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9章
“您看啊!” 宛如胃囊的反刍,又或是飞蛾终于自烈火中破茧而出,大地裂开一道横亘版图、深不见底的沟渠,那座死战至最后、流尽最后一滴热血也不曾向敌人屈膝的城市正自深渊中缓缓升起。荒芜破败的失落之城,他们的王则凌于长空,如破碎的太阳般挥洒着最后的余烬。 “我在这里,我的城池在这里,我的将士们都在这里!”宣白凤放声大笑,笑得几欲流泪,“真人,凡人命如芥,形如蝼蚁,但我们从来都不愿认命。请您与我并肩而战,全我白凤一生忠义。即便九泉之下,孤也可以与太傅自豪地提起,白凤一生,不负将士,不负子民!” 话已至此,何须多言?宋从心抿唇,却是横琴于身前,抚下第一个音。 破碎燃烧的太阳扬起军旗,她身后站着千军万马,一腔孤勇,虽千万人吾往矣。 “真人,此曲何意?” “为《十面埋伏》。” “十面埋伏?哈哈,好!虽十面埋伏,孤亦不惧!” …… 天地破开了一个巨大的窟窿,卷起了猩红的暴风。 “那究竟是……”仙门弟子站在百里之外,衣衫却依旧被风吹拂得猎猎作响,可他们却无暇他顾,只是仰头,痴痴看着那千年难遇的奇景。 “我的天,如此庞大的剑域。”有识货的剑修仅仅只是远远看着眼前这一幕,便已经感到肺腑生凉,唇齿战栗,“金丹,元婴?不、绝对不止,拂雪真人在琴剑上的造诣已然入圣,竟已经到了能引动四方天地之灵的地步了吗?” 有些弟子尚不明白「引动天地之灵」为何意。但当那剑气的龙卷成型的瞬间,他们忽而感觉到一股向上的、追逐的「气」。 “我的剑!”有人眼疾手快地摁住了自己腰间的佩剑,剑柄在他手中摇晃挣动,与剑鞘撞击出「咯啦咯啦」的声音。那人满头大汗地扣住了剑柄,几疑自己若是稍慢一步,自己的佩剑便会离他而去,追随着那股上升的力,势如归宗般的遁入剑气的风暴里。 就在这时,伴随着越发激昂酷烈的琴音,雪亮的剑光在风暴中炸开了万千璀璨刺目的剑影。一个音便是一剑,纵横千万里而仍有余影。赤红的金光烧红了暗沉的天地,翻滚的乌云也被席卷进剑气的风暴里。 心脏随着琴音而跳动,逐渐快到双眼亦充血而红,疯狂对撞的术法与剑气,炸响的雷霆与惊雨,目不暇接的剑光随着节节攀升的琴音在天地间呼啸凝聚。那源自另一个华夏文明中的垓下歌,沉着一位破釜沉舟于乌江突围、却又因不肯过河而自刎的西楚霸王。 没人知道另一个世界的典故与历史,没人知道这段在华夏文明史上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更无人知道这曾是一个种族不变的气节与脊骨。 《十面埋伏》是一首战曲,亦是一首悲歌。 苦行僧们怔怔地看着徘徊盘旋在乱葬岗上空的死魂,这些已然丧失神智的魂灵哭嚎着、悲戚着朝天空奔去。与此同时,那边刚刚自地下升起的土地上也漂浮出无数的萤火,祂们汇聚在一起。追随着琴曲,追随着风暴,如奔涌的河流般朝天空袭去。 在修士们的眼中,这一幕恢弘而又盛大,荧烛之火,汇聚成光的潮涌,掀起尘世的风暴。 “死灵,被呼唤着,在朝天空汇聚。”老僧攥紧佛珠,口中喃喃着,“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老僧念着念着,却忽而间老泪纵横。 一首王的悲歌,却唤起了这片大地上无数百姓的共鸣。思乡的笛声无法唤起祂们的对尘世的眷恋,但饱含怒意的琴音却可以。 因为祂们一无所有,命如浮萍,但他们如今共同拥有的,便是对这片大地无可宣泄的愤怒,形成这般滔天的怒焰,势要借那人之手,斩落那高高在上、践踏众生的魍魉鬼蜮。 “神魔辟易,风雷受命;阴阳太虚,两仪显明。”宋从心勾弦,最后的琴音落下,她抬头,催动已然成型的剑域。 “天地无极,乾坤借法。” 于此,斩尽妖邪,诸苦渡尽。 掌教首席 尘埃落定天光下…… 许多年后, 人们依旧会不厌其烦地提起这被上清界定义为「幽州之乱」的惊天一战。 同时,这也是后来的正道魁首拂雪道君摆脱「新秀」之名,正式在神州大陆巅峰战力中占据一席之地的成名一战。她开创了刚柔并济、侠骨仁心的琴剑之道, 撕破了当时尚且蒙昧混沌的天空。以琴音载道, 以苍生为剑,斩杀一百一十七位修为至少在金丹期的魔修, 受封「剑宗」。 然而,恐怕只有当事人自己才知道, 那一战绝对没有后人传言的那般轻描淡写,更没有一剑便当百万师的孤孑。宋从心并非孤身一人, 她身旁伫立着千军万马, 剑上坠着沉甸甸的红尘。即便她已经突破至元婴期, 要应对上百名金丹修士依旧是有心无力, 但在宣白凤统帅的十万大军与万千死灵的拥护与加持之下,宋从心最终点爆了《太上无极归元经》中名为「无极归元」的最后一式,完成了以少胜多的突围与剿杀。 不,也或许, 她才是「多」的那一方。 剑阵炸裂的瞬间,万千阴兵死灵冲锋的嘶吼响彻云霄。剑气纵横三界, 天地亮如白昼。一部分魔修见势不妙当即自爆, 神魂离体意图躲过剑阵的绞杀,从缝隙中逃走。但他们的神魂甫一离体, 千千万万的死灵便会不顾一切地将其扑杀撕碎。那些破碎的惨叫与哀鸣最终也被腥风裹挟,卷入剑气的风暴里。 这场疯狂的屠杀持续了整整一夜,即便有侥幸逃脱的漏网之鱼,最终也死在了宋从心的剑下,宛如一场迟来多时的审判。法衣上的祛尘咒已被红烧毁, 而在殊死一搏之时也全然顾及不了仪态。等到最后一名魔修倒下、宋从心从尸体的心口处拔出剑来时,她一时间竟没能回过神来。 呼啸了一整夜的风暴终于停歇,雨却下得更大了。就仿佛那些受尽冤屈的魂灵,在大仇得报后终于能哭出声来。 但不知道是不是宋从心的剑气洞穿了厚重的乌云,那乌压压的云层竟被斩开了一线,东升的旭漏下一线天光,照进了这昏暗苦痛的雨。 “真人”一声沙哑的叹息在身后响起,浑身沐血的宋从心却僵着脖颈,不敢回头望去。 “真人,请您,听我说”浑身遍布鲜红色的蛛网纹路,宛如开裂的陶瓷人偶,倚着军旗的女人在瓢泼大雨中发声,一字一句,皆用尽了全力。 同样激战了一夜的宣白凤,也终于燃烬了自己的所有,油尽灯枯,消亡在即。 “真人,大夏国必定与外道有所牵连,并且早在很久以前,他们便在暗地中钻研着背离人伦之道。”宣白凤的话语已是后继无力,即便影魇小心翼翼地支撑着她残破不堪的身躯,她也已经处于弥留之际,“据孤的眼线所报,他们不仅掳掠了大量的人口,还在私底下豢养了不少妖兽与魔物……当年的九婴灾变事件便是其中之一。很抱歉,当年为了不将仙门牵扯进两国的战事里,孤没有将此条情报告知于您。” 宋从心沉默地转过身来,她长剑斜指于地,剑尖上鲜血被雨水洗刷,流淌成一条浅粉色的小溪。 “真人若是想将这些外道斩尽杀绝,顺着这条线索找下去,或许能有所发现……也说不定。”宣白凤咧嘴一笑,但这一笑,她唇角的皮肤便破碎绽裂,血肉于风雨中灰化消弭,“虽然不知道孤失踪这些年里秀衣究竟做了些什么,但孤能感觉到,咸临还在。那便足够了。” 宋从心心里一堵,她抿了抿唇,不知道是否该告诉宣白凤真相,那些鲜血淋漓、惨痛无比的真相。 “还请您,在孤离世后,将这面军旗交还给咸临。”宣白凤艰难地想要抬起自己的手,但肢体终究还是榨不出任何的气力,只能无奈地选择放弃,“孤离世后,我军被困于旗中的将士们的魂灵也将摆脱桎梏。但我等守护家国的意志将会残留旗中,继续为苍生而战。” “孤的家国,孤的子民,在这些年里依旧不曾因外道而屈膝。巫贤的后人亦不曾背弃族群与百姓,此战,便是我等的大胜。” 是的,一场胜利。宋从心低头,没有言语。一场惨烈无比的胜利。 宣白凤显然还有许多话想说,但死亡并不会因为她的意志而宽容些许,神智逐渐涣散之际,她喃喃道:“不知道雪暖与平沙是否已经长大了……还有秀衣,唉,秀衣啊。她总说孤若不在,她便去当个佞臣。她说她和孤不一样,她不在乎将士,也不在乎子民……但孤知道,并非如此。” “他们已经长大了。”宋从心忍着喉咙口的涩意,沉声道,“成了非常优秀的大人,你后继有人了,白凤。” “是吗?”宣白凤微微瞠大了眼睛,她身体已经彻底破碎、粉化,那一线天光照落在她残存的头颅之上,飞灰被狂风席卷着,循着光,飞向太阳,“那可真是……太好了。雪暖和平沙都是……好孩子,他们比起我们,更应该拥有一个美好的未来。” “秀衣从很久以前,就总是自嘲自己天不假年,注定早夭。现在……现在好了,孤比她早走一步,孤在黄泉路上等她,也不会太过孤独……” “真好啊……”意识已经离散的宣白凤感受到了光与些微可贵的暖,她突然想起,她当年爬窗溜进谢秀衣的闺房、邀请她一同奔赴边疆之时,也是这么一个温暖的晴,“真好啊,真好啊……” 金红色的军旗失去了支撑,从空中掉落,却落在了一人修长有力的掌中,被紧紧地握着。 看着缓缓闭上眼睛的女人,宋从心握紧了旗帜,问道:“白凤,若我说,后世只有百姓,再无天子,你作何感想呢?” “……”宣白凤茫然地睁开了涣散的眼眸,在彻底融入那温暖的天光之时,她道,“那便证明百姓已经走出了自己的路,再不需要君王的指引了。” 她含笑阖目:“吾已尽我所能,后人功成,便是吾道不孤。这样,也好。” …… 幽州,咸临,帝京。 朝谢军师刺出司命刀的国师在祭坛上突兀无比地消失了。与此同时,一同倒下的还有同样站在祭坛上,色厉内荏、满面凛然的宣怀王。 围在祭坛之下的百姓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短暂的哗然之后,便是禁不住的交头接耳,窃窃私语,人人脸上皆有惶恐与不安。 “哈,哈……”司命刀仍刺在心口上的谢秀衣低垂着头颅,汗流浃背,喘息不止。可是她的面上却带着前所未有的,灿烂明媚的笑。 “军师、军师啊!”守护在谢秀衣身侧的将士们已经通红了眼眶,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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