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5章
? “难道……” “对,”荀野愀然凝视着杭况,又落下一子,棋子打在棋枰上,有铿锵的金石之音,干干脆脆,没一丝拖泥带水,“陛下早已动了废黜太子的心思。要打压孤,那么孤身边的近臣、副将,包括杭氏,都会如老虎爪牙一般被一颗颗拔掉。” 一只没牙的老虎,就凶不起来了。 杭况追问:“太子殿下明明心知肚明,可你为何没有反对?” 他只是在东宫,默然不语地将一切尽收眼底,没有做出丝毫实际反应。 荀野的眼睫慢慢地颤了一下:“杭氏顺应帝心吧,在这时维持中庸之道,不要冒尖。” 杭况还是不明白:“难道太子你真要——” 自请废黜吗? 荀野轻笑,“孤若不交出兵符,陛下不会消除忌惮。杭氏便如覆巢之下的累卵,难有完存。” 他从干草堆中起身,居高临下地目睹这一片残局,自嘲轻笑:“家主,在下棋艺不精,这一盘棋是下不完了,中盘告负。” 杭况怔了怔,乱糟糟的胡须下嘴唇轻动,发出一道浑浊的叹气。 * 太子从长安消失了。 在那一日与天子彻夜长谈之后,便几乎没有人知晓他去了哪里。 直到突然有一日,天子降下诏书,废黜储君,一锤定音,引起了满朝文武的震动,这消息也不胫而走,一夜之间传遍了长安内外。 杭锦书刺绣的针一不留神扎破了皮肉,从母亲这处听到消息时,她惊愕地拿不稳针线。 别人也许不了解荀野,不知他是怎样一个人,可杭锦书知晓,当年北境军扣关南下,虎视何雄哉,荀野毕生所愿便是中原,他终得一日立于九重之巅,睥睨六合。 他不可能拱手山河,心甘情愿地被废,就这般束手待毙。 自古以来被废的储君,有哪一个得了好下场,能安然富贵地寿终正寝? 杭锦书联想到那日见过的荀野的面貌,积累的忧虑再也压不住,洪潮般上涌,她一瞥眸,将针线都扔了,起身便往外走,孙夫人连忙拉扯住她。 “女儿,长安现在风声紧迫,你别出门。” 太子一经废黜,曾经追随过他的旧部都被崔后以雷霆手腕一个个清算,不提女儿曾是他的枕边之人。 杭锦书气苦地抹了眼睛,“我不相信。” 不相信他就这么认了命,不相信他就这般悄无声息地离开了长安,曾经意气风发的北境军主帅呢? 孙夫人沉默了片刻,她还是尊重女儿所有的决定,“你去吧。我只恐怕,太子早已不在京中,你便是把长安翻出一个底朝天来,也是见不着他的。” 花厅集会那时,孙夫人自知人微言轻,不曾说过一个字,但人心凉薄,她看得彻彻底底,对杭氏兄弟的见利忘义的印象,也是更加根深蒂固。 杭锦书驾乘杭氏的一匹快马离开了田庄,阍人阻拦,杭锦书一甩马鞭直行冲破了马厩,利落地越过横槛,扬鞭疾行离去,看得马厩阍人目瞪口呆。 马匹离开田庄,杭锦书一路东行,直入城门,在黄昏时赶到了东华门下,但这时只见一行人吹吹打打,迎亲送行,场面极其热闹。 杭锦书一问之下,才知这是溧阳公主回门的日子。 荀林茂嫁给了洛阳王氏的郎君,那个貌美可爱的小公主,见到了长安街市上牵马的杭锦书,亲切地从马车里探出了脑袋,朝着杭锦书遥遥招手。 车内她的夫君托住她腰,生怕她从车窗掉出去,拿眼神示意威胁,荀林茂不爽他成日里对自己管东管西,一拍爪子打掉他的手。 她幼年时可是学过武,身体比一般小娘子都强壮,手劲儿也大,这么一拍,把王戬拍得手背红肿作痛,他一缩手,微愠道:“你便再掉下去我也不管了!” 荀林茂皱眉道:“你好小气!我和我嫂嫂打个招呼你也不乐意,这婚才成了没几日,你就这般管天管地的,我阿耶都没像你这样管过我。” 王戬发作不得,小公主惯会强词夺理,把别人对她的关心都视作“管天管地自作多情”,一听她说起“嫂嫂”,他愣了一下,从窗口看到了杭锦书的身影之后,他一把将荀林茂攥回了车内,“那并不是你的阿嫂。” 荀林茂气得推他,推他一趔趄,没等王戬坐稳,又踹了他一脚,摇摇晃晃的马车,霎时摇得更卖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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