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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8章

她也没有生气,等到老道人稍微平静后,继续问道:“何解?” 老道人抬起袖子狠狠抹了一把泪水,艰难站起身,双手握签作揖之后,脸色惶恐地说道:“回禀盟主,此签是第九十六签,‘或十年,或七八年、或五六年,或三四年。’此签是说姻缘一事,欲速则不达,需耐心静待。” 老道人不忘说道:“未必准,未必灵。” 轩辕青锋不置可否,伸出手。 老道人赶忙将那支竹签递给这位阎王爷一般的可怕女子。 然后她说了一句让所有人惊愕的言语,“你的签,挺灵的,很好。” 她低头放下竹筒,先后从中抽出三支签,其中两支在离开竹筒后就在她指尖瞬间化作齑粉。 于是她只留下两支签。 她抬起头,看向如同刚从洗象池里爬出来的老道人,略作思量,说道:“你替我解了四签。” 老道人情不自禁瞪大眼睛,嘴唇干涩。 只听她缓缓说道:“黄金一百两,道教秘笈一本,北凉陵州宅院一座,徽山头等客卿一席,你可以任选一样。” 老道人再一次喜极而泣,满脸老泪纵横道:“我要去徽山!去大雪坪做客卿!” 轩辕青锋脸色冷漠地转身离去。 带着那两支姻缘签。 第936章 恍若隔世的老道人站在那里,自言自语,不知道在碎碎念叨些什么。 突然,他一脚踢掉那条长凳,哈哈大笑道:“做个屁的道士!今儿起,我就是徽山客卿了!头等的!” 显而易见,即便老人打算继续摆摊解签,也不会有谁还有兴趣求签了。 老道士耳畔蓦然响起一个略带打趣意味的嗓音,“老仙长,这可是在满山道士的武当,你这么说话可不妥当。” 正是满腹豪气时候的老道士皱着眉头转头望去,看到一位他觉得勉勉强强能称为玉树临风的年轻公子哥,老道士冷哼一声,“说了又如何?贫道可是徽山头等客卿!就算陈老神仙和俞老真人这两位,贫道若是现在遇上了他们,想必也能讨杯茶喝!” 年轻人伸出大拇指,赞叹道:“了不得!” 年轻人身边的妇人气笑道:“老吴,刚才正是这位公子帮你说话,你猪油蒙心了吧?!” 老道士愕然,立马转变脸色,笑逐颜开道:“是贫道失礼了,公子莫要怪罪。” 老道士大踏步走向妇人的摊子,道袍大袖晃荡得厉害,颇有龙骧虎步的风采,“韩妹子,来来来,帮老哥还有这位公子来两张武当春烧饼,记得把饼摊大些,老哥不缺那银子,何况咱也从不是小气人!” 妇人自顾自摇头,有些无奈。 她手脚伶俐,且熟能生巧,很快就分别递给两人一张分量十足的武当春烧饼,热气腾腾,香气四溢。 接过春烧饼的时候,老道人想要顺手摸一把妇人的手,后者更快一步抽回手,没让这个老不修得逞。 老道人咬下一大口春烧饼,笑眯眯道:“韩妹子,还做这苦累活计干啥,起早摸黑的,也赚不到几个银子,要不然陪着老哥我去那徽山如何?” 妇人白眼道:“去那中原作甚?” 老道人嘿嘿笑道:“老哥我的心思,妹子你还不清楚吗?” 妇人先是一愣,然后恼羞成怒道:“滚!” 老道人不死心道:“妹子,你男人不是很早就在凉州关外那边没了嘛,这么多年后改嫁又咋了,你们一家子孤儿寡母的,多可怜,有个靠得住的男人照顾才是好事啊。再说了,你之前不也让老哥解过签吗?” 已是怒极的妇人脸色苍白,上前几步,扯过老道人手中的春烧饼,摔在地上,“滚!我卖给谁春烧饼,也不卖给你这种恶心人!给再多银子,我都嫌脏!” 老道士倒也不生气,只是遗憾道:“唉,韩妹子,你是好女人,可惜就是没享福的命。罢了罢了,就当咱们有缘无分。” 妇人不再理睬这个为老不尊的家伙。 老道士自顾自唏嘘一番,转头对那位年轻人笑道:“得嘞,贫道只好自个儿去中原享福喽。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公子,以后若是去徽山游玩,报上贫道的名号即可。” 年轻人笑道:“好的。” 老道人潇洒离去。 年轻人问道:“老道长,连摊子也不要啦?” 老道士没有转身,挥挥手,貌似豁达道:“要那么些不值钱的物件做什么,跌份儿!你要喜欢就归你了!” 等到老道士走出很远,妇人对年轻人轻声道:“连姓什么叫什么都没有与公子知会一声,还报他的名号呢,见过脸皮厚的,真没见过这么厚的!幸好我听说这个老家伙是河州那边的人,否则真是丢了咱们北凉的脸。” 徐凤年笑问道:“听口音,大嫂是咱们北凉陵州人?” 妇人眼神古怪,半响才冒出一句,“公子问这个做什么?” 正在吞咽武当春烧饼的徐凤年差点给噎到。 妇人掩嘴笑道:“瞧把你吓的,嫂子逗你呢。” 徐凤年委实哭笑不得,一边咬着春烧饼一边走向隔壁摊子,扶起长凳,转头微笑道:“大嫂,请我吃春烧饼的家伙跑路了,要不然我替你解一签,就当饼钱了?” 经过那名气势吓人的女子一折腾,害得妇人的摊子生意都冷冷清清了,她坐在长凳上伸手轻轻捶打腰肢,看着那个笑脸温和的年轻公子哥,怀疑道:“你会解签?” 徐凤年点头道:“老本行了!” 妇人摇头笑道:“公子你啊,可没那个老家伙能骗人,大嫂哪里会上这个当,放心,饼钱就算了,大嫂请你。” 徐凤年好奇问道:“大嫂,怎么从陵州跑来这武当山摆摊子了?” 妇人平声静气道:“我娘家是这边啊,前些时候来山上烧香祈福,见到这里的光景后,琢磨着自己刚好会这些手艺,闲着也是闲着,就觉得摆个摊子能多赚些。” 徐凤年笑问道:“我猜大嫂家的孩子都在蒙馆学塾读书了吧?也对,咱们北凉这边,书籍贵着呢,最吃钱。” 妇人又不说话了,直愣愣瞧着徐凤年。 有些憋屈的徐凤年无奈道:“大嫂,我真不是吴老头那种人!” 妇人忍俊不禁道:“真是经不起逗,可不像咱们北凉的爷们。” 徐凤年佯怒道:“大嫂别骂人啊。” 妇人摆了摆手,端了一根小板凳和一碗定神汤,坐在徐凤年对面,笑道:“饼是送你的,这碗定神汤,就算是解签钱了。大嫂不识字,可不许骗我。” 徐凤年吃完春烧饼,俯身拿过定神汤喝了一大口,“哪能啊。” 妇人双手捧起竹筒,眼神虔诚。 徐凤年正襟危坐,微笑不语。 落签在桌后,她以双手拇指食指拎住首尾,大概是既然不识字,就不用多此一举去细看什么了。 她亦是用双手递给徐凤年。 那份无言的沉重庄严,好像在交付性命。 从来与青史无缘的老百姓,总归是相信头顶三尺有神明的,会事死如生,才愿意相信来世福报,才会不辞辛苦地登高烧香祈禳。 徐凤年结果竹签,看过签文后,嘴角翘起,柔声道:“‘忘足,履之适也。忘腰,带之适也。’第七十二签,上签。” 妇人不识字,签文内容则大致听得明白,至于上签二字,更是简明扼要,毋庸置疑。 她释然而笑。 徐凤年收回竹签放入竹筒,喝了口定神汤,笑道:“大嫂是好人有好报。” 她笑意恬淡。 之后两人随意闲聊,多是她说他听。她说起了她眼中的陵州乡土风貌,当然最多还是家里两个孩子的蒙学情况,她说年龄大些的孩子还不错,没那么顽劣,虽说也从没人听说学塾先生夸奖过什么,多半是考不中秀才的,便是通过县试成为童生估计都相当不易,可是每次当她看着那个孩子挑灯读书,摆出那副读书人独有摇头晃脑的模样,她就会没来由很高兴。同时那个小些的孩子就让她很头疼了,宁肯下田劳作,也不乐意去私塾背书,小小年纪就想着打仗杀蛮子。她最后还说如今不晓得北凉其它地方如何,前两年最少陵州那边大小私塾,孩子们都能拿到很便宜的书籍,便宜到让她这种家境贫寒的人家都觉得便宜,是因为之前陵州有个姓徐的大官,是他的主意,好像是那位大官说了句北凉人少,但读书人可以多些。她也不知道是真是假,反正那几本蒙学书籍比前五六年,的确是便宜了一大截。 所以她说,那个姓徐的大官,是个好人,只可惜听说离开陵州去凉州当官了。 徐凤年笑脸温柔,望向远方,轻声道:“橘子他啊,什么都好,就是酒品差了些。” 妇人没听懂,也没有多问。 她摊子那边有生意了,妇人问道:“公子,我能要回那支签吗?” 徐凤年笑道:“那我得找找,嫂子你先去忙,我找到了就给你送去。” 她点了点头,起身后,妇人突然脸色微红道:“公子,喊我姨也好,别喊嫂子了!” 徐凤年一头雾水,妇人冷哼一声,去隔壁摊子忙碌起来。 徐凤年摇了摇头,不明就里,倒提竹筒,倒出竹签,在尉迟读泉和轩辕青锋之后,原本一百零八支姻缘签,就少去了五支。 他找出妇人摇出的那支竹签,起身送去。 她发现这位游手好闲到去当算命先生的年轻人,似乎仍是没听懂她的意思,于是反而是她有些难为情了。 她瞥了眼竹签便小心收起,抬头问道:“是那支签?可别骗我。” 徐凤年摇头正色道:“不骗人。” 她笑眯眯道:“去吧去吧,嫂子就不耽误你骗人银子啦。” 有些郁闷的徐凤年坐回桌前,重操旧业,熟门熟路,开始大大咧咧招徕生意。 只是山羊胡老道人留下那么个烂摊子,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加上附近摊位认定徐凤年是个钻钱眼里头的神棍,而且年纪轻轻,当下又没有披件唬人的道袍,自然给人嘴上没毛办事不牢的印象,一拨拨香客游人来往路过,显然都没停步抽签的兴致,难得两三位年轻女子欲语还休,想要上前摇签,结果都给家里长辈或是身边同龄男子婉拒了事。徐凤年只得小口小口喝着定神汤,委实百无聊赖。徐凤年逐渐从道貌岸然的正襟危坐,变成翘着二郎腿,再变成趴在桌上晃动签筒,最后干脆就自己摇出一支支竹签,也不看那签文,随手丢回。 隔壁妇人抹了抹额头汗水,调笑道:“哪有你这么做生意的?天底下最难的事情,本就是从别人袋子里拿钱,公子你倒好!” 徐凤年叹息道:“难道真要我去跟武当借件道袍?” 妇人纳闷道:“公子也不像是缺钱的人,真稀罕那点银子?” 徐凤年下意识瞥了眼茅屋方向,柔声笑道:“我媳妇最没出息了,只喜欢收集铜钱,大的小的,她都不嫌弃,就像个守财奴。” 妇人乐不可支,“也亏得你媳妇不在!” 然后她劝解道:“女子持家都这样,公子你想开些。” 徐凤年深以为然,“燕子衔泥,积少成多,是这个理儿。” 妇人长呼出一口气,抬手捋了捋浸透汗水的鬓角发丝,“嫂子先回了。” 徐凤年奇怪问道:“这么早就下山?零零碎碎这么多物件,搬得动?” 她指了指一位从吕祖亭外山路缓缓行来的年轻女子,笑道:“她是我侄女,在山上更高些的玉清观那边卖胭脂水粉,估摸着是早早卖完了,以前都要更晚才来帮我搭把手,今儿我也偷个懒,早点下山。” 徐凤年起身道:“从这里下山,可还有不少山路要走,嫂子,我还是帮你挑一段路吧?” 她摇头坚决道:“不用,我这儿东西瞧着多,其实都不重。” 徐凤年玩笑道:“嫂子,就当我用心不良,好歹送你们到山脚牌坊那边,行不行?” 妇人轻啐了一口,瞪了口无遮拦的徐凤年一眼,气笑道:“你不怕嫌话,嫂子怕!我那侄女可泼辣得很。怎么,难不成是你瞧上了她?那嫂子倒是可以当回媒婆。” 徐凤年瞥了眼那名越来越近的年轻女子,倒抽一口冷气,她那腰肢,可不是啥柳树,而是大槐树啊,苦笑道:“还是算了吧。” 她趁着年轻侄女尚未临近相邻两座摊子,面对徐凤年,她眉眼柔柔低敛,轻声问道:“你到底想什么呢?” 此时此刻,她看到那个年轻人,模样英俊,尤其是眼神清澈,干净得就像她年少时初次登上武当山见着的洗象池。 徐凤年说道:“我去过凉州关外,去过怀阳关,也去过虎头城。” 她脸色平静道:“这样啊。” 徐凤年咧嘴一笑。 她没来由问道:“你说北莽蛮子会一路打到这里吗,会打到陵州吗?” 徐凤年神色坚毅,说道:“只要我们北凉铁骑还剩下一人,那么北莽蛮子的马蹄,就踩不到北凉关内的一草一木。” 她点了点头,然后展颜笑道:“口气真大,说得好像自己是大官似的。” 徐凤年打哈哈道:“我可不是当官的。” 她没好气道:“这也用说啊。” 徐凤年犹然不愿死心,“嫂子,真不用帮忙挑担子?” 她接下来一句话让徐凤年呆若木鸡,“别嫂子嫂子的,我这些天见多了江湖人,听他们说啊,咱们那位年轻王爷以前闯荡江湖的时候,有句口头禅,叫什么‘好吃不过饺子,好玩不过嫂子!’” 徐凤年伸手抹了一把脸,悲愤欲绝。 我在大雪坪之巅说的那句“还个屁”,没人跟你提起过吗?难道不比这句口头禅更牛气些? 再说了,这句话也是某位吊儿郎当的木剑游侠儿,不知在什么地方道听途说然后非要教我的啊。 妇人眼神促狭,不再言语,转身去收拾物件。 徐凤年望向她的背影,终于没敢再称呼嫂子,只是问道:“官府那边的抚恤银子可有克扣或是拖欠?” 她动作一滞,没有转身,摇头道:“不曾,他的老伍长前些年还经常寄给我们额外的银子,去年才没有。” 她停顿了一下,轻声道:“今年春我才听说,老伍长死在虎头城了。” 之后她始终没有转头。 她其实知道,自己最先摇出的姻缘签,并非怀中那支竹签,她不识字,却牢牢记得那支签的字数。 不过这也不算什么要紧的事。 老百姓,日子再苦,只要还有盼头,咬咬牙就能过下去。 她的盼头在于两个孩子,至于今天摇出的签是好是坏,其实无所谓。 最后,她与侄女挑起担子离去之前,无意间瞥见那个给人感觉总是干干净净的年轻人,他挺直腰杆坐在桌后,双手握拳放在腿上,安安静静。 不怎么像年轻人,倒像个上了岁数的老人,春风远去,只能默然晒着秋季的和煦日头。 第937章 大莲花峰幽静处的那栋崭新茅屋前,从未如此热闹过。 白衣僧人身材高大,给人感觉却是异常协调,胸口那串挂珠色泽昏暗,显然与中原诸多大寺高僧的珍稀佛珠,高下贵贱有天壤之别。 自万里西行归来,他便并无持珠佩珠,只有这么一串桃木材质的佛珠。这串挂珠算是他与媳妇的定情之物,她在赠送之后其实不是没有悔意,因为后来听说好像桃木是道教极为推崇的材质,能够禳恶辟邪,只是在佛门里头,桃木佛珠,实在不值一提。可是白衣僧人李当心,除了睡觉前将这串佛珠悬挂在墙上,从不离身。佛门有“静虑离妄念,持珠当心上”的说法,他俗名又叫李当心,故而当年白衣入京,离阳老皇帝御赐了一串价值连城的七宝挂珠,被他随手丢入了箱子,有了李东西这个闺女后,就被她媳妇隔三岔五摘下十几颗珠子,编制成环,戴在闺女头顶,喜欢在两禅寺满山疯跑的小丫头,哪里晓得那些珠子的贵重,很快就会散乱丢失,好在这一家三口,谁也不会心疼。 此时白衣僧人对面,坐着来自两座道教祖庭的三名道士,刚刚升任凉州刺史的白煜,同为龙虎山外姓小天师之一的齐仙侠,武当小柱峰青山观的韩桂。 不远处,李东西,吴南北,现任武当掌教李玉斧的唯一弟子余福,韩桂的徒弟小道童清心,四人凑在一起蹲着,在听李东西讲述她那些荡气回肠的江湖履历。 白衣僧人的媳妇已经午睡了,之前在得知三名道士携手登门后,她斜靠屋门,啧啧道:“人多势众,来者不善啊。” 白衣僧人笑道:“吵架而已,不怕。” 她还是有些忧心,说道:“那我就不准备茶水了,让他们口干舌燥便是,但是你可以随便找个借口进屋子喝水嘛。” “好的。” “那会不会失了礼数啊?” “不会。” “对了,万一真吵不过他们,动手的时候,千万记得打人别打脸,白白落下话柄,记住了没?” “……” “怎么,难道打不过?那就算了,和和气气聊天吧。哈,出门在外,和气生财嘛。” “打得过。” “哦。也要记得别打得太夸张,咱们闺女还想在山上多玩几天呢。” “晓得了。” 此时白衣僧人面对道教三人,相谈尽欢,因为根本就没有涉及佛道根祗之争。 他问道:“李掌教在小莲花峰闭黄庭关?” 作为武当近二十年来唯一一位“开峰”的道士,一向与人无争的韩桂并无遮掩此事,点头道:“掌教师兄之前有所明悟。” 白衣僧人笑道:“好事。” 他轻轻摩挲着那串桃木佛珠,淡然道:“地陷东南,四渎俱流巽位,未尝不是有始有终之意。” 韩桂一身素洁道袍,头戴洞玄巾,有些感伤。看书看伤了眼睛的白煜习惯性眯起眼眸,仿佛置身事外。齐仙侠仰头望向大莲花峰顶的滚滚云海,满怀感慨。 白衣僧人笑问道:“人生不得行胸臆,纵年百岁犹为夭。是不是曹长卿进入大楚棋待诏后说的?” 白煜摇头道:“实为曹长卿授业恩师李密所言,曹长卿能够由儒家圣人转入霸道,这句话恐怕正是点睛之语。” 白衣僧人轻轻捻动佛珠,“如果说花好、月圆、人寿三事,是凡夫俗子的至乐愿望,那么心意顺遂,念头畅然,就是你们道教中人的追求吧?” 意态惫懒的白煜揉了揉眼睛,笑问道:“怎么,要吵架了?可是这儿连一杯茶也没有啊。” 白衣僧人轻声道:“媳妇不让准备茶水,贫僧可不敢擅自主张。至于吵架嘛……” 白衣僧人的视线越过众人头顶,望向不远处,高声道:“徒儿,来来来,跟咱们白莲先生说说佛法。” 不曾想年轻和尚微微抬起那颗小光头,不情不愿道:“师父,如果不是李子不让我走,我还要给师娘去玉清观那边买胭脂呢,师娘说那边有位貌美如花的年轻女子,这些天贩卖的蜀葵花胭脂很是价廉物美,据说还有江南吴越烟柳坊特制的绵燕支,去晚了可就未必能留下一盒啦。” 白衣僧人瞪眼道:“你还好意思说那绵燕支?!指甲片大小的一小盒,就敢卖五两银子?!如果不是你跟师娘说起,她又岂会惺惺念念一晚上,昨夜说梦话,都是绵燕支绵燕支!” 年轻和尚理直气壮道:“徒儿只是觉得那种胭脂的确好啊,山脚逃暑镇的那些便宜归便宜,可香气也太呛鼻了些,虽然盒子更大,可师父昨天又不是没瞧见,因为觉着价钱不贵,师娘便扑了那么多在脸上,吃饭的一低头,就扑簌扑簌往饭碗里掉,可渗人啦。师父你也真是,明明看得胆战心惊,偏偏还要跟师娘说什么‘这等景象,真是天女散花,世间罕见’,然后师娘咧嘴一笑,胭脂掉得就更多了……” 白衣僧人咳嗽几声。 白煜只觉得十多年前龙虎山那场佛道之争,如果这位两禅寺的中年僧人没有缺席,恐怕就没有自己力挽狂澜的份了。 青山观观主韩桂眼观鼻鼻观心,一个道士却似老僧入定。 齐仙侠好像偷偷揉了揉眉心。 突然,屋内屋外两个嗓音同时响起,充满惊喜:“烟柳工坊的绵燕支?!” 屋内,自然是白衣僧人的媳妇,屋外,则是李东西,后者更是猛然起身,飞快跑向屋子,大声喊道:“娘!爹新近在经书箱子底下藏了四五两银子,他藏银子的时候,给我偷瞧见了!爹让我守口如瓶 来着,可我是谁啊,是娘的亲闺女啊!” 茅屋内顿时噼里啪啦,传来一阵手忙脚乱翻箱倒柜的急促声响。 白衣僧人抬头望向天空,面色悲苦。 若是外人不知晓其中缘由,肯定要惊叹真是宝相庄严如佛祖悲悯世间苦。 一大一小两名女子走出茅屋的时候,白衣僧人摸着光头站起身,关怀道:“这大太阳的,要不要撑把伞?” 他媳妇想了想,大手一挥,气概豪迈道:“绵燕支可是稀罕物,存货定然不多,万一错过咋办?” 李东西已经开始发号施令,“笨南北,你去屋内取伞,然后快些跟上咱们!清心和余福,武当山是你们地盘,有没有近些去玉清观的小路?有的话就前头带路!” 如今对女侠李东西已经佩服得五体投地的小道童清,心挺起胸脯,自豪道:“有!” 然后一行人便浩浩荡荡杀去玉清观,白衣僧人犹然不忘望着他们背影提醒道:“小路难行,走慢些。” 好像是也觉得气氛有些尴尬,白衣僧人坐回小板凳,望向白煜,随便找了个话题,“听闻白莲先生有‘三怕两喜’?” 白煜点头道:“有三怕,怕打雷,怕走路,怕赵凝神问问题。有两喜,读书到快目处,说话到会心处。” 白衣僧人疑惑道:“赵凝神?” 白煜有些感伤道:“本名赵静思,是老掌教的独子,性情尤为质朴沉凝,下山后数次历经磨难,因祸得福,如今其心几近大道。” 白衣僧人哦了一声,“是不是那个在春神湖上,请下天师府祖师下凡的年轻道士?结果给徐凤年搬来的真武大帝法相一巴掌拍烂?” 白煜苦笑无言。 白衣僧人似乎对年轻藩王成见颇深,气呼呼道:“打架就打架,还要装神弄鬼,跟稚童哭哭啼啼回家找长辈出马有何两样?尤其是那徐凤年,更不像话,仗势凌人,不成体统!” 如今算是北凉“徐家家臣”的白煜识趣地闭嘴不语。 白衣僧人哼哼道:“我家闺女就从不跑到贫僧跟前诉苦,她哪次出手,不是打得那些小光头哭着跑回去找他们师父?” 韩桂会心一笑,似乎是想起了自己的徒弟清心,也想起了掌教李玉斧带回山上的小道童余福。 方外之人,未必无情。 就在此时,三名道士中唯一“修力”的齐仙侠猛然站起身,转身望去,如临大敌。 白衣僧人依旧安然坐在小板凳上,缓缓捻动佛珠。 一名双鬓微霜的男子出现在众人视野,两手空空。 只见他微笑道:“自方寸雷后,我近二十年又悟出两刀,想要与两人讨教,如今王仙芝已死,便只好来此叨扰。” 李当心缓缓起身,淡然道:“趁贫僧媳妇不在,赶紧出手。不过事先说好,切磋也罢,论生死也好,可别毁了茅屋,否则贫僧真会生气。” 第938章 听到白衣僧人这番不留情面的言语后,他笑道:“我只管出刀,至于你生气与否,我不管。” 李当心一笑置之,双手轻轻合十,以礼相待。 乌黑佛珠,雪白袈裟。 真可谓超拔流俗。 齐仙侠拉着白煜走向茅屋檐下,韩桂紧随其后。 他们三人当然猜出了来者的身份。 是意料之外,也是情理之外。 方寸雷。 这无疑是一个如雷贯耳的名头。 就像每当世人提及春秋剑甲李淳罡,必然绕不开木马牛,还有两袖青蛇和剑开天门。 不说离阳江湖,即便是朝堂之上,也无人不知晓那位兵部老尚书的成名绝学,方寸雷。 正是凭借此招,为离阳赵室平定了东越南唐两国的武将顾剑棠,战胜了原本如日中天的刀法大家毛舒朗,以此奠定了天下用刀第一人的超然地位,顾剑棠之于刀,如李淳罡之于剑,王绣之于枪。 这种一览众山小的武道地位,无数江湖人梦寐以求。 只是顾剑棠最为难堪的地方,在于站在了世间用刀之人的顶点,历届的武评名次始终不出彩,别说像武帝城王仙芝那样一骑绝尘,恐怕连名列前茅都算不上,更重要是在刀剑之争中,无论是老剑神李淳罡,或者是桃花剑神邓太阿,无论是修为境界还是纯粹战力,离阳都公认为新老两代剑道魁首都甩开了顾剑棠很大一段距离。在某位世子殿下初入江湖之际,那时候的江湖,王仙芝、邓太阿和曹长卿,便被誉为“唯三人卓然于世”,其余七人,显然沦为了陪太子读书的角色,顾剑棠在内的七人席位,对整座中原江湖而言不可或缺,可跻身最拔尖十人之后,则可有可无。 用剑之人,更是在李淳罡重返陆地神仙境界后,扬言顾剑棠与李淳罡的差距,还隔着一个顾剑棠! 这二十年来,长久执掌太安城顾庐权柄的顾剑棠,从来没有与人切磋,之后以大柱国头衔总领两辽军政,更是深居简出。 只有那次西楚曹长卿携带姜姒闯入京城,本来都已经将心爱佩刀转赠女婿袁庭山的顾剑棠,才稍稍崭露峥嵘。 顾剑棠似乎对武榜名次的高低从不在意,对刀剑之争更是提不起兴趣。 王仙芝有自称天下第二便无人敢称第一的霸气,曹长卿有三过皇城如过廊的风流壮举,邓太阿有骑驴看山河的恣意逍遥。 以至于最近这些年里头,新凉王徐凤年横空出世,大雪坪轩辕青锋异军突起,魔头洛阳更是接连震动北莽离阳两朝。 顾剑棠依然江湖沉寂,看那新旧江湖潮涨潮落,无动于衷。 所以天生排斥那座太安城的中原江湖,对这位在庙堂上位极人臣的刀法大宗师,始终仰慕不起来。 但就是这么一位只愿意置身于江湖之外的一国砥柱,在今日登上武当山,找到了白衣僧人李当心,好像还要一刀摧破他的金刚不败。 除去执着于剑道,齐仙侠一向清心寡欲,对于顾剑棠的登门拜访,曾经在太安城以大毅力摒弃旧有剑道的小天师,其实并不关心这场巅峰大战的胜负,也就更不会指手画脚,或是故作惊叹。 韩桂被老掌教王重楼誉为“心诚意正,大器晚成”,被前任掌教洪洗象视为至交好友,此时有些忧心,生怕声势闹大了,武当无法收拾残局,给年轻藩王增添没必要的烦恼。 人生唯有三怕两喜的白莲先生,对于打打杀杀就更没兴趣了,搬了条小板凳坐在屋檐下,怔怔发呆,已是神游万里,如今两位藩王联手搅得中原大地动荡不安,朝廷原本答应交给北凉道的漕粮,说不得可能就要节外生枝,以陵州刺史身份具体负责漕粮事务的常遂,已是密信清凉山,要求动用鱼龙帮势力,以此竭力渗透襄樊城至陵州的广陵江漕运,万不得已,还需要多鱼龙混杂的两万帮众以鲜血 开道,为北凉边关铁骑赢得那数百万石的沾血漕粮。 以至于三人,都不曾在意顾大将军为何没有携带佩刀。 顾剑棠的符刀南华,与武当剑痴王小屏的符剑神荼,并称于世。 顾剑棠身材高大,典型的北人体魄,青衫儒雅,则是南人气度。 顾剑棠,剑棠。 他却用刀。 战胜毛舒朗后,他位于江湖声望的巅峰,也被赞叹为刀法圣人。 绰号有没有取错不好说,名字好像是真取错了。 顾剑棠一手负后,一手缓缓抬起。 白衣僧人李当心由双手合十,变作单掌行礼,视线低敛,默念一声。 “阿弥陀佛。” ———— 真是峰回路转,许多别处江湖人士听闻轩辕紫衣不但在武当山露面,而且曾经在洗象池附近的摊子,一口气求了四支姻缘签,徐凤年所在的摊子立即就生意兴隆起来,虽说瞧见徐凤年只是个年轻后生,而非印象中那种仙风道骨的世外高人,不过本就是凑个热闹图个乐呵,大多不吝铜钱,加上这名模样英俊的解签先生也确实能说会道,便是一些中下之签,都能被他说得舌灿如莲,天花乱坠,逐渐不止是江湖草莽和绿林好汉愿意掏钱,很多不涉江湖的香客游人也开始信以为真,尤其是当一位外乡女侠抽中一支大是吉利的姻缘签后,更是让人跃跃欲试,因为她那支第一百零八签“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不但是仅次于头签的好签,而且此句出自那位女文豪的《头场雪》,世人皆有胜负心,至今为止,那支最为吉利的签王尚未被人摇中,自然让人摩拳擦掌,不少原本对摇签断姻缘一事嗤之以鼻的旁观众人,也纷纷一试手气,只可惜奇了怪哉,一个多时辰百来号人物都摇签解签完毕,仍是无人从竹筒摇出那支签王,这般犹抱琵琶半遮面的情景,彻底让人生出一举夺魁的争胜心思,好些不信邪的家伙干脆再度摇签。众人只见那名年轻解签先生的武当定神汤是喝了一碗又一碗,铜钱是一百文又一百文,故而桌面上的大小铜钱,堪称堆积成山,极为壮观。 赚钱赚得盆满钵赢的年轻藩王,在给一位摇了三次姻缘签的壮硕汉子解签后,伸手覆住签筒,突然高声道:“收摊了收摊了!今日不宜再解姻缘!” 那个满脸愤懑的汉子背后,一名苦等了将近半个时辰的年轻人顿时跳脚骂道:“姓徐的!你玩我?!” 徐凤年翻了个白眼,开始收拢铜钱。 那人一巴掌拍在桌上,“你要敢走,就别怪我苏酥揭你的老底!” 徐凤年抬头斜瞥了眼这位旧西蜀流亡在外的太子殿下,“断人财路,小心踩到狗屎。再说了,你小子给得起解签钱吗?” 苏酥冷笑道:“一万,够不够?!” 徐凤年停下收拢铜钱的动作,苏酥的言下之意,整座武当山,大概就只有他这位北凉王听得懂。一万,那就是来自蜀昭之地的一万兵源。 所以徐凤年笑问道:“你说话能作数?” 站在苏酥身后的齐姓铸剑师轻声道:“是老夫子的意思。” 徐凤年笑眯眯并拢双指:“这个数,我才帮你解签。” 苏酥满脸怒意,身体前倾,双手重重按在桌面上,压低嗓音沉声道:“你当我是撒豆成兵的道教神仙?!” 徐凤年这次竖起三根手指,“没诚意!我加价了。” 苏酥黑着脸,气喘吁吁。 背负琴匣的目盲琴师薛宋官嘴角翘起,悄悄扯了扯苏酥的袖子,苏酥冷哼一声,双臂环胸,破罐子破摔。 徐凤年收回手的同时,也收起了那份玩世不恭,眼神蓦然冷冽起来,仰头望着这三位北莽旧人,“有些亏,我吃过一次就够了。念在往日情分,我奉劝一句,千万别学当初那些左右逢源的春秋豪阀, 我们徐家怎么跟他们打交道的,赵定秀老夫子肯定比你更清楚。” 苏酥满脸通红,竟是给气得浑身发抖,羞愤至极。 熟悉内幕的薛宋官微微叹息,然后轻轻握住他的手。 苏酥竟是隐约间眼眶湿润,握紧她那只手,撇过头,不知是不愿看到年轻藩王那张脸,还是不敢。 当初逃亡至北莽陋巷市井,老夫子几乎已经绝了西蜀复国的心思,之所以死灰复燃,并且下定决心重返中原,都是这位年轻藩王的功劳,甚至连他们早期的顺风顺水,很大程度上都归功于北凉埋在蜀昭两地的各种死士棋子,但是当陈芝豹封王就藩于西蜀,不但截断了北凉与他们的联系,更迫使西蜀真正的主心骨赵定秀改弦易辙,说好听点,是他们审时度势,说难听点,就是过河拆桥了。最开始老夫子甚至做了最坏的打算,着手准备迎接北凉尤其是拂水养鹰两房的震怒报复,只是不知为何,给他们背后捅了一刀的年轻藩王对此好似浑然不觉,这无疑让饱受儒家仁义熏陶的老夫子深感愧疚,这才有了苏酥三人的赴凉之行,毕竟如今那位曾经将蜀昭两地版图玩弄于鼓掌的白衣兵圣,已是身在离阳广陵道,为逐鹿中原运筹帷幄,藩王辖境的精锐兵力大多出蜀东奔,如此一来,就给了老夫子亡羊补牢或者说是重新押注的机会。 齐姓铸剑师摘下剑匣,轻轻放在桌上,“老夫子在临行前与我说过,两万已是底线,再加上这把‘满甲雪’当个添头。” 第939章 徐凤年缓缓吐出一口浊气,积郁已久。 对于那位一心匡扶西蜀苏氏的老夫子,徐凤年确有怨气,如果不是他们赶赴蜀昭竖起复国大旗,许多北凉暗中埋藏在那里的棋子就不会那么快浮出水面,哪怕留着不用,也远比现在的尴尬形势更好,如果不是当初陈芝豹没有彻底跟北凉撕破脸皮,那些曾经耗费北凉无数精力财力的间谍死士就要十不存一,要知道在师父李义山的既定方略中,一旦离阳朝廷在未来的凉莽战事中打定主意拖后腿,北凉就会直截了当地锋指蜀昭,以此作为北凉后继粮草兵源的战略大后方,故而对于蜀昭两地的持续渗透,北凉称得上不遗余力,远比中原更为重视,因此某座郡王府兢兢业业的某位勤勉管事,传道授业的古板私塾先生,奔波于市井的贩夫走卒,青楼勾栏取媚恩客的丰韵花魁,甚至是蜀昭军伍中的实权校尉,都有可能是拂水房的死士。 退一万步说,蜀昭和北凉由于被陈芝豹拦腰斩断,就算徐家铁骑最后不曾守住北凉,以至于那些拂水房棋子到最后都无法建功,但最不济,那些人,能够仅是带着一种不为人知的遗憾,慢慢老死于蜀昭两地。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如游魂野鬼,曝晒在光天化日之下,不但陈芝豹知晓他们的身份,甚至恐怕连离阳赵勾都开始悄悄录档,只等将来便于秋后算账。 对于苏酥,徐凤年谈不上如何记恨,这个年轻人本就是连甩手掌柜都算不上的牵线傀儡,大势之下,更是只能随波逐流。在蜀昭两地苏酥拉着目盲琴师假扮少侠魔头,混迹江湖肆意游荡,未尝不是一种类似借酒浇愁的情绪。而对眼前这位曾经赠送自己新剑“春秋”的齐姓铸剑师,徐凤年只有敬佩。 说到底,徐凤年愤怒于赵定秀的临阵倒戈,但是他更怨恨自己的大意。 某些时候,君王一言可兴邦也可亡国,史官一言定人青史留名还是遗臭万年,武将一言更是决胜负定生死。 兵者,国之大事。 绝非戏言。 也许心思单纯的苏酥只是愧疚于他和老夫子的背信弃义,根本就想不到那些扎根蜀昭多年的北凉死士,想不到更深层次的凉莽大战格局,这个出身天潢贵胄的年轻人,毕竟从他懂事起就只知道,自己是个在北莽混吃等死的普通遗民,只知道老夫子是个迂腐严厉的不得志老书生,齐叔叔无非是个力气大些的打铁匠。什么钟鸣鼎食,什么君王社稷,什么西蜀皇叔死战城门,什么西蜀与国共同赴死之臣冠绝春秋,除了襁褓之中包裹幼儿的那幅金黄纹龙蜀锦,他没有穿过一天太子蟒服,所以他全然不懂那些慷慨激扬。 苏酥偷偷抽了抽鼻子,尽显其性情软弱,毫无枭雄心性可言。 他只憧憬江湖,并不喜欢那种陌生的庙堂官场。 亡国后苏氏旧臣见到自己的那种热泪盈眶,那种跪拜大礼,非但不会让这个心无大志的年轻人感到欣喜,他只会觉得千斤重担压在了他肩头。 私底下,他曾经对心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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