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任燚”,他的听觉回归了。 任燚用力睁开了眼睛,无力地看着宫应弦:“你……” 宫应弦蹲下身,沉声道:“不要说话,救护车马上就来。” 任燚勉强咧了咧嘴:“我……我一身茅坑味儿,你不怕呀。” “别说话了。”宫应弦从兜里掏出一块雪白的手帕,擦了擦任燚脸上混合了汗水和污水的脏污。 任燚用力喘了一口气,仍觉得呼吸不畅,肺部就像一个瘪了的气球,氧气变得贫瘠,“李飒和刘辉……” “他们没事,都在等救护车。” 终于,增援的救护车到了,任燚被抬上了担架,扣上了呼吸罩,他缓缓地眨了眨眼睛,等着自己被送进了救护车,好像没必要再装了,才放松下紧绷的神经,坠入了昏睡。 ---- 任燚一觉醒来,发现自己毫不意外地躺在医院。 他身上很难受,晕眩、虚软、反胃,就像高烧未退。 “任燚。”曲扬波见任燚醒了,探身过来,“感觉怎么样?” 任燚的意识有短暂地空白,但很快就清醒了过来,他急道:“孙定义呢?他怎么样了?”说着就要起身。 “他没事,已经脱离危险了。”曲扬波握着他的肩膀,将他慢慢按回床上。 任燚重重吁出一口气,他鼻头一酸,几乎要落泪,他道,“其他人呢?”声音沙哑。 “都没什么大碍,你也是,你们三个吸入的比较少,不需要洗肺,但还是要住院观察几天。” 任燚点点头:“救上来的人呢?” 曲扬波叹道:“有两个当场死亡,一个到医院之后抢救无效,另外三个人都在重症监护,情况不是很乐观。” 任燚握了握无力的拳头:“扬波,你知道做这个工作,最难受的部分是什么吗?” 曲扬波没有说话。 任燚目光空洞地看着前方:“是‘有些悲剧原本可以不发生’。” 曲扬波沉声道:“物业的几个负责人都被控制了。” “嗯,控制了,明天新闻就会大肆报道,因为他们的玩忽职守害死多少人,每年这样的新闻层出不穷,层出不穷!”他的嘴唇都在发颤,“可还是避免不了。” “我们只能尽力做好我们的工作,期望其他人也能做好他们的工作,尽量避免这些事故的发生。”曲扬波拍了拍任燚的肩膀,“别想太多了,你现在需要休息。” 这时,敲门声响起。 “进来。” 病房门被打开了,宫应弦走了进来——带着口罩。 任燚一愣,他微微低下头,悄悄闻了闻自己。他在昏迷中被换了衣服、洗了澡,现在似乎是没有味道了,但那股恶臭好像暂时住在了他的记忆里,他完全能回想起来。 “你醒了。”宫应弦朝曲扬波点了点头。 曲扬波道:“宫博士,你要问他话吗?” “你可以吗?”宫应弦看向任燚。 任燚摊了摊手,故作轻松地说:“没事儿了,我身体好得很。” “那你们聊,我去跟你弄点儿吃的,四火,吃什么?” “热量越高越高,炸鸡啊,烧烤啊,串串啊,我快饿死了。” 曲扬波冷冷一笑:“做梦吧你,你喉咙还没消肿,只能吃白粥。” “那你问个屁呢。” “你可以选择咸菜。” “随您的便。”任燚朝他挥了挥手。 曲扬波走后,宫应弦站在病床前,一眨不眨地凝视着任燚。 任燚被他看得有点毛:“干嘛呀?” “确定你现在适不适合谈话。” “这么盯着我就能看出来?” “应该可以,你挺精神的。”宫应弦道,“你……” “你能把口罩摘了吗?”任燚皱眉道,“这里是医院,我躺在病床上,你带着个口罩看着我,很不吉利啊。” 宫应弦犹豫了一下,拽下口罩,卡在尖瘦的下颌。 任燚忍不住问道:“你讨厌医院?” “当然,有人喜欢医院吗。” “我的意思是,你讨厌医院,讨厌到……就像讨厌火?你会吐吗?” “……”宫应弦沉默了一下,“我会尽量忍住。” “那你干嘛非得来呢。” “我要问你污水井事故。” 任燚眨了眨眼睛,轻轻一笑:“你是来看我的吧?” 宫应弦微怔。 任燚哈哈笑道:“来探病你就直说嘛,有什么不好意思的。那事故那么简单,人都抓起来了,目击证人一大堆,你没有着急到非要马上跑到医院来问我吧,是吧,你是来看我的吧?” 宫应弦双手抱胸:“你怎么想,是你的自由,与我无关。我只是来找你协助警方,你现在能协助吗?” “能啊。”任燚突然想起什么,“哎,你是属小姑娘的吗?还随身带手绢儿,你现在带了吗?” 宫应弦眯起眼睛:“那是手帕,不是手绢。” 任燚忍着笑:“有什么区别?” “自从擦过你的脸,确实没什么区别了。”宫应弦道,“都属于可收回垃圾。” 任燚撇了撇嘴:“我赔你一个啊?” 宫应弦掏出了笔记本和录音笔:“别废话了,描述一下你到达现场时都听到、看到了什么。” 任燚把整个救援的过称描述了一遍,他们的出警很多时候涉及刑事犯罪,而救援或多或少会对现场造成破坏,向警察提供事故现场第一手信息是他经常做的事,尽管这次事故并不是恶性案件,但造成的后果和影响极其恶劣。 说完之后,任燚伸了个懒腰,宫应弦收起笔记本,看着任燚,问了句没头没脑地话:“那是什么感觉?” “什么?” “……救援。”宫应弦垂下眼帘,长长地睫毛在眼窝处打下扇形的阴影,“尤其是救火的时候。” 任燚想了想:“很紧张,很害怕,只希望一切尽快结束。” “你想过自己会死吗。”宫应弦的双目有些失神。 “当然了,成天出入那么危险的地方。”任燚耸了耸肩,“但想也没有用,干这行这么久,我明白一个道理,一个每个人都知道、但是很少有人能理解的道理。” “什么道理?” 任燚往上指了指:“人各有命。” 宫应弦没有说话。 “我看过数不清的意外,有些意外……意外到你编都编不出来。就像你在战场上,也许你藏得很好但被流弹崩了,也许你冲锋陷阵最后毫发无伤,谁知道为什么?所以,人啊。”任燚淡淡一笑,“首先不要找死,然后出了事努力自救,剩下的都是命。我要是不该死,我就不该死。” 宫应弦轻声呢喃道:“那么该不该死,是谁决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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