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湛冲点点头,拍了拍何广的肩头,转而向宫里走去。 此时已非上朝时候,宫道空寂,只他一人在其间行走,这个时节身着佩绶齐全的朝服,走在狭长的宫道里,全无一丝凉风,内里的素纱中单早已被汗水浸透,可他却不觉得如何热,反而心凉如水。 一路上遇到戍卫巡宫的禁军,纷纷停下来向他驻足行礼,他却步履未停,目不斜视地经过。直到走近皇帝寝宫,宫门口的小太监远远瞧见了他,连忙跑进去,凑近御前大太监梁通耳根说了几句,梁通点点头,摆手打发他去了,自己则走到殿外檐下抄手立等,不多时,就见一挺拔清俊的身影转过照壁,直向殿门而来。 梁通几步下了台阶与湛冲行礼,恭顺道,“殿下万安,您可算是回来了。” 湛冲道免礼,“我方回来,此番离京已过半载,感念父皇甚深,不知这会儿父皇可得空召见?还得劳烦公公通传一声。” 梁通堆起笑,却一脸为难道,“殿下来的可真不凑巧,陛下午后才与国师闭关修炼道法,依照平素来看,这一时半会断不会出关的,殿下若有其他要紧事,不如先去忙别的,待陛下出了关,再来也不迟。” 宫中之人说话做事都有其章程和小心思,太监们可以这样说,你却不可这样做,一个久离皇宫的皇子,如果还有别的事比见自己的皇帝老子还重要,倘若他今天就这么走了,估计等不到他走出宫门,弹劾他的奏折就已经递到皇帝的书案上去了。 他和煦笑道,“无碍,没有什么事比觐见父皇更为重要,我久不在父皇跟前尽孝,只等这一会儿又算得什么,公公且去忙,不必理会我。”说完,便自己行至檐下泰然鹤立。 既然湛冲如此,梁通也不好再多说,便又指挥着其他小太监忙去了。 这一等,便从日旸高照等到了月升日落,他仿若一尊宝相庄严的神像,一动未动,他看着小太监在他眼皮底下升起宫灯,每个人经过他都会俯首行礼,可他却没一丝反应,偶尔最多的,便是看殿门前的那株晚樱,这个时节,晚樱的花儿大多应是已经凋残了的,可这株的枝头却还残留了不少,仍在顽强的抵抗着时间与宿命。 他忽然想起母妃曾与他说过,这株晚樱是全宫中最后一株凋零的,他当时未做理会,亦不解其中意味,可今时今日,他站在这里,忽然福至心灵,于是感到心如刀绞,难能自抑。 直到这一刻他才发觉,原来有些事,必是孤寂过的苦守之人才会深谙于心,他今天见到的一切,母妃早已经历过了。 攥紧的拳头放了又收,有谁知道,平静的表象之下,其实早已翻江倒海。 直到快及人定时分,皇帝宫殿的大门才终于缓缓开启,自里面出来一个身着雪白道袍、须发皆白的道人,那人见到门口伫立的湛冲,一时有些愣住,不过很快便恢复了神色,上前拱手笑道,“许久不见三殿下,殿下可是来觐见陛下的?” 湛冲挪了挪僵硬的双腿,亦拱手与之客套了几句,“正是,不知父皇可出关了?” 白衣老道点头道,“陛下现已出关了。”说着看了眼旁边待命的梁通,梁通赶忙上前,“奴才先进去伺候,再找机会为您通传,请殿下稍待。”说着,便领着几个小太监闪身进殿去了。 皇帝出了关,所有的宫人都纷纷忙碌起来,没人会去理会那个空等了半日的人。 湛冲看着那白衣道人轻摆着宽衣博带佯佯去了,从这老儿背后看,倒还有几分仙风道骨的意思,只是那双眼睛里有太多毫不掩饰的欲望,却与无为修持半分无关,这种人竟然也配位尊国师,板荡之时贯出妖孽,这天早该变了! 又候了片刻,宫人们托举着膳盘鱼贯而入,不多时,梁通出来了,躬身对湛冲道,“陛下传召三殿下入内侍膳。” 湛冲默然垂首,依礼入殿内觐见,甫一进入内殿,便闻到一股浓烈的香火味道,他不动声色上前,跪倒在地,顿首道,“儿臣叩见父皇。” 皇帝高坐在食案后,越过案上满满的各色菜肴,看着这个许久未见的儿子,淡淡道,“起来吧。” QQ:⒉⒐⒈⒉⒍⒏⒉⒍⒎⒊-.整.理///春及拂云长(古言)第九十八章 金丹 第九十八章 金丹 湛冲起身,抬首望去,见皇帝着一身八卦宝塔纹饰的明黄得罗法衣,未着冠,发髻只以一根犀角发簪固定,脸庞愈发显得霜白,竟与一般女子肤色相类,眼皮略有些下垂,整个人看上去竟比先前他离开时更加萎顿颓唐,人也更加清瘦了。乍看之下,若不知情者,或许并不以为眼前之人是九五之尊的人君,而是哪个山野道观的道人。 皇帝未动一下,湛冲上前接过梁通递过来侍膳用的银筷,只凭上首那人的眼神为其布菜,整个内殿极安静,静得只剩下皇帝的咀嚼之声。 皇帝上了年纪,又日日修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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