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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7章

。却不料姬家早已背叛,我受众将围攻,醒来时,便已经成了这般模样。” 她说着,伸出唯一完好的右手,食指轻轻划过被鱼肠线缝合的颈项。 “醒来后我发现他们正在准备归墟的祭祀,我杀死了叛徒,正欲毁掉神躯时,荀宁带兵闯了进来。”姬重澜似是在回忆,“他看到我,却是发出了惨叫,说我已经堕落。当时我神智不清,一心只想毁掉神躯阻止归墟的降临,是否杀了人,我也不知。却不想神躯被毁后,竟翻涌出大片漆黑的泥浆。荀宁他们……我没有保住。” 姬重澜将过往之事娓娓道来,她语气平静,话语却似是藏着三分憾然之意,好似在为旧时的战友感到悲伤。 姬既望眼皮轻颤,他能感觉到吕叔的气息在微微地颤抖着。他想捂住眼睛,堵住耳朵,不去看,不去听。 “而后,我神智时而清明时而混沌,不知外界发生了什么。再次拥有意识时,重溟已是化为了一片废墟。这期间过了多久呢?到底过了多久?我不知,但我不想再变成那般浑浑噩噩的样子,更不想清醒地看着自己异变成怪物。我试过离开这里,也试过毁灭自己。但我与神胎有了牵系,无法离开半步,更无法决定自己的生死。这副躯体不管受了多重的伤势都会痊愈,神魂散去又会再次重聚。我在这里,形同地缚灵。” 姬重澜用一种轻描淡写的语气,述说着那足以摧毁任何人心灵的三十年。 姬既望沉默,吕赴壑也没有开口,此时的空气已经是死一般的寂静。 “所以,既望,赴壑。我该怎么做呢?”姬重澜眸光温柔地注视着他们,“若不成神,便要这般不人不鬼地活着。你们觉得,我该怎么做呢?” “……”姬既望抬头,看着那笼罩在姬重澜身后的、仿佛无边无际的暗影。 姬重澜,永远都在做正确的事,永远都在说正确的话。无论沦落到什么地步,她都能准确无误地,攥住他人的心灵。 城主究竟是什么时候背叛的呢? “人之灵,魔之性。”姬既望抬手,缚丝如梦般织去,“你还缺我这一身妖族的血脉,才能吸收神胎,成为真正的神祇。” 姬重澜轻笑一声,没有反驳姬既望的话语。 “但我不会束手待毙,母亲。”姬既望道,“大海里的鲛鲨,若是伤重濒死,便会被族群当做食物吞吃入腹,回报族群是他生命最后的价值与意义。你曾经是这么教导我的,但我觉得……族群并不会选择你。” 姬既望觉得,这便是自己的答案了。 他话音刚落,身影便瞬间暴起,少年凌空跃起,五指一收,迷梦般的缚丝便绷作万千利刃,朝着姬重澜砍去。与此同时,姬既望与吕赴壑也兵分两路,直袭大殿深处。神胎灵体纯净,却也极其容易被污染摧毁,只要在月圆之前破坏神胎,姬重澜便无法完成最后一步仪式! “不试试,又怎么知道呢?”姬重澜发出一声轻笑,她站在原地不动,衣袂却无风自起,“傻孩子,这么多年过去,你仍旧天真得可以。” 一股狂暴强健的气自姬重澜身周爆出,如锋利无匹的刀刃般瞬间震断了姬既望的缚丝。鼓噪的气浪直接退了意图跃身而过的两人,姬既望在空中翻身卸去了冲力,还算平稳地落地。吕赴壑则暴起怒血纹,强行扛下了冲击,后背狠狠地撞上了梁柱。他脚底砖石绽裂,飞溅而起的碎石发出「砰」的声音。 姬重澜的身影瞬间自殿中消失,她的轻笑如蝮蛇般攀上了吕赴壑的耳畔。姬既望连折身回返的时间都没有,反手便甩出了缚丝,吕赴壑整个人都失去了控制,如同提线木偶般以反常的姿态便朝着姬既望飞来。这一扯可谓是险之又险,因为下一瞬,一道宛若霜月般的刀光斩落而下,直接削平了吕赴壑原先背靠的梁柱。若非姬既望出手,吕赴壑如今已是断成两截的尸体。 “你竟是给别人上了缚丝。”一击失手,姬重澜不以为意。她仍旧微笑着,不管发生什么都无法改变她的表情。 “真是好奇,你不带那两位小友同来,反而带你吕叔来是做什么?” 姬重澜唯一完好的右手握着一柄宛若上弦月的刀刃,那刀漆黑如墨,刃身却好似有银光流淌,一刀斩出便是一段清皎泠泠的寒凉月色。 “氐人王族的缚丝乃天下至柔至刚之物,金石难摧,便是大罗金仙恐怕都拿你没辙。”姬重澜抬手似是习惯性地想要擦拭刀刃。然而那非人的触须靠近黑刀,便听起「嗡」地一声,竟是直接震断了姬重澜的触-手,“但是月幽微不同,它能斩断一些无形无相之物。” 被自己的爱刀拒绝,姬重澜也不甚在意。断掉的触须落在地上如活物般蠕动,她垂下左手,甩了甩,很快,断裂处便又长出了新的触须。 “你不了的,小月亮。”姬重澜喊他幼时的昵称,笑得眉眼弯弯,“虽然继承了氐人强大的血脉,但真可惜,你拥有一颗人的心啊。” 姬重澜再次出刀,她剑光如梦如露,看上去轻慢优雅。但实则,她在须臾间便斩出了四十六刀。 这四十六刀出刀极快,快到仿佛是四十六人同时出刀。每一刀都封锁了姬既望闪躲避让的路线,而后一刀斩向姬既望的脖颈,一刀劈向吕赴壑的面门。这电光火石之间,根本由不得姬既望做出选择,他瞳孔放大收缩了一瞬,却是选择了进攻。 没有退路之时,进攻便是最好的防守! 缚丝会被斩断,但姬既望的肉身便是最强的武器,他变掌为爪,只听一声清脆的金属交接之声,姬既望生生以利爪接住了姬重澜的攻势。姬既望眼瞳混沌了一瞬,他喉结滚动,唇齿微张,启口便发出了一声凄厉且动摇心神的嘶鸣。氐人的音攻足以将修士的五脏六腑震碎,姬重澜抽身后撤,弯刀却是自下而上挑起,击飞了姬既望的利爪。 姬既望因此一击而失去了重心,姬重澜却是旋身一转,身影如离开枝头的飘摇落花,手中的刀刃却是裹挟着雷霆万钧之势,再次刺向了吕赴壑。 吕赴壑并不坐以待毙,他爆喝一声,蒲扇大掌猛一拍地,其身影便借助这股力道倒飞而出。然而姬重澜的刀气岂是如此轻易便能避让的?青石地砖裂开一道沟壑,眼见便要将吕赴壑斩杀当场。这当头,吕赴壑身形猛然一偏,他是改变了自己的姿势,将大半边身体挤出姬重澜刀气笼罩的范围。这样一来,姬重澜这一刀便从砍断他的脖颈变成了砍断他的手臂。 吕赴壑心情很平静,他选择来这里,就没有想过能活着回去。不过是一条手臂。 千钧一发之际,粲然而又熟悉的金光突然自眼前亮起,梵文如环般护佑在吕赴壑身侧,与姬重澜的刀气轰然撞在了一起。 滚滚烟尘中,吕赴壑猛然抬头,却见一身白色袈裟、以璀璨银饰挽发的女修正站在大殿门口,双手合十,似是在默念梵经。 这位大师怎么会在这里?吕赴壑心道。她在这里,那另一位呢? 姬重澜也是这么想的:“另一位小友呢?” 梵缘浅不能说话,她抬头,似是有些愧疚地抿了抿唇,朝着姬重澜露出一个饱含歉意的笑靥。 下一秒,震耳欲聋的爆破声自穹顶响起,众人猛然抬头,便见一道昂然如鹤的白影自上空飞落。她手中剑光如虹,如一道笔直的白练,自神像的顶部一贯到底。巨大的神胎身上绽开一道细如发丝的白芒。下一秒,剑光爆裂,化刃万千,一记「白虹贯」直接将神胎四分五裂! 滚滚烟尘之中,那道白影自空中落下,回首站定。白衣墨发,翩若惊鸿,不是早已离去的宋从心,又是谁? 72 内门弟子 疑云终散大月舞…… 神胎在没有神念的情况下, 就是一个储存着强大力量却又极其脆弱的容器。 非要让宋从心用一个物品来形容的话,那就是煤气罐。 因此,宋从心在动手前曾在识海中反反复复地询问天书,「能砍吗」、「砍得动吗」、「砍了会炸吗」、「炸了会死吗」这些个问题。问得天书烦不胜烦, 恨不得从识海中飞出来给她一书页。明明每一步计划都是宋从心自己筹划的, 但偏偏最不信任自己计划的也是她自个儿。 神胎并不是寻常人可以窥伺的, 宋从心在看清神胎的那一瞬间便觉得心中一震, 背后汗毛倒竖。她感到一阵强烈的晕眩, 险些自穹顶滑落栽倒。然而识海中的天书突然泛起一阵暖金色的光辉,为她的心灵镀上了一层薄膜。 那是一个正在溶解中的胚胎, 一眼看过去, 只觉得那是环抱着某物、睡意正酣的婴儿。但若仔细打量,便会发现婴儿是以一个蜷缩的姿势侧躺在石棺之上。祂融化后的分泌物也不是漆黑的泥淖或者血污,而是某种透明微蓝的。巨大的神胎蜷缩在自己溶解的分泌物中, 怀中拥抱的却是仿佛刚从腹腔内剖出、淋漓却滚烫的肠子以及内脏。 这本是极其诡谲恐怖的一幕,但不知为何, 却有一种死亡与新生相互交织的绮丽美感。 宋从心没有犹豫, 明尘上仙也曾对她说过,要么剑不出鞘, 要么出鞘了便不要疑虑, 畏缩梭巡是习剑者的大忌。在确认自己的确有能力毁掉神胎且不会波及他人之后,宋从心便在梵缘浅吸引了所有人注意力的瞬间动手了。 神胎果真十分脆弱,灵炁浸入其中, 祂便溶解成了微蓝色的水流。 宋从心一击得手,落地站定,抬头对上众人的目光时, 她便知道,自己身上的仇恨度绝对无人能比了。 “……”姬重澜看着融化成一滩蓝血的神胎,神情平静依旧。然而明眼人都能感觉到,这位城主生气了,“真是粗暴的孩子,随意毁坏别人的物品,这便是大宗门弟子的做客之道吗?” “我本也不是来做客的。”宋从心长剑在手,那剑身澄亮如盈一泓秋水,其间却晕着一丝枫叶般的红。这柄剑是她在进入内门之后,明尘上仙赠予她的,其名为「寒空」,取意「平湖秋水浸寒空,古木霜飞落叶红」。虽说修者不重外物,但顺手的剑能更好地发挥出自己原有的实力。另一方面,大宗门对核心弟子的保护是常人难以想象的,就宋从心目前而言,她一人身上就足有七八件保命的法器。这也是她敢于冒险一试的底气。 眼见神胎被毁,姬重澜却丝毫不慌。反而还饶有兴趣地问起了宋从心:“先前本座分明已经感知到一位小友的离去,不知为何又去而复返呢?” 那当然是因为我有天书啊。宋从心在心中腹诽,姬既望此人不擅撒谎,先前的一番谎言着实是耗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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