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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来。” 这语调似乎亲近又熟稔一般, 与往日例行公事的交往划开来。蔺少年只觉自己的心都躜动了一下, 不由道:“好。” 只是这等的时间稍久了一些, 蔺轲泽悄悄地抬头观察房间内装饰,除了桌案书柜外,还有公认小憩的坐榻,想到这便是谢虚大人平日办公的地方,蔺轲泽又忍不住脸热起来。 等他终于意识到这样有些失礼时,蔺少年顿时起身,跨出房门,想站在门外等。却一眼见到那傀儡小童的身影隐没在路段尽头,袖摆被风吹得扬起。 蔺轲泽突然动了心思。他像是被迷了心神一般,顺着傀儡小童追了过去,隔得极远,竟是能看见谢虚大人的身影。 当然,在他身旁还站着一人。 蔺老祖。 蔺轲泽像是一下子被冷水淋透,顿时神智清醒过来,站在那处不知所措,又不敢闯进老祖的领地。 蔺谌许坐在轮椅上轻轻一眼瞥过去,虽然感受到了小辈的探看,却并不怎么在意,半支着头与谢虚道:“我听桃衣说,今日送过去的药你又未喝?” 桃衣是蔺谌许的傀儡童子之一,黑发天师陪着像小孩一般越发任性的老祖,有两分无奈:“你给我那些药……又没什么用处。” “怎么没有用处。”蔺老祖的脸色沉下来,他皱着眉道,“不是能让你好受一些?而且我听桃衣说你喝完那药,气血充盈,手足不似往日那样冰凉……” 谢虚突然道:“可是我马上就要死了,用那样的好药实在浪费。” 周围一下子安静下来。 蔺谌许一听到“死”字,便被谢虚气得头疼。偏偏他对旁人能毫不留情地进行雷霆手段,对谢虚却是没什么办法,连冷战都不行——他要是冷战,谢虚自然从善如流的不理他了,所以也只能自己憋在心里生闷气。 谢虚也无奈。 他这具身体早该形容枯槁,神魂俱散了,只因蔺谌许每天往他这里送那些珍贵的天材地宝,灵物宝器,才堪堪吊着一口气。只是这生气也吊不了多久,每活一天都是在消耗着大量灵物——便是蔺家实在有家底,也不是这个败法。 更何况谢虚并不是真死,等这具身体死后,他只不过是回归先前的游魂状态,这点蔺谌许也是清楚的,他甚至还说过,要再换一具躯体来着。 蔺谌许也知晓如今自己的心态不对,自顾自生了会气,揉了揉眉心疲惫地道:“……我只是觉得有些难安心。” 让他看着谢虚的身体日日衰败下去,却要袖手旁观无动于衷,未免太难了一些。 蔺老祖顿了一会,又道:“你蹲下来。” 黑发天师也未多问,只无奈地蹲下.身,白色的天师袍衣摆拂在地面,将星点落叶都卷了进去。谢虚这才问:“要做什么?” 蔺谌许将一只手摆在谢虚肩上,似是以指封住经脉,谢虚顿时不得动弹。只是他也并不怎么害怕,还有闲心问道:“嗯?” 蔺谌许微微倾身,将唇覆在面前少年的唇上。 谢虚:“……” 没等他震惊完,便发现蔺谌许的唇舌其实老实得很,只是有一团活气缓缓渡过来,那气息压得他四肢百骸都温暖无比,充盈体内。 离的远远的蔺轲泽:“!” 他虽然害怕蔺老祖,却一直没舍得走,没想到会看到这样暧.昧又煽情的一幕——黑发天师半蹲下.身,两人便亲在一处,蔺老祖实在是主动又霸道得很,谢虚的眉眼间,似乎都因为那样的亲吻而微微渗出泪光来。 其实离得太远,蔺轲泽是看不见具体行径的,更别提像谢虚被亲的泪眼朦胧,好似十分屈辱这种细节,那都是少年下意识臆想出来的,但哪怕是这样的臆想,也足以让他面颊白的吓人了。 那点少年的隐秘心思,都被击溃得不成形状,蔺轲泽实在是慌乱极了。 慌乱过后,蔺轲则脑海中越加明晰的,却是方才听见的那几句对话,越是回想越是如天雷轰顶,面色苍白。 黑发天师仿佛是真的疲惫了,连语调都带着认命的无奈: “你给我那些药……又没什么用处。” “可是我马上就要死了,用那样的好药实在浪费。” 这些话,仿佛刀刃一样扎在蔺轲泽心中。 老祖那般有本事的人,为何不反驳谢虚大人这样不吉利的话? 还是连蔺老祖这样手眼通天的人物,都不得不承认,谢虚是将死之人……而他无法挽留? 那瞬间蔺轲泽想了许多,连之前无法想通的关键点都明白了:为何蔺老祖之前从未提过谢虚此人,却突然将人接来蔺家,大张旗鼓的宠着;为何谢虚大人那般心系一个陌生天师,蔺老祖却分毫不在意;为何谢虚大人身体疲累至此,却从未想过要好生将养。 原来是谢虚已病入膏肓,这些杂乱俗事,哪里能入得了他的眼。 蔺轲泽不是感性的人,只是想到谢大人还细细教导他们那些天师玄术,一手将他们调.教出来,从未透露过分毫自己的身体虚弱,便忍不住伤心,偷偷哭了几声,慌乱逃走了。 等谢虚回来时,蔺轲泽还未止住自己的泪,眼眶红红,看上去颓败非常。便是谢虚这样冷情的人,也不由得礼貌性的关心一句:“出了何事?” 蔺轲泽将泪擦擦尽,装作浑然不在意的模样:“刚得知晚辈家中出了些事,让谢大人笑话了。” “无妨,你……好好照应自己。”谢虚正琢磨着难道这小少年要说的事是要请假不成,便听蔺轲泽接着道:“谢大人,我这次禀告的事,是有关那许湫明。” 许湫明的事向来是让谢虚大人最上心的,果不其然,谢大人已经询问起细节来。 那许湫明像是疯了一般,与同为天师四大世家的陈家长老对上了,争锋许久,两相都折损了不少人马,据传是为了他身边那个叫做杜丹的红颜知己报仇——杜丹有个哥哥,不知怎么被那陈家长老给害了。 这事谢虚早就知道,甚至因为他现在掌管着蔺家的人脉,比许湫明得知消息的速度还要更快一些。 那陈家长老陈助,就是当时为赵富皓夫妻逆天改命,给了他们两块灵璧让赵氏夫妻得以继续为害四方的“高人天师”。 陈长老修为的确不弱,只是太过贪恋凡尘俗物,他年轻时听说过得十分落魄,所以对黄白之物看的比寻常天师要重,而且他六十岁得了个如珠似宝的老来子,这老来子偏偏还是个于天师之道毫无天赋的普通人,陈长老为了给凡人儿子攒下大笔财物,便去接了许多高衔天师都看不上的亏损阴德的任务。 帮赵氏夫妻保命也是其中一项。他的作为虽然为人所不齿,但因为帮的一直都是普通人而非恶鬼,所以也触犯不了天师刑司的条款,就让他顺利敛财了许多年。 直到前段时间陈长老闭关出来,得知自己最大财路的来源被人斩断,还气得病了一段时日。 这又不止,许湫明和陈助对上时,分毫没有遮掩自己的身份——他就是接下赵家任务的人,完成任务不久后,赵氏夫妻便凭空消失了。 两人的梁子从一开始便已结下,近日相争更是有鱼死网破的趋势。 许湫明虽然在天师界的名誉比陈长老要好一些,论起血脉关系也要更尊崇一些,但到底羽翼未丰,比不上陈助的手段毒辣,这些时日来被打压的喘不过气,也就是谢虚在暗中帮他,才让许湫明苟延残喘着。 这是蔺轲泽所提及的便是许湫明对数次帮他的势力有了怀疑,正在着手调查,大有查不出来历便宁愿死也不再接受任何帮助的倔劲。蔺轲泽小心翼翼地试探道:“现在再隐瞒身份也无必要,不如我们与许湫明光明正大的联手,扳倒陈助,晚辈……晚辈想做这个与许湫明交涉的人。” 谢虚听完,还以为蔺轲泽是在讨权。 他对面前这个少年是有印象的,寡言少语,但要是有任务派发定然尽善尽美做到最好,倒也是个可靠人选。 “那便交给你了。” 黑发天师微微靠在坐榻上,手中展着的天师卷轴半开,便这么定了下来。谢虚想了想又道:“你和他交涉时,用‘于桧’这个名字称呼我。” 他暂没有回到许湫明身边的打算,便也不想将身份彻底暴露出来。 蔺轲泽目光逐渐坚定下来:“是。” 他其实偶然听过谢大人的名字是后改的,“于桧”想必就是大人之前用的本名了。 蔺轲泽心中发了狠,他领了谢虚的命令,帮了许湫明那么多次,没人比他更清楚,谢大人对许湫明的情意。 现在谢大人命不久矣,他哪怕赴汤蹈火,也要将谢大人为许湫明所付出的代价、谢大人虽委身于老祖却从未看淡的情意,都告诉给那个应知晓的人。 之后哪怕是被蔺老祖发现,受老祖刑法,他也心甘情愿。 “晚辈定当,不负重托!”蔺轲泽抬起头,那双眼中有些许痴态。他这话音咬得极重,也唯他一人才知道这句话背后的分量。 第76章 圈养恶鬼的天师二十三 谢虚尚不知自己已在蔺轲泽眼中经历了一段完整的爱恨情仇, 他将手下的权力归整,为以后换个身躯时也能迅速接手人脉做准备, 可是这一切落在蔺轲泽的眼中,更确信了谢虚在为自己准备后事。 蔺轲泽越想越是觉得酸楚不已——蔺老祖那般的人物,既然保不住所爱之人, 又何必要梏着他的手脚,让谢大人连临死前都不能有个解脱呢? 怀揣着这样的念头,蔺轲泽几乎是连夜整合起谢虚赋予他的权力,寻到了许湫明,表明自己便是曾帮过他许多次的那股势力。 许湫明的表现完全不像是一个刚步入天师界的新手天师,反倒更像是被打磨的平滑的天师界老狐狸一般。 他脸上一直覆盖着倨傲又疏离的微笑,哪怕蔺轲泽说出自己的身份, 浒秋明也没有卸下一丁点戒心, 更没有透出感激的神色来。反而十指相合,垫在下巴下,用仿佛谈生意一般的语气道:“哦?那你想要些什么呢?” 这些日子来许湫明受的暗害太多,早不相信这世上有会无偿帮助他的人, 无非是冲着他背后的许家或是特殊体质的好处来的。 会不计代价帮助他的人……被蔺家那位位高权重之人押走了, 也不知经受着怎样的折磨。 许湫明每每想到,便暗恨自己的废物和无能, 心也变得愈加冷硬起来,面对这些衣着讲究、神态高傲, 明显出身于世家的天师, 更是下意识充满了嘲弄和攻击性。 蔺轲泽有些不悦于许湫明的态度, 却竭力隐忍下来,缓缓呼出一口气道:“我姓蔺,你可称我为蔺道友。” 许湫明一下子站起身,连手边压着的砚台都打翻了,他唇瓣翕动,眼中的光影沉浮,蕴含着极其奇妙的情绪。“你是——蔺家的人?” 蔺轲泽以自己的出身为荣,还以为许湫明是惊叹于他背后的权势,自然没发现许湫明的情绪有些不对劲……不像是倾慕赞叹,更多的是敌意和怨恨了。 他道:“正是。” 许湫明的反应果然不像方才那样冷淡了,他定定盯了蔺轲泽一眼,便让人给他看茶,笑容热切的有些诡异。 蔺轲泽却并不是真心想帮他,只又礼节性寒暄几句,便开门见山地道:“这些日子来助你的人并非是我,而是……”他差点将谢虚的名字说出来,又想到谢大人的嘱咐,从善如流地改成,“于桧,于大人,你还记得他吗?”许湫明实则一点印象也无,面上却还是带着笑,刻意做出思索片刻的神情:“是他呀。” 许湫明的神色过于平静,就好像是提到一个许久未见面的普通友人一般,不免让蔺轲泽心中为谢大人生出些怨愤和不值来。他到底年轻,面色涨红着甩了袖子,便劈头盖脸地指责起许湫明起来,将谢虚为他做的那些事、付出的那些代价都一五一十说了出来。 端着茶杯的手僵在半空中,许湫明先前听着还有些心慌和触动,但越听越觉得腻味。 ——怎么可能会有人对素昧相识的陌生人这么好?想必是有某种不可言说的目的,却偏偏还要他感激涕零。 许湫明本是想喊停的,但蔺轲泽已经是心绪难平,口不择言地将那些秘辛也说了出来。 “老祖心慕于大人,可于大人真正爱的人……是你。” “他被老祖缚着,即便身处于蔺家不得挣脱,也从来没有忘记过帮你。” 那些让人听了就面红耳赤、肉麻无比的话,被蔺轲泽红着眼说了出来。他想到了什么,终是未将谢虚命不久矣的消息说出来,只是难堪地微微撇开头,眼中噙着泪。 “蔺老祖,心慕于他?”许湫明低声念了出来,心中微动。 他突然便生出一个极龌龊的想法来。 蔺谌许伤了他最重要的那个人,他便也一样的报复回来,甚至于利用回来。 许湫明闭了闭眼,长而翘的眼睫微微颤动。他做出一副受宠若惊的模样来,惊喜又彷徨地道:“他当真还……心悦着我?”许湫明起身踱步,忽地转身,那眼里好像一瞬间便盈满了深情,踌躇地说:“我给他写一封简信,劳请蔺道友帮我带过去。” 酸涩之感顿时涌上心间,蔺轲泽虽然满是醋意,但心念谢大人见到钟情之人亲手写的信,说不定会宽心一些,于风中残烛般衰弱的身体也有益处,只得不甘不愿地应下来。 两人又相关如何整治陈助讨论了一番,这一段内容倒是接洽得愉快,商讨完后,蔺轲泽便带着简信回了蔺家。 …… 那一封信被写在上好的蝉衣笺上,展开来时似乎还带着淡淡的香气。谢虚修长的手压在纸笺上,一眼便能见到那用墨砚写的端正遒劲的字,正有些满意——那字迹中依稀可闻主角受画符时的果断和用功——但偏偏看清那字写的都是些什么,顿时陷入沉思:“……” 只见满纸轻佻又旖旎的话语,可见许湫明平日都在想这些儿女情长之事,连对他这个“陌生人”都不知加以掩饰,反而放浪地调戏起来,实在叫人担忧……主角受满脑子都在想些什么? 蔺轲泽将信呈上之后,因他多说了些不该说的话,有些心虚,便一直低着头,盯着那天师袍的衣摆出神。可谢虚太久未言语,蔺轲泽实在忍不住,便抬头看了一眼—— 黑发天师坐直了身子,因身体虚弱常年苍白的面颊,此刻竟是覆上一层淡红,看上去惑人至极,几可入画。 蔺轲泽看痴了片刻,等回过神来顿时如同脸上被大咧咧打了一掌,刺得生疼,那双瞳子黑沉的像落进了黑夜中一般黯淡。蔺轲泽从未如此清晰的意识到,谢大人的心神情绪都由另一人牵动,也只有那人,才能让谢虚露出这样羞涩惑人的神情来。 其实谢虚那脸上的红晕都是给不争气的主角受气出来的,哪怕那张放荡的、充满勾搭意味的信笺后面提的是有关扳倒陈助、接手权势的正经事,谢虚也完全没有兴致接着看下去了。 他面色漠然地取了信纸,顺手便拿符笔沾朱砂写了三个鲜红的大字上去。 将信随意扔到一边,黑发天师把蔺轲泽唤上前来,与他交代起接下来应筹备的事,直到蔺轲泽要告退时,才将那简短的回信拿给了蔺轲泽,让他下次去见许湫明时,将信捎带回去。 “是。”蔺轲泽接过信,大概因这是谢虚给许湫明的回信的缘故,倒是没什么想拆开看的欲望,反而愈觉心情哀沉起来。 …… 蔺轲泽几次有藏信的想法,不过也只是想想,他是舍不得这样浪费谢大人的心意的,在与许湫明最近一次的接触中,仍是满脸不甘愿地将那贴身藏在天师袍中的信件交给了他。 正是谈性正起,许湫明要大肆谋划的时候,面前的蔺家天师突然便直生生地递一封信笺,许湫明还立时猜出这信来自何人,不免有些败了兴致,眼中掠过一分不耐。他擅长洞悉人心,知道自己的不耐要是不加掩饰,恐怕会让面前的人生疑,只好做出迫不及待的惊喜模样,接过了那封信。 原打算看上一眼,哪怕心中再不屑,也要演出沉迷风月的姿态。可只这么一眼,许湫明的笑便僵在面上。 他的迟疑太过明显,蔺轲泽皱着眉问:“怎么了?” 许湫明:“……” 蔺轲泽又道:“于大人写了些什么?” 许湫明自然地将信笺纳入袖中,神色正经:“那三个字。” 蔺轲泽神色一凝,像是受到了什么折辱一般,撇头不言,眸中满是复杂。 许湫明想起自己方才看见的那三个字,心中也很复杂,总觉得这个反应应当不大对啊—— 那用鲜红朱砂落成的三个大字为: “请自重”。 不大自重的许湫明陷入深刻的反思中,这个“于桧”的形象倒是由原来蔺轲泽数句勾画的单薄“痴情”模样变得鲜活了一些,让许湫明心中有些触动,又很快被他无情镇压下去。 他已经决定好了,要利用这个于桧达成心中所想,作为对蔺谌许的报复。 于是接下来的每一日,谢虚都能收到来自于主角受满是“情话”的信件,措辞越来越露骨,简直可以构成性.骚扰了。他的心情也从当初的有些许恼怒变成了担忧——原剧情中的主角受并没有这么饥渴,这是受了什么刺激,才会变成如今的模样? 因剧情线的完全错乱,连谢虚都不知晓现在是否到了主角攻出现的剧情节点了。 只是在蔺家权势与许湫明的通力设计之下,陈助的权势已受到明显的打压,便是连陈家也保不住他。 就在陈助又接下一单亏损阴德的任务,帮助雇主为虎作伥时,骤受众阴鬼反噬,死无葬身之地,在天师界掀起动荡狂澜。 还没等众人震惊反应过来,许湫明已是横空杀出,接手了在陈助死后空出来的那块蛋糕,真正在天师界有了立足之地。 而许湫明,也打算在这时与蔺谌许正面对上。 第77章 圈养恶鬼的天师二十四 蔺轲泽帮着许湫明传信也不是一日两日, 从先前的悲愤难忍到如今的淡定行事,性子都被磨平不少,也没有之前那样嫉恨的心境了……当然,更大的原因出在谢虚身上。 谢大人的身体肉眼可见的衰败下去, 瘦削得像是风吹可倒,脸色愈加苍白, 显得生气寥寥。只是那眉眼因为孱弱之气, 也愈显出美人的俊秀雅致来。 他修长的手将信笺展开时, 黑沉的眼睫总是会略略垂下,一目十行地扫过那些字。瓷白的肤上会浮起一层淡红, 乍如娇嫩桃花落在面颊上染上的颜色一般, 也给那仿佛谪仙般不可触及的人添上一分活气。 每至这时,蔺轲泽总会不自知地看出神,也不知从何时起, 谢大人拆信的时刻也成了他最期待, 也最煎熬的时刻。因为只有在这时, 他才能看见神情与往日完全不同的谢大人;会看见,因旁人而心绪起的谢大人。 实则谢虚每看主角受一次信便要被气一次,早便想收手不看了。 只是最近许湫明送来的信总是会在那些乱七八糟的情话后添两句正事, 谢虚怕耽误了时机, 要不然连碰都不想碰。 匆匆略过那些无意义的戏言,看到最后, 谢虚微微蹙起眉。 “陈助逃走了……” 这事实在稀奇, 将陈助吞噬的万鬼之中, 有一半是他亲手放出的,更有一部分是当初被赵氏夫妻所害,不愿受他超度而游散在人世间,有了些许修为的半鬼修。有这样的万千阴兵在手,怎么也不该让当时已负伤的陈助逃走才是。 这事虽然可疑,但陈助到底是由天师世家耗费诸多资源供养出来的高衔天师,有什么保命的灵物也不稀奇,兴许真的让他的一缕残魂逃出去了。 放虎归山,最为让人头疼。 那时谢虚下了死手,也未想到陈助能活下来,难免透了行迹,若是陈助也像他一般借助实体活过来……恐怕是能追查到蔺家的。 谢虚下意识地不想将蔺谌许牵扯进来。 许湫明的信的最后一段,也写明了他所忧虑之处,要约见“于桧”一面。 若是许湫明在之前这样约见他,为了避免麻烦,谢虚定会一口拒绝。但现在既然关系到蔺谌许,谢虚要加以斟酌的元素就多了一些。 正是考虑时,他捏着信笺的手不知觉便收紧了一些,雪白的纸面上骤然横贯几条皱褶,一如他此刻的心情。 那纸笺突然便飘落在地上。 谢虚心底也知自己的决断是什么了。 他在蔺家的行动虽不受制,但因为肉身衰弱的缘故,蔺谌许并不怎么愿意让他出门,要是去见许湫明,还得做的隐秘些。 于是这次蔺轲泽要捎带给许湫明的不再是谢大人的信……而是谢大人的人了。 被谢虚温声询问的蔺轲泽瞳孔微散,想也不想地拒绝道:“晚辈不敢,谢大人三思!” 这其中倒不仅仅是少年人的嫉恨,更多是蔺轲泽出于对谢虚身体的担忧。 眼前的黑发天师身着的是最舒适昂贵的雪鹤缎,整整一套连着外衫,都是拿着真金白银织成的,取用的缎子还是属老祖的分例。因谢虚未够天师品级便着雪鹤缎,免不了让人对他颇有微词,又是说他过于娇奢,又是暗示老祖太过溺爱,只蔺轲泽最近与谢虚接触的多,才知这并非谢大人的本意。 ——他实在太过虚弱体寒,也唯有雪鹤缎能迁就两分他的体质。蔺家内部四处都布着老祖亲手施下的火令阵,只是为了让谢大人细心将养。 偶尔谢虚参与蔺家掌权者内部会议时,也会先行拂袖而去,旁人说他傲气的不知天高地厚,只有蔺轲泽胆战心惊的担忧谢大人身体虚弱,恐是支撑不住。 那双手已经连持笔回信都艰难无比,身体瘦削孱弱得像是一折便断。蔺轲泽实在是害怕这一趟出去太过耗费谢大人心神,若是大人出了什么事,他万死也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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