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这双手拿来擦鞋是什么表情。 不过周维轻虽然我行我素,也不算什么自恃清高的人,早些年两个人拮据时,家务活也都是分摊着干,偶尔冬天喻衡怕他的手生疮,不想让他碰冷水。 “算了,”喻衡最后想了下,毕竟今时不同往日,现在这双手耽搁了他赔不起,“这鞋又不贵。” 卫生间拾掇得还挺亮堂,水龙头也像是新换的,水压很大,就是热水的确来得慢,估计是管道的问题,喻衡等了快五六分钟,才逐渐从凉转温。 周维轻在这期间也进来,洗了两个刚才老人一道给的苹果。 狭窄但收拾过的房间,挤在逼仄区域的两个人,喻衡又突兀地幻视到那些老日子,好像后面的一切都还没来得及发生。 后背有些痒,打断了他的思路,他往后摸了摸,肩胛骨附近已经有了几个小包。 “靠。”他不爽地骂了声。 周维轻洞察到:“你被咬了?” “战斗力挺强的,”喻衡又摸了两下,“这AOE伤害真高啊。” 周维轻从外面拿了瓶绿油油的驱蚊水进来,观察了一眼,小心地问:“你那儿...要不我帮你涂?” 喻衡直勾勾看着他,突然停下了手里的动作,半晌问道:“周维轻,你何必呢?” “嗯?”周维轻没太听懂。 “你不觉得累吗?”喻衡问,“怕我不开心,怕我生气,要这么收着跟我说话,你在外边儿也没受这委屈吧。” 周维轻闻言往前进了一步,目光很沉地回视:“我确实怕你不开心,但我不累。” 喻衡没有回答。 “你有什么气就撒,我不委屈,真的,”周维轻笑笑,用手背碰了碰喻衡指尖,“其实你以前偶尔生气的时候我也不觉得什么,还挺可爱的,像只花栗鼠。” “靠,”喻衡五味杂陈,最终憋出一句,“你他妈才花栗鼠,我当老鼠也要当威猛鼠。” 周维轻又露出了疑惑的表情:“威猛鼠是...?” 喻衡一把抢过那瓶绿色驱蚊水:“出去吧,孤陋寡闻的玩意,我自己涂。” 把周维轻赶出了卫生间,喻衡脱了衣服,发现上衣也沾了点灰,索性冲了个澡。 冲完后别扭着给自己涂完药水,没看见换洗的衣服,裸着上半身拉开门,发现一件干净的黑色卫衣叠着放在门口凳子上。 喻衡有点愣,把衣服拿进来,发现是自己认得的牌子,广告就在他们城市的高架路边挂着,这一件的价格估计能抵这栋楼装修费。 应该是周维轻穿过来的衣服,那些纯棉的T恤是现买的。 没等反应过来,喻衡已经把这件衣服凑到鼻尖,嗅了一口,有很熟悉的洗衣粉味。 他跟周维轻在一起第一年识破了那股味道的来源,因为周维轻洗衣服很舍得放洗衣液,偏偏喻衡很喜欢这些清洁剂的味道。 察觉到自己在做什么,喻衡立即把衣服放下,三下五除二穿上。 他双手撑在桌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头发草率擦了两下,还往下面滴着水,周维轻的衣服在他身上有些大,领口很松和,估计这段时间自己是瘦了些,锁骨间的凹陷很明显。 你到底在干嘛,他教训镜子里的人,有点志气。 这已经是他今天第三次鞭策自己。 在角落里找到了电吹风,喻衡胡乱把头发吹了两下,整理好心情走出房门,却没见周维轻。 这房子一共就两层楼,每层楼面积也不大,喻衡四处望了两眼,就在二楼一个勉强成为露台的地方看到了周维轻。 他背对着坐在一个简陋木凳上,右手揣着根烟。 不知在想什么,一动不动,良久抽了一口,烟圈从鼻息里溢出,在无风的夜晚里围绕着他,久久不散。 月亮高悬在头顶,一点微弱的光晕洒落下来,他的影子像一颗长钉刺入地面。 那烦人的情感又卷土重来。 喻衡心里辨析得很清晰,不该上前,不该开口,不该心软。 但不听话的情绪就是凌驾在所有逻辑之上,将理性的一切视若无物,声音仿佛穿破肺腑而来——可是现在的周维轻看起来很孤独。 抵挡不了第一次,就抵挡不了的第二次,喻衡脚步很轻地走到他旁边,跟他一起望着前面荒凉的土地:“你想什么呢?” “没什么,”周维轻低头弹了弹烟灰,“那天入殓时别人在说,人临死前自身有征兆,与之有关联的人也有感知,我以前从不信这些说法。但突然就想到,那回录音完我还跟你提过周文,说只有他和你给我过过生日,前面十来年,我可能都没提过他半句。” “你难过吗?”喻衡问。 “也算不上,”周维轻想了想说,“至少原本是没什么情绪的,不过我到这儿的时候,周文还没咽气,在卫生院里,那晚上回光返照,跟我爷爷,跟他女人,都支支吾吾嘟囔了几句,看到我反应很久才认出来。” “跟你说话了吗?”喻衡继续问。 “嗯,”周维轻点了点头,“他说不了太长的话,只说对不起我。” “但他也没来找过你。”喻衡说。 “人都有点骨气,走了哪有回来的道理,”周维轻笑了声,“连我爷爷都不肯找我要钱,他更不会主动联系我了。” 终于起了点风,两人的衣摆随着风浮动。 “你恨他吗?”喻衡突然又问。 “以前真不觉得,可能我妈的反应太平淡了,导致我对离开没什么实质性概念,就算没有人给我过生日,也只会觉得,这才是常态,以前只是意外得到的幸运罢了,”周维轻垂下眼,“但最近倒有点埋怨了。” 喻衡不解,转过头望着对方:“为什么?” 这次周维轻没有立即回答,等到下一阵风来时才说:“因为我会想,如果他不走的话,我是不是会成长得稍微完整一点。” 喻衡看着周维轻,他的睫毛也在风里轻微晃动。 “会不会稍微有人情味一点,不那么自我沉浸,会不会稍微贴近一个正常的爱人,”周维轻继续说,“就不会让以前的你这么难过。” 他也转过头来回望喻衡。 风把喻衡鬓角的头发卷到了鼻尖上,周维轻用不拿烟的那只手替他拂开了。 喻衡又听见了一声似有似无的“对不起”。 喻衡觉得视线也变成了一种沉重的固体,因为他忘了眨眼,也忘了移开目光。 直到周维轻一点一点靠近,挡住了所有光亮,很轻、很轻地在自己的眼角,落下了一个吻。 而喻衡在胸腔里围困一天的情绪,终于在身体里四散开来,凝聚成眼眶里姗姗来迟的一滴泪,刚好融进周维轻的唇缝里。 第32章 睡眠 周维轻的手指有一层薄茧,是长年累月演奏乐器形成的。 在这个不长也不短的亲吻里,他的手沿着喻衡的小臂向上摸索,触感激得喻衡条件反射地发颤,但喻衡没有推开。 不过周维轻的手攀爬到肩膀时停住了。他的唇慢慢从喻衡眼角离开,不经意碰到了睫毛。他伸手将喻衡那点泪痕抹掉,没有让它们暴露在月光里。 那天晚上趁喻衡去阳台通话时,周维轻还真替他刷了那双不到五百块的鞋,虽然只是用湿巾勉强擦擦,把那些泥点去了。 擦完后在屋子里找来找去,也没看见第二张床单,喻衡看着他进进出出,忍不下去道:“别折腾了,你就睡这儿吧。”房子是周维轻租的,床单是周维轻现买的,也没有道理让人睡木板。 周维轻喜欢裸睡,一直都是,今天也脱了上衣再躺上床,身体偶尔蹭到喻衡的四肢,体温很高,喻衡欲盖弥彰躲了躲。 这还是他们分手后第一次同床共枕。但因为床小。距离却比过去那几年还要近。 往常他们俩同睡的时候,都各占一方,喻衡睡眠好,一粘枕头就能睡着,周维轻有些创作者的通病,经常失眠,去过好几次神经内科。 但今天却反常,喻衡辗转反侧,怎么也合不上眼。 他偷偷瞥了一眼,周维轻估计劳累一天,已经疲惫入睡,于是他索性转过身子,一动不动地打量周维轻。 哪怕不清醒时,周维轻看起来也不是很开心的样子,可能这辈子他从不信美梦,也从不盼望美梦。 喻衡一口闷气在胸腔里,良久才叹了出来,偷偷伸手将周维轻皱起的眉尖抚平。 “一个没感受到爱的小孩,”他的声音落在这个夜晚,“长成了一个不会爱的大人。” 第二天周文破土,喻衡最终还是跟着去了。大概周文这辈子过得实在糊涂,最后到场也就几个人,都装不满一面包车。 周维轻陪着爷爷上山去了,喻衡留在了殡仪馆接待区。他环视四周,其实这一片虽然落后,但风景还不错,植被环绕,空气清净,人葬在这里说不定比在城市好得多。 在周文家里那个黄毛瘦小孩坐在喻衡对面,低头摆弄着手机,眉毛拧着,一副很烦恼的模样。 “你不跟着去吗?”喻衡忍不住问他,要是猜得没错,这小孩应该是给周维轻打电话那女人生的。 “不去,”男孩说,“我姓张,周文又不是我爹。” 喻衡“哦”了一声,很想再礼貌地询问下这算是重组家庭,还是小张他妈就是跟隔壁张叔生了个孩子,但还是理智地闭嘴了。 两个人无言坐了半小时,喻衡听到小张低声骂了句。看起来他一直在尝试手机连这儿的无线网,又一直失败。 喻衡观察了会,建议道:“如果它一直不弹出来的话,其实你可以直接输PIN码。” 小张一脸茫然抬头:“什么码?” “你给我吧,”喻衡伸手,“我帮你弄。” 小张把手机递了过去,是个很便宜的安卓机,喻衡起身翻了翻旁边路由器,随手操作了两下,成功连上了这里的无线。 把手机还给小张的时候,喻衡清晰看见了对方眼神的变化,自己大概是从一个多嘴的陌生人变成了和蔼可亲的邻居哥哥。 大概太无聊,又仗着点临时哥哥人设,喻衡继续八卦道:“你手机屏幕是你女朋友?” “是,”小张的笑容瞬间消失。几秒后没有憋住,跟邻居哥哥吐槽:“但我俩刚分手了,屏保还没来得及换。” “啊,”喻衡露出了惋惜的表情,“为什么啊?” 这个年纪的少年,如果有人聆听自己的苦衷,便迫不及待想分享。 小张立即回答:“因为一个暖手宝。” 他语速飞快地讲述起来,急迫地希望喻衡能体会自己的委屈,可惜说话语音太重,喻衡听得一知半解,最后小张更急了,直接把手机对话框打开递给喻衡。 虽然两个未成年人对话的用词喻衡也不能完全读懂,但好歹是文字,他还是大概理解了事件的起因。就是小张女朋友要小张送她一个粉色暖手宝,同学都在用,但是小张打游戏去晚了半天,暖手宝卖完了,她女朋友很不高兴,嫌他没有立即把她的话放心上,别人都有这暖手宝就自己没有,小张也从被骂到愤怒还击,开始翻旧帐,什么情侣皮肤没买上,生病没过来照顾之类的,最后俩人绕了一圈又绕回这暖手宝。 暖手宝,暖手宝,暖手宝,喻衡被洗脑得快不认识这三个字了。 “她又拿我跟那胖子比,说他对他媳妇多好,二十四小时问候着,”小张义愤填膺,“那胖子整天闲得没事儿干,游戏打得又菜,有本事她跟他谈去啊!” “确实,”喻衡中肯评价,“不管在哪个领域内卷的人都是可耻的!” 喻衡又听小张陆陆续续抱怨了二十来分钟,终于等到周维轻他们下来。 起身前喻衡从兜里掏出两百块,这两百还是周维轻今早给他的,说是在这儿备点现金比较方便,喻衡掏出一百替周维轻实际上没有任何关系的弟弟尽了份亲人之关切:“你去给她买个比同学都好的暖手宝,再哄一哄吧。” “哥,”小张双眼里充满了崇敬之情,虽然他都不知道喻衡是谁,“谢谢你,真的。” 小张拿着钱火速消失。周维轻跟老人说了两句话,然后朝着喻衡走过来。外面在下小雨,他身上那件棉T有点湿,裤脚也沾了点泥。 周维轻脸上还有点诧异:“你俩刚才说什么呢?” “说你坏话。”喻衡毫不犹豫回答。 “不至于吧,”周维轻失笑,“我才来那天,他为了五十话费跟他妈吵架,我还给他充了两百。” 好的,喻衡心想,现在这个便宜亲戚给他的捐款已经达到三百了。 朝外走的时候,喻衡突然问道:“小张他妈,没有拜托你什么吗?” 喻衡之前听说那个女人在附近工厂里上班,现在没了周文,应该更不好生活。虽然攀亲戚不太可能,但周维轻人都在这了,能把小张换到个主城区的学校也是好的。 “她提过,但那孩子不想离开这儿,”周维轻承认,“我走之前再给他们转点儿,算是最后给周文尽孝了吧。” 还有半句话没出口,但喻衡能想象到——毕竟周文是唯二真心替他过过生日的人。 虽然周文的后事办得潦草,但该有的流程还是得做做样子。晚上有一顿简单的席,零零散散来了几桌人,来的时候客套了几句,但没人看起来有半点忧伤的样子,饭吃着吃着就成了普通宴席,桌上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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