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对她保持距离。 “东西不小,想要轻而易举搬走,没有两个人不行,所以肯定还在家里,就是不知道藏哪里了。”叶妩又道。 “这么大的东西,需要找如此之久?”顾轻舟问。 她问完了,目光瞥了眼外面。 蔡长亭还在。 这段时间,蔡长亭并不在太原府,可他的手未必就伸不过来。 若是有人在督军府闹事,顾轻舟第一个会怀疑蔡长亭。 两边住得近,小门直接通过来,平野四郎那边行事很方便。 “就是这个麻烦。”叶妩道。 顾轻舟安慰了她几句,让她别犯愁。 吃完饭的时候,有一道三鲜虾仁,蔡长亭站起身,将虾仁端起来放在顾轻舟那边。 顾轻舟和他对面而坐。 这盘虾仁,原本是放在蔡长亭面前的。 众人看向了他。 蔡长亭微笑:“我喜欢这盘扣肉。” 他表情丝毫不动,眼底毫无涟漪,绝美的面容温柔和善,就似做了件最平常的事。他这样的绝色人物,用男女之情来揣度他,实在玷辱了。 故而,大家都没有说话,甚至高桥荀都没调侃一句,觉得他就是因为喜欢扣肉才换的,并非照顾顾轻舟。 周烟则偷偷对顾轻舟道:“这个人好漂亮,我为何没见过?他也是岳城人吗?” “他在岳城生活过一段时间,那时候你已经来了北方,就没见过。”顾轻舟道。 周烟又说:“他好漂亮。” 不成想,坐在对面的蔡长亭,含笑对周烟道:“谢谢太太夸奖。” 周烟竟红了脸。 桌子上的气氛奇怪极了。 顾轻舟没有碰那道虾仁,吃饭的时候和高桥荀、叶妩说了几句话。 而程渝,似乎跟蔡长亭相谈甚欢,两个人的话题就没断过。 程渝提到了香港。 周烟曾经在香港生活过,蔡长亭竟然也对香港如数家珍。 他们三个人就越说越起劲。 高桥荀一直沉着脸。 顾轻舟和叶妩默默吃了饭,然后就去外面走一走。 远远的,看到高桥荀在抽烟。 “轻舟。”高桥荀瞧见了顾轻舟,立马把烟蒂踩灭了。 顾轻舟笑了笑。 “你们散步,我能去吗?”他问。 顾轻舟看了眼叶妩。 叶妩点点头。 顾轻舟这才道:“可以的。” 高桥荀跟上了她们的脚步,对顾轻舟道:“轻舟,我有件事不知如何抉择,你能给我一点建议吗?” 第920章 知心 顾轻舟不知何时,已经变成了知心姐姐,似乎每个人都想找她诉说心事。 他们好似都以为,顾轻舟能帮他们处理所有烦恼。 面对这一变化,顾轻舟内心深处是温暖的。 被人需要,顾轻舟才会感到自己的价值,大家会让她的面目更加清晰——她是个挚友。 “什么抉择?”顾轻舟问高桥。 高桥荀道:“我父亲想让我去东北入伍,或者回日本念军校。” 顾轻舟微愣。 这就是说,高桥荀要离开了? “你要走了?”顾轻舟问。 高桥荀看了眼屋子。 远远的,他能瞧见玻璃窗上投下了的倒影。程渝短短的头发,说话时飞扬,披肩的下摆乱飞,性质昂扬。 高桥荀心中滋味莫名。 “这是我父亲的意思,我尚未考虑妥善,父亲也会听取我的意见。”高桥荀道。 顾轻舟顺着他的目光,也看了眼屋子。 程渝的身影,正好投在窗户上。她的剪影,单薄纤细,婀娜多姿。 “那你是如何考虑的?”顾轻舟问。 高桥荀没有回答,只是叹了口气,表情怅然。 一旁的叶妩,突然开口道:“男人还是要有自己的事业,否则女人只会低瞧了你。围着女人转的男人,是不吃香的。” 顾轻舟立马握住了叶妩的手,想要阻止她的话。 人很奇怪,有时候自己无法承受选择的痛苦,甚至无法承担选择后的压力,就需要帮助。 一旦他得到的帮助,让他以后的处境更差,他会把责任推给那个提供建议的人,甚至会说:朋友害我。 对于非掏心掏肺的朋友,顾轻舟是不会轻易说话的,偏叶妩年轻,看出了高桥疑虑所在,就帮忙了。 顾轻舟看了眼叶妩,然后冲她摇摇头。 叶妩不知自己做错了什么,见状只是缩了下脖子,不再多嘴了,满肚子疑惑。 高桥荀则道:“对,这话不假。男人需要事业,我也需要。事业才能让我获得尊重。” 他攥了下拳头。 程渝每天都在数着手指过日子。她说,她要回云南去做她的大小姐,吃香喝辣,同时要很多的小白脸。 她把高桥荀也当小白脸。 另外,她不肯亲吻高桥。她享受床笫之欢,享受高桥荀的陪伴,驱走她的孤寂,却不愿意高桥荀雷池半步。 高桥荀也有他的尊严。 日军在东北就有驻军,高桥荀父亲的朋友有高级军官,他一入伍就能得到重用。 “高桥,你父亲不是说,就你一个儿子了,不想你冒险吗?”顾轻舟道。 高桥荀苦笑了下。 很显然,他父亲知道了他和程渝的关系,而且打听到了程渝的背景和婚姻状况。 日本的文化跟华夏相差无几,高桥荀的父亲觉得儿子很丢人,再不把他弄走,他可能真泥足深陷。 于是,高桥教授提出让儿子离开太原府。 “你是不是跟你父亲说了什么?”顾轻舟又道。 高桥荀却嗫喻了起来。 他突然心血来潮,跟他父亲提到了结婚,这才…… 顾轻舟的问题,高桥荀不回答。 几个人散步回来,程渝他们才吃完,撤下了碗筷。 程渝跟蔡长亭坐在沙发上聊天,距离保持得很礼貌。程渝选小白脸,其实非常有章程,蔡长亭这种她没办法掌控的,她是不会碰。 “散步好了吗?”程渝笑道,“开赌吧?” “五个人怎么赌?”顾轻舟问。 “你可以跟阿妩一方。”程渝道,“你们两个人,免得被骗了牌。” 顾轻舟就同意了。 可是没打两圈,叶妩就发现,她老师没心思打牌,因为她胡乱出主意。 经过决定,顾轻舟被推到了旁边。 顾轻舟就歪在旁边的沙发上,一边看杂志一边听他们说话。 蔡长亭的席位,正好对着顾轻舟。 他略微抬眸,眼睛的余光都能瞧见顾轻舟懒散的身影。 他偶然会打错一张牌。 只是,打牌这种事,蔡长亭心算过人,哪怕出错了也在掌控之中,他不输不赢的,没人能看得出端倪。 “我有点疲乏了,让佣人顶一会儿吧。”蔡长亭道。 程渝输了不少钱,而且都是输给了高桥荀,让她费心不高兴,需赢回来不可! 高桥荀今晚是疯了似的,专门针对她,程渝一肚子气。 蔡长亭似乎也看出来了,才想撤离战场。 只有叶妩在煎熬。 “那好,让孙嫂来打。”程渝道,说罢就使劲摇铃。 负责打扫的女佣立马跑了进来。 这女佣是司行霈从平城带过来的,忠心耿耿,程渝很信任她。 叶妩似乎逃不开了。和蔡长亭逃离的狡猾相比,叶妩太老实了,明知牌桌上起了风烟,她还是乖乖陪同。 麻将的声音清脆,桌上重新响起洗牌的声音。 蔡长亭坐到了顾轻舟对面的沙发上。 他用日语问顾轻舟:“高桥荀莫不是吃我的醋了?” “应该不是。”顾轻舟笑道。 “他怎么气哼哼的?”蔡长亭又笑道。 顾轻舟说:“你可以问他呀。” 高桥荀果然转过脸,往这边看了眼,却没有回答。 蔡长亭就转过头,用日语对高桥荀道:“高桥,别不高兴,小心输钱。” 高桥荀气得捏紧了手里的麻将,似乎想要站起来打架,可看到顾轻舟表情疏淡,高桥荀又重新坐了下去。 他为何要被蔡长亭激怒? “你们说什么?”程渝听不懂。 顾轻舟就说没事,让程渝继续玩牌:“长亭先生给高桥加油呢。” 程渝没有多想。 蔡长亭却用日语问顾轻舟:“为何高桥荀是高桥,我却要被尊称为‘先生’?不管从哪个方面,我们都应该更加亲近吧?” “我这是尊重您啊。您可是教过我的,如今称呼您,难道不恰当?”顾轻舟道。 没有不恰当,只是太生疏了。 蔡长亭笑笑,不再多言。 他和顾轻舟聊天,天南海北随便乱聊,直到叶妩撑不下去了,差点在牌桌上睡着了,顾轻舟才取代了她。 蔡长亭也替代了佣人。 叶妩不想上楼,就在沙发上睡得香甜,顾轻舟愣是陪着他们打了整夜的麻将。 程渝和高桥荀一开始斗得厉害,顾轻舟有点烦了,就开始赢钱。 顾轻舟赢得很凶残,蔡长亭就赢得更凶残。 程渝和高桥荀输得快要当裤子了,这才没心思内斗了,一心提防着顾轻舟和蔡长亭。 提防也没用,智力上的短板,靠提防是无法弥补的。 第921章 城府深的坏人 牌局凌晨四点才结束。 结束的时候,程渝想要杀了顾轻舟和蔡长亭,因为她欠了顾轻舟两千银元的赌债,欠了蔡长亭一千七。 高桥荀也好不到哪里去。 之前还赌气的小鸳鸯,现在抱成了一团,苦难让他们更加亲密。 “看来,赌博也是有好处的。”蔡长亭对顾轻舟道,“我手气不错。” “我手气也不错。”顾轻舟笑道。 程渝想要杀人:“你们出千!” 高桥荀抱住了程渝,因为她已经检查了三遍,并未发现异样,顾轻舟和蔡长亭也没有出千。 唯一的解释,就是顾轻舟和蔡长亭对牌局的把握,他们俩擅长谋略。 顾轻舟的算数课不好,她此生最大的心算才能,大概都用在了赌博上。 计算麻将,她反而是娴熟无比,这偶然也让她困惑。 “别输不起啊。”顾轻舟疲倦,说话缓慢,“记得还钱。我不急一时,你们反正要还就是了。” 顾轻舟把叶妩叫起来。 两个人上楼去睡觉了。 程渝气得半死,也不给蔡长亭安排房间;顾轻舟困意十足,早已消失在楼梯蜿蜒处。 蔡长亭毫不介意,自己把两张沙发并拢,然后躺了进去。 沙发上有一条浓流苏的长披肩,可以盖住上身。 蔡长亭拿了过来,盖在脸上时,闻到了熟悉的气息。 这是顾轻舟身上的味道,有点玫瑰花的清苦,也有点芬芳。 他一动不动。 没人知晓他是否睡着了。 等顾轻舟醒过来时,叶妩已经起床了。她梳洗走出房门,就看到楼下的大厅里,蔡长亭还在睡,一条披肩盖住了他的头脸,将他与这个世界隔绝。 叶妩在周烟的房间里。 顾轻舟打着哈欠下楼,蔡长亭就醒了。 已经到了早上十一点半,大家随意吃了早饭,就准备各自出门。 这个时候,客厅的电话响起。 程渝去接,然后喊了叶妩:“阿妩,你姐姐电话。” 电话那头,叶姗声音焦虑,问叶妩:“轻舟和你在一起吗?” “是的。” “你们快回来吧,父亲发了电报,说后天到家,你们快回来帮我,我实在没办法了,都掘地三尺了。”叶姗道。 叶妩挂了电话,就把叶姗的焦虑,告诉了顾轻舟。 顾轻舟道:“那行,我们回去吧。” 这个周末,大家都不轻松。叶妩对苏鹏起了重视,叶姗在家里焦头烂额寻找遗失,顾轻舟则打了一夜辛苦牌。 终于,大家都要回归原位了。 回去的路上,叶妩跟顾轻舟坦露心声,说她昨天一直不安,打牌的时候想着苏家的事,也没有睡两个钟头。 “怎么想的?”顾轻舟问。 她想要了解叶妩的思维,并不是取代她去思考。 叶妩道:“就像老师说的,有两种可能:第一,他真的喜欢他的婶母。别说咱们太原,就是拉到最繁华的上海,这也是违背伦理的,他想要拉我下水,让我帮他达成心愿。” 顾轻舟点点头。 叶妩见她认可她的想法,似有了点自信,继续道,“第二,他是个极度自信自负的人,他做戏给我看。越是惊世骇俗的戏码,我越是记忆深刻。就像现在这样,他成功了,我心中一刻也放不开。我会去查证,去了解。他的自负告诉他,我越是了解他,就越是欣赏他,从而爱慕他。” 顾轻舟又点点头,同时道:“不错,阿妩,你能想得这样透彻,老师很欣慰。” “老师,我有没有想偏差?”叶妩问。 顾轻舟道:“没有偏差,这两种都不会差,其他可能性我们慢慢去发现。” 叶妩咬了下唇。 她求助般问:“老师,您说我应该怎么办?” “你心中已经有了主意,是不是?”顾轻舟问。 苏鹏成功了。 叶妩所有的好奇心,都被勾了起来。不管是为了自己婚姻的忠诚,还是仅有的好奇心,叶妩都会重新了解他,查探他。 苏鹏要的就是这个查探的过程。 “我虽然有了主意,可是我不甘心。”叶妩咬牙,“他耍心机,还赢了我,我不甘心。” 顾轻舟笑了下。 她也不否认,那个苏鹏是很聪明。不管他是哪一种的目的,都聪明透顶。 苏鹏的聪明,带着功利性,很多人不喜欢,顾轻舟却不能批判他,因为顾轻舟也是玩弄心术的人。 为了自己的目的,让其他人感觉憋屈,顾轻舟也常做。 他们这种人,被统称为:“城府深的坏人”。 她只是微笑。 苏鹏是否适合叶妩,叶妩会搞清楚的,这是她的功课。 顾轻舟道:“我们还有很长的时间,风水轮流转,总能赢回来的。” 叶妩嗯了声。 她还是满腹心事。 指望不上叶妩了,顾轻舟阖眼打盹,昨晚没怎么睡好,她需得补个觉。 就在她补觉的时候,车子到了督军府。 督军府门口,守卫森严。 顾轻舟和叶妩下了车,这次副官终于长了眼色,没有再阻拦她们,而是恭敬叩靴行礼。 当然不是对顾轻舟行礼,而是对叶妩。 一进门,就瞧见满院子狼藉,地上被挖了一个又一个的坑。 顾轻舟瞠目结舌。 叶妩也目瞪口呆。 她们去见了叶姗,叶姗正在外客厅等着她们。 “二姐,你还真把家里给拆了?那么大的东西呢,挖地也不用这样挖吧?”叶妩蹙眉,“父亲回来,你如何交代?” 叶姗烦躁不安:“你别说风凉话了,快帮帮我!” “咱们姊妹俩,谁的本事比谁大,你不是最清楚吗?要是你觉得我有能耐帮你,你早就拜托我了。”叶妩翻了个白眼。 她还没对她姐姐翻过白眼,这算是第一次了。 她姐姐此刻的模样,真像个白痴。 叶妩翻了个白眼,就把顾轻舟给推了出来:“老师。” 叶姗也满眼渴求看着顾轻舟。 顾轻舟就问:“是不是丢了保险箱?” “是的啊。”叶姗只当是叶妩早已告诉了顾轻舟,她叹气道,“就是我父亲书房那只,专门存放文件的。” 叶妩却诧异看了眼。 原来,每个人的智力真的不同,她的老师随便猜猜,就知道是什么。 除了保险箱,督军府任何东西丢了都不值得大动干戈。 “有内鬼,这点你同意吗?”顾轻舟又问叶姗。 叶姗也点点头:“肯定是内鬼。” “东西还在府里,你觉得呢?”顾轻舟又道。 这个,叶姗其实没什么把握。 那么大的保险箱,不可能凭空消失不见的。若是在府里,一定能找到。 可叶姗把府里翻遍了。 既然都没有,那就说明东西可能出府了。 “我相信。”一旁的叶妩帮她姐姐回答。 叶姗也迟疑着点点头,算是相信了。 于是,看法就达成了一致,顾轻舟再三安慰叶姗,就出了客厅。 她需要到处看看。 第922章 是我们傻 顾轻舟跟叶家姊妹俩到处看看。 叶督军府不成样子了,到处都是洞,叶姗说她掘地三尺,并非比喻。 叶妩看着心惊:“二姐,家里弄成这样,你确定找到了东西就不用挨骂?” 叶姗脸色微白:“你再气我,我就要揍你了。” 叶妩撇撇嘴,继续往前走。 叶督军最重要的文件,从来都不放在书房,而是放在密室。 书房的保险柜有七八个,好几个是用水泥陷入墙里的。 被偷走的,是一个新的保险柜,还没有焊接到墙上,父亲随意放在书房就去了北平,可见里面的东西并不是十分的重要。 当然,能放在保险柜的,还是特意新买的保险柜里的东西,也是不能丢的,必须找到。 叶妩觉得,为了那么个东西,把家里弄得天翻地覆,实在太不值得了。 二姐这次太过于本末倒置。 “你……你连这株树都刨开了?”叶妩看到一株合抱的乌柏树被挖了个大洞,似乎想要从树干里找到箱子,脸色惊悚。 二姐这次闯祸闯大了。 “这树粗,而且有几处树干按一下很软,从里面烂了一点,我还以为是被……”叶姗解释道。 叶妩忍不住叹了口气。 一路上沉默的,只有顾轻舟。她的眼睛,快速从她眼前的物件上掠过,然后再看第二遍。 她既要记住整体,又要记住细节。 院子里全乱了,地面和树木逃不掉,人就更加逃不掉了。 家里仅剩的三个姨太太,正在吩咐佣人平整土地,脸上有愁容,也有怨气。 方小姐搬了一张椅子,坐在树下看书,副官和佣人也在整理翻乱了的客房。 “二小姐,三小姐。”方小姐站起身,笑语温柔,看着她们姊妹俩。 方小姐的神态永远都是安静的,就似一朵枝头的花,不言不语,静静释放着芬芳,引来欣赏的目光。 “方小姐,您看什么书?”叶妩含笑和方悠然寒暄。 方悠然就把书给叶妩看。 竟然是一本圣经。 叶妩含笑,问:“方小姐,你信教么?” “信啊,有信仰人才能活出精气神。三小姐,您信仰什么?”方悠然问。 叶妩笑道:“我信仰和平。” 方悠然就笑了。 顾轻舟立在旁边,也微微笑了起来。 方悠然也和顾轻舟搭腔,问:“顾小姐呢?” “我也信仰和平。”顾轻舟道。 叶姗似乎不太乐意,轻轻咳嗽了声。 叶妩和顾轻舟就跟方悠然作辞,跟着叶姗继续往前走。 “我不喜欢她,你们少跟她套近乎。”叶姗直截了当。 叶妩眸光微狡:“也许,她会做我们的继母呢?” 叶姗身子一僵。 她艰难扭过脖子,问叶妩:“你听说了什么?谁告诉你的?” “我猜的。”叶妩道。 叶姗就想要掐死她。 除了姨太太们的院子和后花园,中院叶妩和叶姗的院子现在也完全不能看了。 叶姗的院子里,被挖出了两株树,到处都是泥土。 “二姐,你不至于吧?你连自己的院子都挖?”叶妩错愕。 叶姗道:“这叫公平。就让其他人看看,我叶姗挖他们的院子,也会挖自己的,谁敢叫唤,就是有鬼。” 叶妩道:“二姐,你这招真够狠的。” 顾轻舟想要走过去,去看看那两株被挖出来的冬青树。 叶姗连忙拦住了她:“到处都是泥,别动别动,一会儿被你踩得到处都是。” 顾轻舟只得退回来,嘟囔道:“已经到处都是泥了,叶二小姐。” 叶妩失笑。 姨太太们的院子,已经在开始重新整理了,只有叶姗的院子还没有,工具等全放在墙角。 她这次是急红了眼。 叶妩有点生气,又有点心疼。 叶督军府很庞大,一整圈逛下来,顾轻舟发现,就连叶督军平日住的院子,也被叶姗弄得满院狼藉。 卧房、书房、客房,一一被翻开。 看完了,叶姗泄气道:“看到了吧?我实实在在把家里挖地三尺了,还是什么也没找到。” 叶妩也觉得有点棘手,故而看向了顾轻舟。 顾轻舟在凝眸沉思。 她眉头紧蹙,却没有说话。 叶姗继续在耳边道:“保险箱啊,它那么沉,光箱子就有一百六十斤,还能飞天吗?” “是啊,那么大的东西,不管从哪里走会都留下痕迹。”叶妩也道,“况且,明知道那是只不重要的箱子,偷它做什么呢?” 顾轻舟脑海中灵光一闪。 这也是她的问题。 偷保险箱,到底是为了什么? 叶妩下意识觉得,这是偷情报,可顾轻舟不认为。 能到叶家的,想要偷走情报,就不能撬开箱子吗? 把沉重的箱子搬走,这得冒极大的风险,脑残了才会这么做。 既然箱子不见了,幕后肯定有人,而且目标不是情报。 叶姗走了一圈,回到了叶督军的外书房,已经累极了,心神俱疲,说:“轻舟,你帮我想想,我要回去换身衣裳。” 说罢,她暂时离开了外书房。 顾轻舟和叶妩坐在书房里,看了看四周的摆设。 叶妩又在叹气,她问顾轻舟:“这叫什么事?” 一个小小的保险箱,就让她姐姐方寸大乱,叶妩心中滋味莫名。 顾轻舟笑了笑,然后开始看地上的痕迹。 书房的地面铺上了青磨砖,并非木板。 叶督军的外书房,常要接见外客,军官们的军靴很厚,几个来回就会把木板弄坏,故而青磨砖是最好的选择。 同时也有个坏处:青磨砖的地面,很难留下痕迹。 顾轻舟慢慢蹲下来,看了看存放保险箱的地方。 她的手指,在地面摩挲着。 叶妩不太明白,也半蹲下来,问:“老师,您在找什么?” 顾轻舟摇摇头:“我就是随便看看,也不知道能找到什么。” 她的手指,轻轻抚摸过砖缝。 叶妩觉得脏,道:“老师,我来找,您要找什么……” 她话未说完,就看到顾轻舟从砖缝里找到了一片鱼鳞。 鱼鳞沾了灰,已经没了半分样子,至少叶妩一下子没看出来是什么,惊喜问:“是什么?” “鱼鳞。”顾轻舟用帕子擦了擦灰,递给叶妩看。 很小的一片,叶妩一下子就没了兴趣。 鱼鳞有什么好看的? “这个有什么用吗?”叶妩问。 顾轻舟道:“也没什么用,我就是看看。” 叶妩大失所望。 顾轻舟心中,已经完全明白了。 这次,轮到了顾轻舟叹气。 “怎么了,老师?”叶妩问。 顾轻舟用手指敲了敲桌面,对叶妩道:“阿妩,我看到了鱼鳞,就想吃天津的鱼,咱们去天津玩一趟,如何?你姨母不是在天津吗?” 叶妩被她说的一愣一愣的。 看到鱼鳞,就想吃鱼,这是在干嘛呀? 旋即,叶妩就明白过来了,问:“老师,您这是想逃跑吗?” 顾轻舟想要逃跑,说明事情非常棘手。 叶妩心中一晃,很多事一下子就浮上了心头,道:“老师,您告诉我,我承受得住。” “我没有想逃,就是很想吃鱼。”顾轻舟道。 为了吃到鱼,她不惜摸了摸肚子,“好馋啊,不知道是不是怀孕了。” 她的神态,她的语气,丝毫不像是怀孕了,就像是逃离。 叶妩从未见她老师这样,心中有点发急。 “老师,您说啊,到底发现了什么?”叶妩问。 顾轻舟想看看,叶妩对这件事到底明白多少了。 于是,顾轻舟道:“我没有什么特别要紧的发现。阿妩,你如何看这件事?你也觉得是偷情报?” “一开始,我是这样想的。”叶妩道,“不过,很快就放弃了这个念头,没见过这么偷情报的。” “那你觉得,这件事是为了什么?” 叶妩沉思了下。 她心中早已有个念头,在缓缓盘旋,慢慢落到了实处。 “对付我二姐。”她肯定道。 虽然声音里有那么一点不自信,可她没有用反问的语气说出来,意味着她有七八成的把握。 顾轻舟点点头,示意她继续说,眼中包含了肯定。 叶妩眼睛就微亮,更加有信心了,继续道:“我二姐一帆风顺,从来没有经历过大磨难。 一点小事,我二姐就方寸大乱。你看看我们家,我父亲回来,一定会非常生气,不是因为丢了东西,而是我二姐把家里弄得鸡飞狗跳。 二姐管家的能力,被父亲质疑了,父亲就必须考虑新的管家人选……” 想到这里,叶妩倏然停住了口。 她似乎是一边想一边说的,故而说到了重要的地方,她就停住了话题。 “有人想要做督军府的管家婆,所以故意陷害我二姐的!”叶妩一下子就笃定了,“我二姐也的确上当了,自曝其短。老师,怎么办?” 顾轻舟还是沉默。 叶妩紧张看着顾轻舟,她发现叶姗已经落入了圈套,心中惊恐,希望顾轻舟能替叶姗挽回局面。 父亲后天就要到家了。 家里乱成这样,连夜收拾,也许明天就能弄好了,父亲也不会太责备二姐。 “老师,您可有什么主意吗?”叶妩急忙道。 “阿妩,你得知道,是谁想要害你二姐。”顾轻舟慢腾腾道。 她眼底涌动的,是一种疲倦和无奈,而不是气愤。 这跟叶妩的心情完全不同。 “是方小姐吗?”叶妩问,同时又觉得不太像。 方小姐还没有进门呢,她这个时候下手,一旦被识破了,只怕不妥吧? 那是姨太太们? 家里三位姨太太,个个都懦软。 “……是哪一位姨太太吗?”叶妩问,“是不是我们看错了,她们中有人装傻?” 顾轻舟叹了口气,道:“既不是姨太太们,也不是方小姐。没人装傻,是我们自己傻。” 第923章 成功 是我们自己傻。 一句话,说得叶妩略微傻眼,至今还不明白。 顾轻舟就道:“这件事,是你二姐一手策划的。” 叶妩怔住。 她脸上的表情,有那么一瞬间是静止的,就连眼睛也没有眨一下,直直望着顾轻舟。 她似乎不敢相信。 她从来没怀疑过她姐姐。 后来她又想到,她姐姐持家多年,也遇到过一些事,应付起来游刃有余。 父亲也不是第一次外出。 每次父亲外出,外书房的守卫是第一要务,这是军机。 叶姗不可能不懂。 只有一个可能,就是她监守自盗。 “你二姐院子里,有一辆小手推车,上面装着花坛里下来的砖。这种小推车,平日是厨房用的,从后门把菜运回厨房。”顾轻舟道。 顾轻舟带着她们姊妹乱逛的时候,路过厨房看到过一样的小推车。 “那辆小推车,肯定进过厨房,又进过外书房,所以地砖里有鱼鳞。这么大的鱼鳞,是不会存在煮熟的鱼身上,厨娘会刮掉,只有厨房才有。”顾轻舟又道。 叶妩仍是沉默。 她脑子嗡嗡的,除了听顾轻舟说话,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你二姐挖地三尺,看似是找东西,其实也是藏东西。她院子里的冬青树,就专门挖了两株粗的。”顾轻舟又说。 其中一株,已经盖上了竹筐,免得把坑里晒得太干。 “……我想要走过去看看,被你姐姐阻止了。家里到处都是泥,我去其他泥地里踩的时候,你姐姐没说话,只有她院子的时候,她说了。保险箱就在那个坑里。”顾轻舟道。 叶妩不明白。 她还是看着顾轻舟,像个嗷嗷待哺的孩子,希望顾轻舟的思想能灌溉她的头脑。 这件事关乎她姐姐,她无法动用她的小心思。 她整个人此刻都有点呆。 “叶姗策划了此事,一直做出很忙碌的样子,然后还把我和你拉下水。”顾轻舟道。 说罢,顾轻舟沉默喝了口茶。 叶妩愣了半晌,才问出一句:“为何?” 为何会这样? 叶姗策划此事,到底有什么目的?东西在她院子里,父亲回来可能找到,她既有偷东西的嫌疑,又有失策无能的嫌疑,她到底图什么? “反其道而行。”顾轻舟道。 叶妩恍然大悟。 这层窗户纸,很容易就捅破了,叶妩的思想顿时一片清明。 “我知道了。她想嫁祸给方小姐。”叶妩立马道。 顾轻舟欣慰,点点头道:“对,她想要嫁祸给方小姐。” 出了这样的事,家中大乱,叶姗弄得鸡飞狗跳,叶督军当然会很生气,再从叶姗那边找到了保险箱,叶督军会更生气。 但是,生气归生气,他一定会考虑这件事。 为什么叶姗那么狼狈,为什么叶姗监守自盗? 叶姗的无能,叶姗的偷窃,都会让叶督军失望,那么他就需要新的人来管束他的后院。 叶妩还太小了。 姨太太们都是叶督军亲自挑剩下的,除了充盈后宅,没任何用处。 所以,能担当大任的,就是方小姐了。 “你父亲会想,方小姐完全可以取代叶姗。他只要有这个念头,就会知道方小姐才是这件事最终的受益者。 越是受益,越有动机,你父亲久经战场,他会把任何事都往深处去想。如此一来,你二姐最狼狈却反而是最无辜的。 再加上,我和你都帮忙了,你父亲就会知道,方小姐的手段比我们还要厉害,连我们都骗过了,尤其是我。 你父亲和方小姐分手过了一年,他会不会怀疑方小姐的怨气?他当然会怀疑的。再加上这件事,你父亲绝不会再娶方小姐进门了。”顾轻舟道。 叶妩沉默。 “你看,方小姐什么也没做,什么也不知道。她这样干净,反而让你父亲觉得她手段太厉害了,一点脏也不沾。 你父亲曾经想过和我联姻,后来知晓我在江南颇有能耐,就立马放弃,足见他对谋算过人的女人有多提防。”顾轻舟又道。 叶妩睁大了眼睛,直直看着顾轻舟。 她再也想不到,她姐姐会来这么一出。 在叶妩心中,她二姐有点霸道 ,同时也有点能耐,却独独不是狡猾奸诈之徒,怎么…… 屋子里安静了下来。 良久之后,叶妩才道:“老师,对不起。” “傻孩子,你怎么会对不起我呢?利用我们的,是阿姗啊。”顾轻舟道。 叶妩道:“我二姐她……” “我不怪她。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地盘概念。你父亲只是不想你嫁出去,却没想过,你二姐可能也不想嫁出去。 你们没有兄弟,这个家以后就是你们姊妹的,她在维护自己的地盘。”顾轻舟道,“当有外敌入侵,反抗才是勇敢的。” “你觉得她勇敢?”叶妩的眼泪一下子就涌上来,“她不择手段利用我们,让父亲怎么想你?” 叶姗真正要利用的,是顾轻舟。 因为顾轻舟聪明。 叶督军会想,连顾轻舟都没看出破绽,那么叶姗必定是清白的。 顾轻舟轻轻搂住了叶妩的肩膀,笑着问她:“怎样,你想要留下来毁了你姐姐的计划,还是跟我去天津去吃鱼?” 叶妩破涕为笑。 她道:“她在维护这个家,也是维护我。既然作恶了,那么将来我们一起承担恶果吧。 老师,我们还是避开,去天津吧,家里就留给二姐。我们不掺和了,她成功、失败了,都是她的。” 顾轻舟点点头。 叶妩立马收拾了东西,叫上两名副官,跟着顾轻舟走了。 叶姗只不过是回院子稍微休息,喝了一杯茶,副官就说:三小姐跟顾小姐去天津了。 “什么?”叶姗大惊。 是不是姨母出事了? 姨母对叶姗姊妹俩都不错,叶姗心急如焚,问了电讯处的人,收到天津的电报没有。 得到的答案却是否定的。 叶姗怔愣了下。 旋即,叶姗想到顾轻舟和叶妩走得如此匆忙,招呼也不打,像是落荒而逃,心中顿时就一片澄澈。 她知道,阿妩和顾轻舟什么都明白了。 “真是……”叶姗良久没有挪动脚。 叶姗非常清楚,顾轻舟和叶妩的逃离,其实更像是站队,她们站在叶姗这边,所以她们不拆穿她。 “轻舟这个小狐狸!”叶姗微笑,“她把我妹妹也带成了小狐狸了!” 她笑了之后,就打起精神。 父亲快要回来,即将是一场硬仗,她需得做出最惨的姿态。 果然,叶督军第三天的清晨就回到了太原府。 早上五点,叶姗就被叫了起来。 叶督军大发雷霆:“什么东西值得你把家给我拆了?” 又说她,“你一点事情也没经历过,难道就不能去问问旁人吗?” 言语中格外失望。 他越是失望,叶姗的目的就越是能达到,故而叶姗气鼓鼓的,和叶督军顶撞了起来:“父亲,是您的东西没有藏好吧?” “你还怪我?”叶督军大怒。 叶督军被叶姗气了个半死。 叶姗也很生气,说:“我难道不是为了找东西吗?你明明是让我管家的,现在是不是找到了其他人,就嫌弃我?” 叶督军气得想要打人。 父女俩刚吵了一架,叶姗就被禁足了。 送叶姗回去的副官眼尖,而且经验丰富,回来对督军府说,东西可能就在叶姗的院子里。 果然,叶督军的人很快就找到了。 叶姗的气焰一下子就没了,整个人都呆住了。 她又气又急,恨不得跳起来。 叶督军眼里,流露出浓浓的失望,道:“你好好反思,钥匙和印章交出来,最近就不要操持家务了。” 叶姗不给。 叶督军气得又想打她。 叶姗就开始撒泼,又哭又闹,就是不肯把钥匙给叶督军。 叶督军整个人都气疯了,当时用鞭子抽了叶姗一鞭子。 叶姗脸上,一条清晰的痕迹。 皮破了,血珠沁出了,慢慢的淌开,糊了她的脸,她惊呆了,叶督军也惊呆了。 叶督军后悔不已。 他是被叶姗逼到了极点,这才动手的,平日里他很疼爱自己的孩子。 “阿姗……” 叶姗却跑回了自己的里屋,把管家的钥匙和印章全部扔了出来。 叶督军心灰意冷。 他一个人在书房坐了两个小时。 这么一静坐,就有了对叶姗的愧疚,同时也怀疑她的能力。 等他质疑叶姗能力的时候,叶督军才真正被叶姗带入了歧路。 于是,叶督军又独坐了半个小时,决定把从北平带给方小姐的特产,锁到库房里,同时考虑如何送走方小姐了。 这点蛛丝马迹,叶姗还是知道的。 她就明白,已经成功了。 除非方小姐立下大功,否则叶督军是不会娶她做正牌太太的。 只要她不是正妻,她就不足为虑。 “轻舟,阿妩,你们什么时候回来啊?”叶姗想到了她们,心中一酸,“我这么做,难道只是为了我自己吗?阿妩,这是我们的家啊。” 父亲暴怒的样子,虽然是她设计的,可想想都觉得难过。 此刻,真有种孤家寡人的感觉,叶姗一个人痛哭流涕。 她非常想念叶妩,也非常想念顾轻舟。 叶督军也知道顾轻舟和叶妩离开了太原府。 于是,他给天津发了电报,让她们赶紧回来。 叶督军也需要叶妩在中间调停。 接到了电报,叶妩叹了口气,因为电报比她们早到天津。她们人还没有到,叶督军的电报就到了。 “老师,咱们回去吗?”叶妩问。 “不,我们不回去。现在回去,会毁了你姐姐的心血,我们要多留一段时间。”顾轻舟笑道。 第924章 初雪 顾轻舟和叶妩愣是在天津玩了半个月。 中途叶妩的功课也没有落下。 顾轻舟才毕业不久,尚有能力教她。 叶妩的姨母很热情,带着她们把天津卫逛了个遍。 除了天津,她们去乘坐火车去北平。 离得近,来往方便,叶妩爱极了,都不太想回家了。 半个月后,叶督军再次发电报,催促叶妩回去,这次是让她回去上学。 叶姗也有电报传来。 “回家吧,下次再来玩。”姨母也这样劝叶妩。 她还以为叶妩是跟父亲和姐姐闹脾气了。 叶妩没办法,这才跟着顾轻舟回到了太原府。 是叶姗来接她们的。 一见面,叶姗开口想要说什么,不成想眼泪就掉了下来。 叶妩和顾轻舟顿时手足无措。 “真够狠心的,你们俩倒是轻松,一转身就把我丢下,你们俩跑了。”叶姗哭道。 顾轻舟说:“你怎么还倒打一耙?明明是你下手在前。” “我下手怎么了,我还不是为了咱们将来?”叶姗哭着道,“阿妩不嫁出去,叶家有我们姊妹俩,你靠山还不够硬吗?明明是三个人的事,你们俩倒好,没看穿就算了,看穿了拒绝不帮忙。” 她一边哭一边说,好像没有乖乖被她算计,就是犯了大错。 顾轻舟和叶妩啼笑皆非。 她们再三安慰了叶姗,才把她的哭泣止住。 这次再回来,叶督军府已经恢复了原貌,一切如常。 庭院干净整齐。 到了叶妩的房间,关上了房门之后,叶妩问起了结果。 “父亲后来怎么说?”叶妩悄声问。 叶姗道:“父亲自然是有所怀疑。他既怀疑我,也怀疑方小姐。依照父亲的性格,他对怀疑的人就不会委以重任。哪怕他以后不信任我了,至少也不会再信任方小姐了。” “杀敌一万自损三千。”叶妩评价道,“你做干净了吗?” “没有留下证据。”叶姗道。 叶妩叹了口气,说:“二姐,如果父亲和方小姐真心相爱,你这样可是作恶。” “糊涂!”叶姗立马骂妹妹,“难道他们是十几岁吗?他们结婚,牵扯两个家族的利益……” “我也就是随便说说,我支持你的。”叶妩立马道,“若是我不支持,我就不会逃走了。” 叶姗这次满意点点头。 叶妩又看她的脸。 她被叶督军打破的面颊,只是一条浅薄的红痕,如今结痂了,不会破相。 顾轻舟也看了看,说:“这伤痕修养半年,就完全看不见了,而且用粉也能遮住。你要是信任我的话,我给你配点药膏,能好得更快,两个月就能恢复如常。” 叶姗大喜。 她最近顶着这个伤疤,让她父亲内疚了很久。 谁不在乎自己的容颜? 叶姗觉得,事情成功了,她父亲心中会有计较。 事情尘埃落定。 方小姐的腿已经能下地了,拐杖协助下可以走路,叶督军没有赶她走,却也没有特意照顾过她。 每次回来,叶督军不会再去单独看方小姐。 这样算是冷漠了。 然而,方小姐并未提出搬出去。 这些事,比较让叶姗恼火,却又因为和叶督军赌气,谁也不理睬谁,故而没去抱怨。 叶姗脾气极大,和叶督军水火不容。 叶督军在外杀伐果断,在自己闺女面前,却是没多少暴脾气。 顾轻舟觉得,他比较溺爱孩子。 故而,叶督军让叶妩去劝劝叶姗。 叶妩就笑道:“父亲,您何不请我老师去说说?其实呢,二姐把我当小孩子,她更加听我老师的话。” 叶督军一想,深以为然。 因此,叶督军找到了顾轻舟,希望顾轻舟能调和一下他的家庭矛盾。 同时,他也问顾轻舟,对于上次家中鸡飞狗跳之事,有什么见解。 “督军,您见识比我深,您心中已经有了答案,何必问我?”顾轻舟笑道。 叶督军说:“我不了解十几岁二十来岁的女孩子。” “我也不太了解,我少年老成。”顾轻舟道。 哪有人说自己少年老成的? 叶督军见顾轻舟死活不肯搀和家务事,故而就放弃了追问,只是让她去劝劝叶姗,别再闹脾气了。 叶督军还说:“北平有点事,我可能过几日又要去一趟。家里不能乱,一乱就不成体统。” 顾轻舟想了下,说:“您自己找阿姗谈过了吗?” 叶督军摇摇头。 “我可以去说项。”顾轻舟保证道。 于是,她去了叶姗的院子。 叶姗把一切都把持得很好,既没有过度冷漠,也没有过度松弛,顾轻舟一登门,她就去找了叶督军。 叶姗又在叶督军面前哭诉了一番。 她哭诉很带技巧,字字句句都在说叶督军对不起她。 叶督军愣是生出了无限的惭愧。 叶姗又说:“家里最近不安生,也不知道是不是进了什么不干净的风水,我真想请个人来作法。” 这话让叶督军哭笑不得,同时也明白过来,这是暗骂方小姐。 再三考虑之后,叶督军这次去北平,就主动去问了方小姐,她可愿意回家。 这一问,就是逐客之意,方小姐岂能不懂? “好,我也该回去了。”方小姐哭泣道。 叶督军觉得,送她回家才是上策,故而两个人一起离开了。 只要她离开,叶姗和叶妩就满意了。 两个人很高兴。 等叶督军和方小姐离开之后,叶姗请顾轻舟喝酒。 顾轻舟就去了。 这天正好下雪。 十月初的太原府,迎来了这一年的初雪。 洋洋洒洒,到处都是白皑皑的。 顾轻舟穿着一件银红色风氅,把帽子戴在头上,就站在雪地里不肯挪脚。 督军府的炕和地龙都烧起来了,屋子里温暖如春。 叶姗姊妹俩看了窗户,看到顾轻舟傻傻的站在院子里,就喊她:“别冻了,快进来吧。” “我好几年没见过下雪了。哪怕是下雪,也没有这么大。”顾轻舟惊喜道。 叶姗失笑:“这叫大雪?你们南方人真可怜。” “在江南来说,这就是很大的雪了。”顾轻舟道。 叶妩来说:“老师,您别冻了,以后下雪的日子多着呢,进来看也是一样的。” 顾轻舟却没有动。 她扬起脸,任由雪花落在双颊上,她想起了司行霈。 快到他的生日了。 然后,顾轻舟就听到了脚步声。 一袭铁灰色军装的男人,走在漫天大雪里。 地面和树梢铺满了雪,视线被无限的拉伸,到处都是空荡荡般,只有他的身影,填满了整个世界。 顾轻舟笑了起来,快步跑了出去,一下子就扑到了他怀里。 “真没眼看。”叶姗和叶妩都很嫌弃,姊妹俩在背后嘀咕。 第925章 新欢 司行霈停住了脚步,张开了双臂,迎接扑过来的顾轻舟。 她面颊有点冷了。 落在羽睫上的雪,已经融化了,她的唇和脸,都湿漉漉的。 司行霈亲吻了她一下。 顾轻舟立马绕开,然后踮起脚尖搂紧了他的脖子,将唇凑在他耳朵后面。 耳后很暖,暖得温柔缠绵,顾轻舟贪恋着这点温暖,久久不肯松开。 “生日快乐,司行霈。”顾轻舟低喃。 生日其实三天前就过了。 他是十月初二生日,如今都十月初五了。 “还记得?”司行霈笑道,“算你有良心了。” 他不在乎生日。 顾轻舟念念不忘,这就是他最好的生日礼物了。 漫天的雪花,在他们俩周身飞扬,两个人的身形,逐渐要和这茫茫雪地融为一体了。 叶姗趴在窗口喊:“顾小姐,屋子里还有人呢,你到底要不要进来喝酒啊?” 顾轻舟这才松开了司行霈。 司行霈却没有松开她,笑道:“走,回我那边去?” “答应了叶姗,今天喝她珍藏的佳酿,还有上好的牛肉呢。”顾轻舟笑道,拉了他的手,“吃完了再回去。” 司行霈没有拒绝。 进了屋子,彼此一番寒暄。 叶姗姊妹俩对司行霈很敬重,言语也格外礼貌。 叶姗说起她父亲不在家,没办法招待司行霈,很是失礼。 “无妨,叶督军去了北平,这件事我知道。”司行霈道。 叶姗随口道:“我父亲最近常去北平,而且这次还带了不少精锐去了。” “不少精锐,是带了一万人马去了。”司行霈道。 叶姗和叶妩姊妹俩微愣。 司行霈道:“北平的内阁又乱了,总统再次下台。” “我父亲,他会做新的总统吗?”叶姗颤颤巍巍问。 不知为何,她竟然非常害怕。 离开了山西,一切都不安全,就好像失去了最强悍的庇护。 她不想父亲远去北平做官,她和叶妩也不会去的。 “如果你父亲还有理智,他不会做的。”司行霈笑道,“北平如今是烂泥滩,谁搅进去,谁就一身脏,甚至丢命。” “我父亲知道这点吗?”叶姗紧张问道。 司行霈笑道:“你觉得这些话是谁告诉我的?” 叶姗愣住。 顾轻舟哈哈笑起来。 叶姗这才知道,自己犯蠢了,被顾轻舟拿了个笑柄,亏得她还那么紧张! 叶妩也跟着笑了。 叶姗就要打顾轻舟。 顾轻舟这次学得聪明了,往司行霈身后藏。 男女有别,而且跟司行霈不熟悉,叶姗就不好意思越过司行霈的肩膀去打顾轻舟,只得恨恨骂了几句:“你们竟敢都取笑我!” “我们早就知道了,就你还不知情。”顾轻舟道,“你随意问问你父亲的参谋们,他们都会告诉你的。” 叶姗又想打人。 火锅已经开了,用牛骨熬成的高汤,因为香料的缘故,没什么腥味,反而香味浓郁。 司行霈把薄薄的牛肉丢进来,又立马捞出来,蘸酱吹凉,送到顾轻舟口中。 顾轻舟最先吃到了软滑多汁的牛肉,心情极好,眼睛眯成了一条缝:“好吃!” 汤是熬煮了一夜的,牛肉也是最好的,就连高粱酒也是陈年佳酿。 雪还在下,搓绵扯絮般,洋洋洒洒不知停歇,屋檐下很快就落满了,青石地面完全看不见了。 一坛高粱酒也喝完了,顾轻舟和叶家姊妹都微醺。 司行霈搀扶了顾轻舟:“还能走吗?” “能。”顾轻舟道,“只是有点头晕,走路还是没问题的。” 虽然这么说着,司行霈还是将风氅脱下来,罩在她身上,然后一把抱起了她。 两个人出了院门,留下一整排深而大的脚印。 叶妩突然对她姐姐感叹道:“我也想找个这样的男人。” 叶姗半躺着,一动也不动了,只是看着雪景出神,半晌才道:“父亲给你选择的两个人,都是行伍出身,将来未必就输给司行霈。” 叶妩则问她:“二姐,你有什么打算?” “我能有什么打算?”叶姗叹了口气,“嫁给自己不喜欢的人?这不可能。嫁给自己喜欢的人?这更加不可能。” 叶妩错愕看着她。 她不想知道她姐姐的事情,因为太糟糕了,她没办法跟她父亲交代。 叶妩立马沉默。 叶姗则有点奇怪,她妹妹为什么不好奇呢?念头也只一闪而过,她就睡着了。 叶妩则叹了口气,拉过一个引枕,靠在她姐姐身边也睡了。 佣人进来,给她们姊妹俩盖好被褥,倒也没吵醒她们,就轻手轻脚出去了。 顾轻舟在司行霈的怀中,逐渐进入梦乡。 一觉醒过来,发现自己躺在软软的床铺里,被窝里很温暖。 空气里却是清寒的。 厚厚的窗帘外,似乎还有亮光,顾轻舟只当天色尚早,就拉开了窗帘。 天已经黑了,雪也停了,雪光却映衬着玻璃窗,撒入几缕光明。 这是司行霈的院子。 顾轻舟披衣出门,站在走廊上往下看,就瞧见了司行霈和程渝。 他们俩面对面坐在沙发上,程渝情绪非常激动,不时大笑。 “……我跟你说,我们程家男人个个都英武。”程渝吹牛道。 司行霈鄙视她:“可算了吧,你那哥哥软绵绵的,骨头都没有三斤重。不过,他兵书读得多,而且能运用到实际处,你爸爸在世的时候,轻瞧了他。” “那是,我哥哥叫将军,谁家将军自己扛枪去冲锋?合格的将领都是足智多谋,就像我哥哥那样。”程渝更加骄傲了。 司行霈又不屑摇摇头。 “我弟弟程逵呢,则是勇猛无畏!”程渝又大肆吹嘘。 顾轻舟轻咳下了声。 程渝笑道:“醉鬼醒了。快过来,云南又有好消息了。” 顾轻舟走下楼,知道司行霈在跟程渝谈起云南,就坐到了司行霈身边。 程渝神秘对顾轻舟道:“你知道我们云南,屯兵多少了吗?” 她眼睛里都放光。 顾轻舟对军事不算特别陌生,只是不了解云南,眯了眯眼睛,往大处说了个数目:“二十万?” 程渝哈哈大笑,然后伸出手指:“五十万!” 顾轻舟大吃一惊。 “云南有那么多人吗?”顾轻舟问,“不是说你们云南地广人稀?” “都什么年头了还地广人稀?”程渝笑道,“这还得感谢司师座,让我们程家发得起军粮,配得上军需。” 顾轻舟又错愕看了眼司行霈。 司行霈哪来这么多钱? 瞧见了她的惊讶,司行霈附耳对她道:“江南一半的银行是我的,或明或暗,随便发点债券,就有钱了。” 顾轻舟彻底惊呆了。 她愣了半晌,说:“你……你吹牛!” 司行霈哈哈笑了起来。 顾轻舟又说:“你又没念过书,怎么知晓操控金融?” 司行霈道:“我不懂,我身边的人也不懂吗?我懂得识人用人,就足够了。” 顾轻舟这才想起,当初他常让顾轻舟在圣母路的银行门口等着他,也让她把东西存在那家银行,他甚至还在那家银行的保险室里吻过她。 如今想来,一切都清楚了。 司行霈想要建飞机场就建飞机场,想要军火库就建军火库。 他的确抢了很多东西,当然他在不知不觉中,几乎要抢光所有人的钱。 “司行霈,你真的很富足啊,你父亲知晓你给程家钱吗?”程渝问。 “什么叫给?你哥哥和你母亲签了字,那是借。”司行霈道,“你们家给了抵押的。” 其实,给和借,区别并不大。 再说了,只要能维持云南的稳定,这笔钱程家还得起。 程渝自然不相信司行霈有那么多钱,他说都是他的,程渝觉得他在吹牛。 司行霈是没有底线的,他怎么吹牛程渝都不意外。 所以,程渝认定,司行霈是说动了岳城军政府,帮了程家的大忙。 “那你父亲愿意借我们这么多钱?”程渝问。 “借都借出去了,你管呢?”司行霈道。 顾轻舟一直没说话,她已经被震惊了。 她和司行霈耳语:“咱们有多少钱?” “不少。”司行霈笑道,“够咱们过日子的。” 顾轻舟就笑了起来。 已经晚上九点半了,司行霈去煮了宵夜,主要是给顾轻舟熬点米粥。 电话响起时,程渝接了,然后笑得咯吱咯吱的。 她一直用英语说话。 看着她那模样,对方应该是个让她心动的男人。 高桥荀不会说英语。 挂了电话,程渝就回房了。 顾轻舟坐在客厅等米粥熬好,就看到程渝光彩照人的,打算出门。 “去哪儿啊?”顾轻舟随口问。 “约了人。”程渝笑道。 顾轻舟问:“新欢吗?” “对。” “高桥呢?” “他走了,回日本去了,你不知道吗?”程渝问,然后就快步出了门。 顾轻舟站在门口,看着程渝坐上了汽车,汽车逐渐驶入黑夜里,她久久没有挪脚。 司行霈走过来:“站在这里吹风?” 顾轻舟回神,道:“高桥荀真的抛弃了程渝?” “什么抛弃?他们不是露水鸳鸯吗?程渝又找了个英国人。”司行霈无所谓道。 第926章 单调的幸福 司行霈许久未见顾轻舟,程渝又出去了,故而一把将顾轻舟扛上了楼。 折腾起来,无休无止。 顾轻舟翌日四点多就醒了,浑身酸软,就推醒了司行霈。 司行霈则是饱睡,安逸舒服的他,翻身就将顾轻舟压住,问:“还想?” “什么还想?”顾轻舟嗓子里都冒火,“我好渴。” 司行霈起身,从暖壶里给顾轻舟倒了半杯热水,又掺了点凉水,递给她。 顾轻舟一口气喝完了,说:“有点烫,再倒一杯。” 司行霈倒了半杯,递给她道:“慢慢喝。” 喝水的空隙,司行霈已经上床了,轻轻拥抱住了她。 顾轻舟喝得饱了,就把水杯递给了他。 司行霈接着喝完,然后很顺手把杯子放到了地上,抱着顾轻舟重新进入被窝。 他身上很暖和,熨帖着顾轻舟。 “等会儿起来,咱们去野外看雪景,如何?雪都停了,今天肯定要放晴,雪景非常好看。”司行霈说。 江南的十月,很少下雪。 顾轻舟说好。 还没有睡着,顾轻舟听到了汽车的声音。 程渝在敲大门。 敲了两声,没人应答,她就大喊孙嫂:“孙嫂,快开门啊,你睡死了吗?” 喊了几句,想到顾轻舟还在,立马道:“顾轻舟,给我开门!” 司行霈蹙眉。 顾轻舟却要起身。 司行霈按住她,不让她动:“孙嫂会给她开门的,她不知发什么疯!” 顾轻舟还是推开了司行霈。 司行霈也想起来,顾轻舟道:“我们女人之间,说话比较方便,你就别起来了。等我回来,被窝还是暖的。” 然后又在他额头亲吻了下,“睡一会儿吧。” 司行霈颔首,只是对顾轻舟道:“别跟她客气。” 顾轻舟笑了下。 等顾轻舟下楼时,门已经开了,程渝裹挟着满身的寒气进了屋子。 程渝抖了抖身子,笑着对顾轻舟道:“我就知道你没走,昨晚过得逍遥快活吗?” 顾轻舟白了她一眼。 程渝没有喝醉,也没有受伤,只是冷得厉害,一进门就大喊佣人和副官们,赶紧帮她烧炉子。 顾轻舟担忧看了眼她:“怎这么早就回来了?” “醒了,睡不着,心中空落落的。饭店正好对着马路,这个点就车来车往,怪烦人。”程渝笑道。 她昨晚和那个英国人在一起。 “……真的混了个英国人?我还以为,你不会再沾染英国人了。”顾轻舟说。 “要不然呢?”程渝有点伤感。 顾轻舟欲言又止。 程渝就有点不高兴:“你这是什么态度?我正常交男朋友,有什么不对吗?虽然我内心把他们当小白脸,可是我对他们,不存在任何的欺骗,他们也没有结婚。 我既不是插足,又不是欺诈,你情我愿的来往,又有什么不对?虽然更换得有点频繁,可这能怨我吗?高桥那贱人自己跑了。” 顾轻舟倒了杯水给她,说:“我没有指责你。” 程渝接过水,大口大口喝了起来,说:“心里想想也不行。” 顾轻舟就坐着,保持沉默。 程渝不是她的姊妹,也不是她的学生,不管站在哪个立场,顾轻舟都没资格教育她。 再说了,世道变了,思想是多样化的,顾轻舟也不能强迫所有人信奉她那一套。 顾轻舟没资格站在道德制高点去批评任何人,她也没打算这么做。 她只是想给程渝一点安慰,亦或者说陪伴。 “……高桥荀跟我说过,他想要新的机会。”顾轻舟道。 程渝说:“我早知道了。” “那你们是怎么谈的?” “他问我,如果他要离开了,我是否接受,我告诉他,这是他的自由。他就走了,临走前给我打了个电话。”程渝道。 佣人拿了个暖炉过来。 程渝立马脱了靴子,把脚放在暖炉上,舒服叹了口气,才继续说:“不知为何,我心中不太舒服——应该是我先走才对。” 没等顾轻舟安慰她,她继续道,“不过,我不舒服也是短暂的,很快我就想到,自己还可以结交其他的男朋友,倒也不介意。” 顾轻舟见她无碍,一时间不知该说什么。 电话却响了。 是司行霈从楼上房间打过来的,对顾轻舟道:“上来睡觉,别冻了自己。看到她没死就行了。” 程渝也听到了。 她接过电话,大骂司行霈没良心,还说别惹恼了她,否则催眠了顾轻舟,让顾轻舟离开她。 话说完,程渝就一骨碌跑回了自己的房间,紧紧锁上了房门,因为司行霈气得摔了电话,已经追下来要枪杀她了。 顾轻舟哭笑不得。 她挽住了司行霈的胳膊,道:“她没事,我们再睡一会儿去。” 程渝没事,顾轻舟就完全放心了,重新回到了她的温柔乡。 再次醒过来时,已经是中午了。 司行霈还没有醒,紧紧搂住了她。 顾轻舟总在梦里幻想,两个人相拥到天明,什么也不做,只吃饭、看书、弹琴,闲聊。 她没有动。 司行霈这一觉睡得厉害,直到下午一点才起来。 一起来就饥肠辘辘。 佣人煮了饭,顾轻舟和司行霈吃过,屋檐下的阳光明媚璀璨。 天格外的高远,湛蓝澄澈。 阳光则没什么温度,外面很冷,风吹在脸上像刀子割。 “我想去看雪景。”顾轻舟道。 司行霈说好。 他们开了汽车。 汽车一路出了城,一望无垠的田野,此刻全部被白雪覆盖,浮华全部敛去,整个田地素净整洁。 司行霈拿了一副墨镜给顾轻舟:“戴上,别多看雪,要得雪盲症,眼睛酸疼得厉害。” “是吗?”顾轻舟一边接过墨镜一边问。 戴上了墨镜,雪就没什么意义了,她又拿了下来。 司行霈执意让她戴着。 车子到了跑马场,顾轻舟说想要骑马,在到处是雪的原野里奔袭。 “很冷的,太太。”副官告诉她。 司行霈却笑道:“没事,把风氅披上。” 他们俩果然骑马而行。 的确冷,比顾轻舟预想中要冷上百倍,她很快就感觉不到自己的手指了。 她忙对司行霈道:“快下来,一会冻伤了,这个冬天就难捱了。” 冻伤的部分,就不停的流黄水,然后发痒。 司行霈笑了笑,勒住了缰绳,问顾轻舟:“这下子,都满足了吧?” 顾轻舟用力点点头。 她就是喜欢这样。 司行霈什么条件都满足她,哪怕明知不可为,也要让她尝试一下。 他的宠溺,让顾轻舟心中温暖。 马儿骑不成了,司行霈略感遗憾,觉得扫了顾轻舟的兴头,说:“要是昨晚的话,我还能给你堆个雪人,现在雪都冻结实了,下一场雪估计还要等。” 顾轻舟笑笑,说她不在乎。 两个人又到处去逛逛。 他们还去了舞厅跳舞。 认识顾轻舟的人并不多。 对于普通人来说,八卦只是个谈资,等这个话题过时了,话题中人物的名字和模样,大概就记不起来了。 谁有空天天惦记着别人? “司行霈,那边有人打架。”顾轻舟推司行霈看。 舞厅的二楼,有两个年轻公子哥打得不可开交。 “没事,舞厅的人会管束的。”司行霈不以为意。 顾轻舟却眼尖,紧张对司行霈道:“那个人,他有枪。” 司行霈瞥了眼,果然见其中一个人带枪。 他放下了酒杯,了无兴趣道:“走吧。” 免得被乱枪伤了,顾轻舟和司行霈就出了舞厅。 刚走出来不久,顾轻舟就听到了枪响,还有尖叫声。 司行霈发动了汽车。 顾轻舟则从窗户玻璃后面,使劲看了眼。 他们的车子走远了,舞厅里还有人涌出来,顾轻舟问司行霈:“你觉得会不会死了人?” 司行霈笑道:“两个纨绔子打架,死了不值什么。不在战场上,死不死人不是我要考虑的事。” 顾轻舟有点担心。 她又道:“枪不是随便能弄到的,对吧?” 司行霈伸手,揉了下她的脑袋,说:“这么担心?” 顾轻舟道:“也不是。” 司行霈说:“晚上想要吃什么?我给你做好吃的。” 顾轻舟的心思,立马就转移了出来,不再多想。 她笑道:“你知道吗,我上次吃过的虾仁,特别糟糕,一直耿耿于怀。不是你做的,怎么都不太对劲。” 司行霈大笑:“行,给你做虾仁。” 然后又问她,“你怎么就喜一道菜?这么久了,也没换口味。” 顾轻舟笑笑不语。 回家的时候,程渝不在,佣人说她去了朋友家。 司行霈开始进厨房忙碌。 顾轻舟站在门口,不时和他说几句话,气氛很温馨。 司行霈则问她:“会不会有点无聊?” 他这话问得很广泛。 他和顾轻舟聚少离多,感情上是非常单调的,不像其他两口子吵吵架,搞点浪漫。 他们不是吃就是睡。 司行霈总想把最好的都给顾轻舟。 可一想到他们的婚姻,他又觉得自己太乏味了,很对不起顾轻舟。 “要看怎么算了。”顾轻舟笑着,贴在他的后背上,“心里充实,怎么都不会无聊。” 司行霈笑起来。 顾轻舟却轻轻叹了口气,说:“司行霈,我有个困扰……” 第927章 好坏相依 顾轻舟依靠着司行霈的背,他体温很高,气血充沛,温暖就透过衣衫,引入顾轻舟的面颊。 她紧紧贴着。 司行霈在剥鲜虾,见顾轻舟长久不语,问:“说啊,什么困扰?” “我一直没怀孕。”顾轻舟道,“有好几次,我都以为自己有了孩子……司行霈,我的葵水十七岁才来,我会不会不太正常?” 司行霈倒是很重视这个问题。 他弟弟死后,他父亲这一脉可就他这条独苗了,血脉是需要延续的。 司行霈不认为人一定需要子嗣,也不认为婚姻就是为了生育,可他和顾轻舟已结婚了,他们盼望自己的硕果,此乃人之常情。 晚年没有儿孙绕膝,未必就孤单,却会留下遗憾。 至少司行霈会的。 “你想要认真钻研下这个问题吗?”司行霈问她,“你是神医,你若是想知道,肯定能弄明白的,你确定要生孩子了?” 顾轻舟沉思了下,摇摇头:“现在为时过早。” 司行霈转过身,捧起她的脸,问:“要不要给我把把脉?” 顾轻舟笑了起来。 笑罢,她认真想了下,说可以先为司行霈把脉。 “把脉也未必看得出来。”顾轻舟又道,“最好去西医院用仪器做个检查。” 司行霈为了宽太太的心,说:“今天就去?” 顾轻舟捶了他一下,说他不够正经。 这点让司行霈费解,问:“看病不正经,还有什么正经?” 顾轻舟笑得发软。 她只是困扰,并不是此刻就想要解决这个问题。 她记得司行霈说过,不想让他的孩子生活在乱世里,这也是顾轻舟的理想。 “我好饿。”顾轻舟撒娇道。 这个话题就揭过去了。 司行霈做好了饭,周烟也闻到了菜香,顾轻舟邀请她过来一起吃饭。 “一起用饭吧。”司行霈也如此说。 周烟就坐了过来。 顾轻舟吃了饭,逗弄了一会儿周烟的孩子,就上楼睡觉去了。她睡不着,就是窝在司行霈的床上。 司行霈则在看一些文件。 下午四点,司行霈还出门了,他要去见一些人。 他还问顾轻舟:“你要不要一起去?” “外头太冷了。”顾轻舟拒绝道,“我就想在家里躺着。” 司行霈亲吻了下,就出门了。 他离开之后,周烟上楼来问顾轻舟,要不要她搬出去。 “司师座回来了,我住在这里也不方便。我想等明年开春再走,要住很长一段时间呢。”周烟道。 顾轻舟让她不必多想,说:“这院子如此大,安置得下你们。再说了,你得罪了金家,搬出去会吃亏的,太原府不是岳城。” 周烟问:“真没事?” “真没事,你安心住下。这么大冷的天,入了冬会更冷,你自己折腾,也别折腾奕秋啊。”顾轻舟道。 周烟彻底心安了。 她不再说什么,抱着孩子下去了。 电话响起时,女佣上楼禀告顾轻舟,说:“是一位姓平野的太太打电话给您。” 顾轻舟兴致阑珊。 她从温暖的被窝里起来,批了件厚厚的风氅,就去接电话。 “轻舟,你该回来了。”平野夫人语气难得严肃,“夜不归宿不是很好的习惯,你已经很久没回家了。” 顾轻舟和叶妩之前去天津,没有跟平野夫人打招呼,已经激怒了她,如今又跟着司行霈鬼混。 平野夫人不想用力管束顾轻舟,她想做个慈母,却不成想顾轻舟越来越过分。 “……我已经嫁出去了,跟我丈夫在一起,不是天经地义吗?夫人,您连嫁妆都没有给我准备一份,若说有错,也应该是您的吧?”顾轻舟笑了笑,就挂了电话。 平野夫人双手略微发抖。 她用力把电话放下去,手按在电话上,按得很用力,才让自己更加平静。 直到此刻,平野夫人才惊觉自己失去了阿蘅,是多么可怕! 血脉从两个变成了唯一,顾轻舟就打不得骂不得,平野夫人太被动了。 她坐在黑暗中,久久没有动。 独坐良久,平野夫人让蔡长亭过来,和他商讨。 顾轻舟的心思,平野夫人和蔡长亭都能知道,只是该如何管束她,才是大难题。 “夫人,我们不可能管束顾轻舟了。司行霈杀了她的师父和乳娘,她最大的羁绊就没有了。”蔡长亭道。 假如顾轻舟的师父和乳娘在手,平野夫人就能随心所欲操控她。 顾轻舟是把他们当至亲的,比司行霈都重要。 “长亭,司行霈当初下手的时候,他是真的知道什么秘密,还是瞎猫碰到了死耗子?”平野夫人问。 司行霈这一手,彻底让顾轻舟解脱了,让保皇党没有掌控她的资本。 顾轻舟现在这样嚣张,还不是因为她无所牵绊? 哪怕是她的师弟二宝、她的学生叶妩,都不足以牵动她,让她乖乖就擒。 想到这里,平野夫人就恨极了司行霈。 “当初他应该是无意的。”蔡长亭道,“却在无意间,给我们制造了大麻烦。” 司行霈杀了顾轻舟的乳娘和师父,他大概以为,顾轻舟的师父和乳娘会撺掇顾轻舟去复国,同时联系保皇党,却不知保皇党一直都有领袖。 “多说无益!”平野夫人道,“早知如此,当初真应该再给她一个兄弟姊妹!” 蔡长亭没有接话。 任何事都有意外。 顾轻舟原本不应该嫁给司慕的,司家都要退亲了;顾轻舟也不应该遇到司行霈的,更不应该和司行霈相爱。 可事情是不会受人控制的。 若是司慕,对保皇党绝没有如此大杀伤力,也不会有司行霈那么敏锐的当机立断。 司行霈的凶狠,在于他能嗅到任何的危险,哪怕是让顾轻舟伤心欲绝,他也知道什么才是对她最好的。 从现在的结果看来,司行霈做对了。 如果不是他,顾轻舟绝不会这样轻松,也不敢如此放肆。 “夫人,牵住马儿的缰绳已经断了,她如今唯一在乎的是司行霈,我们却没办法操控他。”蔡长亭道。 平野夫人也知道。 若是阿蘅还在…… 第928章 请客 阿蘅已经死了。 人死不能复生,阿蘅再也不能成为平野夫人的依仗了。 想到这里,平野夫人就恨恨对蔡长亭道:“你当时应该保护好阿蘅!若不是你知情不报,阿蘅何至于惨死?” 对于阿蘅的死,平野夫人心中充满了怨恨。 但是她不能说。 她知道蔡长亭有了自己的私心,一旦戳破,她连蔡长亭也要失去。 用得顺手的人,如今只有这么几个,就像是猎人豢养猎犬,明知猎犬咬死了自己养的羊,却也要依靠猎犬。 因为,打猎的时候,猎犬比羊更加重要。 平野夫人不知蔡长亭为何要借助顾轻舟的手置阿蘅于死地,她至今都没有看出端倪,但是她不准备挑明。 “是我的错,夫人。”蔡长亭低声道。 除了上次,他再也没有狡辩了此事,他没有再用谎言说是阿蘅让他隐瞒的。 事情到了今天,平野夫人再生气也于事无补。 “你已经错了一次,我不希望你错第二次。轻舟,她一定要回到我身边,你也知道她的重要性!长亭,她不是鹰犬,也不是宠物,她是门面。 没有她,我们做的任何事都无法名正言顺。轻舟太过于聪明,这一点我十分头疼,我至今不知她想要什么。”平野夫人道。 蔡长亭沉默了下。 平野夫人轻轻揉按自己的太阳穴。 蔡长亭道:“夫人,我想去跟轻舟谈一谈。” 平野夫人沉吟了下,摇摇头:“等她回来吧。她既然喜欢司行霈,就让她多温存几天。她享受够了,才知归巢。” 同时,平野夫人又在想:司行霈能不能放弃岳城,到北方来? 江南的领土,平野夫人跟日本人是有盟约的,这点不能动摇。 一旦司行霈眷恋故土,他就是平野夫人的仇敌。当初既瞧不上岳城那点势力,也不想招惹麻烦,才让顾轻舟离开的。 如今看来,这件事到底没有办妥善。 平野夫人一生与人打交道,此刻才心生悔意,只因她从未遇到司行霈这么难缠的人,也从未遇到顾轻舟这么厉害的人。 司行霈来往太原府,平野夫人多次想要阻拦,都失败了。 哪怕是蔡长亭亲自出马,也无法掣肘司行霈。 他若不是这般能耐,平野夫人又何必发愁?顾轻舟想跟谁睡,是她的自由,平野夫人根本不会气急败坏。 平野夫人无法安宁,顾轻舟同样。 她没有再回房睡觉,而是站在客厅的落地窗前,陷入沉思。 周烟没有打扰她。 司行霈回来时,正值黄昏,屋子里的水晶灯亮起,他就看到顾轻舟孤零零站在窗前,长发披肩,她拢在墨色的阴影里,情绪莫辩。 他上前,轻轻搂住了她。 察觉到她的面颊和双手都冰凉,司行霈微讶,问:“怎么了?” 顾轻舟似回神般。 微笑似涟漪,慢慢在她的脸上荡开,笑靥如花的她,看上去并无心事,笑着说:“等你回来呢。” 司行霈将她抱上了楼。 他不好糊弄,再三询问顾轻舟,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顾轻舟道:“是平野夫人,她催促我回去。” 司行霈脸一沉:“明天,我们去拜访她。” 顾轻舟失笑:“干嘛要拜访她?她又不是我的什么人。” 司行霈错误的以为,顾轻舟把平野夫人当娘。 顾轻舟却道,她只是把他们当敌人。 他们不死,就会无休无止的纠缠顾轻舟,也会为祸世间,总要弄出点动荡。 顾轻舟不管是为了自己,还是为了天下,都应该接近他们,除掉他们。 “司行霈,保皇党内盘根错节,我至今还没有得到平野夫人的信任,故而我不知道核心在哪里。”顾轻舟道。 司行霈问:“如何取得他们的信任?” “契机。”顾轻舟道。 她需要一个契机。 蔡长亭和平野夫人都知道,顾轻舟谋算过人。不管她是积极主动服从,还是被动抵抗,都无法得到他们的信任。 他们时时刻刻都会用怀疑的目光看着顾轻舟。 他们筹划了十几年的大业,岂能轻易交付给顾轻舟? 顾轻舟回到平野夫人身边不过半年。 亲情是需要培育的,是时时刻刻的陪伴中获得。把你生出来的人,未必就对你有母爱。 顾轻舟的“父母”,就是她的师父和乳娘,这点毋庸置疑。 司行霈害死了他们。 顾轻舟会想,一旦顾轻舟和平野夫人发生了冲突,乳娘和师父到底站在哪一边呢? 她不敢深想。 很多时候,她也会用逃避的办法来麻醉自己。 日子是一天天过的,遇到什么都不能退缩,也没有后悔药。 “契机就很难说了。”司行霈道,“机会是靠运数,有时候等很久也得不到。” 顾轻舟深以为然。 所以,她没有急躁。 她还年轻,司行霈的事业也需要不疾不徐的慢慢筹划。 她在等。 初雪之后,天气又逐渐升温,没了之前的阴冷。 司行霈还是坚持要带顾轻舟去买衣裳。 这次,他们去买了貂皮。 一件貂皮大衣,毛的质感上佳,瞧上去就似有墨圈。 司行霈给顾轻舟买了一件。 “很好看。”司行霈笑道,“如今穿大衣,就有了点贵气。” “以前没有?” “以前你才多大?年轻的女孩子穿,只有俏皮的份儿,哪有什么雍容?”司行霈说。 顾轻舟立马就抓到了重点,沉了脸问:“你觉得我老了?” 司行霈没想到,他的猫要炸毛了,只因一句话。 “别多心,我是说你长大了。”司行霈搂住了她的腰,俯身在她耳边说,“你不知道吗,我一直盼着你长大。” 顾轻舟白了他一眼。 衣裳很暖和,顾轻舟想到从前在顾公馆,秦筝筝和顾缃为了这么一身衣裳,设计毁了顾轻舟的学业,顾轻舟就恍惚了下。 往事隔经年。 “买下吧。”顾轻舟道,“我喜欢这身。” “还有一件短款的。”司行霈指了指那边。 他拿过来,非要顾轻舟试一下。 短款的皮草,少了些累赘,添了几分俏丽活泼,更适合她这个年纪。 于是,衣裳就买了好几套。 顾轻舟瞧着这家的货不错,而且经理热情会说话,就给程渝、周烟、叶妩、叶姗甚至平野夫人,各买了一套。 经理都惊呆了。 一件皮草价格惊人,这位年轻的太太,一口气买了十几件,经理只感觉晕眩。 这一次赚的,足够他吃半年的了。 高高兴兴把衣裳包起来,副官负责送到各处,顾轻舟就跟司行霈回去。 她离开的时候,就穿着那件皮草。 出门的时候,他们遇到了蔡长亭。 蔡长亭的汽车,一直停在马路对面。直到顾轻舟和司行霈出来,他才下车:“司少帅,轻舟,有空一起吃午饭吗?” 顾轻舟笑盈盈看着司行霈。 司行霈眼底有狡黠一闪而过,道:“有人请吃饭呢,去不去,轻舟?” “去啊,有饭局干嘛不去?”顾轻舟笑道,“谢谢你的厚待,长亭。” 第929章 伏低做小 蔡长亭请客,顾轻舟和司行霈就去了。 饭桌上,他们谈了片刻的局势,司行霈就把话题引入岳城,提到了蔡家。 司行霈常跟洪门的蔡龙头打交道。他还小的时候,蔡龙头觉得他好欺负,想利用他来占点军政府的便宜,却在暗中吃了很多的亏。 “……若是你从小在岳城长大,我们兴许是朋友。”司行霈道,“你为何会被送到日本?” “长辈的决定,我哪里会知道?”蔡长亭笑道。 司行霈又道:“应该是你祖母的意思吧?你们家老太太很厉害。” “估计是了。为长者讳,我很少过问。”蔡长亭道。 司行霈点点头。 一切如常。 司行霈还谈起了蔡长亭的妹妹蔡可可,提到这点,司行霈还有点内疚,说自己的不小心,害得蔡可可郁郁寡欢。 蔡长亭就说,各有天命,不怪其他。 顾轻舟沉默坐在旁边,听着他们寒暄,没有插嘴。 “轻舟,你小时候也去过岳城的吧?”蔡长亭突然道,“也许,我们三个小时候见过呢?” “我比轻舟大八岁,你比她大六七岁,若论起来,她还是小娃娃的时候,我们就是十几岁的大小伙子了。见过也未必有印象,说不定真见过。”司行霈道。 顾轻舟含笑。 不管话题如何,她都不接腔,听司行霈和蔡长亭说。 这一顿饭,吃了两个多小时,喝了好几瓶酒。 司行霈微醺。 顾轻舟道:“长亭,你来找我,有什么要紧事吗?” “没有,就是偶遇。” “那我先送司行霈回去,他喝醉了。”顾轻舟道,“你帮我告诉夫人一声。” “夫人说了,你尽管从容。她甚至想邀请司行霈去将军府邸住,却又担心你多想。这话,你考虑下,如何?”蔡长亭道。 顾轻舟心中微敛。 她笑容不变,说:“好,我会考虑的。” 上了汽车,司行霈眼底就一片清明,再无之前的醺态。 他没有喝高,一点洋酒而已。 “蔡长亭今天很老实。”司行霈道,“轻舟,你掌控了主动权。” 蔡长亭的态度,让司行霈明白:如今的蔡长亭,以及他身后的平野夫人,都不想惹恼顾轻舟。 他们有求于顾轻舟。 “没用的。他们在耗,而且计划长久,我真怕耗不过他们。这点主动权,时间久了也无效了。”顾轻舟道。 司行霈伸手,摸了摸她的脑袋。 他对顾轻舟道:“可以做一件事,来加速他们的进度,搅乱他们的筹划。” 顾轻舟问什么事。 司行霈眼底,闪过几分嗜血的狂意:“杀掉一个人。” 车子回到了司行霈的别馆,两个人下车休息。 顾轻舟买回来的大衣,已经送到了。 程渝和周烟正在试穿。 “顾轻舟,你还挺有良心的,这种皮草价格可不低,值一套房子呢。”程渝笑道。 周烟则道:“我这套要压箱底,将来没钱吃饭了,拿出去当掉,也许就能救一条命。” 程渝心中一酸。 她经历过落魄,特别是她父亲去世后,她的娘家散了,她丈夫又背叛了她,公然养情妇,让她格外心酸。 那个时候,钱就是命,一件衣裳都要省下来。 “你别说得心酸。假如你不介意,将来跟我去云南如何?有程家在,就不少得你们母女一口吃得。 其他的不说,单说你穿衣打扮有品位,又会交际,替我做个管家婆,我也很放心。”程渝道。 周烟连忙摇头:“那可不成,我这个人,还是习惯过苦日子。” 周烟曾经很富足。 富足让她心生不稳,于是她开始豪赌,还杀了丈夫。 那些日子让她心悸。 贫穷和动荡,才能克制她内心的膨胀,故而她拒绝了程渝的好意。 顾轻舟见一件衣裳引得她们如此伤感,就道:“这是过冬的。等冬天过了,你们还给我,我再卖出去就是了。” 两个女人都抱怨顾轻舟小气。 司行霈微笑,拉着顾轻舟先上楼去了。 两个人在房间里嘀咕了一阵子,程渝也不知他们说了什么。 然后,顾轻舟就下楼了,对程渝和周烟道:“我得回去了。” “那……你什么时候再来?”周烟问。 “过几日吧。”顾轻舟笑道。 司行霈亲自送顾轻舟出门。 瞧见了他们离开,周烟突然问程渝:“轻舟不在这里,我们俩住在司行霈这边,轻舟不会多心吧?” 程渝笑道:“你想多了,司行霈在太原府的时候,住在这里少。况且,他早出晚归,你根本见不到他。 顾轻舟其他毛病不少,对司行霈却是十二分的信任,你不用担心毁了你和她的友情。” 周烟不好意思笑笑,感觉自己小人之心了。 同时,周烟又问程渝:“司少帅他,你说他时常早出晚归,他在忙什么?” 程渝心中,莫名升起一点警惕。 司行霈的行踪,不应该被人知晓的,这是秘密。 程渝比任何人都希望司行霈能混得好,甚至超过了顾轻舟。 因为,司行霈混得好,程家就有后盾,程渝的哥哥和弟弟就有个强大的盟友,程渝的荣华富贵也有着落。 故而,程渝格外小心。 她微笑了下,随便编了个借口,说:“他在联系铁矿。山西煤铁冠天下,现在哪里离得开铁?制造武器需要,发展经济也需要。” “对,山西的煤铁很多。”周烟笑道。 程渝微笑,继续和周烟说起了铁矿。 周烟却不太懂,只是含笑听着程渝说。 程渝心中那没由来的警惕,一下子就放松了。 顾轻舟回到了平野四郎的府邸,先去了平野夫人那边。 司行霈没有进来。 只是,顾轻舟一路上都在思考,她在考虑司行霈说“杀掉一个人”的可行性。 一旦动手,失败之后就会牵连甚大。 顾轻舟沉默着,到了平野夫人那边。 平野夫人的心情并不好。 她让佣人都出去,温婉的眉眼笼罩了一层愁云。 “轻舟,你到底要我做一个怎样的母亲?”平野夫人声音哀伤,“我们母女之间,何时能消除隔阂?” 顾轻舟羽睫低垂。 她收敛了下情绪,才道:“夫人,您想怎样?” 平野夫人叹了口气。 她说:“我们相互不信任,这点我是知道的。不怪你,这是做母亲的失职。我想给你一点弥补。” “如何弥补?” “我想替你补办一个婚礼。我听说,当年因为司家的缘故,你是借用了新加坡华侨的名义,嫁给了司行霈。 额娘想弥补你,让你用自己的身份,再嫁给司行霈,光明正大,你以为如何?”平野夫人道。 顾轻舟笑了笑。 原来,阴谋在这里等着她呢。 她笑了笑,问:“夫人,我如何光明正大?” “你是皇族后裔,先帝的遗腹子,如今在满洲的皇帝,算起来是你的堂兄。宗族虽然不知你们姊妹俩的存在,可是我还活着。 我要给你们正名,让你上族谱,得到公主该有的封号。我们一起去趟满洲,请皇帝通电全国。”平野夫人道。 顾轻舟笑了笑:“也许,那时候更多的人希望我死。现在做这件事,是不是太仓促了?” 平野夫人顿了下。 的确是仓促。 她如此建议,不过是在巴结顾轻舟,向顾轻舟表明她的态度。 “夫人,我知您对我的善意。我很小的时候,就是作为顾轻舟而存在。这是我唯一认可的身份,也是我唯一有归属感的身份。 如果您心中还有我,真心替我考虑,就别夺走我这个身份,让我有个面目。”顾轻舟道。 平野夫人微愣,忙道:“你说得对,你说得对!” 话题就暂时打住了。 平野夫人也收起了她的伤感,问顾轻舟,上次交代给她的事情,如今办得怎样了。 顾轻舟笑道:“康家吗?” “是啊。” “康家的老太爷很欣赏我的医术,甚至想让康晗跟着我学医。”顾轻舟说,“我给他们一点时间考虑,过些日子会频繁登门的。” 平野夫人舒了口气,说:“如此甚好。轻舟,额娘以后就依靠你了。” 顾轻舟笑了笑。 两个人说着话,顾轻舟似乎听到了声音。 她侧耳倾听了下,似乎又没有了。 顾轻舟不动声色。 快到黄昏的时候,顾轻舟去看叶妩,然后去跟司行霈吃晚饭。 司行霈还要在太原府逗留一段日子。 这段时间,顾轻舟会尽可能每天都陪着他吃晚饭。 顾轻舟打算出门,却遇到了叶家的姊妹俩。 “轻舟,轻舟!”叶姗立马喊顾轻舟,“你快过来。” 叶妩忙道:“二姐,你又麻烦我老师。” 说罢,叶妩就对顾轻舟道:“老师,你去忙吧,没事的。” 她知道司行霈来了,顾轻舟和他聚少离多,应该多点时间相处。 叶督军最近常去北平,家里的事,都交给了参谋们。 这些事,叶姗和叶妩姊妹都插不上手,顾轻舟更加帮不上忙。 “真没事?”顾轻舟问。 叶妩道:“就是两个纨绔子打架,吵了起来,参谋们在商量如何处理,军方的事,没关系的。” 顾轻舟就想起之前在舞厅看到的那两个人。 第930章 顾轻舟的先机 顾轻舟跟司行霈去吃饭。 她也把平野夫人的话,都告诉了司行霈。 司行霈很想说,轻舟你如今是铁板一块,平野夫人攻打不下你。幸好我替你斩断了牵绊。 养大你的人,就是你的枷锁,是平野夫人从小套在你脖子上的。当然,你习惯了,那些枷锁长在你肉里,你把它们视为生命里最重要的东西,我斩断了你很难过。 但是,唯有他们死了,你才是真正的无畏。 司行霈知道,他保护了他的轻舟。哪怕他要回平城,他也不担心。 他没觉得自己了不起,他不觉得自己很善良,可他从来不会错。 司行霈行事,不考虑感情,只考虑效果,他做到了。 “怎么了?”顾轻舟打断了司行霈的思路,觉得他在发呆。 司行霈笑了笑,说:“我在想,他们想方设法对你,你那个师弟还在他们那边,要不要将他挪出来?” “二宝是个傻子,又是个瞎子,对他们而言是没什么用的。不过,可以把他接出来。”顾轻舟道。 她决定回去就跟平野夫人说此事。 晚饭之后,司行霈领着顾轻舟,沿着街道散步。 很冷,夜风宛如刀子,能割开皮肉,把寒意往身上灌。 顾轻舟拢了拢大衣。 她缩在大衣毛茸茸的衣领里,笑着对司行霈道:“这身衣裳真暖和。” “多穿一点。再过几天,太原府会更加冷。”司行霈道。 顾轻舟点点头,说她会照顾好自己的。 回到家中,顾轻舟就去看了二宝。 二宝的眼睛,至今都没有好转,仍是看不见的。 顾轻舟每次替他把脉,都心存狐疑,不知问题出在哪里。 “也许,这是新的病症,以后就会遇到。”顾轻舟安慰自己。 她拉住了二宝的手。 “二宝,你明天换个地方住,好不好?”顾轻舟问他。 二宝道:“好。” “不问问去哪里住?”顾轻舟笑了起来。 二宝说:“师姐,晗晗家的佣人说我是傻子。晗晗说,傻子没关系,听她和师姐的话就可以了,你们会照顾我。” 顾轻舟微愣,继而心中一阵酸一阵暖的。 “师姐,你让我去哪里,我就去哪里。”二宝喜滋滋道。 顾轻舟伸手,摸了摸他的脑袋。 她想,她对二宝的疏离,让平野夫人和蔡长亭觉得她对二宝没什么感情。 可这也是她的软肋啊。 “明天就走,好不好?”顾轻舟问。 她没有连夜送走二宝,也没有急促安排。她要做出一副随意的模样,这样更有说服力。 二宝没办法自保,顾轻舟不想蔡长亭利用他来做文章。 翌日,顾轻舟吃过早饭,就带着二宝去买衣裳,然后又去吃了一顿丰盛的午饭,才把他送到了司行霈那边。 顾轻舟拿了一条围巾,递给平野夫人:“在街上看到的,不知您喜欢不喜欢。” 平野夫人微讶:“送给额娘的?” 顾轻舟点点头。 平野夫人感激不已,唇微微抿着,才没有让自己失态。 她立马就围上了。 顾轻舟在旁边道:“颜色不太好看,可是很暖和啊。” 平野夫人起身,站在镜子前,仍是一脸的情绪,似乎很激动又极力克制般,左右照了照。 “怎么今天去逛街了?”平野夫人问她。 顾轻舟就解释了。 她是带着二宝出去买衣裳,顺便逛了逛。 “二宝力大无穷,程渝想要研究下,留下二宝暂住了,过几天再去接他。”顾轻舟又道。 平野夫人微笑。 事情说完,顾轻舟就出了屋子。 她一离开,平野夫人满面的笑容,全部敛去了,面色冷漠,将围巾取了下来,放在旁边的炕几上。 她心中,无端生了火气。 二宝不会再回来了。 “情报上说,二宝是个傻子,而且跟顾轻舟关系不深。如今看来,我低估了二宝。他大概就是顾轻舟为数不多的牵绊。”平野夫人的手指攥起,关节捏得发白。 她一直在观察顾轻舟。 然而,就算是这么严密的观察,她也错过了。 顾轻舟对二宝的感情,并非表面上那般清淡。 她把二宝弄走,就说明了一切。 可惜,平野夫人和蔡长亭没有过亲情,不太懂顾轻舟,他们错失良机。 黄昏的时候,蔡长亭进来回禀事务,平野夫人把这件事告诉了他。 “长亭,我怎么感觉,轻舟的运气比我们好?”平野夫人道,“你不觉得吗?” “她心算过人。每一步都在她的计划之内,精准无比。夫人,运气也可以计算,只要我们足够聪明。”蔡长亭道。 顾轻舟每次看问题,都会综合考虑一切。 她这点能耐,是天生刻在她骨子里的,旁人学不来。 “太可惜了,她那个师弟,原本可以利用的。”平野夫人道,“他只是个傻子,我们忽视了。” 蔡长亭道:“夫人,您也说了,既然他只是个傻子,不管他住到哪里,都是可以利用的。” 平野夫人心头一动。 不过,情绪只是一闪而过,平野夫人道:“已经晚了。现在再去布置,就失了先机。” “夫人,您交给我。”蔡长亭道。 平野夫人就默许了。 顾轻舟无事一身轻,看着时间尚早,就去了趟康家。 她答应了平野夫人,要跟康家多走动。 在大门口的时候,顾轻舟看到了康家的姑奶奶康芝和姑爷朴航。 康家一大半的生意,竟然是由女婿和女儿掌管,三个儿子被排挤出来,顾轻舟每次想到这里,就特别敬佩康老太爷的魄力。 一般人都不敢这么干。 “顾小姐,您这么晚了,是要出门还是刚来?”康芝和顾轻舟打招呼。 他们两口子是刚刚回来。 顾轻舟笑道:“我是刚来的。二宝搬到程小姐那边去了,我跟晗晗说一声,免得她下次去看二宝,跑错了地方。” 康芝笑道:“晗晗几乎是黏上了二宝。顾小姐,你跟我三嫂去说说,让她把晗晗许配给二宝。” 顾轻舟笑了笑:“这我可不敢。” “有什么不敢的?现在不嫁,再等两年就高攀不上了。二宝可是顾小姐的师弟,我三嫂有眼力的话,就知道这是一门好婚事。”康芝道。 康芝说得很真诚,她丈夫却在旁边撇撇嘴,唇角有一抹轻蔑。 第931章 青梅竹马 顾轻舟不敢奢望。 二宝从前傻一点没关系,如今他眼睛看不见了。不管是世俗还是医学上的定义,二宝都算“残疾人”。 顾轻舟若是去提这话,就是臭不要脸了。 她不嫌弃二宝,可康家三房会觉得她这是瞧不起人。 康芝这席话,虽然没什么恶意,却是站着说话不腰疼,觉得康晗和二宝关系很好,可以下嫁。康晗又不是她女儿。 如今这世道,非要找一门好婚姻,难于登天。 什么是好的?自己喜欢的,就是好的,这是康芝的理解。 当然,如果换成了康芝自己的女儿,她未必舍得。 “……我先进去了。”顾轻舟笑着,就去了三房那边。 康芝摇摇头,对朴航道:“顾小姐不够勇敢,脸皮也不够厚,可惜了晗晗。” “有什么可惜的?”朴航不悦道,“她那个师弟,既傻又瞎,你让晗晗嫁给这么一个人?你失心疯了?” “你才失心疯。”康芝道,“我观察过二宝,他憨厚有余机敏不足,可不傻。旁人吩咐他,他都是傻笑,只对晗晗唯命是从。 眼睛是看不见了,但他灵敏,一根拐杖就不会迷路,比你们正常人都厉害。咱们家和顾小姐,难道还指望晗晗和二宝去谋生吗? 二宝不用谋生,整日守在晗晗身边,这样的丈夫简直不要太好了!你们想不通,全是傻子!” 朴航懒得理她,快步往里走。 这样的话,若是去告诉了他三舅哥和嫂子,说不定会被人家打出来,朴航不想听康芝出馊主意。 他还以为,康芝是故意让三房和顾轻舟难堪。 康芝却是认真的。 她叹了口气。 这样透彻的心思,她三嫂肯定没有,真可惜了。 顾轻舟到了三太太那边,彼此热络寒暄,也见到了康晗。 把二宝的新住址告诉了康晗,康晗立马就要去看二宝:“我要给二宝买一床花被单。” 三太太为难道:“都这么晚了……” “如果您信得过我,我可以带着晗晗。”顾轻舟道。 三太太的为难一扫而去,笑容就爬上了眼角,道:“顾小姐,我自然很信任您了。晗晗就拜托您照顾,她最近几天闷闷不乐的。” 康晗的确不开心。 这个缘故,三太太也告诉了顾轻舟:一个从小照顾康晗的老佣人,因为偷窃被辞退了。 “交给我吧。”顾轻舟道,“我明天送她回来。” “多住几天也无妨,她高兴就行。”三太太说。 顾轻舟含笑点头。 领着康晗出去,直奔司行霈的别院,康晗的情绪一直很好。 她非常盼望着见到二宝。 果然,瞧见了二宝,康晗的笑容就再也没消失过。 她一直拉着二宝的手。 程渝在旁边嘀咕:“这丫头喜欢二宝呢!” 顾轻舟白了她一眼,道:“你一天到晚操心旁人的爱恨情仇?” 程渝道:“是真的。你这个做师姐的迟钝,还不许旁人眼睛明亮?” 顾轻舟败下阵来。 周烟也在旁边道:“他们还小啊……” “不小了,都十几岁的人了。我妈十一岁就和我爸爸定亲了,正跟康晗一般大。”程渝道,“顾轻舟,你不信的话去问问康晗的父母,看看他们有没有张罗康晗的婚事。” 提到这些,程渝就夸夸其谈。 顾轻舟也喜欢听她说。 每每这个时候,程渝才极有活力。 康晗一见到二宝,就不肯走了,两个人似乎有说不完的悄悄话。 二宝什么都听康晗的。 顾轻舟就留在这边住了一夜。 司行霈不知顾轻舟今天过来,他很晚才归。 “是北平的一些秘密。内阁分裂,可能要打仗了,我听说总统想要跟日本人借一大笔钱。”司行霈道。 “借钱,都需要抵押的,用什么抵押的?” 司行霈捏了下她的鼻子。 顾轻舟敏锐聪慧,一下子就击中了问题的根本。 “不是土地,就是矿山了。”司行霈道。 “消息属实吗?”顾轻舟有点担心。 叶督军为了维护山西的稳定,付出了很多,顾轻舟不想山西也遭受动乱。 可一旦起战事,很多时候就不可避免了。 “还没定下来。”司行霈道,“我准备插一脚,帮帮叶督军。” 顾轻舟点点头。 她又道:“司行霈,这个时候提防蔡长亭和平野四郎,他们好像很有钱。” 司行霈说知道了。 他睡了一会儿,就起身离开了。哪怕是在太原府,司行霈也是忙忙碌碌的,不得停歇。 顾轻舟知道他离开了,却没有睁开眼睛,继续睡觉。 醒来时,床畔果然空荡荡的。 翌日,康晗知道自己要回去了,就问顾轻舟:“我能不能带着二宝去我家里玩?” “当然可以。不过,别让其他人带走二宝,好吗?”顾轻舟道。 康晗连忙说好。 两个孩子欢天喜地的去了,顾轻舟也跟程渝和周烟告辞,送完孩子就回到了平野四郎的府邸。 她一回来,佣人就说三小姐找她。 “顾小姐,三小姐让您回来就去她那边。”佣人道。 今天才周四。 “三小姐今天不上课?”顾轻舟问。 佣人道:“应该是,三小姐今天告假在家。” 顾轻舟换了身衣裳,重新梳头洗脸,就去了叶妩那边。 叶妩不在自己的房间,而是在外书房。 外书房堆满了文件,叶妩姊妹俩和诸位参谋正在翻阅,似乎想找到什么。 顾轻舟进来,没人阻止。 有参谋瞧见了她,叫了声“顾小姐”,就继续埋头翻阅。 叶妩百忙中站起身。 “找什么?”顾轻舟站在门口的地方,没有往里走。 这里乱成了一团,顾轻舟深知自己跑不掉了,有点后悔想要逃离。 叶妩道:“找从前一份修正法律的文件,如今不知放在哪里了。” “什么法律?”顾轻舟问。 叶妩道:“关于杀人罪的。以前我父亲签署过一道法令,适合军中子弟的,却没有送入市政厅备案,如今找不见了。” 她说话的时候,其他人还在到处翻阅。 顾轻舟震惊:“谁杀人了?” 第932章 青春这饭碗 叶妩和顾轻舟走到了屋檐下。 经过叶妩的讲述,顾轻舟才明白:两个纨绔子互殴,一个是军方子弟,一个是省长的儿子。 手心手背都是肉,叶督军回来,还不知会如何处理。 “被杀的是舞厅的经理。石青是石师长的儿子,石海是石省长的儿子。他们俩在舞厅起了冲突,两个人持枪互击,却把经理给打死了。”叶妩道。 顾轻舟问:“都姓石?是不是亲戚?” 叶妩摇摇头:“石乃大姓,他们两家无亲戚,甚至没什么往来。” 顾轻舟沉吟了下。 叶妩继续道:“两边斗殴,杀死了经理,这是要偿命的。可他们俩的手枪一样,子弹一样,如今已经无法分清楚打中要害的到底是谁的枪。” 这下子,顾轻舟就明白了。 叶妩和军方想要把石师座的儿子石青捞出来,正在找一条没启用的法令。 “……那条法令,是前年一桩命案时我父亲签署的,不过后来找到了另外的证人,就没有备案。”叶妩道。 同时,叶妩又很担心,“此事闹上了法庭,市政厅那些人都偏袒省长,想要让石青背锅。我父亲又不在,一旦闹起来,市政厅找到了乱七八糟的法律条文,我们就被动了。” 顾轻舟知道,在此前的华夏,法律条文还没有形成体系。 特别是政府分割成三家,太原府到底遵从哪边的法律,又不触及根本,成了头疼的事。 现在就需要唇枪舌剑了。 “怪不得你们这几天忙得厉害。”顾轻舟道。 她想起自己上次和司行霈出门,在舞厅看到了斗殴。 当时,两个纨绔子打了起来,后来响起了枪声。 对于纨绔子,顾轻舟是没有好感的。 “既然如此,我就不打扰你们了。”顾轻舟道,“那经理已经死了,杀人偿命天经地义,你们自己想办法吧。” 说罢,顾轻舟转身就走了。 留下叶妩,表情微讶。 叶姗放下文件出来,只看到了顾轻舟的背影,问:“轻舟呢?” “走了。”叶妩指了指。 叶姗微讶:“她怎么走了?我们还指望她帮忙呢。” “老师觉得,杀人应该偿命。咱们这是明摆着偏袒石青,老师却不能肯定石青无辜,所以她不会帮忙。”叶妩道。 经过长时间的接触,叶妩最了解顾轻舟了。 她知道顾轻舟的脾气,明白顾轻舟的性格,没有多加阻拦。 “这种时候,需要什么无辜不无辜?”叶姗蹙眉道,“立场就是信仰。石青是军方子弟,偏袒他就是我们应该做的。” “可我的老师不是军方人。”叶妩说。 叶姗诧异看了眼叶妩。 瞧叶妩这样子,隐约是生气了。 叶姗就觉得,在叶妩的世界里,根本没有什么军方和团体,她信仰的只有她的老师。 顾轻舟做什么都是对的。 “走吧,继续去找。”叶妩道。 说罢,叶妩重新钻入了文件堆里。 叶姗叹了口气。 顾轻舟从叶家离开之后,就去了趟舞厅。 自从经理被杀,舞厅就封了。 这条街却依旧热闹,旁边的店铺生意不绝。 顾轻舟瞧见了一个卖炒栗子的摊子,就走上前买了一份。 糖炒的栗子很暖,香甜,顾轻舟剥了吃,和卖栗子的一对老夫妻说话。 “这舞厅不开了吗?”顾轻舟问道。 “死了人!”一旁的老妇很热络,和顾轻舟聊了起来,“听说是两个大官的儿子,开枪了。” “那些舞女和歌女,她们都被关起来了吗?”顾轻舟又问。 “没有呢,她们全缩在家里,不敢出去了。”老妇说,“后街有一栋红色屋子,就是她们住的,平日里都住在那边。” 顾轻舟拿着栗子,一边吃一边往后街走。 的确有一栋红色的房子。 房子很像女校宿舍,屋檐下七零八落的衣裳,走廊上有人说话,有唱歌练嗓子的,还有说话和吵架的。 四处都是仓库,这一栋房子就显得格外醒目。 顾轻舟站在门口看了看,然后敲了门。 “您找谁?”有位二十来岁的女人,正在院子里晾被单,问顾轻舟。 顾轻舟一身皮草,价格不菲。 这些舞女见惯了富豪,对人的衣着很有鉴赏力,知晓顾轻舟是一位贵客。 “我就是随便看看。”顾轻舟道,“对了,小妹妹,前几天杀人的事,你知道吗?” 这位舞娘看上去比顾轻舟大,可她听闻旁人叫她妹妹,心中没由来一喜。 舞女就是吃青春饭的,谁不想自己看上去年轻? “这个,您别到这里问,市政厅和督军府下了令,不许我们乱说。谁开口了,谁就要做证人。”舞娘悄声,然后把顾轻舟往外推了下。 顾轻舟就道:“你当时在场吗?” 舞娘摇摇头。 顾轻舟叹了口气,很是失望的样子,拿着栗子往外走。 不过片刻,那舞娘就追了出来,塞了个纸条给顾轻舟,又急匆匆跑回去。 顾轻舟摊开了纸条,上面写了一个地址。 顾轻舟拿到了地址后,没有立刻去找人,而是去了司行霈那边。 司行霈正好在家。 他打电话给顾轻舟,佣人说顾轻舟不在,司行霈还准备去叶督军府寻找顾轻舟时,顾轻舟就来了。 “派人去帮我查查这个地址。”顾轻舟把纸条给了司行霈。 司行霈问她怎么回事。 顾轻舟如实告诉了他。 “那天啊?”司行霈眯了眯眼睛,想了下当天的场景,“假如把舞厅的侍者都叫过来,我可以辨认出一个人。 当时,那人的位置是最佳的,他一定看到了致命那一枪是谁开的。” 然后,司行霈又对顾轻舟道,“其实,督军府的作法更加可靠。去查,万一真是石青,难道要他们放弃吗?与其去找证据,不如去找法令。” 顾轻舟道:“我懂的,就是想帮帮忙。外书房里全是人,那些文件虽然不绝密,我还是不看为妥。 叶妩姊妹对我不设防,叶督军却未必。人家信任我,我更应该避嫌。可叶妩遇到了麻烦,我又不能不帮忙。 既然不好呆在外书房找文件,索性到现场看看。” 当然,如果能证明石青无辜,就更好了。 顾轻舟总感觉,冥冥中有什么事要发生。 第933章 巴结 顾轻舟逛了一天,有点疲倦。 半躺在司行霈的床上,她阖眼想着心思。 司行霈端了一杯燕窝进来,轻柔叫了声:“轻舟?” 顾轻舟没有睁开眼,道:“我还没睡,就是有点疲乏。” 司行霈道:“程渝煮了燕窝,我替你抢了一碗。” 顾轻舟唇角微翘。 她这才缓缓睁开了眼睛。 端过燕窝,顾轻舟一边喝一边想心思。她对太原府不熟,哪怕是长时间的接触,到底不是土生土长的西北人,很多隐晦的风俗不了解。 况且,纨绔之间的嬉闹,顾轻舟也不懂。 “司行霈,会不会有人在逼迫叶督军下决定?”顾轻舟道,“你不觉得事情出现得很蹊跷吗?” 司行霈略微沉吟。 顾轻舟的话,似乎打开了他的思路。 司行霈知晓,北平政府内阁,有人提出了“武力统一”这个概念,遭到不少人的反对,日本人却在推波助澜。 山西乃天下咽喉,只要山西不动,武力统一的进度就难以推进。 叶督军没有问鼎天下的雄心,他的理想就是固守山西,死活不肯让他的家乡兴起战火。 司行霈很敬佩他,顾轻舟也觉得叶督军可敬。 可总有败类。 这个当口,若是太原府一乱,那么叶督军就格外被动。 顾轻舟的考虑,很有道理。 司行霈道:“我会跟叶督军再通电报,估计叶督军更清楚内情。” 顾轻舟嗯了声。 一碗燕窝,她喝得很慢,似乎脑子在快速转动时,嘴巴就忘记了吞咽。不知不觉喝完了,司行霈却似变戏法一样,又端了一碗给她。 “今天的燕窝味道不错。”顾轻舟说。 司行霈也尝了一口,道:“是新加坡的血燕。” 谈起燕窝,司行霈倒是挺熟悉的,因为他曾经常买来孝顺老太太。提到了燕窝,不知怎么的,两口子就说到了新加坡。 说到新加坡,司行霈又说起一处海岛。 “……足足有三个台湾岛那么大,离新加坡不过十余天的航程。岛上多毒蛇,英国人开发过,后来损失惨重就放弃了。”司行霈道。 “你有什么打算吗?”顾轻舟好奇。 “我想弄下来。”司行霈道,“将来说不定我们可以去住。” “跟毒蛇为伍?”顾轻舟不解,“好好的日子不过,去做野蛮人,冒着被毒蛇咬死的危险?” “每一样生物,都有它的天敌。”司行霈笑道,“英国人其实对远东没有太多的控制欲,故而放任自流。过不了多久,日本人就会替我们收拾出一个干净的岛。” 顾轻舟对海外荒岛没兴趣。 台湾如今被日本租用。 三个台湾岛那么大,又没有人烟,日本人估计会想着去开发。 顾轻舟就喜欢岳城。 如果可以,她想一辈子老死岳城。 “轻舟,我真想有朝一日和你去荒岛上生活,就我们俩,没有任何人、任何事打扰我们。”司行霈道。 “你这个决定,是认真的吗?”顾轻舟看着他的眼睛,问道。 司行霈点点头。 顾轻舟立马爬起来。 “做什么?”司行霈不解。 “写离婚书!”顾轻舟道。 她尚未爬下床,就被司行霈按住了。这次,他极其不客气。 “反了你!”他怒道,“那两个字你也敢说?” 顾轻舟道:“你想要让我去做野人,我唯有出此下策!” 她急得哇哇大叫。 顾轻舟气息凌乱,提醒他楼下有很多人,都被司行霈无视了。 这一番云雨,耗时特别的久。司行霈在初冬的天气里,浑身薄汗,贴在顾轻舟也汗湿的鬓角,问她:“还敢说糊涂话吗?” “不敢了……”顾轻舟早已无法掌控自己,似乎把命都交在他手里。 拼体力的时候,顾轻舟只有丢盔弃甲的份了。 司行霈一开始,只是想转移她的思路,让她别纠结太原府的局势,这不是她能做主的。 他觉得荒岛的设想,非常美好:试想,两个人在一片无主的荒岛上,建筑自己的房屋,生儿育女。 后来,他就是想消耗顾轻舟的精力。 他如愿以偿了。 看着她睡得安详,司行霈也感觉疲倦了,将她搂在怀里,就慢慢睡着了。 等他们醒过来时,已经到了午夜。睡得太多了,顾轻舟精神饱满,却怎么也睡不着了。 司行霈也醒了。 他披衣,走到阳台上抽烟,顾轻舟也披了件风氅,站在他旁边。 “司行霈,我也想学抽烟。”顾轻舟道。 司行霈想也没想就拒绝了:“这个对身体不好。” 顾轻舟抿唇笑了。 “笑什么?” “我还以为,你会说女人抽烟不优雅。”顾轻舟道。 司行霈笑了笑,轻吐云雾:“你跟别人不同,哪怕别人再不优雅,你也是优雅的。” 顾轻舟忍不住,轻轻搂住了他的腰。 她有个问题,一直很好奇:“自从你认识我,就没少巴结我,这是为何?你总说我这样好、那样好。” “我是真心的,不是巴结。”司行霈道,“就是因为你样样都好,我才爱你。” 他俯身,在她唇上吻了下。 有雪茄的清冽。 顾轻舟问他:“你说抽烟对身体不好,你想过戒烟吗?” “没有。” 顾轻舟又笑起来。 司行霈问她:“你若是要我戒,我就会戒。”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快乐,婚姻是让我们彼此依靠,虽然婚姻天生就带着一点束缚,却不是用来让我们勒得透不过气。”顾轻舟笑道,“我尊重我们的婚姻,我不会强人所难。” 司行霈又在她额头亲吻了下。 两个人午夜站在阳台上,西北的寒风刺骨,片刻功夫浑身就沐浴在寒流里,顾轻舟双颊生疼。 进了屋子,司行霈去洗一把脸。 顾轻舟坐在沙发上,看了眼时间,才刚过一点。 剩下了这么漫长的时间,如何打发? 她有点无聊,盘腿坐稳了。 “……身上有点乏。”司行霈从洗手间出来,道。 顾轻舟道:“再睡一会儿?” “不是这种乏,是骨头缝里都沉重的疲乏。”司行霈道,“应该去泡个温泉,再请人松松筋骨。” 顾轻舟一下子就来了精神。 如今很冷,泡温泉是不错的选择。 “明天去吗?”顾轻舟问他。 第934章 温泉 顾轻舟对泡温泉,也充满了期待。 “干嘛明天?”司行霈眨了眨眼睛,“现在就去。” 顾轻舟又看了眼时间。 她反正是睡不着了,干耗时间着实无聊。 还有四五个小时才天亮呢。 想想这么长的时间,就叫人绝望。 “好,现在就去。”顾轻舟笑了起来。 二人更衣,轻手轻脚下楼。 司行霈开车,一路出城。 太原府夜里城墙有人把守,普通人深夜无法进出,可军政府的人不在此例,毕竟现在无战事,一些优待是可以给的。 司行霈和叶督军早有合作,拿到了军政府的通行令,很顺利就出城了。 “我们要去哪边的温泉?”顾轻舟问他。 司行霈道:“往西边走大约三十公里,有一座山叫玉龙山,山下的小镇子就是靠温汤池子发展起来的。山上有很多温泉眼,盖了数不尽的温泉山庄,其中就有叶督军的。 上次叶督军还邀请我,我没有来,记得他说过的地方。叶家的温泉山庄,肯定有人打理,咱们直接去。” 顾轻舟失笑:“会不会吃闭门羹?” “无妨,全太原府的人都知道你是叶妩的老师,他们不会拒绝你的。”司行霈道。 顾轻舟道:“感情你是靠着我?” “对,以后就靠着你了。一旦我失势了,你赏我一口饭吃?”司行霈笑问她。 顾轻舟说:“那当然。我哪怕是乞讨,也要给你一口吃的。” 司行霈伸手,摸了摸她的头:“真乖。” 车子到了镇子上,顾轻舟瞧见了店铺。 居然还有好几家店铺开着门。 “生意不错的样子。”顾轻舟道。 “的确是。” 司行霈寻了一家客栈,停稳了车子,给了伙计一块银元的赏钱,就得到了一盏汽灯。 点燃了汽灯,司行霈交给顾轻舟。 “你拎着,我背着你。”司行霈道。 顾轻舟忙说不用:“我能自己爬上去。” “你平时活动量不大。这一趟爬上去,你这腿就别想要了,回头酸痛难当,够吃苦的。”司行霈道。 顾轻舟就特别不好意思。 山路难走,让他背着,她心中过意不去。 自己的男人,当然要靠自己心疼了。 司行霈又道:“我平日常做负重训练,一百斤的负重都不算什么。背着你,就跟玩似的。我以前有没有背你上山过?” “有啊,那时候是去看灯海。”顾轻舟道。 司行霈就搂住了她的肩膀。 两个人步行到了山脚下,开始要登山的时候,司行霈就背起了顾轻舟。 这条路是直通山顶温泉山庄的。 顾轻舟不知道,这山顶有十几处温泉山庄,还有饭店,这条山路早已被修葺得完善了,两旁拦了铁链,等闲掉不下去。 司行霈一边走路,一边和顾轻舟说话,气息平稳如履平地,顾轻舟自叹弗如。 半个小时的山路,他们就到了山顶。 司行霈脚步很快。 山顶很平坦,依稀又是一个镇子,入口处还有人守着。 司行霈给了赏钱,问哈欠连连的守门人:“四号山庄往哪边走?” 对方一听是叶督军府的客人,立马打起精神。 他亲自把顾轻舟和司行霈领了过去。 司行霈敲门。 看守叶家山庄的人,就凶恶多了,一看不是叶督军和小姐们,就破口大骂,说这么晚了搅人清梦等。 司行霈拿出一把钥匙,给他看了下。 钥匙是山庄大门口的。 “这是叶督军给的。”司行霈道。 下人立马就换了一副嘴脸。 叶督军经常犒赏部下,不时会有军中高级将领过来玩。正因为如此,叶家的温泉山庄是最大的。 正巧有一个温泉眼,故而叶家修建了七八个小池子,盖了十来间房舍。 “您是……” “我姓司,是督军的朋友。”司行霈道。 “司先生,您怎么这么大半夜的上山啊?”下人没话找话的套近乎,“您打个电话,小人可以下去接您。” 司行霈不理睬,只吩咐收拾客房。 下人又道:“司先生,石师座昨日也来了,正好的正院和池子给了他,您看……” 一直没发话的顾轻舟,突然开口问:“哪个石师座?” 下人愣了下。 顾轻舟又问:“军中姓石的师长多吗?” “不多,就这一位。”下人道。 顾轻舟立马明白,这是石青的父亲。 他儿子犯事了,叶姗和叶妩等人找条文证明石青清白,怎么石师座还有空上山消遣? 为了避嫌,也不必如此吧? “我们就要南边的房间吧。”顾轻舟悄声对司行霈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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