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一一站在门口盘问。 孙凌站在门口,目光落在楼上最后一间房,道:“那间房呢?怎么不开门?” 掌柜的颤巍巍的去敲房门:“小公子,小公子?” 半晌,有人拖拖沓沓的来开门,是个秀气的少年,穿着里衣,睡眼惺忪的道:“这么晚了,什么事啊?” 话音未落,官兵们就进去搜查。屋里还有一个书童,正忙着给少年披衣服:“少爷,别着了凉。” 官兵们进去搜寻一番,未果,很快出来,对孙凌摇了摇头。 孙凌看向面前的少年,这少年年纪不大,看起来养尊处优的,他的书童正忙着给他穿靴子。 “你们这是做什么?”禾晏蹙眉,“一声招呼都不打。” “打招呼?”孙凌冷笑一声,“笑话,凉州城还没有需要我孙凌打招呼的地方。”他看着禾晏,记起之前护卫所说的,身高七尺左右,身材瘦削。这少年正是如此。 “你叫什么名字?”他问。 “程鲤素。”禾晏答道。 “啪”的一声,书童手中的靴子没拿稳,落到地上,众人随着目光看去,孙凌神情一变,突然道:“你,抬起头来。” 他指的是书童。 禾晏心道不好,问:“干什么?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你们还想抢我的人不成?” “你的人?”孙凌盯着他,目光阴鹜,“话不要说得太早。地上那个,给本少爷抬起头来!” 地上的人没有动弹,低着头,仔细看,手还有些颤抖。 孙凌见状,神情越发狰狞,上前一步,就要去扯书童的头发。下一刻,禾晏挡在书童面前,她握住孙凌的胳膊:“这位公子,注意你的言行举止。” “抢走本少爷小妾的刺客,就是你吧?”孙凌笑起来,胎记如妖鬼刺青,“你死定了!”他道:“来人,把他们两个给我抓起来!” “抓我?”禾晏笑了,她道:“我劝你三思而后行。你可知道我舅舅是谁?” 孙凌问:“你舅舅是谁?” “我舅舅是当今陛下亲封封云将军、如今右军都督,肖二公子。孙少爷,你确定要来抓我?”禾晏挑眉。 孙凌一愣,片刻后大笑起来,他笑的眼泪都要出来了,指着禾晏问身边人:“你们听见了没有,他说他舅舅是谁?” 周围的人俱是大笑起来。 “臭小子,”孙凌止住笑声,盯着禾晏恶狠狠的道:“既然你舅舅是肖珏,你就让他出来!肖珏又怎么了?我今日就当着你舅舅的面,叫你求生无门求死不得!” “是吗?” 一个陌生的声音自他身后响起。 孙凌回头一看,皎然如月的年轻男子身后跟着侍卫缓步而来,嗓音低沉,带着冷淡的嘲意。 “你不妨试试看。” ——题外话—— 晏晏:搞不定就叫家长 第九十一章 告状 “你不妨试试看。” 楼口一时寂静无声。 半晌,禾晏突然回过神来,高声道:“舅舅!” 这就是这小子的舅舅?孙凌打量着面前的青年。见这年轻男人相貌俊美,举止优雅,不觉生出妒忌之心。他因面上带着大块胎记,知晓自己丑陋,便格外憎恶生的好看之人。他府中小妾无数,在外常常玷污良家女,倒并非全然因为好色,抢到手中,也绝不会好好娇宠。那些美人在他手中,下场经常极其凄惨。孙凌自己没有的东西,瞧见别人拥有,就想要毁灭。 面前的男子生的实在太过出色,莫说是凉州,只怕在大魏,也称得上数一数二。 “舅舅!”禾晏跳起来,一溜烟跑到肖珏身后,只露出一个头,伸手瑟瑟的指向孙凌,“这个人,欺负我!” 她喊得一派天真,如稚儿在外受了欺负回家找长辈告状,一边的飞奴见状,不觉无言。 肖珏的身子也僵了僵,他忍着嫌弃,不去管身后扯着他衣服的人,只看向孙凌:“就是你?” 孙凌心中一跳。 这青年人相貌生的实在太好,神情平淡中,却又带着一点几不可见的锋芒,纵然是平静的问话,听着也让人忍不住心中一寒,莫名生出些畏惧。 他定了定神,看向肖珏,冷道:“是我。你又是谁?” “肖珏。” 肖珏?孙凌狐疑。他没见过肖珏,半年多前,听闻肖珏带新兵来凉州驻守凉州卫,可他没怎么来过凉州城,更没来过孙家。孙凌当然也听过肖珏的名字,大魏有名的少年杀将,生的英姿丽色。眼下这人生的倒是好,但除此以外,如何能证明他是肖珏。况且……堂堂的右军都督,出门只带一个侍卫?他一个知县儿子出门都要前呼后拥。这个外甥又是怎么回事?无论如何,这几个人看起来都怪里怪气的。 孙凌低声问身边小厮:“最近有听过封云将军到城里的事么?” 小厮摇头:“没有啊。” 孙凌闻言,心下更是狐疑,不过他素来狡猾,也不愿意轻易下结论,于是看向肖珏冷笑:“你既然说你是肖珏,可有证明你身份的玉牌?” 肖珏:“没有。” 连玉牌都没有?孙凌心下更定,眼前这几人,定都是冒牌货。想到方才自己差点被冒牌货给吓倒,孙凌不觉气恼。他看着肖珏,喝道:“我不管你们是什么人,你们竟敢私自掳走官眷,这是死罪。来人,把他们给我拿下!” “什么官眷?”禾晏从肖珏身后探出个头,大声道:“那可是我的书童!你若要说是你的官眷,烦请拿出证据!她的身契呢?你连个身契都没有,胡乱抓人,还有没有王法了!” “王法?”孙凌笑的狰狞,“在凉州,我孙家就是王法!都给我动手!” 一群官兵气势汹汹的上前。 禾晏如今扮演的是手无缚鸡之力的的程鲤素,当然不会动手。她啊呀一声,唯恐天下不乱的大叫起来:“杀人了!官兵杀人了!” 这客栈上上下下都还住有别的客人,闻言顿时混乱哗然起来,街里街外连狗都开始狂吠。 肖珏道:“飞奴。” 黑衣侍卫顿时挡在肖珏身前,禾晏趁机看了个清楚。她不知道飞奴是不是九旗营的人,但观其身手,可与前生的自己不相上下。倘若九旗营就是这个水准的话,以现在禾大小姐的身子,只怕还不够格。 她看的目不转睛,扯得肖珏的衣裳都有些变形,听得肖珏低声斥道:“放手。” “哦。”禾晏回过神,连忙放手,见他的袖子被自己抓的皱巴巴的,于是抚摸两下试图抚平,讨好道:“舅舅,飞奴大哥真是好身手。了不起!” 想也不用想这时候的自己,大约和禾云生一个德行。 肖珏没理会她。 凉州府衙里的官兵,都和孙凌一个模子刻出来的,成日好酒好菜的伺候,早已养成了只吃饭不做事的习惯。捉拿手无缚鸡之力的老弱女幼还行,真正遇到能打的,完全没有一战之力。 飞奴一个人便将他们全部打倒在地。 孙凌见状,后退一步,吩咐小厮:“去......去把人给我全部叫来!” 小厮转身要跑,还没跑出一步,就被人用石子打中,双腿一软,跪下身去。 禾晏偷偷丢掉手里的石子,这当然是万万不能让人去通风报信的。虽然也不是打不过,但打来打去的,多累,飞奴也需要休息的嘛。 陡然间,身边再无可用之人。孙凌心中半是愤怒半是恐惧,他指着肖珏道:“你们……竟然敢殴打官兵,还有没有王法了!” “你不是说在凉州你就是王法了?”禾晏觉得自己此刻的模样像足了狗仗人势,躲在肖珏身后同孙凌顶嘴,“这位大人,你这个王法也不怎么样嘛,还不如人家的侍卫能打。” “你!” 孙凌抽出腰间鞭子,就要甩到禾晏脸上来,禾晏往肖珏身后一缩,下一刻,飞奴已经攥着对方的鞭子,一脚踢过去,孙凌被踢得绊倒在地,飞奴顺势一脚踩在他的脑袋上,把他的脸踩到地里去了。 禾晏看的咋舌,这飞奴看着莫不吭声的,也蛮狠心的嘛。 “少爷,杀不杀?”飞奴问。 “你……你们敢杀我……我爹是凉州鸡县,”孙凌被踩得话都说不清楚了,心中又怒又惧,不过到此时,他还是不相信这人敢真的杀了他,还不忘放狠话,“我爹一定不会放过你们的!你们全都要死!” “年纪轻轻的,不要诅咒别人。”见他已经被制住,禾晏便走上前去,蹲在孙凌身边,歪头看着他道:“况且谁不死呢?你当你是妖怪,一辈子不死?那我真的佩服你。” 她语重心长说教的口气,比踩着自己脸的飞奴还要令人生气和耻辱,孙凌气的说不出话来。 禾晏可一点儿都不同情这人,这天下间,她最讨厌的莫过于欺负弱者的人了。欺负女人的男人更可恶,倘若有半点良知都不会这么做,只有没本事的男人才会欺负女人。对着可爱的小姑娘也能下得去手,这人就是个畜生。 她有心还要再气孙凌几句,突然间,楼下传来异动,似有人带着人群上楼。她才刚站起身,有人就已经冲到楼道门口,喝道:“我儿!” 禾晏循着声音看去,但见一男子冲到孙凌面前,飞奴抬脚,他就抱着孙凌的头急道:“我儿!你可有伤到哪里!” 这是个中年男子,生的和孙凌十分相似,且脸颊处亦有一块和孙凌相同的黑色胎记。但因为比孙凌年纪大,除了貌丑之外,带了一种猥琐的粗鄙,再穿着华丽,就很不伦不类了。 禾晏自觉并不是个以貌取人的肤浅之人,看见此人也忍不住移开目光,再看看肖珏的脸,肖珏的腰,顿觉从身到心都舒适了许多。 这才是人间佳色。 “爹,”孙凌见撑腰的人来了,指着禾晏和肖珏,仿佛回光返照般的中气十足的喊:“这两个人冒充朝廷命官,掳走我的小妾,还打伤我的人,爹,你把他们抓起来,我要他们死无葬身之地!” “你们好大的胆子!”这人闻言,顿时怒不可遏,指着禾晏几人道:“来人,把他们拿下!” “原来是孙鸡县来了。”禾晏笑眯眯道:“何必浪费时间,反正你们的人又打不过。都是一群酒囊饭袋而已。” 大约没料到会遇到这种油盐不进的人,孙知县也愣了一下,待回过神,更是大怒,只道:“拿下他们,生死勿论!” 生死勿论?禾晏蹙眉,难怪要说孙家父子在凉州城一手遮天,这可不是吗,京官都不见得有这个权力,他们却张口就来。 “孙祥福,”打断他的是肖珏,他看着对方,冷淡的开口,声音像含着刀子,凌厉的刺人,“你睁大眼睛好好看清楚,我是谁。” 接到消息赶来的时候,孙祥福自己也没来得及听清楚到底发生了何事,只知道是孙凌带人去拿人,不想反被人欺负了。当老子的为儿子撑腰,况且这是凉州城,孙祥福也没想那么多。等来到此地,看到孙凌被揍的这么惨,孙祥福又心疼不已,灯色昏暗,他没有仔细去看肖珏的容貌,此刻乍然闻言,才认真的抬眼看去。 这一看,就呆住了。 片刻后,孙祥福突然一撩袍角,跪了下来,脑袋抵在地下,声音带着颤抖的惶恐:“下官……下官不知都督已经到此,有失远迎,都督恕罪!” 都督?孙凌诧然看向自己的父亲。 看见孙祥福回过味儿来,再看他这窝囊样子,想来也翻不起什么波浪。禾晏便笑道:“孙知县这是要恕的哪门子罪?孙少爷刚刚上楼来的时候,要掳走我的书童,要我的命,要当着我舅舅的面让我生不如死,可是威风得很。眼下却要我们恕罪?我们哪里敢呢?” “是不是,舅舅?”她看向肖珏,理直气壮地告状。 此次下帖子,除了肖珏以外,还有他的外甥,右司直郎府上的小少爷,此刻这少年叫肖珏舅舅,定然就是程鲤素了。没想到自己这个不孝子竟然冲撞了舅甥两人,孙祥福内心苦不堪言。 他一巴掌抽向孙凌的脸,孙凌被打的脑袋一偏,这一巴掌力度十分之大,众人都听得见清脆响声。 孙祥福跪下,一边磕头一边道:“都是下官教子无方,犬子有眼无珠,没能认出来都督和小公子。冲撞了大人,万望都督海涵,下官回去,一定好好教导犬子。” 见肖珏还不吭声,孙祥福咬了咬牙,又是一巴掌抽过去。孙凌本就受了伤,眼下反应不如从前,刚才一巴掌已经被抽的发呆,此刻冷不防又挨了一巴掌,当即惨叫一声。可孙祥福才不会罢手,既是有心做给肖珏看的,就决不能手软。他边抽边骂:“你这个不孝子,为父平日里教你的礼义廉耻全都忘了!怎么能平白污蔑人!我知道你心中敬佩肖都督,以为有人冒充肖都督才会如此义愤……但,这可是真的肖都督,你可真是好心办了坏事!” 禾晏:“……”她听得叹为观止,瞧瞧,当官的人多会说话。她前生纵然是做到三品武将,也没有这样一番好口舌,她若是也能如此巧舌如簧,是不是都能官拜一品,封王进爵什么的。 孙祥福一连抽了几十下,孙凌被打的惨叫连连,后来索性都不出声了。孙祥福瞧见,心痛不止。他虽妻妾众多,但只有这么一个儿子,眼下做给肖珏看,就是希望肖珏给个台阶下。 可这位冷漠无情的右军都督,也只是冷眼旁观,并不开口,这样下去,不知道会不会把孙凌打死。 孙祥福没办法了,他松开手,跪着爬到肖珏身前,不住地给肖珏磕头,“都督,再打他就死了。求您给犬子一条生路吧!都督,您要罚就罚我吧!” 一时间,孙祥福在地上不住磕头,孙凌躺在一边嘴角流血,看着还真有点可怜,要不是之前见识过孙凌究竟是个什么德行,禾晏都要忍不住为这一幕父子情深感动。毕竟作恶的是儿子,老父亲又做错了什么呢? 但肖珏果真没让禾晏失望,即便孙祥福脑袋都磕破了,肖珏脸上也没有半分动容。 等孙祥福也觉得自己快支撑不住的时候,肖珏开口了。 他道:“子不教父之过,孙祥福,”他俯头,居高临下的盯着孙祥福,声音亦是很平静,“你是不是忘了,赵诺是怎么死的。” 此话一出,孙祥福的抽泣戛然而止,从头到底一股凉意兜头而来。 赵诺是怎么死的?赵诺是被眼前这人推到碑堂下斩首的。赵诺是谁,赵诺是当今户部尚书的嫡长子! 他怎么把这茬给忘了,当年赵诺出事时,因着赵大人的关系,多少达官贵人前来求情,十六岁的肖珏眼都不眨,说杀就杀了,陛下也无可奈何。 这个人,可是会动真格的。户部尚书的儿子他都能杀,自己虽然在凉州称王称霸,可说到底,也不过是一个小小的知县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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