怪的。 算了,师座原本就是个不拘小节的人。 邓高想着,如果师座结婚的时候,大家就有婚宴吃,可以吃肉喝酒,真是一大幸事。 他兴高采烈的回去拿了。 第624章 订婚 顾轻舟猛然坐起来。 司行霈一直斜倚着枕头半坐,目不转睛看着另一个病榻上的她,见她倏得坐起,不免微愣。 继而,他们四目相对。 司行霈又想笑,又难过:她肯定是在半梦半醒间想起了他,想到还不知他的病情,故而一下子惊醒了。 他莫名心酸。 “……你怎么坐了起来?”顾轻舟看了他半晌,似乎要捡一句最要紧的话先说,然而每一句都那么重要,反而不知该说什么了。 她望着司行霈,情绪波动。 她愣了下之后,大概是彻底清醒了,下了床。 她要搀扶司行霈躺下:“磕破了头,那么要紧的病,得多躺躺。” “我躺得脑壳更疼。”司行霈顺势搂住了她的腰,稍微一用力,就把顾轻舟抱到了自己的病榻上。 他这张床是定制的,大概是军官们专用病榻,是普通病床的两倍大,而且很结实。 顾轻舟明知他荒唐,却不敢挣扎,生怕他的脑袋再次受伤,只得任由他胡作非为。 她始终要看他的脑袋,他却用额头抵住了她的额头。 一碰,确定不发烧了,司行霈心中安稳了下来。 “军医给你验血了,说你最近太过于疲劳,很可能会劳累死。你发烧反复,就是因为太疲倦了,身体在警告你。”司行霈道。 说着,倒也没有责怪,而是伸手轻轻摸着她的面颊,“你又不乖了。” 顾轻舟握住他的手。 她给司行霈把脉。 司行霈和她说话的功夫,她已经确定了司行霈无内伤。 她抬眸看着他:“你就乖吗?” 司行霈失笑,吻了下她的唇。 顾轻舟越发有了做太太的威严,说话行事端方而持重。 “……为什么会这样?”顾轻舟问。 司行霈的情绪倏然一落。 他的眼底闪过几分寒芒。 那寒芒一闪而过,他的笑容到底有些僵硬。 他对顾轻舟道:“你搀扶我去院子里走走。” 顾轻舟大惊:“你作死了?军医难道没有叮嘱过你,十天不能动吗?” 她没有听军医说过,却也能猜到。 这种厉害的外伤,不可能让他随时下床的,应该要静卧休息。 “我跟其他人不同,我不动才好不了。”司行霈一肚子歪理邪说。 顾轻舟冷哼:“你别作死了司行霈,你再这样的话,我也不管你。” 真生气了。 说是生气,还不如说是担忧。她这么担忧,他还吊儿郎当的,她这才气着了。 “好好,听你的。”司行霈见好就收,双臂略微用力,将顾轻舟圈固在怀里。 他的唇凑在她耳边,轻轻道:“轻舟,我有句话想告诉你。” 顾轻舟道:“正经话?” “正经话。” “那好,你说。”顾轻舟有点乏了,她软软依靠着他。 “我想跟你求婚。”司行霈道,“我想娶你做太太。” 顾轻舟浑身似过电般,一阵酥麻从头顶直到脚心,耳边也嗡了下,让她的世界陡然静下来,静谧无声。 长久以来的期盼,终于说出来的瞬间,竟是这般的欢喜! 顾轻舟知道司行霈的心意,也知道他想要求婚,甚至好几次打断了他的话。 她以为,等他说出来时,只不过是平常话罢了,毕竟尝试了那么多次。 过往的一切,师父和乳娘的死,在心中浮动。 “我……” 她想要说什么,舌尖始终千斤重。 司行霈就从被子里,掏出一个绒布小匣子。 黑绒布的匣子被他捏得久了,有点温热。 他打开了匣子。 顾轻舟看到了钻石坚硬而璀璨的光芒,灼目耀眼。 她定了定。 她抬眸,看着司行霈的眼睛:“我不是一个孝顺的人。” 她的师父和乳娘死了,而她已经忘记了仇恨。她甚至害怕知道真相,从一定要清楚结果,到现在什么也不敢问。 她害怕自己身份令她无立足之地。 “我不用你孝顺。”司行霈道。 “我也不是个善良的人。”顾轻舟继续道。 司行霈道:“我比你更恶。” “我对朋友照顾得不多,对同行的恩惠也少得可怜。”顾轻舟还说。 “我的战友会因为我而去世,我们都不算良友。”司行霈说。 她不孝、不善、不良,她并不是个好人。 但是,他愿意娶她。 “我不是好人,你也不是。”司行霈道,“我们就狼狈为奸吧!” 他将戒指,套在她的无名指上。 有点凉,直达心脏。 顾轻舟眼中有泪,她看着这枚戒指,那光能照耀到她心中去,未来的路也被照得清清楚楚。 她要结婚了,余生与另一个人分享。“好。”顾轻舟道。 说罢,眼泪就夺眶而出。 司行霈吻住了她。滚热的眼泪,落在他的面颊上,他心中一阵阵的暖意。 他受伤了,她也不太舒服,故而他们的吻不似以往那般激烈。 司行霈放开她的时候,顾轻舟抹去了眼泪。 她破涕为笑:“你都没跪下!” “那我现在给你跪下!”司行霈道。 他的脸皮比城墙都厚,而且从来不在女人面前争尊严。如果习俗是要跪的,他真可以跪。 他说着,就想要下床。 顾轻舟急忙按住了他的肩膀:“别动!以后补偿吧!” 她依偎在他怀里。 顾轻舟看着手上的戒指,总有种不能相信的错觉。 这都是真的。 司行霈就握住了她的手。 顾轻舟神思游荡,半晌定下心思,问他:“怎么会今天这样求婚?” 司行霈道:“突然很想结婚了。” 他摔得很厉害,自己是知道的。醒过来的时候,他看到每个人都很陌生,却独独记得顾轻舟。 他问军医:“轻舟呢?” 而其他人,他不认识了,有一瞬间记忆是零散的,只记得顾轻舟,记得她笑和哭的样子。 他短短几分钟的煎熬之后,重新陷入昏迷。 再次醒过来时,记忆慢慢回来了,也想起了眼前的人,有司慕和芳菲,还有其他将领。 万一自己真的死了,可有遗憾? 从前是没有的,现在有了:他还没有给过轻舟家庭。 所以,他迫不及待想要和顾轻舟结婚。 她是刻在他命中的唯一。 第625章 我需要你 司行霈没有告诉任何人,包括顾轻舟,他初次醒过来时的茫然。 那时候,脑子里只在想:轻舟呢,这个人不是轻舟,那个人也不是轻舟。 轻舟是最重要的人。 然而,他还没有跟这个最重要的人结婚,还没有和她共建家庭。 “你以前也是打算这样草率求婚的吗?”顾轻舟好奇。 司行霈做了很久的筹备,不可能是如此简单的。 “没有,以前打算了很多。”司行霈笑笑,“现在,却是迫不及待。” 计划总是会赶不上变化的。 顾轻舟依偎着他。 慢慢的,她不说话了。 司行霈问她:“想什么?” “我们的婚期定在什么时候?”她问,“是年前还是年后?” “年前吧,半个月后结婚。”司行霈道,“你的事情不是都做完了吗?” “这倒是。”顾轻舟道。 她又沉默。 司行霈问她到底怎么了。 她嗫嚅了半晌,才说:“司行霈,祝福我们的人不会很多,甚至可能没有几个……” 她还没有和司慕宣布离婚。 若是今天宣布,那么也是一边离婚一边结婚,舆论的吐沫会把她淹死。 各种不堪的流言蜚语,会让司家蒙羞。 老太太未必撑的过去。 顾轻舟担心影响司督军的仕途,担心伤害老太太的身体,更担心司行霈的威望。 至于司慕,他曾打过顾轻舟一枪,而顾轻舟救过他数次,不管是从哪一方面来算,顾轻舟都不欠司慕的。 “我不需要祝福。”司行霈道,“我需要你!” 顾轻舟笑了笑。 “勇敢点。”司行霈亲吻了下她的手背,唇的灼热印在顾轻舟的肌肤上。 顾轻舟用力点点头。 是的,应该勇敢一点。 事情都处理妥善了。 司慕回来了,岳城不至于没人坐镇;她的医药大会成功了,中医的未来会有条路走,虽然艰难,却不再是无头的苍蝇,不再是消极等死。 顾轻舟的任务完成了。 大事做完了,哪怕她现在身败名裂,也不至于影响太大。 她遇到司行霈那天开始,这条路就注定了。 她要选择了。 一开始被司行霈胁迫,如今她自己走上了这条路。 她要对自己负责,要对司行霈的爱情和婚姻负责。 “好。”顾轻舟眯了眯眼睛,十分乖巧依靠着司行霈,像只柔软的猫。 她虽然说了好,过了片刻之后却又道:“司行霈,其实我们可以去国外,我们都去念点书。” 惹得司行霈哈哈大笑。 “是真的,我们都太老派了。人家都是新派的人,我们太守旧了。”顾轻舟道。 司行霈笑得更厉害。 一笑,头上一阵剧痛,他倒吸了一口气。 顾轻舟很紧张,忙问:“怎么了?” 司行霈眉头紧蹙,然后身子发软,瘫在顾轻舟怀里。 顾轻舟一瞬间吓疯了。 她唇色发白,急促去摸司行霈的脉搏:“司行霈?” 他的脉象好似没什么变化。 外伤很难摸准,顾轻舟的一颗心,如擂鼓般的跳,四肢开始发麻。 她想要大声喊军医时,司行霈慢慢睁开了眼睛。 他的昏迷不过短短数秒钟。 “你感觉怎样?”顾轻舟问他。 司行霈却好似很惊讶,问她:“你是谁啊?” 顾轻舟整个人僵住。 她眼底的骇浪,一层层的翻滚,快要淹没她。 她是谁? 这这,真是摔伤了脑袋吗? 她错愕的看着司行霈,似乎想要看透他的眼睛。 司行霈这时候就爆发出哈哈大笑。 “真是个傻姑娘!”司行霈笑起来,“哪怕我把所有人都忘了,也不会忘了你啊。” 笑得头疼,还是觉得好笑。 可顾轻舟的眼泪,似断了线的珠子。 她大颗大颗的掉眼泪,一双手攥紧了司行霈的衣襟。 司行霈笑声止歇,忙揽住了她的肩头,将她搂在怀里:“哭上了?你怎么这样胆小?从前你朝我开枪,也没见你手软过啊。” 顾轻舟的眼泪落得更狠。 她赌气要摘掉手上的戒指。 司行霈亲吻她的唇,一手按住了她的手指:“好好,我不闹了轻舟,我不闹了,你别生气。” 顾轻舟瓮声瓮气道:“我才不生气!你又不是我的谁,谁答应跟你结婚了?” 一连串的话,已然是气急了。 她在那个瞬间,真真吓死了:自己唯一的依靠,也要离开了吗? 司行霈大概不知道,他对顾轻舟是多么重要。 顾轻舟说罢,就要下床。 司行霈不让她动。 她又真怕伤了他,遂没有再动,到底气死了,求婚时的旖旎心境再也没了。 司行霈就和她说,自己昏迷后初醒,真的有过短暂的失忆,顾轻舟又吓了一跳。 “记得我吗?”她问。 司行霈很明确道:“记得。” “还不记得谁?”顾轻舟也好奇。 “都不记得,除了你。”司行霈说。 顾轻舟的心,重新被暖流填满,暖暖的,甜甜的,似在寒冷的冬夜里,吃了一块刚出炉的红豆糕。 她的唇角,忍不住翘起。 司行霈搂住了她。 顾轻舟原本就小病初愈,精神不济,又大喜大悲,很快就疲乏了。 她趴在司行霈的怀里,不知不觉进入了梦乡。 司行霈轻轻抚摸她的头发。 这是他的妻子了! 念头想起,无边的明媚就涌上了心头。从此之后,他有个家了。 他爱极了这个女人,这个女人也爱极了他,他们只有彼此。 这样的缘分,肯定是罕见的,司行霈总感觉自己是赚了。 就在这时,军医敲门。 司行霈没有应答,军医自己就走了进来。 看到顾轻舟睡着了,军医放轻了声音:“师座,该换药了。” 司行霈点点头。 想起什么,司行霈问军医:“二小姐怎样了?” “二小姐没事。”军医道,“有点擦伤。” 司行霈不言语。 军医又道:“二小姐想见见您。” “不用了,派人送她回去吧。”司行霈道,“就说我伤情要静养。司慕呢,也让他回去!都是些不省心的。” 军医道是。 余光一撇,看到了顾轻舟手指上的钻戒,军医笑了笑:“师座,该散喜糖了吧?” 司行霈回神。 他唇角的笑容,干净得纯真,没有半分杂质,像个初入情场的毛头小子:“什么喜糖,我要请你们喝喜酒!” 只有这个时候,心情是真正的好。 军医也愿意多说顾小姐,师座心情好,伤口才能愈合得快。 第626章 长兄如父 军医进来时,顾轻舟就醒了。 她睡眠很浅。 司行霈和军医的谈话,顾轻舟全部听到了。 等军医离开,顾轻舟才睁开眼睛,问司行霈:“你是因为芳菲才摔伤的吗?” 司行霈正在考虑结婚的事,心情极好,冷不丁听到她的话,心神一敛。 他脸色微红。 “不愿意说就算了。”顾轻舟笑了笑,“我就是随口一问。” 她拉过被褥,把自己埋起来。 军医院的被褥,有着很浓烈的消毒味道,顾轻舟却很喜欢,她感觉这是健康。 司行霈拉下了她脸上的被子,轻轻在她额头吻了下:“我带着他们俩去看我的军事基地。 芳菲跟在我们后面,她第一次走的时候,崴了下脚,发现了一块活动的山石。等回去的时候,走到那里她突然跌倒了。 我当时看到了,就把阿慕一把甩开,自己没防备就踩空了,摔了下去,足足有四五米高。” 顾轻舟的脸色,身不由己苍白了起来。 “你觉得她是故意的吗?”顾轻舟试探着问司行霈。 司行霈道:“芳菲很聪明,她不可能在一个地方滑倒两次,而且第二次是直接冲着阿慕过去的。” 顾轻舟抬眸看了眼司行霈。 司行霈没有帮司芳菲说好话,也没有替司芳菲遮掩。 这件事,司行霈也很生气。 只要阿慕在平城受伤,不管是大伤还是小伤,顾轻舟和司行霈的婚事,都会面临更大的挫折。 司督军会以为,顾轻舟惹得他们兄弟阋墙。 那时候,哪怕司慕告诉司督军,他跟顾轻舟从来都只是协议婚姻,司督军也未必相信。 司芳菲不想司行霈结婚。 “……芳菲对你的依赖,超过了妹妹对兄长的依赖。”顾轻舟下了决断,“你也许不信,事实就是如此。” 司行霈深深蹙眉。 他非常不高兴,顾轻舟的话,更是让他反胃。 他接受不了这样的芳菲。 芳菲是他最疼爱的妹妹,第三位最重要的人,仅次于祖母和顾轻舟。 世人常说司家的大少帅薄情寡恩,司行霈也不辩驳,他行事的确狠辣阴毒,他是个坏人。 在他这样稀薄的感情世界里,芳菲能占一席之地,说明她很重要。 可现在…… “我决定原谅她这一次。”司行霈对顾轻舟道,“任何人都会迷茫,我愿意相信芳菲这次是迷茫了。等她醒悟过来,她会知道错了。” 顾轻舟轻轻握住了司行霈的手。 她笑了笑:“你是不是更加迷茫?” 司行霈道:“胡说了,我迷茫什么?” 原来,没皮没脸的司行霈,也有死要面子的时刻。 顾轻舟笑起来。 “受伤的人是你,你决定原谅她的第一次犯错,我同意。”顾轻舟道。 她没有说错,司行霈口口声声说芳菲迷茫了,其实是他自己迷茫了。 他可以疏远芳菲,不代表他对她的亲情会减少。 疏远,只是相处方式的改变。 亲情又不会因为疏远而淡漠。多少亲兄弟一年到头不说话,可该赴汤蹈火的时候,都义不容辞。 司行霈对芳菲,也是如此。 他本就不该是芳菲生命中最重要的男人,疏远是应该的。 只是,芳菲这次的行为,触犯了司行霈的底线。 让他去收拾她,他做不出来。 他最多是骂她一顿。 可骂一顿又有什么意义? “我之前很生气,懒得理她。如今想想,我若是不教她,更没有人教她了。”司行霈道,“我明天会跟她谈谈。” 顾轻舟颔首。 副官送了饭菜进来。 顾轻舟喂司行霈喝粥,司行霈就很大爷的享受着。 顾轻舟的发烧没有再反复,她好受了些。 等司行霈吃了饭,顾轻舟道:“我去看看司慕走了没有。” 司行霈嗯了声。 可能是订婚了,他格外的大度。 顾轻舟出去,他就叫人把司芳菲叫了进来。 司芳菲梳洗过了,只是眼底的淤积很深,看来是一夜未睡。 她低垂着头。 小小的脸上,有一些擦伤的痕迹,没有破坏她的美貌,只是添了几分楚楚可怜。 司行霈面如铁青。 他对司芳菲道:“若是我这次摔死了,你会不会内疚?” 司芳菲猛然抬眸。 她眼底蓄满了泪水,一碰眼泪就似滚豆子般落。 她很害怕。 “阿哥,我……”司芳菲哽咽着,半晌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说她内疚? 这是让她自己承认,是她搞鬼的,害得司行霈代替司慕掉了下去。 说她不内疚? 那司行霈就更加要寒心了。 经过和顾轻舟的一夜相处,司行霈说话越发刻薄。 “你先哭,哭好了再说话。”司行霈神色依旧冷冰,似寒铁般纹丝不动。 司芳菲就匍匐在他的病床上,嚎啕大哭了起来。 司行霈看到她如此痛苦,心中稍微一软,那寒铁的面容有了点松动。 在他眼里,芳菲始终像个孩子。 长兄如父,司行霈的情绪难免会受到了她的影响。 司芳菲痛哭了一场。 等她哭好了,准备开口辩解时,司行霈告诉她:“芳菲,我和轻舟正式订婚了,我们很快就要结婚,也许是半个月之后。 我知道你的心思,事情不是你想象中那样。我很清楚,司慕也很清楚。你既然不在其中,又不是父母长辈,此事没有你掺和的份。 你这次念头歹毒,我就当你是一念之差。若再有下次,我司行霈就没你这个妹妹!” 司芳菲彻彻底底钉在那里。 她微启的唇,半晌没有阖上,有一股子寒意沁入她的五脏六腑。 她很冷。 周身的冰凉,让她快要看不清楚她兄长的面容。 要结婚了。 他们居然要结婚了。 司芳菲只感觉,自己心中最后那一点温暖,全部不见了。 她笑了起来。 那笑容虽然勉强,却也是笑得真诚:“阿哥,恭喜你。” 司行霈颔首,总算说了句像样的话。 “阿哥,你真的很喜欢她吧?”司芳菲又问。 “嗯,很喜欢。”司行霈道。 司芳菲点头。 她的面容,泛出一些哭泣之后的红润,她微笑了下:“恭贺你,阿哥。” 她再次恭喜司行霈。 司行霈只是听着。 司芳菲的表情,他全部看在眼里。芳菲看似极快领悟,实则肯定存在什么心思。 “唉。”司行霈在心中叹了口气,同时开始提防司芳菲了。 第627章 我不会祝福你 顾轻舟去见了司慕。 初冬的风似薄刃,刮在脸上,有轻微的痛感。 顾轻舟一连发烧了几天,如今初愈,一吹风就头疼。 她肩上围着一条天水碧的长流苏羊绒披肩,她盖在脑袋上,只露出单薄的小脸,去了司慕住的地方。 司慕还没有走。 “二少帅住在这里。”副官把顾轻舟领到了营地后面的客房,指了其中一间给顾轻舟。 顾轻舟颔首:“多谢了。” 副官就退了下去。 顾轻舟敲门。 没有应答。 她轻轻推了推,发现门没有上锁。 司慕穿着整齐躺在床上,没有盖被子,也没有脱鞋。他枕着手臂,望着空荡荡的屋顶愣神。 顾轻舟进来,他没有反应。 “司慕。”顾轻舟如此叫他,连名带姓,清清楚楚的。 她的声音有点低,似乎气力不足。 司慕没有反应。 他依旧那么枕着脑袋,眼睛一眨不眨的。 “司慕,你睡了吗?”顾轻舟走近,继续问道。 司慕这才坐起来。 他不回答,也不看顾轻舟,眼睛放空着。 他醒了,而且很清醒。 顾轻舟顿了下。 见司慕的确没有回答的意思,她才继续道:“司慕,我已经和司行霈订婚了。” 明明是在意料之中的,司慕的手指,还是身不由己慢慢蜷缩了起来,宛如他的心脏,一点点的收缩。 他屏住一口气。 他曾经轻待顾轻舟,他对她不闻不问之后,求她治疗好自己的顽疾;病愈了,他一颗心放在前女友魏清嘉身上,对顾轻舟弃如敝履;再后来,爱上了她。 求而不得,打了她一枪,同意离婚…… 直到今天。 司慕最难受的,在于他没有立场去宣泄自己的不满和痛苦。 他很痛苦,一开始便错了,顾轻舟却再也没给过他机会弥补。 他算是不幸的,他遇到了顾轻舟,而顾轻舟在遇到他之前遇到了司行霈。 “……我跟你一起去南京,把这件事跟阿爸说清楚,你不反对吧?”顾轻舟问。 司慕终于抬起眼帘,看着顾轻舟。 事情走到了今天,再也没有半分回转的余地。 司慕脖子有点僵硬。 他想说点什么,声音却全部卡在喉咙上,无法成调。 “顾轻舟……”司慕道,长时间的沉默,让他的嗓子嘶哑。 顾轻舟点头,等待下文。 “我不会祝福你。”司慕道。 顾轻舟笑笑。 她就知道。 不止是司慕,不祝福她的人太多了,顾轻舟都能预见。 “你先回岳城去,等我跟司行霈商量好,我们就启程去南京,把事情和阿爸说清楚,你意下如何?”顾轻舟问他,并不介意他的不祝福。 司慕却低垂了头。 他满心的话,像翻腾的江水,快要冲破堤坝,脱口而出。 最终,他还是控制住了。 他不会告诉她,她至今都是他爱的女人。在日本的那段日子,他过得非常糟糕,每天对着她的电报发呆。 等待她电报的日子,十分的煎熬,煎熬到了切肤之痛。 然而,顾轻舟的电报是简短的,也没有任何词语足以安慰相思。 “司慕,我们说好了的。”顾轻舟道,“从一开始的协议婚姻开始,我们就说好了的。” 那时候,司慕除了想气死司行霈、利用顾轻舟的能力帮他,也想利用顾轻舟是颜新侬义女的身份,让自己在军中站稳脚跟。 所以,他和顾轻舟协议结婚了。 他们谈拢了条件。 “我知道。”司慕回答了,“我会去。” 顾轻舟松了口气。 她往外走,司慕突然喊她:“顾轻舟……” 顾轻舟停下了脚步。 司慕声音低沉而暗哑,“哪怕我不祝福你,你的婚姻也会幸福的。” 顾轻舟笑了笑。 司慕说到底,是个心软的人,他还是无法狠心说些难听的话。 顾轻舟笑了笑:“谢谢你。” 回到了司行霈那边时,军医告诉顾轻舟,司芳菲还在司行霈的病房里。 顾轻舟和司慕聊天的时间不长。 他们聊完了,司行霈和司芳菲尚未结束。 顾轻舟站在门口。 她似乎听到了司芳菲的哭声。 等司芳菲出来时,她双颊略有酡红,果然是哭过了的。 她看到了顾轻舟,上前道:“二嫂。” 司芳菲的口吻一如平常,好像什么也没有发生,顾轻舟却看到了她眼底似笑非笑。 这种表情,顾轻舟在司行霈脸上见过,是一种坏透了的神情。 顾轻舟心中一凛。 “……还是说,我应该叫你大嫂?”司芳菲问。 她这句话之后,似笑非笑敛去,态度越发的谦和有礼。 顾轻舟笑了笑,道:“叫大嫂吧,我快要和你大哥结婚了。” 如此自然。 这件事,任何人都接受不了,任何家庭里发生都是耻辱。 督军肯定要杀了顾轻舟和司行霈的,结果顾轻舟这么云淡风轻的说出来。 她简直是疯了! 司芳菲笑了,笑容逐渐扩大,是张极其明艳灿烂的笑容。 “大嫂。”司芳菲声音喃喃的,似轻叹亦有几分诚恳。 顾轻舟头一回看到这般明艳的笑容。 和司芳菲认识这么久,罕见她笑得这么可爱。 她心中咯噔了下。 顾轻舟宁愿司芳菲惨笑,或者冷笑,亦或者狰狞微笑,因为那样都正常。独独这样,不正常。 不正常的人,都叫人害怕。 “我先走了,大嫂。”司芳菲十分自然接受了这个称呼,含笑跟顾轻舟打了招呼之后,就要错身而过。 顾轻舟心中越发的惊悚。 压抑着内心的情绪,顾轻舟面上的表情是恬柔的,她问:“要回南京了吗?” “是啊,出来好几天了。”司芳菲道,“你放心,你们的事,我不会先说出去的,等你和大哥去南京再说。” 顾轻舟颔首:“那多谢你了。路上要当心。” 司芳菲道是。 两个人错身而过。 顾轻舟能闻到司芳菲身上的芬芳,司芳菲也能闻到顾轻舟发间的玫瑰气息。玫瑰的味道,似有点苦的香,能让人心旷神怡。 司芳菲的素手,紧紧握了起来。 第628章 会疼人了 顾轻舟进了屋子。 司行霈正在沉思。 旁边的西药放在盘子里,他还没有吃,送药的水略有点温热。 “先吃了药吧。”顾轻舟道。 司行霈蹙眉,似乎对吃药很抵触,抓起来扔到口中,利落咽了下去。 他让顾轻舟到他身边。 顾轻舟还以为要说什么情意绵绵的话,结果司行霈把她拉到身边,凑在她耳边柔声道:“轻舟,去给我弄支雪茄来,没有烟我脑子想不清楚事。” 顾轻舟没有发火。 她只是握了握他的手,笑道:“想不清楚事,只是因为你脑袋受伤了。” 她又道,“不想早点好起来结婚啦?” 司行霈这才彻底打消了抽烟的念头,规规矩矩的养病。 顾轻舟一直都在这里照顾他。 当天下午,司慕就先回岳城去了。他临走的时候,下起了蒙蒙细雨。 顾轻舟留在平城。 到了第三天,司行霈的伤情稳定,军医感叹司行霈天赋异禀,恢复力惊人,就让司行霈回官邸去养病。 他在军医院,整个军医院一半的资源都被他占了。 司行霈也想回去。 于是,在军医和顾轻舟的陪同之后,司行霈从病房转移到了他的官邸。 “哎哟!”朱嫂这时候才知道司行霈受伤了,心疼得不行,“怎这样不小心?” “已经无碍了。”司行霈道。 朱嫂急忙去炖汤,给司行霈补身子,都没顾得上和顾轻舟寒暄。 顾轻舟坐着,司行霈半躺在床上,他始终不肯全部静卧。 “……你在想芳菲的事吗?”顾轻舟突然问司行霈。 这几天,司行霈偶然会沉默,沉默的时候眉头蹙起,一副很为难的模样。 司行霈行事简单粗暴,哪怕是再为难的事,他都不会放在心上。能让他这样深思的,肯定是跟芳菲有关了。 司行霈回神,颔首道:“是啊。我已经派人去盯着她。一旦她把事情泄露,我也能有个准备。” “她不会泄露的。”顾轻舟道。 司行霈有点吃惊。 “你什么时候帮她说话了?”司行霈笑道。 顾轻舟反而一愣:“难道你一直以为我讨厌她吗?” 司行霈是这么觉得的。 因为司芳菲,顾轻舟都气病了。如今,她反而能为芳菲说话,司行霈深以为罕见。 “怎么会,轻舟最是大度。”司行霈道。 拍起了她的马屁,说明就是这么想的。 顾轻舟不悦:“我没有讨厌她,我只是看不惯你们太过于亲近——虽然我这看不惯也没什么道理,可我不讨厌她这个人。” 司行霈失笑。 “……我也没有帮她说话。”顾轻舟继续道,“我了解女人。这件事从芳菲那边传开的话,你会记恨她。 对芳菲而言,让你记恨是最可怕的结果,她那般聪明,不会做这样的蠢事。所以,你根本不要提防她,她是绝不会出卖你的。” 司行霈闻言笑了笑。 笑完了,他又陷入沉思。 顾轻舟字字句句都在提醒司行霈:司芳菲对他的感情超越了亲情,甚至司芳菲还没有死心。 这些,都让司行霈恶寒。 “……阿慕那边,我也派人盯着了。”司行霈道。 顾轻舟颔首。 想到什么,顾轻舟又笑了起来。 “笑什么?” 顾轻舟敛了笑容,道:“结婚真的好艰难。” 司行霈伸手,将她拉到了自己身边,轻轻握住了她的手。 “这就怕难了?”司行霈道,“从前不是总想着嫁给我吗?” 顾轻舟骇然:“你真不要脸,我何时这样想过?” “你没有?”司行霈斜睨她,“你发誓你没有?” 顾轻舟顿时就说不出话了。 两年前,他第一次送她钻石戒指,那时候顾轻舟误会了,当时的心情起伏太大,至今都记得。 她以为是求婚的,结果不是,顾轻舟都气哭了。 明明只不过两年前,却好似很远,记忆中都有点泛黄。 顾轻舟笑笑。声音低柔,她轻轻趴在他的肩头,就像缴械投降了俘虏,老老实实交代她的心路:“有,很想你跟我求婚。” 司行霈大获全胜。 到了第五天,司行霈一定要下床走动。 “躺着不行,哪有这么娇气?若是打仗,也容许你躺十天半个月吗?”司行霈不悦。 他愤怒的模样,让军医也有点胆怯。 军医就看顾轻舟。 “你别乱看,我今天就要下床走动。”司行霈道。 他的伤口愈合得比较快,天生的优势,这点谁也比不上。 顾轻舟亲自给他换药。 伤口已经结痂,而他的气色好转了很多。 “走走吧,没事的。”顾轻舟道,“总躺着是不好。” 司行霈松了口气。 等军医走过,他不时看顾轻舟,把顾轻舟都看得发毛。 “怎么?”顾轻舟不解。 司行霈笑了笑:“真不一样了,你如今会疼我了。” 顾轻舟汗颜。 “我何时不疼你?”顾轻舟反问,问得理直气壮。 司行霈握紧了她的手。 顾轻舟以为,他是争强好胜非要起来,走了几步之后发现,他的气息比顾轻舟还要稳。 正如他所言,一旦打仗,受了重伤也能卧床休息吗? 军人不应该这样骄纵自己,放松了警惕。 “朱嫂说,要给你煮猪脑汤喝,伤哪里就补哪里。”顾轻舟跟司行霈说起了午膳,“我觉得这话不错……” 司行霈蹙眉:“我好好一人,要猪脑来补?你骂谁呢?” 顾轻舟哈哈大笑起来。 司行霈就说她太坏了,时不时挤兑他,拿他寻开心。 朱嫂站在门口,准备喊他们吃饭,远远就听到了顾小姐朗朗的笑声。 笑声明媚,似乎能感染人,朱嫂也替他们开心。 “终于要结婚了,少帅和顾小姐,总算是有情人终成眷属。”朱嫂愉快的想着。 就在这时,客厅的电话响了。 朱嫂去接了电话。 听完了,朱嫂的脸色骤变,道:“好好,你稍等……” 然后急匆匆跑过去喊,“少帅,少帅啊!” 司行霈和顾轻舟都吓了一跳,不知朱嫂怎么突然这样紧张,纷纷停下了脚步。 第629章 昏迷 朱嫂是吓坏了,急匆匆来喊司行霈。 她气喘吁吁跑到了司行霈跟前:“少帅,不得了了,老太太昏倒住院了,很危急。” 司行霈的脸色僵住:“谁说的?” “二老爷亲自打的电话。”朱嫂急切道。 司行霈转身快步要回屋去接电话。 朱嫂忙道:“少帅,你慢点走,一会儿牵扯了伤口。” 顾轻舟也在旁边拉他。 司行霈就牵着顾轻舟的手,两个人疾步回到了客厅。 电话还没有断线。 司行霈接起来,果然是二叔的声音。 “……怎么会昏倒?”司行霈心中一派冰凉,若不是司慕,就是司芳菲了。 这两个小兔崽子! 司行霈的呼吸急促起来。 二叔道:“她这些日子一直嗜睡,我们也没当回事。她今天早饭也没吃,一直睡到了十二点。 你二婶去叫她老人家吃午饭,她起来的时候说头疼,浑身乏力。结果吃饭的时候,直接就栽下去了,现在送到了医院,还没醒。” 司行霈顿了下:“这中间,发生了什么?” 二叔回想了下:“没有,可能是起床有点急了。早知道不该催她的,应该让她多躺半个小时。” 司行霈却问:“阿慕去了吗?” 二叔道:“还没有。” “之前呢?” “之前?”二叔一头雾水。 司行霈道:“之前,他,还有芳菲,谁给祖母打过电话?” 二叔一头雾水:“都没有啊。” 司行霈的眉头蹙得更深,若不是被气得,那就是祖母的寿命到了。 这更加无力回天。 司行霈的呼吸短促了起来:“我马上回去。” 他挂了电话,把事情对顾轻舟说了一遍。 说罢,他回房更衣要出门。 顾轻舟跟着他:“你打算怎么去啊?” “坐飞机。” “飞机不行的,万一把头上的伤口弄开了怎么办?”顾轻舟很担心。 司行霈想到,飞行员的确说过,飞机不宜运送伤兵。 “那我乘坐汽车。”司行霈道。 顾轻舟更担心:“这一路特别颠簸。” 官道不像城里的路,到处都是石子和石块,再好的轮胎皮子,也会颠簸得受不了。 而且时间长。 “还是飞机。”司行霈最终道。 顾轻舟满眸忧色。 司行霈派人去把军医请了过来,问他现在能否乘坐飞机。 军医不解道:“为何不能乘坐飞机?”他不了解飞机。 结果,美国人的机长,极力阻止司行霈乘坐飞机,说飞机上天之后,气压不同于地面。 司行霈的情况,很可能会导致伤口再次裂开。 大家说了一通,最后司行霈发火了:“若是死了,也是我自己的命!军医跟着,就坐飞机。” 顾轻舟也不知到底是飞机危害大,还是汽车危害大。 她又不能司行霈别回去,那是他的祖母,他最亲的长辈,唯一一个比顾轻舟还重要的人。 顾轻舟沉默着。 上了飞机,她不时给司行霈把脉,见他的内息没什么变化,稍微放心了些。 她还是很紧张,生怕出事。 结果,下降的时候,司行霈的脑袋剧烈疼痛,他使劲忍住了,没有告诉任何人,包括顾轻舟。 下来之后,他的确晕眩了片刻。 也只不过片刻,他的精神和眼神都清晰了,他才敢确定自己无碍。 顾轻舟也跟随着他下了飞机。 “我先走,你随后吧。”顾轻舟道,“我要回趟新宅。” 马场的人,派了汽车送顾轻舟。 顾轻舟回到新宅时,果然见司慕正在焦虑等待她。 司慕打了电话给司行霈那边,副官说司行霈已经出发了。 二叔二婶知道司慕回来了,他若是不跟顾轻舟一块儿去,只怕会更加刺激老太太。 “走吧。”司慕二话没说,就起身对顾轻舟道。 顾轻舟则道:“等下,我重新换套衣裳。” 她更衣也是很快的,片刻的功夫下楼,跟司慕一起去了医院。 他们到的时候,司行霈已经到了。 二叔二婶还有堂弟堂妹们,全部守着。 “……还没醒。”二叔又把新的情况,告诉了顾轻舟和司慕一遍,“医生说八十岁的老人这样重昏迷,很危险,让我们有个准备。” 司行霈方才就听说了一遍。 如今再听,他心中仍是发抖。 他脸色有点白。 “轻舟,你医术那么好,你去看看老太太啊。”二婶病急乱投医,“别叫洋大夫治坏了。” 顾轻舟却道:“二婶,西医急救方面更加快捷,我若是贸然去打扰,这是真正枉顾祖母的性命。” 二婶就叹气抹眼泪。 二叔看不惯,蹙眉道:“别哭了,不吉利!” 所有人都心事重重的。 顾轻舟看了眼墙上的时间,已经是下午四点了。 她又问二叔:“通知阿爸那边了吗?” “已经通知了,他们应该快要到了。”二叔道。 二叔是先打电话给司督军的,再打电话给孩子们。 结果,司慕和顾轻舟住在岳城,反而比远在平城的司行霈晚到;而司督军那边,估计也快要到了。 就在这个时候,门口传来军靴沉重的脚步声。 司督军全家到了。 大家一番问候,司督军和司夫人问怎么回事。 二叔又解释了一遍。 就在二叔解释的时候,司夫人看到了司慕,顿时失控道:“慕儿?” 司督军也看到了司慕。 可此前老太太的病情要紧。虽然很多话想问司慕,司督军还是瞥了司夫人一眼。 司夫人立马收了声音。 她走到了司慕身边,握住了司慕的手:“慕儿!” “姆妈。”司慕这时候,表情才会松动,不再是那么紧绷着的冰冷。 他甚至会笑一下。 司慕的笑容,也是极其英俊的。 司琼枝也走上前。 司慕尽可能不打扰司督军和二叔谈话,只是伸手摸了摸司琼枝的头发:“你长高了些。” 司琼枝抿唇笑。 他们的声音一直不高,绝不盖过司督军的。 很快,医生出来了。 大家一起围了过去。 顾轻舟肯定挤不到前面,她就自己站着没动。 “还没有醒。”医生对司督军等人道,“若是今晚十二点之前能醒,就还好;若是不能,只怕要……” 众人全部一愣。 只怕要准备后事了吧? 大家愣怔着。 “轻舟呢?”司督军突然想起了什么,如梦初醒喊了起来。 顾轻舟走上前。 “阿爸?”她问。 司督军招招手,顾轻舟走到了他身边,他就对医生道:“我们要自己进去治疗病人。” 医生也愣住了。 没这个规矩啊! 可这位是谁,是岳城军政府的督军啊,整个岳城都是司家的,你敢在司督军面前讲医院的规矩? 医生很机灵,道:“这位就是第一神医的司少夫人吧?” 第630章 绝脉 老太太的主治西医,出来就称呼顾轻舟为“第一神医”。 顾轻舟去平城这段时间,她对中医心瘕症的贡献,已经传了出去,而且经过报纸的宣传,逐渐发酵。 整个岳城已经传遍了。 司行霈和司慕,都转脸看着顾轻舟。 和他们兄弟相比,顾轻舟已经取得了很大的成就。 司行霈有钱有地盘,可他不得人心。旁人提到他,不会露出恭敬,顾轻舟却不同。 每每提到顾轻舟,旁人都要称赞一句了不得,亦或者说出一两件她的功绩,人人皆知,这叫“声望”。 声望需要积累,年长的人才会有。 顾轻舟却得到了。 她不止是个普通的女人,她声望显赫。不管是医术,还是她做司家少夫人,她都做出了成就。 司慕挪开了眼睛。 他不能看她。她好似泥潭,深不见底,一旦陷入,越挣扎只会越深。 求而不得的痛苦,是时间无法消磨的。这种痛苦会发酵,就宛如陈年的酒,越浸越深,越发刻骨铭心。 司行霈则想:“这是我的妻子!” 顾轻舟曾经说过,能和他司行霈比肩,是她这辈子最高的成就和荣耀,然而她实在低估了自己。 司行霈知道,也许他要更加努力些,才可以配得上她。 他的心思,一瞬间从祖母身上,滑到了顾轻舟身上。 顾轻舟不知其他人的想法,她也没空去理会,只是和医生谈话。 “……能进去看吗?”顾轻舟试探着遵循医生的意见。 她自己行医时,经常会遇到家属的不信任。 那个时候,最是心灰意冷。现在,司督军让她进去看老太太,何尝不是对主治医生的不信任? 顾轻舟经历过,她知道滋味难过,所以她先问过主治医生。 医生道:“可以,只不过不能太多的人打扰。” 顾轻舟又问:“可以几个人进去?” “两位。”医生道。 顾轻舟看了眼司督军。 司督军颔首。 于是,在医生的领路之下,顾轻舟跟着司督军两个人进了病房。 老太太躺在那里,脸色是惨白的。她上了年纪,脸上的皱纹原本就多,可此刻特别的多。 这样看上去,她像是抽干了水分。 司督军心中大恸,五十多岁的人,却像个孩子似的,无助喊了声:“姆妈!” 顾轻舟没有母亲,她大概不知道姆妈对一个人意味着什么。 可督军的模样,还是让顾轻舟动容。 顾轻舟道:“阿爸,祖母还没醒。” 司督军回神般,深吸几口气,眼眶泛红了。 医生道:“督军,我们会尽力的,您放心吧,老太太吉人自有天相。” 司督军点点头。 顾轻舟看了眼医生。 “我可以把脉?”她问。 医生赞同道:“少夫人请便。” 顾轻舟走到了床前,拉住了老太太的手。 老太太肌肤松弛,掌心温热,似一张羊绒毯子。可此刻,她松弛的肌肤失去了往日的温度,很冷,甚至有点硬。 顾轻舟心头一阵抽搐般的疼。 她敛了心神,认真给老太太把脉。 这一探,顾轻舟就感觉有一桶凉水,从头顶直灌而下,她不由自主打了个寒颤,眼睛忍不住泛红。 她没有动,甚至像是僵持住了。 司督军看顾轻舟,却看到了她失魂落魄的模样,心知不好了。 这会儿,司督军反而镇定了下来。 老太太今年快八十岁了,算是高龄,哪怕是去世,也是喜丧。 既然如此,就没必要非要灌药,增加老人家的痛苦,让她苟延残喘。况且,折腾一通之后,也未必能换来苟延残喘的机会。 司督军的眼眶也在发热。 “怎样?”他问顾轻舟。 顾轻舟的眼泪,一下子就滚落:“阿爸,是绝脉。” 中医的绝脉有六种,意味着这个人的生命到了灯枯的时候。 生命走到了最终,这是无法扭转的,是老而亡。 祖母的绝脉,是胃腑之气皆无,腐化无全,生命在呈现枯萎。 也许能活三天,也许能活两个月。 以后,就是过一天算一天了。 顾轻舟很难过。她到岳城来,司家第一个接纳她、扶持她的,就是老太太。 若无老太太,司督军未必会喜欢顾轻舟的。没有司督军的帮衬和信任,顾轻舟难有今日。 说到底,老太太为顾轻舟铺好了第一级台阶,助得顾轻舟步步高登。 “绝……绝脉?”司督军也彻底懵了,脸上怔怔的,露出几分灰白和难以置信。 老太太是绝脉? 司督军虽然不懂中医,可绝脉是很直白的词,任何人都能听懂,司督军自然明白了。 “你确定?”司督军突然转脸,瞪大了眼睛看着顾轻舟,“老太太一直很健朗,怎么会突然就成了绝脉?” 顾轻舟觉得,老太太到了今天,未必就是真的健朗。 只是,老太太素来为了儿孙们考虑,哪怕是不太舒服,也自己克制,时常都是一副慈祥乐观的模样,让人以为她精神矍铄。 “是绝脉。”顾轻舟的声音更低,眼中的泪更加止不住,簌簌滚落,打湿了她的衣襟。 她的表情和神态,她的医术,都告诉了司督军,此事不会有假。 司督军还是不敢置信。 他的母亲即将要走了。 生老病死原是人生常态,司督军应该更加看得开,毕竟战场上滚过的人,死亡是家常便饭。 “好孩子,别哭了。”司督军回过神来,安慰顾轻舟道,“老太太这般高寿,无病无灾的,是她的福气。” 假如生病拖上几年,那才是真正的受苦。 老太太一生磊落,走得也洒脱轻松,没有饱受病魔的摧残,这是一大幸事。 司督军突然就看开了。 “祖母这是元气衰弱之极,又胃气全无,任何的中药对她都没有效果了,现在就希望静脉注射可以延长她的寿命。”顾轻舟又对司督军道。 就是说,顾轻舟的中医对老太太的病情,到了束手无策的地步。 老太太需要西医的输液。 主治医生松了口气。 司督军则痛苦握住了老太太的手,再也不肯离开半步。 顾轻舟就单独出来了。 第631章 安心 顾轻舟从病房出来,众人七嘴八舌问顾轻舟,老太太如何了。 “无妨,还是交给西医治疗吧。”顾轻舟道。 她还没有跟司督军商量,不敢贸然把老太太的事告诉其他人。 “什么时候能醒过来?”司夫人问,“总司令呢?” “医生说不一定。”顾轻舟道,“阿爸要看着祖母,让咱们先回去。有事副官会通知我们的。” 司夫人略有疲倦。 一路奔波,她累得浑身酸痛,此刻正想去躺一躺。 而且,她也想跟自己儿子说几句贴心话。 司慕回国这件事,司督军知道了,并不是很高兴,所以没跟司夫人提及。 随着军务繁忙,司督军都快忘了此事,而司慕也没去过南京,司夫人今天才知司慕回来了。她喜极,一肚子话想要和司慕单独说。 换个地方说话要紧。 “都回去休息休息吧,今天总司令在这里,明天大家早点来。”司夫人站起身,对众人道。 司督军和老太太不在,司夫人就是最有权威的家长了。 二叔全家,则是从中午到现在,一口水也没喝。 大家都乏了。 没人坚持,纷纷应和道:“是。” 顾轻舟则道:“我还在这里吧,万一需要我,我也能随时照顾。” 她会医术,可能照顾得上。 司夫人没说什么,二叔和二婶等人,则道:“辛苦你了,轻舟。” 大家都走了。 司慕看了眼顾轻舟。 最终,他收回了视线,跟着他母亲和妹妹们往外走。 “司行霈呢?”司慕在心中想。 司行霈不知何时走开了。 他们说话的时候,司行霈早已去了旁边的药房换药。 等众人走后,只剩下顾轻舟独坐孤零零的长椅时,司行霈回来了。 他蹙眉:“人呢?” “都回去了。”顾轻舟就把事情跟他解释了一遍。 司行霈没再说什么,坐到了顾轻舟旁边。 他受伤之后,是剃了头发的,如今就长出了短短一茬青桩。 顾轻舟叹气。 “怎么了?”司行霈问。 顾轻舟道:“司行霈,祖母不能再受刺激了。” 她就把老太太绝脉的事,告诉了司行霈。 老太太已经到了生命的尽头,离开是迟早的,哪怕西药保着,也拖不过两个月。 若是司行霈和顾轻舟的事说出来,把老太太气得当场走了,只怕顾轻舟和司行霈要一辈子背上“害死祖母”的名声。 他们还有长长的一生,这样的负担会是沉重的,也会给顾轻舟和司行霈的人生蒙上污点。 “……绝脉?”司行霈和司督军一样,难以接受。 他沉默了起来。 想到自己有半年不回来,司行霈心中,升起一阵阵的懊恼。 “我们不能说了。”顾轻舟悄悄的,把订婚戒指摘下来,放在自己的口袋里。 司行霈点点头:“那就……让祖母走得安心点吧,别让她临终前都放心不下。” 顾轻舟嗯了声。 司行霈转脸:“轻舟,委屈你了。” 这么一来,就好像顾轻舟见不得光,司行霈很难过。 独独在老太太这里,司行霈不能为所欲为。 若是老太太知道了司行霈和顾轻舟的事,只怕会担心司督军伤害他们,哪怕是走了也不会安宁的。 顾轻舟笑了笑:“老太太对我很好,她也是我的家里人。再说了,根本没什么委屈的,我才是占了便宜的那个人。” “你最懂事了。”司行霈伸手,想要握住顾轻舟的手。 司督军的副官还站在不远处,故而顾轻舟咳了声。 司行霈会意,收回了手。 他心情很糟糕,站起身来,跟副官邓高道:“雪茄。” 邓高道:“师座,您……” 司行霈的双眸如电,一阵激流般投射过来。 邓高吓得立马掏出了雪茄盒。 司行霈自己抽出一根,也懒得裁了,直接用手指一点点扣开,点燃了。 轻烟如雾,暖暖的流淌到肺里,司行霈的五脏六腑这才暖和了起来。 他的精神也更加镇定。 顾轻舟看到了他站在走廊尽头抽烟,想要阻止。可想到司行霈从小最亲近的长辈生死未卜,话又咽了下去。 她还记得,自己刚刚和老太太熟悉起来的时候,每次司行霈回来看老太太,都会带各种吃的。 和司行霈相处久了,就会知道,他并非天生知道疼人,而是在意这个人而已。 老太太是他生命中最重要的那个人,超过了顾轻舟。 他从小就爱跟司督军作对,对司督军更是疏远,老太太和芳菲才是他的亲情了。 如今和芳菲闹成那样,老太太又…… “司行霈不是铁打的人,他现在肯定很难过。”顾轻舟想。 想着,心中也涌上无数的伤感来。 司行霈抽了两根雪茄,重新坐到了顾轻舟旁边。 他对顾轻舟道:“我们的婚礼,定在老太太的百日之后。” 人去世了,有头七、五七,还有百日。 过了百日,就差不多等于出了孝期,无需守孝三年等。 顾轻舟算了算,最迟也许要到明年四五月份。 她颔首:“知道了。” “轻舟……” 顾轻舟知道他想要说什么,笑道:“司行霈,我真的不委屈,我愿意和你一起守孝。” 司行霈再也忍不住,握住了她的手。 只不过走廊上人来人往的,他又松开了。 夜还很长,走廊上又冷,司行霈让顾轻舟先去休息。 顾轻舟却觉得他还是重病未愈的人,他才应该去休息。 最终,副官给他们拿了两件大衣,他们谁也没去睡觉,枯坐了一夜。 凌晨四点的时候,司督军出来喝水,看到走廊上两个人,不免诧异。 “其他人呢?”司督军问。 顾轻舟道:“阿爸,已经凌晨了,我让他们先回去。” 司督军自己看了眼时间,的确已经过去这么久了。 他坐在老太太的床前,想了很多的事,不知不觉竟然过去了这么久。 “都守在这里也没事,你也该回去睡一会儿。”司督军道。 同时,司督军也看到了司行霈。 司行霈头上的伤,格外明显,看上去很严重。 这般惨状,绝非小事了。 司督军很心疼,可说出来的话,却像极了指责,他问:“你又闯了什么祸?” 闯了什么祸? 第632章 错觉 司行霈很少为别人的话而动容,包括他父亲。 既然父亲问了,司行霈就轻描淡写道:“阿慕去我那里玩,不小心差点掉下山,我把他推开,自己没踩稳……” 然后,就掉下了山。 司督军错愕。 很多的话,司督军再也说不出来了。不好指责司行霈,而安慰的话,司督军向来羞于开口。 好似父子之间,有种本能的羞涩,不太好意思夸奖儿子。 “阿慕越发没了规矩,回国之后也不去南京,却跑到平城去。”司督军转而骂起了不在场的司慕。 司行霈挪开了目光。 司督军也很自然转移了话题,对顾轻舟道:“回去休息吧。” 然后看了眼司行霈,“你也回去。” 司行霈还受了重伤。 顾轻舟不走,司行霈只怕也不好走。看司督军的意思,担心司行霈是真的,虽然他没说。 看司督军的神态,也看得出来。 顾轻舟道:“阿爸,这里是怪冷的,我回去添一身衣裳再来。” 司督军颔首。 顾轻舟站起身就要走。 司行霈也懒懒站起身,跟顾轻舟一起离开医院。 顾轻舟问他:“你去饭店开个房间休息片刻。” 司行霈道:“不用了,我还是回趟别馆。” 漆黑的夜空下,谁也看不见他们的身影,司行霈上前搂住了顾轻舟的腰。 他亲吻了下她的唇:“跟我走。” 顾轻舟沉吟了下。 老太太这边,万一……明明是老太太到了生命的尽头,她不敢背负气死老人的名声。 “忍一忍吧,别叫祖母难受。”顾轻舟道。 司行霈轻叹了口气。 于是,两个人各自上车。 顾轻舟回去洗了个热水澡,换了身衣裳之后,重新回到了医院。 她到的时候,刚刚六点半,骄阳从远处的地平线露出一张灿烂的脸,将光线铺满了繁华的都市。 初冬的清晨,冷风有点刺骨,薄雾萦绕在远处的树梢。 阳光洒下来,冲淡了迷蒙的轻雾,亦驱散了阴寒。 顾轻舟走进医院时,主治医生正在给老太太复诊。 老太太还没有醒。 “若是三天之内能醒过来,应该无大碍,可若是……”医生小心翼翼分析病情给家属听。 司督军的心,猛然往下沉。 顾轻舟就道:“我能否试一试针灸?我昨天没说,是怕强行用针无效,而且有可能伤害老太太的身体。” 如今,老太太可能会昏睡过去,她昏迷得越久,越是对她不利。 顾轻舟的针灸,功过相抵,现在再用的话,功大于过。 总不能让老太太这样睡过去,别说司行霈和司督军等人,就是顾轻舟自己,也会很遗憾——还没有告别,还没有听到老太太的遗言。 “好,你来试试。”司督军听明白了顾轻舟的话中之意,颔首道。 顾轻舟又看了眼主治的医生。 医生道:“可以试试,能让老太太早日苏醒最是要紧。” 顾轻舟颔首。 她这次回去,也特别把针灸取了过来,就是以防不时之需。 她看着老太太的脸,借助了呼吸器,她才能有几分安详。 花白的头发,似乎全白了,还失去了生机般,干枯毛糙。 顾轻舟心中难过,深吸一口气忍了,这才取过银针,在老太太的太阴、印堂、足临泣、风池、足三里等穴道,各自用平补平泄的手法,刺入银针。 她小心翼翼的。 一整套针灸下来,顾轻舟的额头竟然布满了薄汗。 她抬手擦汗:“停针二十分钟,医生你掐着时间。” 主治医生道是。 顾轻舟就坐在旁边休息。 司督军这时候才发现,顾轻舟这些日子瘦了很多。 她疲倦的双眸,透出那么点虚脱。 司督军道:“轻舟,阿爸知道你最近很忙。上次的医药大会,阿爸也听说了,你应该注意自己的身体。” 医药大会名声在外,司督军也听闻了。 他还没来得及恭喜顾轻舟,老太太就病倒了。 “我没事的阿爸。”顾轻舟声音透出疲乏。 司督军道:“你一夜未睡,是吃不消的。等拔了针,你就先回去睡一会儿吧。” 顾轻舟点点头。 二十分钟之后,将银针取出,老太太并没有苏醒的迹象,顾轻舟叹了口气,很失望。 这时候,院长和其他专家都来看老太太了。 他们不是这个科门的,看也看不懂,只是来跟司督军打个招呼。 司督军跟他们寒暄,顾轻舟就趴在老太太的床边,不知不觉睡着了。 她实在困了。 她打盹着,到底不敢睡熟,毕竟不是在家里或者司行霈的别馆。 正在迷糊间,她感觉有人推了她一下。 顾轻舟一下子惊醒。 她看到了老太太的手动了,似乎想要抓住什么。 顾轻舟立马握紧:“祖母?” 于是,在顾轻舟针灸之后的半个小时,也就是早上七点半,老太太醒了过来。 她看到了顾轻舟。 只有顾轻舟。 司督军跟院长商量老太太的病,正巧离开了。 “轻舟啊。”老太太的声音极其虚弱。 顾轻舟喜极而泣:“祖母,您终于醒了,可吓死我们了!” 说罢,她立马摇铃喊了医生来。 医生给老太太看了,各项情况很稳定。能在二十个小时内醒过来,说明还有点回转的余地。 医生非常高兴,他也生怕老太太死在这里。 “少夫人,目前情况很好。”医生道。 有人去通知了司督军。 司督军风风火火的来了。 老太太拉紧顾轻舟的手不肯松开:“轻舟,霈儿呢?” 口口声声念叨的,只有司行霈。 “他马上就来,祖母。”顾轻舟道,“您感觉如何了?” “累。”老太太叹了口气。 司督军急忙上前:“姆妈?” 老太太脑子很清楚的,看到司督军就道:“你从南京回来了?” “是,姆妈。” “我生病了,耽误了你们的差事。”老太太道。 “不耽误,是我太不孝了,没有常回来看您。”司督军情绪涌动。 老太太笑了下。 然后,她又问,“霈儿呢?” 字字句句的,只念叨着司行霈。 “他快要来了。”司督军道,转身喊了副官,语气有点严厉,“去把大少帅叫过来。” 副官道是。 老太太继续跟司督军道:“霈儿和轻舟结婚几年了,怎么还没有生孩子?” 顾轻舟心中猛然急跳,一颗心差点从胸膛里跳出来。 她整个人僵住。 第633章 你是霈儿的媳妇 顾轻舟心中陌生升起了惧意。 难道,老太太一直都知道她和司行霈的事吗? 她的呼吸屏住。 司督军则笑了:“姆妈,轻舟是阿慕的媳妇。” 老太太摇摇头,道:“怎么成了阿慕的媳妇?轻舟明明是嫁给了阿霈的,我记得很清楚。” 顾轻舟的心乱跳,她身不由己站起来。 司督军道:“姆妈,您再仔细想想。” 老太太就沉思了下。 她想完了,问司督军:“霈儿呢?” 她的思路,回到了之前的地方,问起了司行霈。 司督军安抚她:“快来了,姆妈,您别着急。” “我不急。”老太太叹了口气,“我不急……” 她又问司督军,“你如今还在警备厅上班吗?” 司督军失笑:“姆妈,那都是几十年前的事了。” 当初,司督军只是个小小的军警。 他在老家成亲了之后,新婚妻子美艳不可方物,他却独独对着她提不起兴趣,两个人貌合神离。 后来,他遇到了蔡景纾,也就是现在的司夫人,才体会到了爱情。 可惜,他的爱情也酿成了他妻子的悲剧,那个固执又骄傲的女人自尽了。哪怕是死,她也不会让司督军好过。 司督军经受了那样的挫折,心里非常不舒服,想要换个环境,就离开了警备厅,去当兵了。 在当时,警备厅似乎是吃皇粮的好差事,体面极了;而当兵的,都被人瞧不起,有句谚语说‘好铁不打钉,好男不当兵’。 司督军放弃了体面的好差事,投身军中。 他却从此而发迹了。 他在军中遇到了伯乐,一路平步青云。如今再提起警备厅的差事,恍如隔世。 司督军和老太太闲话,老太太想起了什么,又问:“霈儿呢?” 这是第三遍问起司行霈了。 司督军再次解释一遍。 老太太就问:“霈儿他如今还顽皮吗?他结婚了没有?” 顾轻舟听到这里,微微舒了口气。 看来,祖母现在是有点混乱。 不成想,顾轻舟这口气还没有完全舒出来,就听到老太太继续道:“哦,我又糊涂了,他和轻舟结婚了。” 司督军是啼笑皆非。 怎么老是把司行霈和顾轻舟往一块儿凑? “轻舟是个好孩子,她配得上我的霈儿。”老太太欣慰,“我哪怕是死了,也瞑目了。” 司督军心中大恸,他言不对心:“姆妈,您会长命百岁的。” “我要什么长命百岁呢?儿孙有福,我就足够了。”老太太道,“可惜,我没看到霈儿和轻舟的儿子。” 她冲顾轻舟招招手。 顾轻舟深一脚浅一脚走过来,脸上火烧火燎的,心中也是一阵阵的抽搐。 到底怎么回事? 老太太是说胡话,还是她一直都知道? 顾轻舟后背发寒,她的汗毛都要竖起来了。 她只感觉自己太对不起老太太了。 “轻舟,将来生了儿子呢,就让他去当兵。”老太太对顾轻舟道,“当兵好啊,当兵的人能保护老百姓。霈儿就是去当兵了,才这样有出息。” 因为司行霈是当兵的,老太太就觉得当兵好。 “是,祖母。”顾轻舟顺着她的话。 老太太继续道:“你要早点给霈儿生个儿子。” 她又问司督军,“霈儿的儿子呢?” 司督军觉得,老太太越来越混乱了。刚刚还要顾轻舟生个儿子,转眼就问儿子呢,现抓吗? 司督军想要回答,顾轻舟抢先道:“在家里呢。” “带过来我瞧瞧。”老太太道,“像霈儿吗?” 顾轻舟的眼泪夺眶而出,她哽咽着道:“像的。” 司督军也湿了眼眶。 老太太道:“别哭,别哭了!” 后来,老太太说起了她的丈夫,以及她幼年时的趣事。 说了几句,她的声音慢慢低了下去,陷入了梦乡。 看着她睡着了,顾轻舟冲出了病房。 她依靠着走廊的墙壁,滑了下去,半蹲在地上,呜呜哭了起来。 司督军听到了。 他走出来,安慰她:“轻舟,没事呢,老太太这会儿脑子不清楚,毕竟她昏迷了那么久,你别伤心了。” 顾轻舟的伤心,和司督军的理解,完全不是一件事。 她哭得更加厉害,肩膀一抽一抽的抖动着。 司行霈过来,就看到了这一幕。 他急忙去抱她:“怎么了?” 然后很熟练去给她擦眼泪,“怎么了轻舟?” 司督军看着,眉头微蹙。 顾轻舟却用力推开他,继续捂住脸哭。 司行霈被她推得一个踉跄,这才看到了自己的父亲。他神色不变,好似方才什么也没发生,问:“轻舟怎么了?” 司督军这才惊觉自己想多了。 肯定是老太太那席话,让他产生了错觉。 “没事,方才你祖母醒了,轻舟伤心呢。”司督军道。 司行霈就进了病房。 老太太重新进入了梦乡。 医生们过来给她做个检查,司行霈这才退了出来。 他出来时,顾轻舟已经坐到了旁边的椅子上,捂住脸不肯看人。 司行霈还想要问点什么,二叔两口子带着孩子们过来了。 大家七嘴八舌的说话。 后来,司夫人也来了。 整个病房门口,又围满了人。 顾轻舟起身去洗手间时,司行霈趁着没人注意,跟了过去。 洗手间没人,他反锁了门。 顾轻舟大惊失色:“你……” 司行霈将她堵住,揽住了她的肩膀,问她:“怎么哭了?” 顾轻舟就把老太太的话,全部告诉了司行霈。 “祖母是不是已经知道了?”顾轻舟问,“她怎么会……” 司行霈也挺意外的。 他没想到,他祖母临终前会说出这么一番话。 顾轻舟的哭泣,她自己也说不清楚原因。 既不是高兴,也不是难过,甚至不是担忧。只是各种情绪被揉碎了,挤在一起,唯有哭泣可以宣泄。 “没事,没事的。”司行霈搂紧了她,“祖母也许已经去过了仙府,见到了我们的姻缘录,才坚定你是我的妻子。” 想到这里,心头竟有些诡异的甜蜜。 这点甜蜜,很快就被祖母的病情遮掩了。 司行霈安抚了她几句,先出去了。 顾轻舟愣是在洗手间多呆了十分钟,等情绪彻底稳定,她才出去。 第634章 督军的怀疑 老太太睡了一觉,再次醒过来是当天傍晚。 大家都围在她的床前。 她一个个看,脸上有笑,虽然笑容很虚弱。 她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不停的点头,说很好。 然后,她独独拉了顾轻舟的手。 “你都瘦了。”老太太道。 她有点糊涂问顾轻舟,“你是跟谁结婚了?” 司慕、司芳菲立马抬眸,看着老太太和顾轻舟。 他们俩各有心思,生怕老太太说出什么话来。 “慕儿也来了。”老太太想起来了般,笑呵呵对司慕道,冲司慕招招手。 司慕就挤上前。 老太太叮嘱司慕:“要疼轻舟。轻舟没什么心眼,别叫她吃亏。” 其他人还好,司夫人听了这话,眼角都快要抽筋了。 顾轻舟没心眼? 这满屋子的人,都比不上她心眼多!她多会讨人喜欢啊! 司夫人最后悔的,莫过于亲自把她接回来,想让她跟司慕退亲,这简直是偷鸡不成蚀把米! 她应该直接派人去乡下,把玉佩拿回来的。那样的话,也许司督军会怀疑,但怀疑又能如何呢? “是,祖母,孙儿谨记!”司慕道。 说了几句话之后,老太太让众人都出去,只留下了司督军和司行霈父子。 她跟他们说了很久的话。 对老太太而言,最重要的大概就是这一儿一孙吧。 她从头到尾,从上到下的交代。 “姆妈,以后您还要替我们操持家业呢,别着急说这些,先休息吧。”司督军心中钝刀割肉般的疼,还是要咬牙忍住,没在老太太面前失态。 老太太却道:“我自己的事,自己清楚。这一回啊,怕是好不了罗。” 司督军眼眶就湿了:“姆妈,您别这样说,儿子听了难受。” 司行霈诧异看了眼他父亲。 他看到了司督军鬓角的白发。 原来,他父亲也老了,而祖母更老了。他生命中叱咤风云的人物,都变成了苍老模样。 而他,就要顶起这个家。 “要给霈儿说一门亲。”老太太对司督军道,“姑娘家容貌要好,家世要好,模样要好。” 司行霈故意惹她笑:“什么样子的才叫好?” 老太太想了半天,感叹道:“轻舟那样的,就叫好了。” 司督军破涕为笑。 老太太是真喜欢那个孙儿媳妇。 司行霈却目露沉思。 他在想:祖母觉得顾轻舟是阿慕的媳妇所以很好,还是觉得她配任何人都很好?我现在把自己和轻舟的事告诉她,是会让她含恨而去,还是让她放心? 司行霈素来大胆,他试探着说:“轻舟那样的?那干脆轻舟好了。” 老太太立马打他的手背:“胡说!你乱说话,你阿爸要骂你了!轻舟是阿慕的媳妇,是自家的人。” 司行霈的心,就沉了下去。 所有的试探都咽了下去。 而司督军,却看了眼司行霈。这一眼,意味深长。 司督军应该明白的,同时他又觉得不可能:他太清楚自己的长子了,这是个无法无天,却又心比天高的家伙,他能要人家的女人吗? 可顾轻舟是个惊才绝艳的人物,阿霈若是被她折服,那么他一定就敢动手去抢。 想到这里,司督军又看了眼司行霈。 他心中一直冒寒气。 自家可别出现这么大的丑闻,他司炎丢不起这个人! 老太太留他们父子说了很久的话。 说完了,老太太疲倦而眠时,司行霈站在医院后院的花坛处抽烟。 顾轻舟正好从后面的洗手间出来。 “怎么了?”顾轻舟站在他面前,问道。 司行霈却抬眸。 远处的病房楼上,四楼的窗口立着一个雄伟身影,正蹙眉看着这边。 顾轻舟顺着司行霈的目光,看到了司督军。 她微微一笑,远远叫了声“阿爸”。 司督军点点头。 顾轻舟转过脸时,背对着司督军站立,瞬间唇色发白。 司行霈却笑了:“厉害啊顾轻舟,装得挺像的。” 顾轻舟狠狠瞪了他一眼。 现在走开,显得此地无银三百两,顾轻舟就索性问了:“你怎么了?” 司行霈叹了口气:“轻舟,我当着祖母的面,始终没有说出你的身份,没有为你争取。” 顾轻舟吓了一大跳:“你想要气死祖母吗?” 司行霈苦笑。 人来人往的,顾轻舟也不好多说什么,她转身就走了。 她走的时候,余光一瞥,司督军已经从窗口离开了。 司督军看到了顾轻舟和司行霈说话,心中那点猜疑,顿时烟消云散。至少顾轻舟的表现,是坦坦荡荡的,没什么不能见人的。 司行霈听了顾轻舟的话,不敢刺激老太太,始终对此事保持沉默。 老太太入院之后,心情还不错,只是吃不下任何东西,靠输液维持着健康。 她想要回家。 “回吧。”顾轻舟道,“把医生叫到家里去。” 司督军也同意。 医院一听要去司公馆照顾老太太,不知多少医生抢破了头。 院长出面,安排了两名医生、两名护士常驻司公馆。 众人就从医院离开。 回到家里之后,老太太不喜欢跟前有人。 除了司督军,老太太就是见见司行霈。 有次她糊涂了,问司行霈:“你和轻舟是哪一年结婚的?” 司行霈也被她吓了一跳。 十天后,也就是冬月初五,老太太寿终正寝。 她临走的前两天,回光返照,能吃下饭,笑声也爽朗,让司夫人和二婶陪着摸牌,心情很好。 她走了之后,司行霈和司督军虽然难过,却也没什么遗憾。 最后的日子,大家都陪着她,而且她也算是开开心心的去了。 司家的丧礼办得很隆重。 丧礼之后,司督军依旧回南京做官,留下司慕和顾轻舟守岳城。 “……不说了吗?”司慕问。 他是说,他们俩离婚的事,何时跟司督军提起。 顾轻舟道:“再等等吧。” 老太太这边刚去世,顾轻舟和司行霈都没心情想着结婚的事。 现在说出来,跟当老太太的面说,没什么两样。 时间太近了,将来若是有流言蜚语,还以为顾轻舟和司行霈害死了老太太,索性等过了五七再说。 司慕同意了。 第635章 司慕看到了文件 司行霈依靠着梧桐树抽烟。 冬日的阳光,穿过光秃秃的虬枝,落在他的肩头。胸前的勋章被阳光一照,熠熠生辉。 星火微闪,就有轻雾吐出。 他望着远方。 他要回平城了,老太太的头七他不会回来祭拜,下次就要等五七,差不多就是过年的时候。 他在等顾轻舟。 顾轻舟的汽车缓缓驶入,她尚未下车就看到了门口的司行霈。 “等了很久?”顾轻舟问。 司行霈颔首。 他依靠着梧桐树没有动,顾轻舟就走到了他身边。 他再次抽出一根雪茄时,顾轻舟道:“给我一根。” 司行霈蹙眉:“不要抽烟,抽烟对身体不好。” “你脑袋都没完全好,就不知抽了多少根,你还好意思说抽烟对身体不好?”顾轻舟反唇相讥。 司行霈深吸一口气。 他沉思了下,总感觉这小女子言语刻薄而犀利。 “你不要抽,不要学我!我又不是什么好人!”司行霈就是不给她。 顾轻舟见他心事重重,问:“怎么不开心?” 司行霈没有不开心。 他一是怀念祖母,二是舍不得顾轻舟,三是有点沉思。 “……祖母临终那些日子,一直把我和你认作一对,真是神奇。”司行霈道,“这样,就好像她老人家承认了我们,我这一生毫无遗憾了。” 顾轻舟也觉得如此。 老太太临终的错觉,给了顾轻舟很大的安慰。 将来不管遇到什么样子的阻力,她都会记得老太太的那些话。 就当老太太知道了吧,就当老太太是祝福他们的吧! 有了这样的祝福,对顾轻舟和司行霈就足够了,其他人他们不敢强求。 “我也很感谢老天爷。”顾轻舟道,“有祖母的祝福,我也无憾了。” 司行霈伸手,揽住了她的肩膀,将她带入自己的怀中。 两个人并肩靠着。 司行霈轻吐云雾:“又要走了,真想把你一起带走!” 然后他又说,“轻舟,你不要怪我。哪怕是督军的丧礼,我也不在乎。可我祖母,我是要守到她老人家百日之后的。” 如今世道变化很大,守孝是介于新与旧之间模糊的东西。 你遵守三年孝期,没人会说你落后可笑;你不遵守,也没人会说你不孝。 司行霈选了一个折中的日子。 百日之后,丧期就算出了,也全了他跟老太太的亲情。 司行霈只觉得委屈了顾轻舟。 好不容易求婚了,却生生要拖下去,万一顾轻舟多想了呢? “我懂。”顾轻舟笑了笑,“正好到二月下旬。我们的好日子定在三月初,春暖花开的时候,穿礼服也好看。” 她的确是赞同。 她又跟司行霈道:“我打算过完年跟阿爸说我和司慕的事。年后,军中有些变化,也是合理的,阿爸不至于为难。” 同时她又想到…… 总之,一想到要和司行霈结婚,顾轻舟现在那种幸福的旖旎已经没有了。 她更多的是害怕。 越是珍惜的东西,越是害怕。 到时候的舆论压力,肯定特别大。 她轻轻搂住了司行霈的腰。 司行霈又在她头顶吻了下:“可以。说完了,你就跟我去平城吧。” 顾轻舟道:“我可能会住回顾公馆,毕竟要待嫁。” 司行霈不勉强她。 他希望婚礼很顺利,顾轻舟喜欢如何,就如何办。 他们温存了片刻,顾轻舟想起什么似的,她对司行霈道:“我有件事想告诉你。” “嗯。” “过年的时候说。”顾轻舟笑道。 司行霈压住她:“你觉得我能等到过年?” 顾轻舟不怕他,她知道孝期里不能行事,他哪怕再混账也不敢拿她怎样。 “不能等也要等。”顾轻舟笑,然后搂住了他的脖子,低声道,“你都等了这么久,再等等。” 司行霈无奈投降,低声骂她小东西。 当天晚上,司行霈离开了岳城。 顾轻舟回到了新宅。 司慕坐在客厅里看书,壁炉烧得暖融融的。 看到她回来,司慕没有抬眸,只是淡淡说了句:“回来了?” 顾轻舟嗯了声。 司慕指了指手边的文件:“军政府送过来的,你盖个章。” 顾轻舟就走过来。 无非是一些拨款和批复。 送过来的,都是颜新侬审阅过的,可以直接盖章。 顾轻舟上楼,要去拿印章。 司慕道:“先放在你房里,你明天拿下来就可以了。” 无需顾轻舟再跑一趟。 顾轻舟也不想多跑。 她颔首。 拿了文件,盖好了章之后,顾轻舟怕弄丢了,索性也放在保险柜里。 她夜里想起了老太太,越躺越清醒,她直到凌晨五点多才睡,翌日听到敲门声才惊醒。 顾轻舟披了衣裳去开门。 司慕站在门口,穿戴整齐,一袭军装衬托得他格外挺拔。 顾轻舟睡眼迷蒙,差点将他当成了司行霈。 “文件!”司慕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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