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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6章

用跟清凉山打招呼。” 青苍校尉韦石灰站在附近,听到这番对话,心中翻江倒海,天底下上哪儿去找这么好说话的藩王?官帽子还能随便挑?可见那些北凉王要狠狠收拾陈城牧的流言蜚语,都是瞎扯!韦石灰对于清凉山两大红人徐北枳和陈锡亮,早有耳闻,北凉境内一直认为徐北枳事功能耐远胜陈锡亮,治理陵州刚柔并济,据说都快要把文官首领的经略使大人李功德都给架空了,但是韦石灰相对还是要更加看好陈锡亮,没什么道理可讲,就凭这个读书人能够死守青苍城,而且还真给他守下来了! 陈锡亮突然说道:“王爷可去过那片衣冠冢?” 徐凤年说道:“昨夜才入城,想着跟你一起过去祭酒。” 陈锡亮嗯了一声,站起身,招手喊来工房小头目,轻声交代相关事宜。这时候一名高大健壮的少年从一帮杂役中走出队列,往这边走来,很快就被两位白马义从拦住,手中凉刀已经离开刀鞘半寸,杀机深重。徐凤年看了眼少年,竟然是个熟人,当初他单枪匹马进入流民之地,在青苍城外的村子外有过一场波折,流民见利忘命,想要劫夺马匹佩刀发一笔横财,这个擅长矛术的少年就是其中之一,有一股子流民独有的彪烈之气,如果徐凤年没有记错,少年还有个骨瘦如柴的妹妹,正是她的冲出,才让徐凤年没有痛下杀手,还给了这对兄妹一袋碎银。徐凤年出声道:“让他过来。” 热血上头才想要上前的少年,原本遇上白马义从半抽刀之际,就已经十分害怕,他以前一直牢牢记得那名英俊游侠的高超武艺,也念恩,感激游侠的不杀和赠银,如今那块碎银子已经被少年刺出一个小孔,穿绳后挂在妹妹的脖子上,妹妹很喜欢。少年得知此人竟然是执掌所有流民生杀大权的王爷后,想得并不复杂,就怕自己以后再也见不着他了,想要亲口道谢一声。少年局促不安,脚步都有些飘忽,好不容易走到距离那年轻藩王五六步远的地方,脑子空白一片,竟然不知道说什么了,涨红了脸,连手都不知道该放在什么地方。徐凤年柔声笑道:“你叫什么名字,我还记得你有个胆子比你还大的妹妹。” 少年终于缓过神,咽了口唾沫,颤声说道:“回禀王爷,小人叫刘剩,我妹妹叫刘余。” 徐凤年打趣道:“你还知道回禀这个说法?” 少年悄悄用手捏了自己腰肉一把,脑子终于清醒了几分,腼腆笑道:“都是跟工房官老爷们学的,他们跟城牧大人说事,都这么说。” 陈锡亮在一边笑着对徐凤年解释道:“刘剩想要去边境投军,我看他年纪太小,就没答应,不过这名少年力气不小,就准许他帮着衙门做些事情,赚些糊口工钱,手脚伶俐,人也聪明,已经能认一百多个字了,每天空闲就在地上拿树枝写字,其实少年跟他妹妹原先都只有姓没有名,只有随口的小名儿,刘剩刘余其实都是他自己取的。” 徐凤年看向少年笑问道:“你去了边关投军,要是死了,你妹妹怎么办?怎么不选陵州军,好歹不用上阵厮杀。” 少年一脸认真回答道:“负责录档的官老爷说了啊,边军拿钱多,而且拿钱也快,只要去了就能拿到一大笔银子不说,立马给咱们在陵州弄出一块良田来,再说了,不都讲咱们北凉军一个打他们北蛮子三四个吗,我去了边境又不是一定死的,要是能用矛刺死几个北蛮子,当个伍长啥的,那我妹妹这辈子都可以不愁吃穿了,说不定连她嫁妆都有了!” 少年似乎记起什么,赶紧亡羊补牢说了句,“回禀王爷!” 徐凤年哈哈大笑,想了想,说道:“行,我准你去幽州从军,你小子矛术不错,我是领教过的。等你学会了骑马后,就让皇甫枰升你做伍长。我回头再帮你你妹妹在陵州找户好人家住下。” 少年讨价还价道:“王爷,我妹妹还得姓刘,行不?” 徐凤年点点头,然后开玩笑道:“要不然你跟我姓徐?咋样?现在可以就升你做伍长。” 青苍校尉韦石灰跟他的扈从一行人眼睛都发绿了,这你娘的,天下掉大馅饼啊,虽说如今不像春秋中那么兴赐姓一事,可能够被皇帝藩王这些王朝最权贵的人物赐姓,依旧是草莽英雄们的莫大荣幸。大将军徐骁四十多年戎马生涯,赐姓的次数,屈指可数,枪仙师弟徐偃兵算是一个。 只是没料到那少年愣了愣后,摇头说道:“这还没杀北蛮子,我咋能当伍长。而且爹娘要是知道我和妹妹改了姓,还不得托梦揍死我啊。” 韦石灰差点就要把这个不知好歹的小兔崽子吊起来暴打一顿,你爹娘知道你拒绝了北凉王的好意,那才会真正托梦抽死你小子。 徐凤年笑道:“那行的,反正你去幽州以后,去找一个叫皇甫枰的将军,就说是我让你投军的。” 少年怯生生问道:“不是去凉州吗?听说那儿兵饷多些,分到的田地也好。” 徐凤年哭笑不得道:“凉州马上要开战,你矛术是不错,可没经过战阵熟悉,再好的身手,也敌不过北蛮子骑军的冲锋。” 少年似懂非懂哦了一声。 那些原本一听说北凉王亲临的村民去而复还,津津有味看着这个胆大包天的孩子在王爷身前说话,都有些羡慕,这小子上辈子积攒了多大的福分才能跟王爷说上话啊?王爷那得是多大的官?反正他们都知道整个北凉都是他老人家的家产,当然,这个王爷一点都不老。 随后徐凤年跟陈锡亮一同前往青苍城南方十里地外的坟茔,战死白马义从的那一座座衣冠冢位于绿洲内,徐凤年的徒弟余地龙和几名扈从都背有一大行囊的绿蚁酒。 徐凤年和陈锡亮一一上坟祭酒。 陈锡亮神情沉重,每面对一座衣冠冢,都会向徐凤年述说冢内白马义从死于何时死于何地。 祭奠之后,徐凤年总觉得少了点什么。 突然,一骑来报,说有两个陌生人闯入此地,说是要以水代酒祭奠英灵。 徐凤年牵马而行,结果看到了比他晚半天到达青苍城的宋洞明。 这位离阳隐相之一的男子看到徐凤年的阵仗,尤其是韦石灰的那身鲜明校尉甲胄,宋洞明哪里还猜不出这个年轻人的底细,微微作揖后,抬头后笑道:“王爷可算不得以诚待人啊。” 徐凤年笑了笑,没有否认,歉意道:“还望宋先生见谅。” 宋洞明瞥了眼徐凤年身边的年轻书生,收回视线,直截了当说道:“王爷你似乎不是那值得百姓依附甲士效死的明主啊。” 韦石灰二话不说就抽出了北凉刀,想要一刀砍下这信口开河的王八蛋的脑袋。 徐凤年抬起手,拦下了身后性子暴戾的青苍校尉,笑问道:“此话怎讲?” 宋洞明怡然不惧,淡然道:“离阳边塞诗何止千百首,其中以‘何须马革裹尸还’半句夺魁,要我看来这就是句读书人站着说话不腰疼的屁话。因此宋洞明有一问要问北凉王。” 徐凤年平静道:“请问。” 宋洞明环视四周,冷笑道:“敢问青苍城攻守,北凉阵亡甲士不下三千人,为何独独只有你北凉王的白马义从有衣冠冢,占据这绿洲之地?” 徐凤年默然无声。 陈锡亮猛然眼睛一亮。 宋洞明继续带着讥讽说道:“人屠徐骁有一万大雪龙骑,次子徐龙象有三万龙象军,北凉都护褚禄山有亲军,袁左宗燕文鸾也有亲军,这些甲士,自然是骁勇无敌,也愿意为北凉而战,可然后呢?北莽举国南侵,靠这七八万人就能答应了?甚至可以说,靠三十万北凉军,就能打赢了?或者说,北凉王你认为是必死之局,只要存了必死之心,就无愧于北凉了?” 徐凤年依旧没有恼火,反问道:“宋先生有何教我?” 宋洞明问道:“北凉既然注定要独力面对那北莽百万铁骑,且不说胜负如何,但务必要做到人人死得其所,死有其名。北凉王以为然否?” 徐凤年点头道:“理当如此。” 宋洞明朗声道:“那就请北凉王在境内寻一处,做英雄冢,竖立起三十万墓碑!” 宋洞明接下来死死盯着徐凤年,一字一字从牙缝中挤出来,“死一人!记一名!” 徐凤年说道:“好,清凉山后山,就可做此冢。” 宋洞明再度问道:“三十万之中,可有你徐凤年一块碑?” 徐凤年毫不犹豫说道:“有。先写下北凉徐凤年五字,与所有北凉甲士一般无二,当下只记载生于何时何地。等到死后,再添上战死于何时何处。” 宋洞明看着徐凤年的眼睛,许久过后,郑重作揖,沉声道:“宋洞明愿为北凉臣子,愿为北凉王出谋划策!” 徐凤年笑道:“好。” 等到宋洞明直腰抬头后,徐凤年走到这位鹿鸣宋氏子弟身边,两人并肩而立,徐凤年放低声音轻声道:“我知道你心底其实仕赵不仕徐,但这又何妨。” 宋洞明同样轻声道:“北凉王错了,我仕北凉即是仕离阳,不仕天子仕苍生!” 徐凤年不置可否,“暂任北凉道经略副使,坐镇清凉山,够不够?” 宋洞明点头道:“足矣。” 在这个祥符元年的秋季,鹿鸣宋氏宋洞明入仕北凉,朝野震动。 第640章 一行人没有急着返回青苍城,徐凤年宋洞明和陈锡亮三人坐在一条溪水畔,疑人不用用人不疑,徐凤年没有对还未上任的副经略使遮遮掩掩,把许多北凉布局和盘托出,例如王灵宝带兵奔赴凤翔军镇剿杀反复无常的降将马六可,是为了给曹嵬的万余轻骑清理路线,甚至可以说龙象军的战前临时扩充,也是为了给这一万骑埋伏笔,而凤翔兵马的主力僧兵,更是北凉跟烂陀山六珠菩萨的一桩隐蔽买卖。宋洞明听了后没有从细处着手,而是捡取了一些石子在地上摆放,自言自语道:“现如今三座战场,褚禄山负责凉州以北的这条主要战线,关隘军镇戊堡驿道,都极为完善,用固若金汤四字形容也不为过。幽州以北有一个北凉占据天然优势的葫芦口地形,守易攻难,北莽不太可能在初期就主攻幽州。但是流州地域广袤,起伏极小,地势如骏马奔平川,利于骑兵驰骋,我方并无雄城巨镇可依,北莽总体兵力占优,调兵遣将无须阴谋奇策,他们如果选择这条路径南下,直接绕过幽凉两地,唯一需要防备的就是他们的粮草补给线,被驻扎于凉州西北方位的徐家铁骑一刀切断,这就考究双方的偷袭与反袭功底了。” 徐凤年瞥了眼陈锡亮,后者缓缓说道:“北莽要想成功南下入蜀,不管北凉是否在流民之地设置流州,都会试图从这里打开缺口,否则打幽凉北方那条防线,他们就算有百万大军,一样耗不起,毕竟我们北凉军不论骑兵步卒,都极其善战,何况骑卒下马可守城,上马又可以主动出击,这是北莽真正头疼的地方。大将军很早就在边线几座最重要的城池要塞中,建有大型粮仓武库,以备久战。” 陈锡亮停顿了一下,笑道:“但事实上我们北凉军从来都不觉得一味守城是上策,这一点从大将军和李义山,再到燕文鸾褚禄山袁左宗,以及所有青壮将领,一脉相承,都达成了清晰共识,所以北凉这么多年的频繁演武,一向力求攻守兼备。北莽那边选择现在开战,因为大将军的去世,而且北凉为了吸纳流民,不得不把一部分兵力投入流州平原上,一来是让北莽西线派系觉得终于有机可乘,二来是他们拖不起,万一给离阳朝廷把中原地带的国力都演化成边关战力,两国国势,只会越来越此消彼长北莽更没得打。可以说,选择流州作为开战地点,即是北莽以为能够得利的切入口,也是北凉一个相当主动的抉择,这并非北凉自负,而是自信,尤其是对我们骑军在家门口作战的自信。” 宋洞明会心一笑,点头道:“北凉军政其实就像一块精耕细作的良田,坐等收成而已,我这个还没领到官服的副经略使大人,也不会去画蛇添足。比起北凉,北莽可谓家大业大,不过多门之室难免多风雨,听说慕容女帝为了没有后顾之忧,要对耶律姓氏这个草原旧主大开杀戒,很多不愿南下攻打北凉的大草原主都成了待宰羔羊,我们不妨火上浇油一把,随便从耶律子弟中推出一位,传去消息,北凉愿意尊其为北莽君主,而不认篡位夺权的慕容女帝。这种事情,肯定没办法让北莽伤筋动骨,不过能恶心一下他们,终归是好事。” 宋洞明说到这里,笑问道:“北凉多半就此事留有后手,对不对?” 徐凤年笑着点头。 宋洞明继续说道:“具体的战事谋划,宋洞明不插嘴,北凉是打仗的行家,有的是熟稔兵事的将领,内行做事,我这个外行看热闹就是。但是北莽百万大军,看似气势汹汹,其实真正能拼命的就是董卓的将近十万董家军,洪敬岩的柔然铁骑,加上还有杨元赞、柳珪这几位老将率领的嫡系军伍,但更多还是一些称不上精锐的军队,到时候我们在不影响大局的前提下,可以一口气打掉北莽某支战力平庸却又人数足够的军队,北莽本就不是铁板一块,否则北庭草原主也不会在这个时候退出,他们对打西线北凉还是东线顾剑棠始终有异议,咱们慢刀子割肉,说不定有意外之喜。当然,这只是宋洞明的一个随口提议。” 一直没有说话的徐凤年终于插嘴说道:“这本就是褚禄山连环布局里的一个小环节。” 宋洞明愉悦笑道:“仅是一个小环节啊……哈哈,总算知道为何人人惧怕那恶名昭彰的禄球儿了,难怪南院大王董卓也会在咱们的都护大人手上吃大亏。” 宋洞明眯起眼,丢了一块石子到溪水中,溅起一阵涟漪,“朝廷那边,我倒是可以做些事情,漕粮和盐铁两事,有一计可让朝廷彻底松口。” 徐凤年笑道:“哦?朝廷可是一直想着既让牛拉车又不让牛吃草的念头,抠门得很,到现在为止,好不容易松口的那一半漕粮,都还没运到北凉陵州码头。如果不是西楚复国一开始就给了他们当头棒喝,估计这批漕粮一百年都不会离开襄樊城。” 宋洞明平淡说道:“很简单,咱们北凉上疏京城,主动要求出兵一万靖难,边境藩王既有戊守边关之职责,也有为国靖难之义,名正言顺。朝廷接连打了两个大败仗,杨慎杏的蓟南步卒被人瓮中捉鳖,只差没有一锅端。阎震春更是为国捐躯,将卒全部战死,这不是明摆着在告诉朝廷西楚很难缠吗?咱们北凉一向擅长啃硬骨头,其他藩王不能建功,我们北凉来嘛。一万不够,三万够不够?” 陈锡亮微笑道:“看来太安城兵部会要乱成一锅粥了。” 先前是徐凤年问宋洞明一个从二品的官帽子够不够,现在宋洞明这个充满调侃意味的“够不够”,真可算是投桃报李。 徐凤年笑道:“朝廷会恨死你的,我得让高手贴身护卫你这个副经略使大人,否则赵勾死士肯定要来取你的项上头颅。” 宋洞明没有丝毫笑意,眼神坚毅,轻轻说道:“赵家如果连这点魄力都没有,如何坐天下?真当北凉就该以三十万甲士死绝换得他们的安稳觉?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这不假,可既然北凉也是离阳疆域,北凉数百万百姓就不是他赵家的子民了?天底下没这样的荒唐道理!” 陈锡亮叹了口气,对此人心生折服。不知为何,相比叛出北莽的同龄人徐北枳,陈锡亮对宋洞明更加心有亲近。 就在此时,一人坠入溪水,岸上余地龙抖了抖手腕,一脸不屑。 看到师父转头看来,余地龙大声辩解道:“师父,不怪我啊,是这小子自己要我打他的,他刚才说了,站着不动还能一根手指头就能放倒我,还说咱们北凉高手其实就那么几个,说些什么他是三品实力,到了北凉之后就没遇到过一个高手。” 余地龙瞥了眼溪水里的那只落汤鸡,鄙夷道:“啥三品,害我使出了一半气力递出那一拳。早知道这么不经打,就手下留情了。” 韦石灰朝这个孩子偷偷伸出大拇指,余地龙报以憨憨一笑。 宋洞明不理会那个一脸委屈和震惊的自家书童,笑问道:“王爷,听说你收了三个徒弟,是哪个?” 徐凤年有些无奈道:“年纪最小的那个大徒弟,最不让人省心,所以带在身边,要不然以后江湖上肯定要多出个行事无忌的大魔头。” 龙象军一骑疾驰而来,翻身下马后,道:“启禀王爷,徐将军和九十亲骑已经到了十里外的杀蛟丘。” 徐凤年起身笑道:“陈锡亮,你先陪宋先生返回青苍城,我去看看弟弟。” 陈锡亮问道:“这些白马义从?” 徐凤年笑眯眯道:“你说是你们两个需要保护,还是我?” 陈锡亮微微一笑,不再多言。 一名白马义从犹豫了一下,鼓足勇气开口说道:“王爷。” 徐凤年有些疑惑,平静道:“有话就说。” 那名白马义从深深呼吸一口,年轻脸庞上犹有尚未被边塞风沙完全吹散的稚气,略微垂下视线,轻声道:“戚华岩,就是那个先前陈城牧所说那个死在青苍城内孩儿巷的,当时我受了重伤,坐靠在墙壁上等死,是他替我挡下了马贼的十几下砍刀,死前也没能留下什么话。但我觉得应该替他跟王爷说一声,他戚华岩没有后悔加入白马义从。” 他眼神清澈,笑了笑,问道:“王爷,啥时候打仗?我想进先锋营。” 徐凤年反问道:“戚华岩战死了,要是你丁宣也死了,有几个人记得住他?” 那个被喊出名字的白马义从咬了咬嘴唇,灿烂笑道:“以后跟很多将军们一起葬在清凉山的后山,不怕给人忘了。” 丁宣挠挠头,说道:“不怕王爷笑话,因为戚华岩,我是在青苍城死人堆里捡回一条命,如今还是很怕死,只是丁宣全家当年跟着大将军一起到了北凉,已经把这里当家了。我爷爷说了,就算死,他老人家也要死在北凉,这里就是咱们丁家的根。家里长兄也做了官,几个弟弟都在读书。我只要去边境上杀北蛮子,杀一个回本,杀两个就是赚了。” 徐凤年笑道:“先锋营轮不到你去抢位置,老老实实做你的白马义从,真到了需要你上阵的时候,别的不说,咱们的坟,还能做个邻居。” 丁宣张大嘴巴,不知道该说什么。 下一刻,年轻藩王身形一闪而逝,众人只觉得清风拂面。 就连那个刚从溪水中走上岸的书童,都瞪大眼睛,不愧是让武帝城王老怪都有来无回的天下第一人啊! 宋洞明没来由记起一事。 先前相逢,北凉王化名徐奇。 奇字。用在名字里,可不是什么好字。 命奇之人,在史书上一贯形容那些中途夭折不曾登顶的人物。比如春秋兵甲叶白夔,非但没有帮助大楚问鼎天下,反而殉国。又比如四百年前大奉王朝公认边功第一,却至死都没能当上大将军的骆公明,就都被冠以命格偏奇不正的说法。 陈锡亮轻声开口道:“三十万碑,恐怕要一直从王府后山绵延出去数十里,工程巨大,而且大战在即,宋先生,咱们会不会文官动动嘴武将跑断腿之嫌?” 宋洞明平静道:“放心,此举不需动用王府钱库分毫,更不至于影响边关兵饷。自有无数个家中子弟在边关作战的家族出钱出力。谁敢逃避,我这个新官上任的副经略使大人就要把第一把火烧在他们头上!我就是要他们知道,打这场仗,不是徐家一家之事,是整座北凉之事!” 陈锡亮动了动嘴唇。 宋洞明看向这名锋芒内敛的年轻书生,柔声笑道:“锡亮,是不是觉得我这么做不近人情?” 陈锡亮摇了摇头。 宋洞明感慨道:“不这么做,北凉是守不住的,到头来苦的还是老百姓。一碑人力之苦,如何能跟日后家破人亡相提并论。黄龙士满口胡言乱语祸害春秋,但有一句话,发人深省!” 陈锡亮问道:“可是那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 宋洞明笑着摇头。 陈锡亮继续问道:“匹夫不可夺志?” 宋洞明还是摇头,轻声说道:“自古君王最愚昧,百姓最无愧。” 陈锡亮神采奕奕,点头道:“受教了!” 杀蛟丘,是一处微微高耸的小山坡。 史载大奉朝边疆将军骆公明曾经在此射杀蛟龙。 山坡底部有九十余骑兵下马休憩,人人甲胄,难掩鲜红痕迹,原本都是龙象军的漆黑铠甲,浸染了太多来不及擦拭的马贼鲜血。 如今被北凉百姓敬称为小王爷的徐龙象独自站在坡顶上,眺望北方。 自从他着龙象骑军一路把君子馆在内三大军镇碾压殆尽后,北凉都说大将军次子开了窍,而且自幼便有神灵附体,才生而金刚,拥有龙象之力。甚至在还是世子殿下的徐凤年当陵州将军的时候,尘嚣四起,都说徐龙象做北凉王,北凉才能安稳。 这趟徐龙象带兵入驻流州,先是把那一万藏有北莽精锐的马贼杀得片甲不留,之后把麾下九十来个都尉都喊到身边,也没有说什么,就是带着他们一人两马,一刀一弩,四处杀人。 大小战事二十多次,杀敌一千四百余,己方一人未死。 这些实权都尉佩服得五体投地,把这个比所有人都要年轻许多的统帅奉若神明。 只可惜这趟游猎,没见着小王爷的那头黑虎,也没有见到小王爷身披那套鲜红符甲。 而且徐龙象与谁都沉默寡言,至今也没谁能有机会说上什么多余的言语。 徐龙象站在杀蛟丘上,背对所有下属。 坡下没有人知道这个还是少年岁数的统帅在想什么。 突然所有人几乎同时抬起头,看到一道身影毫无征兆地掠至山坡,众人下意识要抽刀,等到看清楚来人面貌后,如释重负。 是北凉王! 也就是他们主帅的哥哥。 徐凤年来到徐龙象身侧,一只手轻轻按住少年的脑袋,兄弟两人,一同望向北方。 第641章 太安城万人空巷,赵家天子与皇后赵稚一起摆驾城外等候,带上了翰林院所有的大小黄门,只为了等待一个人。六部主官竟然都自发“偷懒”来到城外聚头,甚至连兵部尚书卢白颉也从百忙中抽身,更别提吏部尚书元虢这样的大闲人,其中六部之首的吏部赵右龄,与之师出同门却最终分道扬镳的户部王雄贵,两人身后各有一大群依附官员,格外泾渭分明。还有皇亲国戚严杰溪在内诸多地位清贵超然的殿阁大学士,以及许多上了岁数后可以不用参与朝会的元老勋贵,和他们的子孙后代。可以说就只差了那位身在京外负责地方官员大评储相殷茂春,但是唯有细心人才会发现,其实这场盛况空前的露天宴会,稍显美中不足,因为少了两位分量极重的大人物,首辅张巨鹿,以及手握门下省大权的的坦坦翁桓温。但是太安城外实在是聚集了太多的达官显贵和贩夫走卒,这两位朝堂重卿有意无意的缺席,并不影响今天京城的喧沸非凡。 宋家大小夫子做文坛霸主的时候,是谁让这对父子雪夜拜访却吃了个闭门羹?心气极高的徐渭熊的授业恩师,又是找谁吵架才丢掉了唾手可得的上阴学宫大祭酒位置?又是谁有资格让姚白峰领衔的理学世家不惜倾全族之力与之抗衡?是谁当年让大楚皇帝生出“公不出山,奈苍生何”的感概?春秋末尾是谁当时面对徐家一万铁骑压境,独自走出,三言两语就让那人屠主动绕道而行? 这个被朝野上下公认“学问之高与天高”的大人物。 就是上阴学宫现任大祭酒齐阳龙。 离着太安城还有五十几里路,一条稍显偏僻的官道上,有一队古怪的羁旅人,年纪最老的已是满头稀疏雪发,身材矮小,风尘仆仆,背了只破旧竹制书箱。三十几岁模样的男子背着个绿袍女孩,三人在北上太安城的途中相逢,那一大把年纪还学年轻人负笈游学的老头子囊中羞涩,赖上他们蹭酒蹭饭不肯走,结伴而行。身穿绿衣的小女娃就不怎么待见这个为老不尊的老家伙,疯疯癫癫,总喜欢说些她听不懂的言语,这不是半桶水在那儿显摆学问是什么?尤其是老头子说起北凉那边的事情格外絮叨,绿袍儿打心眼恨死了那个让自己再也见不着第二爷爷的藩王,就愈发不愿意搭理那个被她取了个矮冬瓜绰号的老人了。何况老头子一路上还喜欢见着美妇人就转不开眼珠子,小女孩几次跟她的小于告状,他也总是笑笑却不答应。 这时候,官路上有一群鲜衣怒马的世家子弟纵马而过,那老头儿视线好不容易从一名骑马的富家女子身上挪开,又开始念叨了,“唉,今儿的闺女真是越来越水灵俊俏喽,比起前五六十年,要好看太多。” 从武帝城离开后一路北上的于新郎轻声笑问道:“老先生,还有这个讲究?” 老人小心翼翼捋了捋日渐凋零的雪白头发,有些心疼这一路行来那些从头上掉落的老兄弟们,眯起眼后唏嘘道:“是啊,世道好,女子才能出落得好,真是年纪越大,就越羡慕你们年轻人。小伙子,等你上了岁数,也会这般感慨的。” 被称呼小伙子的王仙芝大徒弟一笑置之,于新郎本就不是喜欢跟人客套寒暄的人,就不再说话。 老人张嘴说话就跟水闸泄洪似的,完全刹不住,自言自语道:“世道如水长流,但是以春秋战事结束后出现了一个大转折,流向变了,以后大体上只会越来越好。道理是什么,说上三天三夜也说不完说不透,嘿,但我就是知道。” 懒洋洋趴在于新郎后背上的绿袍儿狠狠撇嘴道:“就算你喜欢说,你以为我喜欢听?” 老人笑道:“小丫头,知道什么叫喜欢一个人吗?” 绿袍儿转过头,干脆不去看这个让人糟心的老头子。 老人自问自答道:“那就是见到对方之前,不知情为何物,错过之后,更不知情为何物。” 境界深远不见底的于新郎似乎心所有触,皱了皱眉头。 老人蹦跳了一下,大概是希冀着能看到太安城的城墙,背着沉重书箱做出这个滑稽动作,让其实在偷瞄他的绿袍儿哈哈大笑。老人对着个女娃娃做了个鬼脸,惹来绿袍儿的翻白眼,把小脑袋搁在于新郎的温暖肩膀上,问道:“矮冬瓜爷爷,那你有喜欢的人吗?” 老人摇头笑道:“没有,我年轻那会儿,倒是有茫茫多的女子喜欢我。” 绿袍儿拿手指刮了刮脸颊,嘲笑这个老头子不知羞。 于新郎走到官路茬口处,微笑道:“老先生,我们还要继续往北走,希望有朝一日还能相逢。” 老人摆摆手,洒脱笑道:“今日一别再相见就难喽,我这都是黄土埋到脖子这里的老头子了。不知姓名的绿丫头,以后一定要出落得亭亭玉立啊。” 绿袍儿哦了一声。 于新郎背着小女孩继续往两辽走,老人则走向太安城。 活了太多年,藏了太多话。 老人又找不到可以说话的对象,很多年来就只能自言自语。 “老洪啊,你收了一箩筐的弟子啊门生啊,才出了张巨鹿和桓温两个成材的。看来你广撒网,也没捞到多少大鱼嘛。” “你再瞧瞧我,荀平,谢飞鱼,元本溪,就这么三个不记名的学生。” “老洪,我这趟进京,你可别怪我以大欺小啊,不过你要是有本事能从棺材里爬出来骂我,那也算你有能耐。” 走着走着,老人终于能够抬头看到太安城的雄伟轮廓,老人颠了颠书箱,沙哑哼起一支小曲子。 我从山中来,背着老书箱啊。我往闹市去,何处是吾乡啊…… ———— 坦坦翁拎了一壶好酒走在冷清寂寥的街道上,两侧都是京城中首屈一指的高门大宅,不过此时都到城外迎接那个比自己还要老不死的老家伙了,家家户户大门紧闭,倒是省去许多他这趟拜访的飞短流长。在一处府邸外停下脚步,抬头看了眼那块皇帝手书的金字匾额,衣着朴素的“宰相”门房瞧见了这位意料之外的贵客,都有些愣神,不过今年以前坦坦翁都是出入简单,也就没有如何自作主张的兴师动众,到时候反而要被左仆射大人揪住小辫子,只是毕恭毕敬上前打了声招呼,桓温笑着点了点头,随口说了几句“老马你那小女儿到底成亲了没啊,要是没有的话,要不要我帮你从门下省绑架个年轻人”之类的熟络话,把姓马的张府老门房给乐坏了。桓温对这座府邸比自家还要熟门熟路,都不用别人领路,径直走到了首辅大人的书房,也不敲门,跨过门槛,正习惯性站着捧书阅读的张巨鹿斜瞥了眼,没有说话。桓温把从礼部那儿顺手牵羊而来的那壶御赐美酒搁在书桌上,坐在书屋内唯一一张椅子上,说道:“还真是蝉噪林逾静了。” 两个老人是至交好友,用坦坦翁的话说那就是你碧眼儿撅起屁股老子就知道要拉什么屎了。张巨鹿很快心领神会,平淡道:“这可不是什么蝉噪,齐阳龙入京,是走阳关大道,更是蛟龙入海。” 桓温冷哼一声,随手捡起书桌上几份疏策,顿时心一沉,问道:“你真要大动那北地勋贵一手操持的漕运,和被京城里那拨春秋新贵视为命根子的盐政?加上前几日你在朝堂上,提出要定下兵部左右侍郎按期巡视边关的规矩,好嘛,朝廷两个读书人扎堆的大本营,还有顾剑棠为首的地方将领,再加上你的削藩,这四头庞然大物,一个没落下,你碧眼儿是嫌仇家少?” 张巨鹿头也不抬,说道:“你算少了一个,我还要大力整治胥吏之弊,天下寒士进阶之后,并不能一劳永逸,依旧要讲规矩才行。” 桓温喃喃道:“疯了疯了。” 张巨鹿收起手中书籍,一丝不苟地放回书柜原位,这位身材高大的本朝首辅站在阴影中,缓缓说道:“我们离阳不是当年偏安江左的大楚,不管西楚余孽何时熄灭,朝廷将东南富庶之地的粮食和物资源源不断运输到京城,本就是需要百年经营的国之大计,何况边疆战事马上到来,已成燃眉之急。我当年提出海运押粮一事,事实证明并不可行,风险太大,永徽末年那支船队的失踪,到现在还不知道到底是遇上海难还是给人劫走。这条运河有着刮尽东南膏腴的恶语,但也说明了它对朝廷的重要性,我当初定下的方略,也确实是以东南赋税养北辽甲兵,顺带着逼迫西楚谋反,甚至运河沿途年年百姓为争河水而激起民变,因此也刻意不去弹压,但是这几年,出自龙兴之地的北方勋贵手握一国命脉而获利,却不自知,越来越行事猖獗,永徽六年还有着九百万石的漕粮入京,后来年年递减,如今竟然已经锐减至不足八百万石,去哪里了?就算任由草寇马贼去大摇大摆背走粮食,他们能拿走多少?朝廷为了安抚那些所谓的开国功勋,不惜专门设置正二品官职的漕运官,下辖漕粮转运司、发送司在内八个主官都在五品以上的养老官衙,若是他们能够安安分分捞银子也就罢了,可如今西楚复国,他们竟然胆敢以漕粮北送尚未结束,连兵部尚书卢白颉的调兵令都敢拿出所谓的祖制强硬驳回,我不来动漕政,谁来下手?到时候难道要北边将士饿着肚子去跟北莽作战?难不成要为国赴死的甲士吃口粮食填饱肚子,还要看人脸色?甚至求爷爷告奶奶去求那些从不把户部放在眼里的漕运官员?” 桓温叹了口气,抖了抖手上一封折子,“那这盐政?谁赚钱不是赚,本来就是要一块吃进朝廷外人嘴里的肥肉,你就非要去虎口拔牙?” 张巨鹿冷笑道:“死水臭,活水清。盐印颁发的权力给了他们捏在手里十几年,赚到了子孙后代十辈子都花不完的钱,朝廷犒赏还不够丰厚?天大的军功也该赏赐到头。是时候换一拨人坐庄日进斗金了!” 桓温问道:“你是打算送给自诩两袖清风肩挑明月的江南世族豪门?” 张巨鹿点头道:“不这样,他们岂会真心实意为朝廷出力,否则朝廷跟西楚缠斗个几十年,他们也能悠哉游哉赏他们的几十年风花雪月,豪阀陋习一向如此。能让他们主动低头的就两样东西,官帽子,钱袋子。” 桓温欲言又止,若是往年,挑出任何一桩事情,他都能跟碧眼儿翻来倒去地没日没夜讨论,直到确认无大害于民生,才联手将一条条国策推行下去,如同慢慢疏导整座帝国的经脉。 张巨鹿走出阴影,暮色中,昏黄余晖照映在高大老人的一侧脸庞上。 桓温叹了口气。 张巨鹿问道:“听说你前段时间咳嗽很厉害?” 桓温瞪眼道:“小病小灾,和不知节制地给自己猛灌烈酒,你说哪个死得快?” 张巨鹿一笑置之。 桓温犹豫了一下,正要开口,张巨鹿微笑道:“寄身你门下省的那个北凉年轻人,我会我会给他一个‘机巧有余器格不足、可以用不可以大用’的评语,总能保他几年安稳。” 桓温深深看了眼这个老友,然后默然走出书房。 张巨鹿张了张嘴巴,终于还是没有说出口,只是望着桓温的苍老背影,轻轻摆了摆手。 坦坦翁离开如今都敢有人投书于门口辱骂首辅大人的张府后,径直来到赵家瓮,来到无人当值,除了杂役小吏,几近空无一人的翰林院。 老人涩涩笑了笑,太安城都以为只要那条老龙出世救济苍生,还需要什么鹿? 桓温走到一间僻静的屋子,要人拿来钥匙打开,虽然很多年都没有大小黄门在此办公,但经常有人打扫,还算素雅洁净。 当年,他和碧眼儿就在这座屋子里,他桓温意气风发,目无余子,喝酒之后,谁都敢骂,天下江山何事我桓温指点不得? 而碧眼儿从不喝酒,都是在听,每次等他桓温喝醉之后,还得背着他回家。 桓温从角落一只书箱里翻了翻,找出那一副杯筷,放到桌子上。 桓温坐下后,拿一根筷子轻敲瓷杯。 叮叮作响。 老人哽咽道:“春山不老依旧绿,人老古稀无人伴,只听伐木丁丁。” 叮叮叮。 第642章 一座小小的青苍城,当下可谓蓬荜生辉,不但北凉徐凤年徐龙象兄弟二人都在,听说还多出一个离阳王朝从未设置过的副经略使,暮色中,赶在城禁之前,更有一支浩浩荡荡的马队驶入青苍,护驾骑卒竟然出自渭水营,这在北凉道上肯定是只有与徐家联姻的“皇亲国戚”,才会有的殊荣待遇,不是青州大族陆家便是出了个财神爷的林家了。果不其然,负责迎驾的流州典学从事柳珍看到了王林泉的高大身影,风尘仆仆,原本柳珍还有些忐忑,王林泉毕竟曾是给大将军扛旗的马前卒,是亲信中的亲信,如今又成了新凉王的老丈人,是“两朝”权贵,他一个典学从事哪里敢在这么一号红人跟前拿捏架子,不过那王林泉倒是十分好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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