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没有几两肉,到底为什么,这么沉,”喻衡架着这醉鬼,磨牙凿齿,“你骨头真是混凝土砌的。” 好不容易走到门口,堆着几个中号的快递盒,喻衡用脚给踢开了。 “密码。”顺便也用脚踢了踢周维轻腿根。 周维轻因为这轻微的疼痛清醒了一点,但不多:“...什么密码?” 喻衡不再理他,伸手输入了六位数,但提示密码错误。 喻衡有些微的愣神,但又立即清醒下来,抓住周维轻的拇指,按在密码解锁的识别器上,半秒后绿灯响起,门应声而开。 喻衡费力地把人扔在沙发上,下手有点重,周维轻被撞得又咳嗽起来。 “警告你不要卖惨,”喻衡说,“我现在没理由伺候你。” 回答他的是周维轻不规律的呼吸。 喻衡低叹了一声,不知道自己到底对着一个醉汉在自言自语什么。再度秉承着人道主义,喻衡上前去把他的衣领松了松,然后去厨房倒了杯蜂蜜水。 晃眼一看,似乎这房子一切都没变,自己上次用剩的大酱汤调料包也还在。 但等到喻衡走出来时,却看到储物间门口,堆放着自己搬家那天看见的行李箱。当时周维轻漫不经心地说,这是方树安落下的,今晚顺丰会送走。 而几个月过去了,不仅没送走,甚至锁扣被解开,托运行李条也被撕掉,上面还额外搭了一件外套,喻衡记得,是周维轻发Ins照片时,方树安穿的那一件。 喻衡突然联想到,刚才地上的快递盒中,他不小心扫了一眼最上面的快递单,上面清晰地写着“多功能电煮锅”,而周维轻从来不进厨房。 种种迹象只能引发一种猜测——在他离开的几个月,方树安成了这间屋子的常客。而至于是以什么身份,则不得而知。 喻衡端着蜂蜜水回到客厅,突然觉得泄了气。刚才的烦躁、积郁、感伤,都猝然消散,只剩无力。 大概是先前被压到呼吸,周维轻翻了个身,仰躺在沙发上。他身高一米八五,沙发的长度容纳不下,膝盖搭在扶手上,两条小腿垂在空中。 喻衡踢了踢他的右膝盖:“起来喝水,我走了。” 不小心踢到了周维轻膝腱,引起了膝跳反应,右小腿在空中滑稽地蹬了蹬。这一蹬,就把身上的外套蹬翻了过来,大衣的包不深,里面的东西悉数滚落在地。 烟盒、一支圆珠笔、一个U盘和一枚戒指。 周维轻醉得不轻,对这点些微的坠落声响完全没有反应,而喻衡却盯着这戒指发呆。 宽式男士戒指,玫瑰金,镶嵌切割钻石,大约有两克拉。 虽然在这段时间里,喻衡曾多次警告自己不允许再回忆过去,但下意识的联想还是不合时宜地跳了出来。 他们曾经差一点拥有一对对戒,或者说,他们曾经差一点结婚。 那时候他们刚刚熬出头,不用再拮据地住在地下室,也终于有人来联络周维轻商谈合作。年底的时候,喻衡领到了十四薪,像是重负落地,心里又解脱又感慨,当下拉着周维轻办了签证,用掉所有年假去了荷兰。目的地是随便选的,当时周维轻刚看完一部荷兰殿堂级民谣歌手的纪录片,随口说道,如果真要去旅游的话,要不就去这里。 没有人做旅行攻略,他们每天漫无目的地闲逛,凭着喻衡那点四级英语跟当地人费力沟通。第三天的时候,他们终于闲逛到了莱德泽广场,偶然撞见有人求婚——一名女性向另一名女性求婚,喻衡醍醐灌顶,荷兰是允许同性恋结婚的。 于是,在广场的欢呼声中,在卖艺人为庆祝这一幕的即兴演奏声里,喻衡出神地问周维轻:“我们要不要也去登记结婚?” 求婚成功的女性激动地拥抱了她的配偶,在喻衡以为自己等不到回应的时候,他听见周维轻说:“好。” 现在想来,不知道当时周维轻的同意是出于什么心情,但喻衡当年心里只有盲目的憧憬,他激动地挑选了一夜的戒指,在网上查找当地能买到的款式,研究起了样式、颜色和尺寸,然后又被昂贵的金额所击退,最终挑选了一个经济条件刚好能接受的。 而当他第二天兴奋地去取戒指时,销售人员却好心地向他们透露,如果要登记,是需要提前申请的,一般审核时间是两周到三十天,远远超出他们签证的覆盖范围。 大梦初醒的感觉一时很难接受,喻衡愣在地足足好几秒,而周维轻却好似不太在意:“那就别管这些了,我们本身不就是来玩的么?” 最终他们没有登记成功,也退掉了戒指的购买申请。回国之后,没有人再提过结婚的事,也没有人提过要买戒指。 而现在周维轻拥有了一枚戒指,虽然它已经与喻衡无关。 喻衡下意识地退后了两步。撞上了一个木制的置物架——是周维轻布置在客厅为数不多的装潢之一,交错的枝条设计,模拟成一棵弯曲的树干,而陈列在上面的十几张黑胶唱片就像是树的枝叶。 最顶层的唱片连带着支架顷刻倒地,有一张边缘落地,瞬间从中间裂开,碎成了两截。 这动静终于让周维轻醒了过来。 他从沙发上费力抬起头:“喻衡?你怎么了?” “我没事,它好像不行了,”喻衡蹲下来,把碎片捡起来,边缘有些割手,但他好像察觉不到痛感,“不好意思,我刚才不小心撞上了,这唱片应该是当场宣布死亡了,怎么办,需要我赔你吗?” 周维轻皱着眉,好像需要思考才能明白现在的状况,半晌后说:“你也不止打碎这一张。” 周维轻的收纳非常随性,各种昂贵的仪器、唱片总是随意地放在某一处,喻衡以前也失手过几次,很久之后才学会小心翼翼。 此刻他把碎片攥在手里:“那怎么说,我算个总价给你?打包有优惠吗?” “我不是这个意思,”周维轻说,“你先放下吧。” 然后又补充道:“我怎么可能让你赔我。” “别,上次不是说好清账了吗,至少这一张该明算帐,”喻衡随手把残片放在置物架上,“希望这不是很贵的一张,毕竟我现在可是无——” 他倏然住嘴。 周维轻像是酒醒了一些:“无什么?” “没什么。”喻衡说。 他又低下身,捡起一个拇指大的立牌,原本这些金色立牌是放在唱片前面的,雕刻着每张唱片的名称和作者。 立牌上面的花体字母不是英文单词,喻衡没有见过。 他轻轻勾了勾嘴角:“你要不说的话,我连名字都看不懂。” “喻衡,别管那些了,”周维轻尝试着用手肘支起身子,“你先过来。” 但喻衡没有如他所愿,只把立牌也放回架子上,然后转身换鞋:“我先走了,唱片的价格你让廖昭发我好了。” 他推门而出,听到周维轻的声音变大了一些:“喻衡!” “哦,对了,”喻衡一只脚踏出门槛,回头道,“下次这种情况,记得提前说我在出差或者生病了,别再让小方打我电话了。” 第13章 瞬间 周维轻参加的那档音乐旅行综艺叫做《声影记录》,原本定的名字是《让我听见你的声音》,取名的人五十多岁的年纪,抱着二十来岁的情怀,呈批上去的时候被驳回了,原因是太过口语化,不符合上星综艺的常规,最终来来回回扯了八百次皮,定了最后这四个字。 最后一期录制,去了南边一个沿海的小镇。这一期主题是“情歌”,这座小城不久前因为婚纱摄影的营销,旅游业起色了一波,当地部门迫切想要延续这波热度。 换登机牌的时候,廖昭核对着手机里最新发来的调度表,打趣道:“逃得过初一逃不过十五,周老师这次终于要写情歌了?” 小方把两个30寸的行李箱搬上传送带:“对啊,轻哥,我老早就听说你不爱写情歌,我以前还寻思着你跟我一样黄金母单呢!” 没等周维轻回答,他自顾自接着说:“那这次咱们不刚好写首歌给衡哥? 周维轻不置可否,廖昭替他回答:“得了吧,要写早写了,用得着等到现在?” “哦哦。”小方一头雾水。 作为贴身助理,他隐隐察觉到不对,周维轻和喻衡几个月来只见过一次面,平常也分居两地,不像是生活在一起的样子。但出于职业修养,他每次都理性地选择闭嘴。 趁着小方贴行李条的间隙,周维轻低声给廖昭说:“你这期注意下,不要透露他的个人信息,热点也最好不要带上他的名字。” “用得着你说,”廖昭头也不抬,兀自翻着手机,“但嘴长在人身上,别人怎么发散我可管不着。” 周维轻皱了皱眉。 廖昭扫了他一眼:“别这副表情,人比你更不想沾上关系呢!” 周维轻不解道:“什么意思?” “你以为周维轻的恋人是一个很好的光环?”廖昭抬手,给他展示了一个对话框。 HENG:姐,等直播热度彻底过去了,你们该说的就说了吧。 HENG:李建国他们不知道从哪里要到了我微信,想让我给周维轻做工作,让他录什么东西,我没看懂,直接转给你了。 廖:好的,不好意思,我来处理,我会主动联系他,你不用回复了。 廖:之后我会尽量控制不要波及到你,如果还有意外情况,我们会考虑发声明的,之前辛苦你了^_^ HENG:没事的,但我确实不想再听到跟他相关的东西了,谢谢姐。 “看到了么,”廖昭收回手机,“人家才避之不及呢。” “你现在这么心疼他,当初怎么还要求他什么都不往外说?”周维轻反问。 廖昭红色的指甲掐着登机牌:“你姐我处理过几十次个人感情的危机,沉默永远是最保险的方法,不管好的坏的,外露得越多,大众的分析材料就越多,全都是隐患。只是这次遇上了意外,谁知道有个醉鬼开什么破直播。” 她又想了想:“喻衡也是个例外。以前有些难处理的,交往个半年,恨不得什么都说,炫耀的,吐酸水的,喻衡跟了你十二年,现在比谁都省心,我能不心疼他?” 登机口在最底层,节目组给他们购买了商务舱,周维轻从VIP通道进入舱门,坐下后就要了杯冰水,戴上耳机休息。 但他一闭眼,就浮现出刚才聊天框里的文字。喻衡在最后一句里说,不想再听到跟自己有关的任何消息。 很长一段时间,周维轻都没有他们分开的实感,以前自己忙碌的时候也是聚少离多。直到看到喻衡斩钉截铁的文字,好像分别这件事才有了清晰的概念。 周维轻想到喻衡推门而出的背影,他走得如此决绝,如此迫不及待,门哐当一声砸在墙上,隔绝了所有声音。 这次飞行不是很顺利,途径城市的天气不好,飞机盘旋了好几圈才落地,飞行时间接近四个小时,下降过程还十分惊险,连机长都出来广播,预告接下来飞机将经历中度到高度颠簸,请乘客不要担心。 周维轻被颠得有点头晕,旁边廖昭直接吐了一大口。 “老娘再干五年一定退休。”她攥着呕吐袋咬牙切齿地说。 本身行程安排得很紧迫,又被航班耽搁了,周维轻一落地连休息时间都没有,直接被拉到化妆间开始上妆。 跟拍导演很会抓时机,趁着间隙给周维轻讲解流程和注意事项,语速极快,画个眉毛的时间就过完了整个拍摄过程,周维轻听得云里雾里。 他艰难地理解道:“所以目前的安排是,我们要到别人婚礼上表演?” “对对,”导演点头,“当地副部长凑了三对形象气质好的,办了个集体婚礼,地点就选在景区里面,就之前上热搜那块。” 周维轻不怎么看社媒,只听制片人说过这里穷乡僻壤,就靠“婚礼圣地”这个名头混点旅游收入,追问道:“新郎新娘本人知道我们要去吗?” “计划的版本是不知道,”导演笑道,“所以是惊喜演出嘛,至于有没有人给他们透个底我就不清楚了!” 周维轻点点头,配合服装师穿上一件黑色风衣,正准备出门时,听到服装师惊恐的声音:“轻哥等一下,之前那枚戒指在你这儿吗?” “什么戒指?”周维轻否认。 化妆师说了个牌子:“就玫瑰金的那一枚,我找他们公关借的,今天录完得寄回去,我之前明明记得收在箱子里的。” “你别慌,”廖昭说,“是不是上期录制的时候维轻提前取了,放在哪里了?” 周维轻回忆了一下,自己是有取饰品的习惯,尤其是需要演奏时,金属饰品会很碍事:“可能在我家里那件衣服兜里。” “你先去录前采吧,”廖昭说,“我让我老公去你家找一找,密码没变吧?” “换了,之前电子锁故障了,修锁的人顺便换了,初始密码六个零。”周维轻闻言继续穿鞋,“你老公今天不上班?” 廖昭嘲讽道:“早被开除了!他们那个行业,三十五岁就等于退休,现在吃软饭吃得起劲呢!” 所谓婚礼胜地的经典,也不过是一片海滨,初看没有什么奇异之处,只是天气好时,配上光影和海岸线,才有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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