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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押对家吧,哈哈哈!” 筹码越重的局,看的人也就越多,一夜暴富,一夜潦这种戏码,比京城最好的戏班子还叫人欲罢不能。 长胡子老头将碗缓缓端起,赌场里安静下来,似乎只能听到骰子在铜碗里碰撞的声音。 禾晏微微出神。 她赌钱的技术,实在是很烂。至少在她回到京城之前,在她嫁入许家之前,一如既往地差。新婚不久后,也曾作为许大奶奶在各种宴会上和别家夫人打叶子牌,每次都输的惨烈。那时候许之恒总是笑道:“你呀,怎么这般傻?” 那是他难得对她露出促狭的时刻,她以为她捕捉到了这个清俊男子的温柔和亲密,她很高兴,也曾暗下决心,一定要好好学习技艺,在下次宴会上给许之恒长脸。 可惜的是,没等她认真学好叶子牌,她就瞎了。 无论是家宴还是外宴,许家都不可能让个瞎子代表大房的女主人。她不再出门,可府里实在无聊的发闷,她又看不见,便只能学着听声音。 她想要做个行动自如的瞎子,即使看不见亦不必别人帮忙,她一向好强,便重新练起。先听声音,学会听声辨形,再慢慢起来行动,等行动的差不多的时候,便可以拿府里的树枝做剑,偷偷比划。 她就是在那个时候,学会了听骰子的声音。 骰子比叶子牌简单多了,禾晏觉得。越是精巧的东西越考验耳力,她就这样听,骰子落下每一面些微的差别,她晃动竹筒里的骰子,倒在桌上,心里默念着数字,再拿手指试探的摩挲过。一开始总是出错,有一次她默念完毕后,摸到骰子后,终于露出笑容。 她成功了。 许家的下人偷偷议论她,说大奶奶瞎了后就疯了,成日拿个竹筒在屋子里摇晃。可他们渐渐地发现,禾晏即便不要人帮忙,也可以衣食住行。她能准确的凭借声音分辨每一个许家的下人,知道每一件器具摆放的位置。 若不是知道她真的看不见,她简直和正常人没什么两样。 许之恒夸她厉害,握着她的手称赞她,禾晏很高兴,高兴之余又有些淡淡的失落。她不知道自己在失落些什么,但总觉得,或许不该是这样的。 现在想来,她那个时候耳力已经练得出神入化,大概也听出来了许之恒同她说话时候的冷淡和敷衍,只是情感令她下意识的回避了这个念头。 禾晏垂眸,到底是……当局者迷。 摇骰子的声音戛然而止,“砰”的一声,碗倒扣在桌上。 一粒,两粒,两粒骰子都落定。 众人看向禾晏,禾晏闭着眼睛,仿佛回到了在许家的日子,她就坐在桌前,独自摇晃着,独自揭开,独自拿手去摩挲过骰子的每一面。 企图在黑暗里抓住那一点光明。 “2,5。”她睁开眼,道。 倒扣的碗筷被揭开,两粒骰子赤裸裸的落在众人眼前。 先是安静,半晌,有人轻轻的惊呼一声,接着,惊呼声此起彼伏。离禾晏最近的一个锦衣公子哥儿抓着禾晏的手臂,大呼道:“高人,从今日起,你就是我的师父了!请受徒儿一拜!” 禾晏无奈的将他抓着自己胳膊的手扳开。 长胡子的老头儿笑容微僵,不过须臾,便抚须笑道:“公子好技艺,这些银子,都是公子的了。”顿了顿,他又道:“敢问公子尊敬大名,可否赏脸与小老儿喝杯茶再走?” 禾晏将那些银票珠宝通通揣进自己怀中,婉言谢绝:“无名小子,不足挂齿。今日实在太晚,茶的话,改日再喝吧。”说完,便越过众人,极快的走出乐通庄。 赌坊里的人继续惊叹着方才的赌局,继续的继续,长胡子老头儿笑容不变,转身走到了楼上。有人在他面前低头,他道:“跟着他!” 另一头,面色阴鹜的大汉按了按手指,冲身后的家丁一挥手,跟着走出了乐通庄。 “赢了我的银子就想跑?世上哪有这么便宜的事,蠢蛋!” 第十一章 月下仙人 夜色四合,小巷里看不到人,只偶有野猫轻快跳过,一声绵软的叫声洒满京城的春夜里。 少年捂着怀中鼓鼓囊囊的东西,鬼魅一般的穿行在小巷中。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她在乐通庄里赢了这么多银子,难免会惹恼旁人。若是走大路被人跟踪,暴露了禾家可就得不偿失,她可不想给禾家添麻烦。 不过……越怕什么越来什么,禾晏停下脚步。 小巷的尽头是临路的街道,因着这边不如乐通庄那头热闹,多是小商铺酒馆,此刻早已大门紧闭,一片漆黑,一个人也没有。只有星月落在地上,照亮一点点光。 禾晏回过头,蹲下身捡了几个石子儿,沉吟片刻,猛地回头掷了出去。 石子又快又利,如脱了箭矢的箭头,“噗噗噗”的几声,有人从隐没的夜色里跌落下来。 “别跟着我了,”禾晏道:“你们追不上我。” “那加上我们呢?”又一道声音响起,小巷的另一头,走出来几人,为首的彪形大汉打着赤膊,他的手掌看上去能一把将禾晏的脖子拧断。 “臭小子,看来你的仇家还挺多。”那大汉哈哈大笑,“没有人教过你,第一次去赌坊,别太引人注目吗?” 禾晏拢了拢怀中的银子,平静的回答:“我既然是第一次进赌场,自然没有人教过。”却心道,这赌场里的人果然如当年帐中兄弟所说,不是什么善类。自己立的规矩都能打破。 “死到临头还敢嘴硬,”大汉勃然大怒,“今日老子就教你做人,我要把你的胳膊拧下来,让你跪着叫爷爷!” 禾晏立在小巷中,前有赤膊大汉和他的家丁,后有不明来路的跟踪人,前后夹击,避无可避。 可她连个武器都没有。 “那就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了。”她慢慢握紧双拳。 “嚣张!”那大汉一招手,周围家丁一哄而上,他自己也冲上过来,倒是没甚么章法,抬手朝禾晏的背部劈来。 却见月色下,那少年一个矮身,灵巧躲过,他只觉得眼前一花,便觉得背上挨了重重一拳,这下可是火上浇油,他狂怒的大吼一声,再看那少年,已经跃上巷子里的围墙。 “抓住他!” 那头的跟踪禾晏的人似乎也明白过来,有人抓着禾晏的衣服将她扯下来。“撕拉——”一声,长衫的下摆被人拽出一道口子。 “哎呀。”她叹息一声,十分痛惜,“坏了。” “还有心情担心你的衣服?”大汉气的鼻子都歪了,更怒,“我今天非打死你不可!” 他朝禾晏扑来,这人身形庞大如小山,行动之间仿佛能感到地面在抖,加之家丁众多,过去要想教训个毛头小子轻而易举。不过今日却头一次踢到了铁板,这少年看上去年纪不大,不知怎的竟如一条泥鳅,滑不溜秋,无人能抓得到他。他在这群人中穿梭,出手倒也不多,不过次次都击中要害,不多时,家丁兼护卫便被他揍的倒地不起。 禾晏躲过大汉迎面来的一拳,翻了个身,一脚踢向对方的腹部,不巧,动作却有一点歪。 大汉霎时间惨叫起来。 “不好意思,我不是故意的。”她有点心虚。 毕竟这具身子与她的身手还磨合的不甚默契,不能拳拳到位。大汉捂着下身倒地呻吟,那声音在夜色里,听得叫人无端发毛,却又心酸。 禾晏弯下腰去捡地上洒落的银子,她忙活了一晚上,还打了一场架,好不容易才挣得到的银子,不能便宜了其他人。 月光落在地上,地上满地的碎银珠宝,少年弯腰捡拾,倒像是哪卷精怪神话里,误入仙境的书生偶然见到遍地财宝,忍不住据为己有的画面。 禾晏想到此处,觉得好笑,便笑起来。 她捡好银子,看了一眼满地东倒西歪哼哼唧唧的人,正要跑路,忽然听得一个柔和的声音响起:“这位小兄弟,你的银子掉了。” 禾晏回头一看。 但见那熄了灯的酒馆门口,站着一人,是个年轻男子。穿着一件靛青色的广袖宽袍,衣袍在风里晃荡,越发显得身姿清瘦。青丝以蓝玉冠束起,长眉细眼,极其温润脱俗,翩然若仙子。他噙着笑意,上前一步,手掌处有一枚碎银,当是方才打斗途中,禾晏掉下来落到那边的。 她早感觉到酒馆处还有别的人,不过对方一开始就在这里,没出来,也没有要参与这场打斗,大约只是个路人,她便也没管。不曾想此刻见到此人。 禾晏见过的男子不少,上辈子她本就是以男儿身份在男子中交往。遇到的大多都是如今夜大汉那般的勇武男子,谈不上英俊,更勿提貌美。许之恒倒是清俊风雅,是她见过称得上“好看”的男子,但和眼前这男子的姿态相比,似乎又逊色了一筹。 方才还在想,她去捡银子时,像极了神话传说中的话本。眼下看来就更像了,贫苦少年遇到了真正仙人,为仙人的容色所惊,接下来便是仙人给这少年指点灵台么? 走的近了,越发觉得这男子出尘的好似壁画上的仙人一般,仙人见她不说话,便又提醒了一句:“小兄弟?” 禾晏回过神来。 她从对方手里拿走这枚差点丢掉的碎银,笑道:“多谢。” 那男子又笑了,“不客气。” 禾晏转身走了,没有回头。 她走的很快,如野猫在围墙上横掠一般,几下便不见踪影,也追不上了。 夜色里,又有人走出来,走到方才的蓝衣公子身边,低声道:“四公子,那少年……” “应是偶然路过,不必管他。”仙人微笑道,似乎是想起了什么好笑的事,笑意又扩大了一点,“挺机灵的。” ------题外话------ 这个神仙男孩是男二哈,莫要站错cp~ 第十二章 一夜暴富 禾晏揣着银子回到家中。 青梅并没有发现,禾晏摸索着将桌上那只装胭脂水粉的小匣子倒扣过来,里面倒了个干净,又将今夜赢来的碎银珠宝一股脑丢进去,才摸黑上了床。 大概是赢了银子心情很好,又解决了后顾之忧。这一夜,她竟然睡得分外香甜。梦里是她和营帐里的兄弟们博戏,军中汉子们扯着嗓子喊:“开!开!”禾晏面露难色,有人大笑起来:“将军,你怎么又输了?” “这一晚上将军有赢过一次吗?”副将装模作样的摇头,“哎呀,将军在这方面不行。” “滚犊子,什么行不行的,没听过一句情场失意赌场得意?将军这是在赌场失意,人情场纵横无敌,你个老光棍懂个屁!” 禾晏闻言,大笑起来。 她笑着笑着,便觉有人在推自己,睁开眼,是青梅的脸:“姑娘是做了什么好梦?笑的这样高兴?” 日光已经探进窗台,一室明亮。她伸出手背挡住晃眼的光,心中有些讶异,竟然晚起了。 果然是春日正好眠。 复又想到昨夜里的那个梦,不觉唏嘘。当年的汉子们说她赌技烂所以情场得意,倒是全然猜错。不过从某种方面来说也没错,如今她能在乐通庄里大杀四方,赌场得意情场自然失意,才会如此一败涂地。 门外传来禾云生不悦的声音:“禾晏,都已经日上三竿了,你今日还去不去了?” 从一开始的极力反对到现在习惯了与自己一道去砍柴,似乎也没用多长时间,禾云生也想不明白自己怎么就和禾晏成了现在这种局面。 “你等等我。”禾晏赶紧换了件干净衣服。 青梅捧着净水盆出去了,禾云生抬脚走了进来,边走边道:“你今日怎么磨磨蹭蹭的……禾晏?!” “什么事?”禾晏正在绑沙袋,一抬眼便对上禾云生愤怒的表情。她不解道:“怎么了?” 禾云生一指椅子上:“怎么了?你看看怎么了?!” 少年语气出离愤怒,如果现在他头上有把火,此刻这把火应该能把整座房子都点燃了。禾晏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椅子上搭着的,正是昨夜禾晏“借用”禾云生的那件栗色长衣。她回到屋后,便随意一脱,扔在椅子上,早上醒来到现在,还没记起此事。 不等禾晏作何反应,禾云生上前一步,将那长衣抖开。长衣本被禾晏揉皱成一团,污迹斑斑,眼下被这么一抖,便零零散散的露出那一道口子,像是被谁从衣衫中部划了一道,十分凄惨。 “这就是你替我补的衣服?”禾云生怒火中烧,亏他昨夜还感动一回,以为这个姐姐是真心爱护他这儿弟弟,眼下看来……她真是上天派来惩罚自己的! “这是个误会,我可以解释。”禾晏试图让这孩子冷静下来。 “解释,怎么解释?你知不知道……”禾云生本来是很愤怒的指责语气,说到这里,声音忽然哽咽,眼眶也红了,他道:“这是我唯一一件长衣……你把它剪碎了,我怎么办?” 禾晏头大如斗。 她是真的、真的、真的很怕看到人的眼泪。尤其是这样子像小牛犊般气势汹汹的少年,忽然委屈巴巴的眼泪。 禾云生也是很委屈。 少年人都爱面子,家贫无事,只要他孝顺知礼,顶天立地,就是好儿郎……话虽这么讲,可虚荣心人皆有之。这件栗色长衣是他一位师兄送给他的,他缝缝补补穿了许多年,只因他自己的衣服,全都是便于干活的短衣步裤,这间长衣不论如何,总像个“少爷”。 禾晏的衣裳虽然比不过大户人家的小姐,可每年时兴的款式,都会买一两件,禾绥宠着她,禾云生也不能说什么。女儿家爱美,男儿家怎么能注重这些身外之物呢? 可是此刻,禾云生突然委屈了起来。 禾晏结结巴巴的道:“这、这件衣裳坏了,我们再买一件,找京城最出名的裁缝,给你做件全新的,绣花纹的那种?料子也要好的,别、别哭嘛,我也不是故意的……好不好?云、云生?” 禾晏从未这般好言好语的哄过他,不知为何,禾云生的气忽然间消散了大半,只是到底还有些怨忿,道:“我们又没有银子!” “谁说的?”禾晏将妆匣打开给他看,“我们有的是银子。” 禾云生原本只是随意一瞥,定睛之下却愣住了,道:“你哪里来的银子?” “嗯?” 下一刻,禾云生突然冲上前,惊道:“你的脸……” 脸?禾晏一惊,心想难道脸还会变?不会啊,她昨夜回家前在门口水缸里洗了两把脸,应该把脂粉都洗干净了? 她刚冲到镜子前,便听禾云生急怒的声音在身边响起,“你被谁打了?” 但见镜中姑娘眉目清雅秀致,一双剪水双瞳盈盈秋波,并无变化,不过……禾晏的目光下移,姑娘的唇边多了一道浅浅的淤青,在白嫩的皮肤上格外显眼。 方才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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