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果是放你回去面对那样的人的话,我怎么舍得?” “……” “跟着我吧,”许湫明眼中含着笑意,更有让人觉得胆寒的偏执,“被他囚禁和被我囚禁不是一样么?” 即便是被阴刀干扰了心智的状态下,许湫明说出这句话时,还是忍不住心躜动的厉害,像是下一刻便会从薄薄的胸腔中冲出来一般。他呼吸之间吐出的热气,也只差一点便会吹拂到谢虚的脸上。 “不一样。” 在长久的沉默之后,黑发天师突然微仰起头,露出修长白皙的脖颈,他微挑起了唇,连那双桃花眼都弯出让人心颤的弧度。许湫明微微屏住了呼吸,便听谢虚道:“他比你好——哪怕被他囚禁,我也是甘愿的。”殷红似含血的唇,一点点吐出最深情、也最刺人的言语。 那瞬间许湫明的眼睛骤然浮上一层淡红,好像是被血雾染成的一般。 “你、你很好……”他简直是被气得笑了,只能牢牢桎住谢虚的手腕,那细白如凝脂的肤,都被深深捏出一道印记来。谢虚却不为所动,依旧微挽着唇。他笑起来的模样很是好看,但是这个时候做出这幅表情,简直是成心来气许湫明的。 “你怎么想都好,”许湫明尽全力压制住自己心中翻腾的腥气,平静地像是在复述事实,“反正你——逃也逃不掉。” 许湫明隐约察觉自己再待下去又要发狂了,只微抿了抿唇,检查过银链后,便将房门重重锁上。 屋中一片寂静。 谢虚微抬了抬手,锁链发出伶仃的响声,清脆无比。 他的黑发此刻散在肩头,眼角上挑处有一点微红,实在是十分狼狈的情态,却听他轻轻叹了一声。 要想“逃走”,对他一个恶鬼来说,其实再容易不过了……只是要受一些皮肉之苦。 这具身体他用的足够久,满身疮痍依旧艰难存活的模样实在有些对不起于桧这个原主人。 何况被一具“病躯”拖累这么久,他也有些厌烦了。要是回归成之前的魂体状态,收拾一下被养歪成纨绔子弟的主角受不成问题,更是能够在蔺家天罗地网般遍布的势力下,有一分喘息之地。 当然……最重要的,是谢虚不想再用这具由蔺谌许寻来的躯体了。 哪怕谢虚不承认,他心中还是含着一分难言的恶劣情绪。 谢虚对别人心狠手辣,对自己更是……狠心之至。 他挽起内衫,盯着细软绸缎下消瘦孱弱不已的身躯——那实在不像是个风华少年的身躯,反倒更像是苛病久积的病人,只略略加上一根稻草,便能将他压倒。 谢虚的容貌好似是生得越来越好看了,可这皮囊下也的确是腐朽得不成样子。 最终,黑发少年的眉眼低垂。 他封住了自己周身命脉,消耗精血,又将阴气抵进自己的骨缝间。 一瞬间,剧烈失血的晕眩感和阴气浸满全身、让手指都冻得弯曲起来,两种痛楚的触感同时传来,身躯仿佛成了被屠戮的战场,被撕裂又不断缝合。 谢虚的眉眼依旧沉静如水,好似被达摩克利斯之剑悬在头上的那个人不是他,将要变成游离魂体的那个人也不是他。 生气迅速流逝的感觉谢虚还从未如此清晰地感受过,只是在隐约之间,他听见了系统尖利的警告声——一向“完美”执行任务的谢虚好似还是第一次听见系统的警告,但即便他有心想听清那内容是什么,疲软的意识也难以支撑了。 [……危险……请立即停止!……] 谢虚强撑着动了动眼睫,四肢麻痹。 [宿主强制抽离中。] 第80章 纨绔修二代(一) 再次回到主神空间中, 黑发任务者的面容有些苍白。 他目之所及处皆是白茫茫的浓雾,但容身之地却也比先前大了一倍,系统正漂浮在面前,绕着他打转,特质机械制成的光滑表面上,竟神奇的透出一分忧虑情绪来。 谢虚低头盯了它一会, 系统才反应过来,眼前的人已经清醒了,急得差点跳起来:“你、你你……” “我怎么回来了?” “我才想要问你, 为什么自杀?” “……”谢虚顿了一顿才道,“我不是想自杀, 之前执行的任务在灵异位面,我只是想重归魂体状态。” 系统的眼睛微闪烁着红光, 声音变得刻板又冰冷起来:“每个任务的结束点,是以宿主死亡为契机的,这种死亡多半是由剧情推动或是意外死亡导致——但如果是自杀,证明宿主正处于情绪崩溃的危险状态中, 为了确保安全, 我们会强制召回,使宿主脱离世界位面。” “请宿主不要再尝试这种危险行为。” 少年细密的眼睫低敛,沉默不言。 他想起这次世界的任务完成度,最后还出了这样的意外——哪怕谢虚并不那么在意评价, 任务失败的结果还是让他情绪略微低沉下来。 他太不敬业了。 谢虚神色极平静地道:“请进行评分测量。” “……”系统艰难地道, “十分, 请宿主再接再厉。” 谢虚:“?” 系统:“……” 谢虚语气飘忽地询问:“是不是算错了?” 系统的内心有些崩溃,面上却还是官方地陈述:“请勿怀疑评分的精准性。” 少年微偏了偏头,青丝似花一般散落下来。 “好。” 他心中犹有内疚,于是决定尽快投入到新任务中。只是在这之前,谢虚脚步微微顿了一下,背对着系统道:“那些世界中的人,是真实存在的么?” 系统回答得很快:“当然不。” 黑发的美人,身体微不可见地一僵。 “嗯。” …… 极欲宗。 无数身形婀娜的娇娥穿梭在廊台间,水袖绸缎飘荡,尽是脂粉香。她们时而踩阶向上,时而步履蹒叠,将那浩荡的登天阶两旁,都系上精致艳丽的灯笼。 灯笼中不断传来细腻的桃香味,浸染了整条楼阶。 “大师姐,”一名蓝裳的女子匆匆而来,“可布置好了?谢小宗主将回来了。” 被她询问的白衣女子微颔首,一拍掌,整条登仙阶旁的灯笼骤然亮起来,灼灼流光,若是从上俯视,便能发现那光芒汇聚成了一条盘旋巨龙,映亮了整个极欲宗。 蓝裳女子喜笑颜开:“这般,谢小宗主总不会寻不到地方了。” “那白蛟识途,怎么可能寻不到极欲宗在哪,不过是小宗主想在外多浪荡一会,”女子虽是这么说,唇边微挑起的笑容却温柔至极,“由着他吧。” 天上琼宇十三楼,人间销魂极欲宗。 极欲宗在修真界四大宗门中其他不显,穷奢极欲和富甲一界倒是出了名的,门内风气完全不似别的大宗门那般讲究清修苦身,而是比人间皇族都要过得更奢靡舒适一些,别树一帜地令人咂舌。 其实极欲宗原不是这样的。 十一年前,极欲宗还叫极清宗,直到那宗主别无欲得了一个如珠似宝,捧在手心中疼着的儿子。 修为越高的大能,越是子息稀薄。像极清宗宗主这般化神期大修,能得一个自己的骨肉简直是不可能实现的天道恩典,他极其激动振奋之下,感念自己那位姬妾生育不易,便让自己唯一的子嗣跟着母亲姓“谢”,亲自取了名叫“谢虚”。 别无欲大喜之后,桎梏他修为许久的心境竟有些松动,只能立时闭关,一举突破了化神后期。 可偏偏只这么闭关一会的时日,待他出关之时——那为他育子的姬妾已经死了。 原来是那女子听见宗主让血脉亲子跟母姓,还以为是宗主不想认下这个儿子,认为这是她和人……苟合生下的野种,一时又慌又怕,便自缢了。 连那弱弱小小的孩子,都被折腾虐待得全身青紫,落下了病根。 人生实在悲喜难辨,别无欲惊恸之下,却是难掩对这孩子的愧疚。他本就心喜这又软又小的生灵,出了这等事后,更是对这孩子不作要求,只一心打算将他疼宠着精心养大。 殿宇的台阶磕碰了他,便将整个极清宗都修葺一新,铺盖上妖齿虎的皮毛;谢小宗主要去尝那些刚入门弟子的饭食,便将整栋珍馐阁都换上上等的灵米和具有灵气的妖兽肉。 成斛的珍珠,鲛人所织的灵绡,吸满了千百年灵气所成的灵玉,不过是谢小宗主拿在手中取乐的小玩意。那些生了千万年的珍惜灵药,修真界难得一求的灵器,还有大笔大笔的极品、上品灵石,更是堆积在谢小宗主的库房里,不知摆了多少年。 谢虚过的日子,比他父亲都要更好一些——毕竟别无欲小时候,都没有见过这么多的宝贝随他挥霍。 为了供独子过上“修真界第一人”的日子,别无欲更是广揽门徒——通常像他们这种地位的大宗门,收徒门槛是很高的,只看修为和天赋,但是别无欲就庸俗多了,他的条件就是交足够多的灵石就能进内门,他亲自传授一门功法。 可以说是修真界最没架子的修真大能了。 但偏偏那些老祖门下不成器的弟子太多了,想着极清宗内门弟子也是个好去处,干脆将人都送去了极清宗。导致宗内的内门弟子不是天赋极佳便是身世显赫,这一来二去,修真界不少门派都与极清宗有所牵扯,沾亲带故,反倒让宗门的地位更加稳固了。 谢虚八岁那年,宗主别无欲去“试仙大会”做评判长老,怀中还抱着独子坐在他膝盖上,捻着糕点哄小谢虚吃。这一幕让旁边的长生门门主瞧见了,便嘲讽他不够自持,宠儿子宠成这幅德行,还连老祖宗传下来的收徒门槛都改了——还是别喊什么极清宗,改名叫极欲宗罢了。 别无欲听了非但不生气,还大笑道:“卿颜兄这句话说的好,那便不叫什么劳什子极清宗了,改名叫极欲宗吧。” 当时还蹙着眉吃点心的小谢虚:“……” 若是他头上能生出兽耳来,只怕这时已经情绪低落地低垂下去了。 转眼间,谢虚已长至十九岁。 只是他偶尔忆起极清宗更名成极欲宗的那天,还是会恨得牙痒痒。 这还没做什么,剧情便发生变动了,原剧情里的极清宗成了极欲宗。极什么极欲——这名字听上去,还以为是什么来历不正的邪魔外道。 正踩在白蛟上的谢虚,鲛绡织成的衣袖微微翻扬,露出一截瓷白的皓腕。他的发本就是随意束着的,被风一吹便像无比华美细腻的绸缎那般展开,真真是如同谪仙一般。 风华正茂少年时。 此时天色将暗,谢虚微低头,便看见那由灯笼汇聚成的一条“火龙”,正是在黑夜中无比惹眼的极欲宗,也忍不住微勾了勾唇,顿时显出让人惊艳至怔愣的艷丽来。 他一翻掌,便在手中现出一条银色长鞭,狠狠抽在那白蛟身上。迫使身下的那牲畜长啸一声,向下直冲而去,落在极欲宗山门前,而后身形又变小了一些。 谢虚从那蛟身上跳下来,随手将银鞭递给身旁的人。 那白蛟哀鸣一声,显得疲惫又凄厉,不断拱身,好像要将那身躯上被谢虚抽出的一条皲裂的伤痕拿给他看般。 它正在换皮期,皮肤娇嫩得很,被鞭子抽的那一处连鳞片都掉了,血迹在白色的身躯上的确很明显。 谢虚看见了,但只能装作仿佛不在意的模样,偏开了头。 这也是剧情惹出来的祸事。 谢虚没有鞭打自己坐骑的爱好,甚至都不太喜欢坐白蛟。 偏偏在剧情中,这条白蛟不太一般——他就是主角攻之一。 [在化龙之前的白皎还十分年幼,灵气微弱,竟让人当成普通的蛟捉了去,献给极清宗的谢小宗主当坐骑。谢虚脾性十分暴戾,时常鞭打他。伤痕累累的白皎在某日被主角受白子浮发现,备受欺凌的主角受对这坐骑感同身受,便拿上好的灵药给他治伤,还以灵果喂食,白皎自此对白子浮暗生情愫……] 哪怕心知之后的白皎一举化龙,身份尊贵不可言,会回来报复他时,谢虚也没有放弃这段剧情。 为了让主角受有给白皎治伤刷好感的机会,谢虚只能放着舒适的轿辇不坐,从小便开始骑这条小白龙。眼见着剧情正式开始,主角受应当来到了极清宗时,便开始没事就鞭打白皎……还是得打出血的那种打。 身旁站着的几个弟子也都围上来了。 来接谢虚的都是极欲宗的内门弟子,各个都是金丹期的真人,此刻对着筑基期的谢虚却没有一分不耐与轻蔑,反而都眼神热切地问:“谢小宗主累不累?” “谢小宗主,你又回来得迟了,宗主都等急了。” “谢小宗主……” 他们能来接谢虚,其实修为倒不是关键了,主要得看谁的背景深厚,才能抢到来接谢虚的机会。 其实这些弟子各个不缺修炼资源,哪怕是面对小宗主,也无须如此阿谀奉承,但是抵不住谢虚……实在生得太好看了。 便是在美人如云的修真界,能这样好看的让人动摇心境的美艷,也是绝无仅有的。世人皆知谢小宗主被一宗上下宠得丧心病狂,却不知他有一张那远胜修真界三大美人、让人为之堕魔的容貌。 便是这些内门弟子,和他说话时也只敢低着头,凝视那一段瓷白的手腕,生怕不经意间出丑。 谢小宗主脾气不大好,便是在殷勤问候下,也只沉默着向前走。 直到有一人询问道:“谢小宗主可寻到了那千年生得七窍悸心莲了?” 谢虚的脚步这才微微一顿,平静道:“并无。” 第81章 纨绔修二代(二) 谢小宗主的库房可是能抵上一个小宗门代代传承的积蓄, 其中什么珍稀的灵药没有——偏偏这七窍悸心莲就是一味特例。 此药每百年开一次花,花期唯有七天。待过了这七天,便是花落灵消,只成一味再寻常不过的安神辅药。谢虚的库房之中,倒是也养了许多这种奇花,但要么便是年份不够, 要么还要等几十年才能成熟。 谢虚这些日子出去几趟,也是为了寻找正逢花期年限的七窍悸心莲。 询问谢虚有未找到灵药的弟子,已经是金丹后期大圆满的真人了,生得也算俊朗。他见谢虚回他的话, 还微微偏头看向他,白净的面颊顿时飞上淡红:“我、弟子却是寻到了一株这样的七窍莲。” 谢虚的眼睛微亮, 盯着那人。 被谢小宗主那双似星辰般好看的眸子盯着, 任是仙人也吃不消。那金丹真人红着脸, 脑中一片空白, 先前筹谋计划的全忘干净了, 只飞快拂过自己的储物戒,手上出现一枚剔透蓝翡制成的盒子。 他将药盒一打开, 那里面偎着的一朵花叶透明的植物展露出来,馥郁芬芳顿时溢出, 嗅闻之间便觉神智清明。 “弟子……想将这药献给谢小宗主!” 刹那间,无数倾羡的目光扫了过来, 好似还藏着一分难耐的嫉妒。 谢虚只以为是那些弟子羡慕自己平白得到了灵药, 却不知他们是在嫉妒那个……能献药的人。 被一整个宗门及父亲宠着长大的谢小宗主当然不知客气为何物, 他眼中似含着星光一般明亮,殷红的唇微微那么一挑,面前的金丹真人直被迷的神魂颠倒,差点拿不稳手中的药盒。 谢虚便在这时接过那珍贵的七窍悸心莲。 他道:“多谢,你叫什么名字?” 金丹真人只觉一股热血冲上天门,结结巴巴地道:“扶、扶音。” 谢小宗主倨傲地点了点头,表明自己记住了:“你要多少灵石?对了……我那也有两株千年的七窍莲,只是还要再等十几年开花,一并抵给你了。” 扶音脸更红了,声音有些嗫嚅:“我不要灵石。” 谢虚瞥他一眼,淡声道:“那我让人将七窍莲送到你洞府上,”说罢,又改道向小药峰走去,还特意命令了一句,“别跟着我。” 能与谢小宗主说上几句话,已经是极让人庆幸的事了。 扶音回到那群金丹真人中时,旁的人都以一种嫉羡的目光看着他——那可是谢小宗主送来的花!更何况,他还与谢虚说了那么多话。 与他关系近的已是忍不住酸道:“你从哪寻来的七窍莲?真是走了大运道了。” 扶音的眼睛还牢牢盯着谢虚身影消失的地方,只觉得连自己的魂也被一并摄走了,心口处压抑地发疼。他听见身边人的询问,不怎么走心地低声道:“捡的。” …… 谢虚端详着手中药盒,心知他所历的第一个重要剧情点、第一次得罪主角受,便都在这盒中花里面了。 正值花期的七窍莲实在难得,便是那扶音真人,也没那个运道正巧赶上,他手中得来的这株,其实是……从主角受那里抢来的。 白子浮身为气运之子,看着是练气修为的普通弟子,实则是散仙白令转世,身具一处玄妙的须弥空间,内藏的洞天福地灵气极其充裕,用来培植灵药再好不过,他本身更是因修炼的特殊功法,有一场大机缘——白子浮能以自己体内的真元,浇灌培育出无数珍奇的灵药,代价不过是修为略略倒退一些,反倒助他根基更深厚,道心圆融,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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