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的尸骨要如何处理。吕赴壑道:“取未变异的一部分,带回安葬。” 在这里的都是伤员,让他们再入水中显然不太稳靠。即便鲨皮水靠能够防水,但带伤入水也属实够呛。宋从心让吕赴壑在这里安置,她和姬既望会负责打开逆海法阵,将海水排出密道。 “如此,那便有劳仙长了。”吕赴壑不是喜欢逞强的死脑筋,很快便同意了此事。 宋从心留下了丹药与干净的水和绷带,之后便顺着水道重新回到了密室。她穿过阴暗幽深的水道,看见一道游鱼般的身影在水中穿梭,将被卷进逆海法阵中的尸骨一具一具地清理出来了。 实话说,那是一个令人毛骨悚然、脊背发寒的场面。因为那些尸骨零零碎碎,已经散乱得不成样子了。 宋从心沉默地游了过去,试着将尸骨收入粟米珠中。然而,却失败了。 尸骨中残存着与灵力相斥之物,因此无法被粟米珠收起。如吕赴壑所说的,只能把尸骨中的一部分带回去了。 看着那些畸形扭曲、完全不样的尸体,宋从心强行摁捺下心中发毛的不适感,伸出手准备和姬既望一同收敛这些尸骨。 然而,她伸出的手,却被另一只带着尖利指甲的手给握住了。 “别碰。” 宋从心偏头望去,便看见姬既望那双重新化为蓝色的眼瞳,他拥有一双世界上最美的眼眸,是深邃的海的颜色。 “我来,你不要碰。”他五指往内一扣,尖利的指甲避开了些许,以免割伤她的血肉,“你的琴里,不要有这种潮的梦。” …… 开启逆海法阵的瞬间,蓝色的符文瞬间亮起,布满了水道的每一寸地。密道中的水被排出,连带着那些畸形的尸骨,也一起随着海水而被冲出了水道。水流哗哗声不绝于耳,宋从心却觉得有些麻木,她背对着姬既望,眼前却仿佛还蒙着那月光般的纱束。 姬既望用缚丝切下了那些残缺尸骨中较为完整、没有异变的一部分,或是一截指骨,或是半块肩部,甚至是一缕头发,一颗眼珠…… 姬既望的缚丝,不像利斧刀刃一般会发出可怕的声响。他只需手指轻轻一动,想要切割的地方就会悄无声息地掉落。而之后,姬既望会用不同颜色的袋子将其装起,宋从心无意间一瞥,发现那些袋子都被不同的人以不同的线绣上了各家的名字。 那场景对于宋从心来说,简直就是一场噩梦。即便心法不停地运转,她也觉得,这场东海之行实在是有些太过难熬了。 “姬既望。”看着海水一点点地排出密道,宋从心突然问道,“在你心中,姬城主是怎样一个人?” 收敛了亡者的尸骨,姬既望站在逐渐退潮的海水中,想了想:“她……两只眼睛一个鼻子,和别人没什么不同。总是笑着,不管什么时候。” 姬既望性情直率,他看待事物的眼光也相当不同:“不过,有些时候,她跟你很像。” 宋从心一怔:“跟我很像?” “嗯。”姬既望收起了那些布袋,回头,用一双漂亮的眼睛直视着她,“有些像,又有些不像。你和她,都是深海里会变色的水母。” “是吗?” …… 密道中的水尽数排出之后,吕赴壑等人的伤势也在仙门的丹药下好了他们从另一条密道往回走,一路上,亲眼确认三十年前同伴死亡的众人虽然心情都有些沉重,但不知为何,他们却能和宋从心说说话、开开玩笑了。 “三十年咯,该认命的早就认了。现在能把他们接回家,俺也算是没有遗憾了。”一位满头白发的大汉笑着,说着说着便回身用手臂抹了一把脸,回身时语气却是如故,“家里俩孩子,习武的天赋都比老子高。当初他们随城主一同出战,俺心里是很自豪的。他们保护了这么多人,为城主战斗到最后一刻,他们都是好样的,俺、俺……” 琉璃古道之上,宋从心看着远处随着海水的排出而逐渐上浮的城市。她仰头,望着屏障之外漆黑的重水,一时间竟觉得有些喘不过气来。 但愿我是错的。宋从心以灵力写下了一封给予湛玄的信,她朝着信吹出一口灵炁,那信便化作了一只羽毛雪白的飞鸟,回头对宋从心发出了一声清唳,随即朝着海水飞去。在触碰到海水的瞬间,那飞鸟又化作了一只尾鳍漂亮的鱼,它承载着宋从心的情报与信息,朝着上方游去。 大量的海水自龙骨闸中排出,汇入黯淡无光的海底。被海水淹没的城市缓缓上浮,如同即将擦去浮尘、显露其原本华彩的明珠。 “小心。”宋从心将琴匣背负在身后,站在梵缘浅身旁时,提醒了一声。 梵缘浅看着上升的重溟城,点了点头,雪禅菩提子在她的手掌上绕了一圈又一圈,隐隐有佛光闪烁。 排尽了海水的重溟对接了琉璃常寂园外的古道,伴随着一声年久失修的吱嘎声,那青铜门扉终于在众人面前缓缓开启。 然而,伴随着尘封门扉一同打开的并不是海民们熟悉且怀念的风景,首先映入眼帘的景象,在一瞬间便把所有人的舌头都给叼走了。 宋从心首先对上的,是数张栩栩如生的惊怖面。那种透骨而来的恐惧,让她惊出了一身冷汗。 随即,她看见了,密密麻麻的、垢满污泥与某种漆黑油脂的……人的雕像。 他们背对着城门,疯狂地朝外奔跑。但是却还是回头,似乎在与什么可怕的东西作战。 临近城门的人,用手、用脊背,堵住了城门。然后,他们如一樽融化的蜡像般,被定格在了地上。 内门弟子 琴剑技之酒狂曲…… 白骨露於野, 千里无鸡鸣。 有那么一瞬间,宋从心仿佛感觉到鸿蒙宇宙在自己识海中炸开, 天地万象都围绕着她旋转, 周围的一切都安静得如同死了一样。 不,确实是安静得如同死了一样。 “天哥,这真的是成为正道魁首之前必须经历的事情吗?”积攒下来的压力实在过大, 宋从心眼神麻木, 生无可恋地对着识海中的天书碎碎念道,“不管怎么说这都实在有些太超标了吧我本来就不是什么胆子特别大的人啊以前看个鬼片都能被吓得睡不着觉为什么重活一世就要被这些恐怖的东西冲脸呢?这是正道魁首必须经历的吗?那正道魁首未免也太惨了吧。” 宋从心站在原地,依旧是一副凛然飘逸、不动如山的模样, 实际上谁都不知道,她已经有些走不动路了。 如果队伍在这时候突然前进, 她恐怕会因为动弹不得而破功。好在,探索队的成员也站在原地沉默了很久,沾染了海水的空气依旧压抑而又仄。宋从心没有回头去看,就像是一种临阵逃避一般,只要不去看探索队成员脸上的表情,就能自欺欺人地安慰自己什么都不知道一样。 不知道过了多久,那股子攥夺心脏的恐惧与痛楚逐渐变得麻木, 作为领袖的吕赴壑终于做出了行动。他迈步走到距离城门最近的一樽蜡像旁蹲下, 戴上鲨皮手套, 捻了一下漆黑蜡像身上类似油脂的物质。他凑到鼻尖闻了闻,随即,摇了摇头。 遗骸是带不回去了。探索队的成员取出了涂了防水漆的火折子点燃,让其落在了那些蜡像上。本以为此地如此潮,火焰应该很难点燃。然而,当火折子落在那漆黑的油脂上, 那点点星火刹那间便形成了燎原之势,将堵在城门古道上的蜡像全数点燃。 熊熊燃烧的烈火吞噬了那些苦痛的蜡像,这些蜡像将「人」死前的形态保存得很好。好到时隔多年,依旧能让亲人认出其面目的地步。当然,一同保存下来的还有他们临死前的惨况,那些无法用言语形容的恐惧与挣扎,让人不需要过多联想便能构思出他们当年遭遇了什么。 火焰燃起之时,有人已经情不自禁地捂住了嘴巴,泪水濡了熟皮口罩,却没有发出任何的声响。因为重溟城中境况不明,声音或许会引来躲藏在暗处的敌人,所以就连悲伤都不能任其放纵。宋从心看着那些旧的英灵被火焰吞噬,光明与烈焰将他们从苦痛中解放,错觉一般,她仿佛听见了那被层层泥垢封锁的灵魂,发出了似是宽慰的长叹。 “不能确认这些黑色的东西是什么,带上岸可能会造成污染。”宋从心微微有些失神时,姬既望的声音再次在她的耳边响起,“把这些都烧掉后,剩下的灰就可以取一捧装在殓骨袋中带回去。因为是袍泽,所以即便化为了无法区分的灰烬,他们的家人也会感到安慰的。” 为逝者收敛尸骨,这显然已经成为重溟城的一种惯例了。在这个战火纷飞、人命如芥的神州大陆,恐怕只有重溟城的百姓会在乎野路上的骸骨会寒冷萧索。「袍泽与共,死生荣辱」重溟城的百姓真正做到了姬重澜留下的守则。 “姬城主是了不起的人。”这些行为对于旁观者而言或许只觉得多余且没有意义。毕竟探索深海这般危险之事,身上还要带着这些累赘似的遗骨,在他人看来是一件很傻很多余的事。但不可否认,正是这些行为,才让重溟城变得如此团结,不为外来的所动。 所以……宋从心瞳孔微深,她望着火焰后沉沦于黑暗中的城市。这座深海明珠之城中没有灯,拂面而来的空气潮而又阴冷。 “来了。”姬既望语气淡淡地说着,人却翩然一闪,如穿花的飞鸟般掠过了烈火,朝着深处的黑暗扑去。他猛一抬手,十指上的白银指环便放射出无数月色的薄纱。那些如梦如露的缚丝宛如一场迷离虚幻的美梦。然而宋从心知道,这些看似柔软的丝线实际比天底下最利的宝剑都要可怕。 宋从心的感知能力远胜同阶的修士,她也感觉到,城门开启的瞬间,冥冥之中有什么东西被活人的血气给吸引过来了。 这、这种时候怎么能临阵脱逃,未来正道魁首的名号还要不要了?宋从心着头皮将琴匣抱在手中,深吸一口气后也义无反顾地冲入了熊熊烈火。尚未察觉到危险到来的探索队成员们看得一愣,灿烈的火光中,少女飞扬的鬓发与坚毅的侧脸,透着一股子飞蛾扑火的决绝之感。 “警戒!”少城主与那位仙长一前一后地冲了出去,吕赴壑也迅速反应了过来,大概是危险近了。 姬既望速度很快,宋从心的动作也不慢。两人一前一后地冲入那潮的水汽之中,扑面而来的便是数道锐利的破空之响。宋从心已经吃过一次暗亏了,通常修士与人战斗时都是通过杀气来感应对方的位置。除非是像湛玄那般修炼的是毫无杀意与杀气的死生之剑。其余的绝大部分时候,眼睛是跟不上敌人动手的速度的。这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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