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0章
会在天上保佑你的。”禾绥道。 禾晏望着禾绥,禾绥这个父亲,包容而宽厚,即便到了现在,也全然的为她着想。纵然自己心疼难忍,也绝不表现出来,更不会拿自己扮作牵绊女儿的工具。 何其有幸,他们是她的家人。 “爹放心,”禾晏握住禾绥的手,父亲的手宽大而粗糙,指腹有常年劳作生出的厚厚茧子,“我打赢了那些乌托人就很快回来。” 她一字一顿,仿佛承诺般的道:“我一定回来。” …… 临行前一日,傍晚时分,禾晏与肖珏出了门,坐上了去丰乐楼的马车。 林双鹤今日包下了整个丰乐楼,请了几位友人在楼中践行。他自来挥霍,此去要跟着一道前往吉郡,下一次挥霍,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 待到了丰乐楼,楼下的伙计先带路将他们迎上去。待上去一看,只有林双鹤一人在,桌上摆满了酒菜,正中央放了一只铜锅,锅里“咕嘟咕嘟”煮着羊肉,香气扑鼻,林双鹤正与那边的美貌琴师说话,不知道说了什么,逗的姑娘直笑。 “林兄。”禾晏叫他,林双鹤转头,看见禾晏,眼睛一亮,走过来抱怨道:“你们怎么来的这么晚?我都到了许久,还以为你们今日不来了。” 禾晏看了一下四周:“就我们三个人吗?” 就三个人,叫这么大一桌子,林双鹤还真是货真价实的败家子。 “那哪能,我叫燕南光夫妻两个也过来。好歹明日就要一起出发,今日就当是给大家,也给我自己践行了。不过,”林双鹤一摇扇子,“燕南光怎么这般不准时?难道知道明日上战场,今日先躲在家里哭去了?” “林双鹤,你骂谁呢?谁躲在家里哭?”正说着,有人的声音从外头传来。几人回头一看,燕贺正搀扶着夏承秀往里走来。他横了一眼林双鹤,“到底是谁胆小?你今日在这里请客,不就是为了跟我打好关系,好让我到了吉郡罩着你,免得你一刀被那些乌托人砍死了吗?”他冷笑:“别以为我看不出来!” 禾晏注意到被燕贺搀扶着的夏承秀,关切的问:“承秀姑娘这是怎么了?可是身子不适?” 虽然按理说,她应当叫夏承秀“燕夫人”,不过禾晏还是更喜欢叫她“承秀姑娘”。夏承秀温温柔柔,总是耐心十足,很难想象最后怎么会和燕贺这样的暴脾气成了夫妻。 夏承秀闻言,有些不好意思,正要说话,就被燕贺接过话头,他有意炫耀,偏又不想炫耀的很直接,就故作云淡风轻的开口:“没什么,只是她如今有了身孕,凡事该小心一点。” “身孕?”禾晏一愣。 林双鹤激动道:“嫂夫人有了身孕?来来来,让我来看看——”他伸手要去抓夏承秀的手。 燕贺一把将他的手拍开,护在夏承秀身前,怒道:“干什么?” “给嫂夫人把把脉啊,”林双鹤道:“我可是白衣圣手,专门为女子行医的。让我看看嫂夫人的胎像如何……” “滚,”燕贺一脚踹过去,“找宫里的太医看过了,好得很,不劳你费心!” “嫂夫人,你看他。”林双鹤握紧扇子,低声道:“你得管管。” 夏承秀笑着摇了摇头。 燕贺目光落在禾晏身上,禾晏莫名其妙,他又看向在桌前坐下的肖珏,突然得意洋洋的开口:“肖怀瑾,我可当爹了。” “听到了。”肖珏回答的很冷淡。 “我先你一步当爹了!”燕贺强调了一遍,“我可比你领先!” 禾晏:“……” 燕贺上辈子一定是只斗鸡,这件事究竟有何好比较的?再说了,她与肖珏这才成亲多久,燕贺都成亲多久,这也能拿来比?比试未免也太不公平。 禾晏正想着,肖珏突然抬头扫了她一眼。 禾晏:“?” 下一刻,肖二少爷不紧不慢的开口:“谁告诉你,你领先了?” 燕贺笑容一僵:“你这是何意?” “你儿子尚未出生,我女儿,已经会背书了。”他盯着手里的茶盏,微微勾唇。 林双鹤“噗”的一口茶喷了出来。 禾晏:“……” 肖珏这说的,怕不是在凉州卫的时候,她喝醉了酒扯着肖珏背书给他听的事?林双鹤笑的以扇遮面,嘴里道:“对、对,怀瑾比你先当爹,这一点我可以作证,是真的!小女儿可乖巧了,什么都会背!” “怎么可能?”燕贺一听,急了,慌里慌张的冲上前质问,“都会背书了?你的私生女?肖怀瑾,你居然养私生女,这是什么时候的事?好哇,旁人都说你心高气傲谁都看不上眼,没想到你是这样下流无耻之人。还有你!”他恨铁不成钢的看着禾晏,教训道:“看你也是条在战场杀敌的好汉,这你也能忍?不提刀砍了这混账的脑袋做什么?” 禾晏:“我……” “怕肖家权势压人?”燕贺眉眼一横,大手一挥,“本将军给你撑腰,明日就去和离!” 肖珏眉头微微一蹙。 “燕南光,”他平静的开口:“今日我不想动手。” “谁怕你啊?”燕贺一听,跃跃欲试的撸起袖子,“来就来!” “南光,”夏承秀不赞同的摇头,轻声道:“今日是林公子请客,怎好动粗?再说,肖都督是跟你说笑的,你何必当真。” 夏承秀一开头,燕贺这只斗鸡立马蔫了,只道:“……好吧。” “羊肉都煮好了,先坐下吃菜吧。”林双鹤招呼几人一道坐下,坐下时,还拿胳膊捅了一下肖珏,低声道:“怀瑾,你可真行。” 肖珏懒得搭理他。 林双鹤拿林家的银子当水似的,都是照着最贵的点,一桌子菜就是一桌子银子,不过一分钱一分货,丰乐楼的酒菜本就是朔京城最好的。 禾晏原以为燕贺虽然惧内,可到底是武将,做事必然粗心大意,没想到这回燕贺真是令她刮目相看。夏承秀吃的喝的,哪些不能吃不能喝,他记得比谁都清楚。禾晏猜测,宫里那些内侍伺候娘娘用膳时,估摸着也就这程度了。 他一边伺候夏承秀,一边道:“哎,你们知不知道杨铭之?” 肖珏听到这个名字,并未有什么反应,反而是林双鹤顿了顿,问:“怎么了?” “先前不是,”燕贺压低了声音,“广延答应乌托人在大魏开设榷场嘛,杨铭之身为金陵巡抚,上折反对,差点连乌纱帽都丢了。不知道怎么回事,听说杨家还因为此事和他闹崩了。” 禾晏看了一眼肖珏,问:“后来呢?” “皇上登基以后,倒是很欣赏他此种行为,又看他在金陵做巡抚的时候,两袖清风,政绩出众,本想将他调回朔京,被杨铭之拒绝了。别看我,我也不知道他为什么拒绝。”燕贺耸了耸肩,“虽然他现在是在金陵,但我看,陛下欣赏他,他迟早是要回到朔京的。杨家现在一定后悔死了,我原先怎么没看出来杨老头是这种人?” 桌上无人回答他的话。 “你们之前到底怎么了?”燕贺在杨铭之一事上,倒是分外的好奇,又问肖珏,“什么仇能吵的这么远,都多少年了还记在心上。肖怀瑾,”他道:“做男人就要大度一点,你这么小肚鸡肠算什么男人?” “闭嘴,”林双鹤白了他一眼,“我看这桌上最小肚鸡肠的就是你。” “我可没和我的挚友分道扬镳。” “拉倒吧你,”林双鹤不屑道:“你有挚友吗?” “林双鹤!” 禾晏夹了一块白萝卜到肖珏碗里,肖二少爷不在军营的时候,只要外食,多是吃素,大概是介意旁人处理的不干净。禾晏虽然觉得他这也有些过分讲究了,不过……罢了,个人有个人的习惯。 她打断燕贺的话,试图将话头引开,“承秀姑娘,你是希望你腹中的,是位小少爷呢,还是位小小姐呢?” 夏承秀笑了,她生的也说不上多国色天香,但自有温婉风情,道:“小少爷或是小小姐,我都很喜欢。” 禾晏又问燕贺:“燕将军呢?” “我管他是少爷还是小姐,只要是我夫人生下的孩子,我当然很喜欢。”燕贺一提起自己未出世的孩子,尾巴立刻要翘到天上去了,颇得意地道:“如果是别人生的,少爷还是小姐,我都讨厌!” 禾晏:“……” 这人还真狂,也不知别的人家的孩子哪里得罪了他。 林双鹤也问夏承秀:“嫂夫人,可有为孩子先取名?” “这个……”夏承秀露出一个为难的神情。 “这个我自有主张,”燕贺抢过话头,“若是女儿,就叫燕慕夏。” 禾晏:“……这是取倾慕承秀姑娘之意?” “看不出来你诗文一窍不通,这会儿倒是挺聪明。”燕贺得意洋洋的开口,“怎么样?是不是觉得本将军甚会取名?” 禾晏无言以对。 燕贺大概自己并没有察觉到一点,就是他爱护妻子虽然是件好事,但每每他得意洋洋的将自己爱妻之心摆在台面上炫耀时,就显得有一点、不,是格外的蠢。 “确实甚会取名。”禾晏很捧场,“那若是男儿呢?” 燕贺就显出有些兴致缺缺的模样,“那就叫燕良将吧。希望他长大了以后,也能当一个如他爹一样优秀的将军。” “什么人哪这是,”林双鹤嘲笑道:“这会儿还不忘给自己脸上贴金。” “林双鹤!”燕贺恼怒道:“你到吉郡,到底还想不想活命了?” “想想想,”林双鹤给他拱手,“还望到时候燕将军救本少爷狗命。” 燕贺这才满意。 禾晏咬着羊腿问:“不过林兄,你要去吉郡,这真是出乎我的意料。我以为你纵然要上战场,也会去云淄或者九川。” 去云淄就可以同肖珏一道,去九川就和自己在一起。倒也不是禾晏自夸,只是说起来,林双鹤与自己或是肖珏的关系,当然在燕贺之上。只是她后来也想明白了,眼下吉郡正在闹瘟疫,林双鹤要去吉郡,定然是因为瘟疫的缘故。 “禾妹妹,”林双鹤之前也跟着叫了几次“嫂夫人”,但到底是觉得别扭,最后还是叫“妹妹”了,他道:“你和怀瑾的本事,我是知道的。有我没我,区别不大。燕将军就不同了,如果我不在场,他要是受个伤什么的,没有神医医治,耽误战事怎么办?他自己人缘极差,那些军医要是趁机在给他的药里下毒,啧啧啧,好惨!” 燕贺勃然大怒:“林双鹤我看你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我怎么可能受伤,简直荒谬!我告诉你,你日后别求着我救你,滚远点!” 禾晏心知林双鹤也是嘴巴上胡言乱语。他这人看着不着调,跟个纨绔子弟一般,实则心里格外有主意。朔京林家养出来的男儿,又岂会是真的贪生怕死之徒。 禾晏举起手边的杯盏,因着明日要出发赶路,今日不敢喝醉,只换成了甜甜的米酒,她道:“游仙姑娘先前送了我们一坛碧芳酒,不过今日还是别喝了,等我们打跑那些乌托人,再到丰乐楼来,请林兄为我们布置一桌好菜,介时才算不辜负了美酒。” “现在呢,就先将就着这点米酒,就祝我们大家此去制敌,战无不胜,攻无不克,捷报频传,凯旋而归,怎么样?” “好!”林双鹤率先鼓起掌来,“说得好!” 肖珏瞥了她一眼,笑了。 五只杯盏在空中碰撞出清脆的响声,如兵戈相撞的金鸣,又如捷报来传的角声。 “干了。” 第二百六十章 出征(请假到十四号写大结局) 天下无不散之宴席,夜深了,丰乐楼只余杯盘狼藉,年轻人们已经各自散去,争取着最后一点停留不久的温存。 屋子里,容色秀美的女子将衣裳一件一件的叠好装进包袱,被走进屋的男人看见,一把夺了过来。 “承秀,都说了这些事你别做了,”燕贺拉着她到塌前坐下,“你如今怀有身孕,更应该小心,累着了怎么办呐?” 夏承秀道:“我不过是怀着身孕,你又何必说的这般厉害?” “怀着身孕还不厉害?”燕贺大惊小怪,“总之这些粗活有下人来做,你就只管好好照顾自己就行了。” 夏承秀默了默,“我是想起之前新做了两身衣服,你还没来得及穿,这回就一并给你带上。” 燕贺这两年也是极少回朔京,有时候夏承秀为他准备的新衣都还没穿上,人就已经又离京了。 “我是去打仗,穿那么好看做什么。”燕贺想也不想的道:“也不必拿那么多。” 夏承秀沉默了下来。 她不说话,燕贺就有些慌张,每次出征前,他最怕的就是夏承秀的沉默。夏大人的这个女儿,温柔而坚强,燕贺小时候也不是没有见过武将出征,家人哭泣挽留的模样,就连他自己的母亲也是如此。不过,夏承秀从不这样,至多也就是如眼前这般,沉默罢了。 只是这沉默,更能激发他内心的愧疚和怜惜。身为武将,国家有难之时当义不容辞,他长到现在,无愧于天地君师,唯独亏欠妻儿老小。 燕贺犹豫了一下,将夏承秀揽进怀里,低声叹道:“承秀,委屈你了。” 夏承秀愕然一刻,随即笑了,“这算什么委屈,你前去吉郡,就是为了守住大魏国土,我在京中得以安平,不也正是受了你的庇护么?” “可是我……”燕贺皱了皱眉,“你有孕在身的时候,却不能陪在你身边。” 能与夏承秀拥有自己的孩子,是值得高兴的事,但伴随而来的,还有遗憾与失落,担忧与愧疚。 “我既然嫁给了你,当然就已经料到会有这么一日。若跟你诉苦,那便是矫情了。”夏承秀笑笑,“情势危急,你不在朔京,小家伙也会理解的。” 燕贺看着夏承秀的小腹,用掌心覆了上去,低声喃喃:“不知道是小公子还是小小姐……” “今日我听你在丰乐楼上那般说,还以为你不在意呢。”夏承秀“噗嗤”一笑。 “我本就不在意是男是女,反正都是我燕贺的血脉。” “若真是儿子,你真希望他如你一般做武将么?”夏承秀问。 燕贺想了想:“我是希望他做武将,不过他要是不喜欢,想做别的,那也行。再说了,要是我们的慕夏想学武,也没问题,当年我那同窗飞鸿将军,不也就是个女子么?我们慕夏要想做第二个飞鸿将军,我这个做爹的也一定支持。不过,我可比禾家那爹好得多,我必然要将全身绝学倾囊相授,让她比飞鸿将军有过之而无不及。” 夏承秀盯着他,点头道:“明白了,你还是喜欢小小姐。” 见被戳穿,燕贺也不恼,道:“没错!” 夏承秀忍不住笑起来,笑过之后,将头轻轻靠在燕贺肩上,轻声道:“倘若……我是说倘若,慕夏出生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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