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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1章

说了几句话。 白老爷回来和白太太道:“七里村不仅风水好,人也不错的,我看那新回来的周银就不错,以后必有一番作为。” 白太太不想理他,她到现在都不理解,他为什么要搬到这里来,既不近县城,交通也不方便。 周银也觉得白老爷不错,和周金道:“没想到我们村这么穷竟然还会搬来一个地主老爷,哥,村里有个地主老爷是不是日子更好过?” 周金想了想后道:“活儿比以前好找。” 他道:“以前白老爷家的地都是交给管事打理的,那管事看不上我们七里村,一直住在大梨村那头,播种收获请的都是大梨村那头的人,现在白老爷自己住到村里来,那地里需要人时自然是先用的我们村的人,三郎今年给白老爷干活就赚了不少钱。” 周银若有所思的点头,“我看村里还有不少荒地,不知道我能不能买一些……” 周金精神一振,立即道:“我帮你去问,有钱还是买地好,有了地,将来你才有依靠。” 周银回神,笑了笑道:“等我去县城看过后再决定。” “看啥?” “看活计,”周银道:“我托商队帮我运了一些东西回来,明儿我就去拿,县城要是有适合我的活儿,我以后就在县里挣钱,要是没有,再想着种地的事。” “让大郎同你去吧。” “地里正忙呢,这两天因为我回来已经耽误农时,我一个人去就行,”周银道:“我们村距离县城又不是十分远,而且我还有车呢。” 周金一想也是,虽然周银很多年没回来,但去县城的路并没有变,地里耽误了两天,的确不能再耽误下去了。 于是周金点头。 夏欣一听说周银要进城,她便也要跟着。 周金知道她腼腆,还有些害怕和这边的人独处,便答应了,“也好,你去看看罗江县。” 他凑到她耳边小声道:“你要是喜欢县城,那我们以后住在城里也行。” 夏欣:“不是要住在村里吗?” “村里人太多了,”周银伸手摸了摸她的脑袋含笑道:“你总不能一直躲在家里吧?” 夏欣脸色微红,小声道:“我,我胆子也很大的。” “对,你胆子大,只是不习惯和太多人交流而已,”周银随口道:“还容易一惊一乍而已。” 夏欣捶了他一下。 周银就捂着胸口道:“最大的胆子就是殴打亲夫了。” 周银要把女儿也带上,结果她不知道是不是累着了,这两天都嗜睡,谁要是抱她,她就哇哇大哭。 钱氏见了便把孩子抱过去,“这么小的孩子总是出门不好,万一丢了魂就不好了,你们要去便自己去吧,把她留在家里,我来照顾。” 周银迟疑:“可是……” “去吧,早去早回来,”钱氏叮嘱道:“带两把伞,我看最近可能要下雨,带上预防万一。” 周银看了眼女儿,见她又握着小拳头闭上眼睛睡着了,只是眼睫毛上还垂着眼泪。 他小心翼翼的伸出手指将眼泪拭去,有点儿心疼,“行吧,把她留在家里,我和欣娘会速去速回的。” 夏欣依依不舍,反倒迟疑起来,“她要是醒来看不见我……” 周银就是想带她出去散心的,因此揽住她往外走,“放心吧,我嫂子带孩子可比我们厉害多了,她还能治不了你女儿?” 周银套上车后扶了夏欣上去,他也跳上车,甩了一下鞭子便慢悠悠的往县城去。 他们在县城里逛了一圈,买了些东西,这才去商号那里拿他们托运的东西。 其实东西不多,就两个大箱子,其中一个装着他们的一些贵重衣物和布料,另一个则放着一些首饰、贵重的摆设和笔墨纸砚之类的东西。 哦,还有一些房契地契之类的东西,那是另外用一个盒子装着的。 他们回来时,随身带这些东西更危险,也更容易丢,这才一起委托了商队运送。 他们常承接这种顺路的事情,比周银他们花费镖师护送要便宜很多。 周银清点过后表示没问题,便装上车带夏欣回家去。 ※※※※※※※※※※※※※※※※※※※※ 作家的话 晚安 ☆.番外 周银25 周银停下车,伸手折下几片大叶子,又扯了一些细草,摘了好几朵花,由着驴自己慢悠悠的往前走,他盘起一条腿坐在车上,另一条腿放在车外,垂下一晃一晃的。 夏欣见他手指灵巧的用那些细草编织起来,便好奇的凑上去看。 周银用草和大叶子编出一个帽子来,把花缠在边沿,“好看吗?” 夏欣点头,“好看!” 周银就把帽子给她带上,笑道:“虽才初夏,太阳不是很大,但还是戴上好。” 夏欣用手扶着帽子笑逐颜开。 周银见她高兴,也不由开心的笑起来。 俩人正对着傻笑,不远处的小路上跌出两个狼狈的人来,驴受惊,乱踢腿慌乱的往前冲。 周银吓了一跳,忙将驴往旁边拉,这才险险避开倒在地上的人。 这头驴是周银特意挑选的比较温顺的驴,就是因为夏欣和女儿受不得颠簸,所以它虽然受惊,但还是很快被安抚下来。 周银停住车,将夏欣从车上扶下来,便赶忙去看差点被车撞上的人。 倒在地上的人却很快相携爬起来,对方只看了周银一眼便要走。 周银见他们身上带血,忙赶上去拦住人,“郎君等一等。” 他看一眼他们的腿和身上的被血染红的衣服,忧虑:“是我撞伤了郎君?” “不是,是我们自己伤的,你们快离开吧。”白启说完拉上二吉就要走。 周银却不想这么稀里糊涂的让人离开,“郎君是要去县城找大夫?这离县城还远呢,不如先包扎一下,不然等到县城血都要流干了。” 二吉也拉住白启,“少爷,您的伤拖不下去了。” 他直接扭头请求周银,“这位郎君,可否将你家的车借给我们?” 周银愣了一下后点头,“可以啊,这样,我带你们回我们村吧,我们村距离这里不远,我们隔壁村有个老大夫,他医术也不错的。” “不行,”白启往后看了一眼,“我们是被人追杀,去了你们村子便是连累你们。” 周银一愣,“追杀?” 他也看了眼他们来的小路,忙道:“若是追杀,你们更应该与我走了,我们村人不少,且团结,晾他们也不敢去我们村放肆。” 白启隐约听到了些动静,抬头看向周银,咬了咬牙后问道:“不知郎君叫什么名字?” “我叫周银。” 白启便将怀里一直护着的包裹拿出来塞给他道:“在下华阳县县令白启,益州王贪污修建犍尾堰的银子,还有招兵买马,暗造兵器,这是证据,请你将这东西收好,若可以,还请送给正巡察的唐辉唐侍郎。” 周银呆了,“这……” 白启道:“追杀我的人快到了,你快走。” 夏欣有些害怕,从后面上来,“周银……” 白启这才看到夏欣,按在油布包上的手就一顿,想要将布包收回来,周银却拿住了,认真的看了看白启后道:“我也不知你说的是真是假,倘若是假的,这东西我会交给官府,自有官府去查,若是真的……” 周银脸色一正道:“天下才安定没两年,罗江县属剑南道辖下,益州要是反,我们整个县的百姓都要被卷入其中,更不要说犍尾堰事关重大。” 他道:“这东西我接下了,我会替你送给那位唐辉大人的。” 二吉焦急的催促,“少爷……” 白启就收回了手,点头道:“好,贤伉俪先走,我和下仆将刺客引开。” 周银点头,拉了夏欣正要上车离开,瞥眼看见他脚下的土地被染红,显然身上是受了重伤。 他不由一顿,爬上车打开箱子,把装着他们家地契房契等重要东西的包袱拿出来,然后把车调了一个头塞给白启,“白大人,你驾车逃命吧,这样速度快点儿,说不定进了县城就安全了。” 白启握着绳子正要反对,周银已经伸手拉上夏欣往旁边的林子里钻,“我对这一片山林熟,他们追不上我的。” 直到他们夫妻两个离开,二吉还有些不可思议,“少爷,我们就这样把东西交给他们了?万,万一……” 白启道:“我相信他们,虽然是第一次见面,但此人一身正气,眉目疏朗,显然是个正直义气之人,他不会骗我们的。” 二吉焦急道:“那少爷,我们快逃吧。” 白启握紧了手中的缰绳道:“再等一等,等那些人看到了我们,一定要让他们来追我们。” 周银拉了夏欣进到山林里,等爬上好些才回头看。 夏欣也是一脸懵,“我们就把车和那么多东西给人了?” 周银蹲下,将白启给他的油布打开,笑道:“那人亭亭立如长松,而且文质彬彬的,看着就不像是坏人。” 他举了举手中的册子道:“而且看他身上的伤,这是他用命来护着的东西,不比我们那些布匹衣裳和饰品值钱?” 夏欣也蹲下去看,问道:“这真是益州王造反的证据?” 周银已经把册子重新包好,并且和他们值钱的东西一起放在包袱里背上,“的确是账簿和人名,却不知是不是他说的东西,不过这不是我们能管的,既应承了他,只管把东西藏起来,等有机会送给那位唐大人就是。” 他伸手牵住她的,笑道:“走吧,我们回家。” 夏欣应了一声,和周银手牵着手往山上走。 周银虽然多年不在七里村,这山上的草木也和多年前的不一样,但山石的位置没变,天上的太阳也没变,所以他行进的速度虽然慢一些,但方向并没有错。 走着,走着,周银抬头看到一座熟悉的山石,不由脚步一顿,他摸了摸身上的包袱,和夏欣道:“不知为何,我心中有些发慌,这些东西过于紧要,不然别带回村里,就留在山里吧。” 夏欣也觉得心中很不安,连连点头。 周银就带着她转弯,找到了一个石洞,他把包袱解下,和夏欣道:“我以前和朋友们进山打猎,常躲在这里烤东西吃……” 夏欣便将头上的钗环取下,也放进包袱里,和周银笑道:“那我也留下些东西做纪念。” 周银笑着点头,“好。” ☆.番外 周银26 他把包袱绑好,放进一个小小的石洞里,又拿了一块小石头压住,这才把痕迹扫去,拉着夏欣走。 走着,走着,周银把夏欣抱进怀里,声音微颤,“欣娘,我对不起你……” 声音几不可闻,但欣娘听得很清楚,她眼睛微红,推开他,便看见两个拿着剑的黑衣人站在后面,两双厉眼正上下打量他们。 那股一直萦绕在心头的不安一下落在了实处。 黑衣人冷漠的看着他们,问道:“之前山下你们是不是碰到过两个人,他们乘坐的驴车是你们夫妇二人的?” 周银将夏欣拉到身后护着,点头道:“是,所有的钱财我们都交出去,真的没东西了,好汉,你放过我们好不好?” 夏欣躲在周银身后连连点头。 黑衣人嗤笑一声,握着剑朝他们二人逼近,“你们当我是傻子?白启会偷抢人的财物?说,他交给你们的东西呢?” “我不知道你说的是谁,但之前我们的确在山下碰见了俩人,他们凶的很,说要借用我们的车,我不想借的,但他们浑身是血,又凶神恶煞,我们害怕,就把车丢下给他们,连忙逃命了。” 黑衣人的目光就越过他看向夏欣,狞笑一声道:“你不说,我自有办法让你说,东西不在白启主仆身上,必定是在你们身上。” 说罢,他纵深一跃,落在了周银身后,伸手就要抓夏欣…… 但周银动作也不慢,在他飞跃而起时便快速的转了一个身挡在夏欣前面,伸手把她往另一边推去,大喊道:“快跑,朝着我刚才和你说的方向跑——” 夏欣跌在地上,见周银和黑衣人缠斗在一起,便抹了一把脸上的泪,爬起来就跑。 另一个黑衣人见状,转身就要追去,周银却不顾就要落在身上的剑,转身拦住了他…… 他扑上去,直接抱住他往山坡下滚,黑衣人在他身上连刺两下都没能让他停下。 周银完全是不要命的打法,就算黑衣人们功夫不错,也被他这打法弄得手忙较慢。 他死死地扼住身下黑衣人的咽喉,顺手抄起地上的石块便朝他的额头狠狠的砸去。 追在他身后下来的黑衣人一剑刺去,刺穿他的手腕,还在他脸上划了一道,却没敢杀他,他还得问清楚东西在哪儿。 周银硬生生的扼死了一个黑衣人,这才用左手拿起他的剑对上另一个黑衣人。 他会些功夫,但不多,有的不过是毫无顾忌,不惜命的孤勇,不似黑衣人,想要从他嘴里得到些东西,所以即便能伤他,也不敢真的杀了他。 黑衣人也很快察觉到这对自己不利,因为束手束脚而对方又太过不要命,他身上也受了些伤。 所以还得抓住夏欣。 黑衣人丢下周银,转身朝夏欣逃命的地方追去。 周银脸色一变,握着剑跟上…… 夏欣埋头跑,觉得自己跑了很久,但她一抬头,周银就被一脚踢到了她跟前,夏欣惊叫一声,扑上去扶住他,见他脸上被划了一剑,伤口见骨,腰腹上还有一个不断冒血的血窟窿…… 她吓得不轻,忙伸手捂住他的伤口,“周银,周银……” 周银努力坐起来,将夏欣拉到身后,抬起眼来看向不断朝他逼近的黑衣人,他的剑被打落了,他眼中闪过厉色,但下一瞬脸上便转换了神色,都是哀求,“好汉,我们真的没有你说的东西,不信我把身上的衣服脱了给你看,还请好汉放了我,我家上有六十老母,下有嗷嗷待哺的孩子,实在是不能死啊……” “怕死就把东西交出来。”黑衣人面无表情的道:“我可以不计较你杀了我同伴的事。” 周银几乎咬碎了牙,他护在夏欣面前,心中纠结不已,他舍不得夏欣死在这里,但…… 他抬起眼看向黑衣人,这些人为些猜测,没有证据的情况下都能对他下杀手,为了那些证据,还不知道死了多少人呢…… 这一瞬间,周银脑海中闪过许多,有兄嫂,有囡囡,还有白启主仆,最后他微微回头看向妻子。 夏欣泪流满面,从身后抱住他,哽咽的道:“他不会放过我的……” 是啊,东西不交出去他们逃不掉,交出去了,他们更会死,而且包袱里还有他们去领东西时带的户籍和路引等,一旦被他们发现,说不准他们还会斩草除根找到七里村去…… 周银强压下心头的酸涩,紧握住夏欣的手,低声道:“是我对不起你,我太过自信了……” 还以为不会有人追来呢。 夏欣摇摇头,“没有,你没有对不起我。” 虽然剑已到眼前,但周银并不甘愿就此放弃,他抓了一把土,在黑衣人走到跟前时一扬,起身拉住夏欣就跑。 他对夏欣道:“就算是跑不过也要跑,你一定要往前跑,别回头,囡囡还在家里等着你,说不定老天爷怜惜我们,就让我们活着了呢?” 因为周银这句话,夏欣扶着他一直跑。 被土迷了眼睛的黑衣人大怒,心中戾气横生,见他们如此想活着,干脆拿着剑追在他们后面戏弄起来,“两个蝼蚁,还妄想偷生?” 周银身上的伤越来越多,对方似乎很喜欢往他脸上和腿上划剑,看着他的脸被血糊住,他的妻子惊叫失声,还有拖着伤腿往前爬时他就很快乐。 黑衣人捉弄他们许久,似乎觉得厌烦了,这才直接落在他们前面,挡住他们的去路,用剑指着夏欣问周银,“最后问你一次,说是不说?” 周银此时浑身是血,他从地上爬起来,还想把夏欣往身后藏,夏欣却按住了他的手,眼泪一滴一滴的往下落,滴在他的手背上,低声道:“你别怕……” 说罢,转身往剑上一扑,利剑入体,夏欣一下软倒在地上。 周银瞳孔一缩,“欣娘——” 他爬上前接住她,伸手去捂她的伤口,夏欣紧握住他的手道:“我知道,你是怕我一个人,这下不用害怕了。” 她轻声道:“我不后悔,你也不要后悔好不好?” 周银抱着她笑了笑,眼泪却忍不住一滴一滴落在她脸上,他点头道:“好,我不后悔,我不后悔的。” 周银说着不后悔,但心里却还是隐隐后悔起来,他今天不应该带夏欣出门的,应该把她留在家里,囡囡还这么小,正是需要母亲陪伴的时候,他怎么就头脑一热带她出来了呢? 夏欣眼中的光彩渐渐散去,周银抱着她,也不再有逃的理由,抬眼看向黑衣人,伸手一把抓住他的剑,眼中满是疯狂,“还等什么,你以为你还能从我嘴里知道什么?” “你!” 周银用手握住剑刃往自己这边拉了拉,黑衣人一下将剑抽回,脸上满是被挑衅的怒气,“你以为我真的不会杀你吗?” 他朝着他的手臂就刺去,周银却移动了一下身子,那一剑直接插进了他的胸口。 黑衣人大怒,将剑抽了出来,见俩人紧握着手倒在一起,眼睛闭上,气息越来越弱,最后毫无声息,他就气得在他们身上划了几道泄愤。 等冷静下来,地上只有两具静静流血的尸体,他上前翻了翻,他们身上的确没有证据,甚至连证明他们自己身份的东西都没有。 黑衣人蹙眉,正在想着是不是要把尸体带回去仔细调查时,昏暗的天色里炸开了一朵烟花,那是紧急号召的信号。 他低头看了眼地上的两具尸体,踢了一脚后还是转身离开了。 东西说不定还真不在他们身上,而是在烟花炸开的地方。 周银和夏欣一夜未归,老周家虽然疑惑,却并不怎么担心,以为他们是没接到东西,所以在县城里多留一晚上。 当天晚上淅淅沥沥的下起雨来,第二天也昏沉沉的,看着不像时能晴的样子,周金就只带周大郎和周三郎下地,留下周二郎带着几个弟弟收拾屋子。 周四郎觉得茅草屋子再收拾也还是低矮昏沉的,干净不到哪里去,所以他东摸摸,西摸摸,看见小伙伴们在外面探头探脑,他立即往外跑,“二哥,我进山找蘑菇。” 周二郎拿着扫把追出来,只来得及看见他的背影,“你又偷懒——” 周银头也不回的喊道:“我去给小叔找蘑菇,蘑菇炖肉可好吃啦。” 一群小伙伴光着手就往山上跑,嘻嘻哈哈的,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找蘑菇去。 到了山上,大家就四散开自己找蘑菇,周四郎不仅想找蘑菇,还想找野鸡野兔子之类的,所以走得远些,他哼着歌绕过两棵树,地上的两个人就这么突兀的映入眼帘。 周四郎吓了一跳,手脚都有些发冷,好一会儿他才找到自己的声音,“小,小叔?” 他连滚带爬的跑上去,跪下去看,血水铺满了这一块地,倒在地上的人脸色青白,脸上是被划了一道又一道的伤痕,几乎看不出人样来。 但再看不出,这也是昨天早上还见过面的小叔,周四郎还是认得出来的。 他伸出手去想要推人,但伸出去又不敢碰到人。 “周四,你跑哪儿去了,快来看呀,我找到两丛蘑菇,我分你一丛……”小伙伴说着话找过来,看到地上的人惊叫一声,往后一仰倒在地上,往下滚了两圈才停住,“这这这……这怎么有死人?” 周四郎这才敢伸出手去摸周银和夏欣,入手冰冷,一点气息也没有。 周四郎忍不住哭出声来,“小叔,小婶,小叔……” 他回头冲小伙伴们哭喊道:“快回去叫人,这是我小叔啊——” 有人转身往村里跑,周四郎伸手去抱周银,想要把人抱起来,但他还太小,只抬了一下就倒下去了。 周二郎带着村里的人跑上来时,就见周四郎正坐在周银边上哭得伤心,看到他便嚎啕大哭,“二哥,小叔死了——” 周二郎一脸的不可置信,村民们也是一脸恍惚,昨天早上还好好的人,怎么才一天就变成这样了? 跟着来的周虎抖着手道:“二郎他们不顶用了,我们先把小银叔和小婶抬回去。” 村民们这才回神,忙上前去抬人,周二郎和周四郎木木的跟在后面,把俩人抬回村子。 才进村,瓢盆大雨便落了下来。 钱氏看见抬进家里的周银和夏欣,心神一震,直接晕了过去。 等醒过来还觉得自己是在做梦呢,但听到堂屋里传来的哭声,她才知道这不是梦。 她撑着身子走出去,小钱氏等人正跪在地上哭,周银和夏欣躺在席子上,身上还血淋淋的,显然大家都没怎么反应过来。 钱氏抖着嘴唇问,“周金呢?” 周三郎抹着眼泪道:“爹和村长去求白老爷了,我们县肯定是出了土匪,爹去求白老爷一起去县衙求县令出人剿灭山匪给小叔报仇。” 周银是去县城里拿托运回来的财物,而现在夫妻两个横死,财物和带去的驴车一无所踪,肯定是被抢了。 七里村的村民都认定周银是被山匪杀死,只是不知道,他们这一块什么时候有这么凶恶的人了,早知道…… 周三郎抹着眼泪道:“早知道昨天早上我们该和小叔一块儿去的,去的人多了,那些土匪也就不敢抢小叔了。” 白老爷也没想到罗江县会出这么恶劣的事,他亲自来老周家看了一眼周银和夏欣,一口应下,“待雨停我就随你们进城。” 罗江县出了土匪,他们以后还能安心出门吗? 但不等雨停,就有官府的人骑着马进村来,手中拿着画像找人。 因为白老爷家的宅子最大,一看就是头首,官差找人办事都是先找这样的人。 所以他们直接先去了白府。 白老爷看到画像上的周银眉头忍不住一跳,不动声色的接过画像问,“这画像上的人是?” “是朝廷通缉的要犯,白老爷可曾见过?” 白老爷心思电转,最后还是摇头,不动声色的看了一眼他边上的管家后道:“未曾见过。” 他笑了笑道:“我自隐居七里村便很少出门,这人看着不像七里村的人,外面的人,我认识的不多,不如请了里正和村长来问话?他们管着这一片肯定知道的更详细。” 官差应下。 白老爷就对管家微微点头。 管家便快步去找人。 村长和周金正在为去县衙告状做准备呢,周金把家里的钱都拿了出来,不仅需要打点官差,还得给他们买两副好棺材…… 白管家小跑过来,将他们拉到一边低声道:“周银夫妇的尸体呢?” 他道:“有官差来了,说周银是通缉的要犯,似乎是土匪,我们老爷和官差说没见过,但一会儿他们肯定要来村里查问的。” 周金一惊,失声道:“不可能,我家老二怎么可能是土匪?” 周金拉住村长就要去告状伸冤。 管家拦住他们道:“我家老爷也觉得不可能,所以才替你们隐瞒,只是官差们很笃定,老爷看他们情状有些不对劲,你们还是先把人藏好,等应付了他们再去查探实情。” 村长也觉得不对,拉住周金道:“金叔,小银叔之前一直在商州的,别说他不可能做土匪,就是做了,也该是商州那边的官差抓他,怎么他一回来这边的官差就抓他了?小银叔一定是被冤枉的,找冤枉他的人伸冤,这冤情能伸吗?” “那,那……” 村长道:“先把村里的人找来,把官差应付走再说。” 村长和周金便把儿子们都找来,还有此时正留在老周家院子里的青年们,一番叮嘱后让他们去通知村里所有的人。 村长带着周金去白府见官差,看到画像上七八分像的周银,垂下眼眸道:“没见过,不是我们村里的人。” 官差眯着眼睛打量他们,“真没见过?” 他们昨天下山崖翻找二吉的尸体,没找到,这才耽误了一晚上,今天上山去找尸体,已经找不到了。 今日又逢大雨,山上的痕迹很冲毁,那尸体也不知道是被野兽拖了去,还是被人带走了。 “没有,”村长胆怯却又坚定的道:“这人一看就不是我们七里村人,我们七里村又偏僻,没有外人进来。” 官差沉思,“我们要进村搜查。” 村长立即道:“我们村有花名册,大人要是不信,我可以让村里的男丁都来查验,房屋的话,才下过雨,我们这种乡下地方脏乱得很,只怕污了大人的脚。” 里正也赶来了,看到画像上的人心头一跳一跳的,他没见过现在的青年周银,但他对少年周银不陌生啊。 而且他前天就听人说起,七里村卖身为奴的周银似乎回乡探亲了。 他是里正,是一里之内消息最灵通的人了。 里正咽了咽口水,虽然只听了后半截,也知道发生了何事,他看了一眼白老爷的脸色,只能顺着他们的话往下说,“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去把村里的男丁都叫到村口来?” 他道:“小的就不要拿来污大人们的眼了,十六岁以上的都叫来。” 官差冷冷的补充道:“是十二岁。” “是是是,”里正转头呵斥低头的村长和周金,“听到没有,是十二岁,还不快去找人?” 官差伸手,“花名册呢?” 里正来前便把东西带好了,忙将怀中的册子拿出来,翻到七里村那一页后道:“您看后头有他们的出生日期。” 村民们沉默的聚在了村口,此时雨又淅淅沥沥的下起来,十四岁以上的男丁排成一排站在村口。 等他们在前面站定,留在家里的妇人们则悄悄聚在了老周家。 一个老妇人伸手扶住几乎又要晕厥的钱氏道:“不能留在家里,一旦官差在前面找不到人,开始查找起来就完了。” “葬了吧。” 钱氏满眼迷茫,“这一时之间上哪儿找官差?” “就是找了来也来不及装殓了,一切从简吧。” 钱氏压着悲痛,让儿媳们把周银带回来的被子抱来,将双手紧握在一起的周银和夏欣一起抬到被子里裹好,又拿油布将被子包好…… 妇人们沉默的将包裹着俩人的油布抬出去,抬到了野外,在周金父母边上的空地选了一块地挖起来。 在雨中沉默的将俩人下葬。 囡囡醒来,睁开眼睛左右张望,还是没看到熟悉的人,不由瘪了瘪嘴哭起来。 小钱氏忙将她抱在怀里哄,强忍住悲痛道:“好孩子,你别哭,嫂子给你换一身衣裳。” 小钱氏把她身上柔软的衣服换下,给她换上二丫的旧衣服,将他们带回来的所有东西都藏在了厨房里。 雨越下越密,站在雨中的村民脸色都有些发白,但官差们都没怀疑。 这会儿淋雨的确有些冷,他们对着名单一个一个点过去…… 周四郎脸色最白,手脚都有些打抖,他刚刚换下了带血的衣服,囡囡刚被藏在了床里,此时正睡得香甜,也不知道她醒来看不见人会不会哭…… 官差皱眉问,“最近村里没有外人进来?” 村长坚定的回答道:“没有。” 官差看了同僚一眼,还是决定进村查看一下。 只是大略的看一下,各家里只有妇孺在家,的确没有外人,官差皱着眉离开,和里正道:“一旦发现画像上的人,立即和官府禀报。” 里正连连应是。 等官差离开,里正才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他回头暗暗瞪了村长和周金一眼,忙讨好的看向白老爷,“白老爷,此事……” 白老爷转身离开,“此事与我无关,我只当什么都不知道,但若有一天事发,你们可要做好被连坐的可能。” 里正和村长周金点头哈腰的送走白老爷,周金回头对上里正的目光,再看一眼还在雨中看着他的老少爷们,咬咬牙,转身给全村的人跪下,“乡亲们,这一次是我们老周家连累大家了,但求大家看在周银救过大家一命的份上,也救一救他的女儿,我们家小银的品性大家是知道的,他是不可能做土匪的。” 周大郎带着弟弟们一起跪下,默默地磕头。 村长叹息一声道:“之前都和官差那么说了,此事再要反悔也不可能,我们就当村里没这个人,里正,您说呢?” 里正冷哼一声,甩了袖子就走:“我说什么?我什么都不知道。” 他一走,剩下的就是七里村自己的事了。 村民们心中也惶惶,但要让他们供出周银也不可能,这不仅是死人的问题,他们可还有一个孩子留着呢。 一旦供出周银,周金一家的下场且不说,他们的女儿就肯定没好。 “那孩子怎么办?”有人问道:“万一叫人知道了孩子的存在……” 周金忙道:“孩子是我和钱氏生的,他们,他们……” 他咬咬牙道:“只当他们没回来过,大家也不知道这件事,我家周银卖身走了,这么多年了,大家也都忘了他的样子……” 村民们面面相觑,到底是应了下来。 老周家里,换了衣服的囡囡正哭得伤心,小钱氏也忍不住跟着一起哭,她一哭,囡囡反倒不哭了,脸上还挂着泪,却一脸好奇的看着小钱氏,不明白她为什么哭。 周金一身水的回到老周家,钱氏脸色青白,只是强忍着痛意让冯氏烧水给大家喝。 夫妻俩的脸色都很可怕,村长拉住周大郎道:“我看你爹娘的脸色都不好,你们兄弟注意一点儿,可别在这个节骨眼上出事。” 周大郎应下。 村长叹息一声道:“你小叔是他们当儿子养大的,出了这样的事,最伤心的就是他们了,但你也要告诉他们,这家里还有一个孩子呢。” 周大郎精神一振,点了点头忙去找父母,低声道:“爹,娘,囡囡还在家呢。” 周金和钱氏的脸色这才有了变化,强撑着去找孩子。 才半岁多的囡囡什么都不知道,此时正在屋里吃小钱氏给她做的蛋羹,她今天哭得太多了,有点儿饿。 看到屋里一下涌进来这么多人,她第一次有些胆怯,转身就躲在了小钱氏怀里。 周金看着她,半响才道:“从今以后她就是你们的妹妹,亲妹妹,和你们一起排行,行八,就叫……周满吧。” ※※※※※※※※※※※※※※※※※※※※ 作家的话 晚安 ☆.番外 夏牧 夏牧是七岁那年才知道自己和姐姐弟弟不一样,嗯,其实也没太大的不一样。 除了姓氏不一样外,用他爹娘的话说是,“你继承的是夏氏祖母的姓氏,你姐姐和弟弟继承的是你白氏祖父的姓氏,除了姓和祭祀的人不一样外,你们其实也没什么不同。” 事实也如此,他爹不会因为他姓夏就少揍他一点儿,他娘也不会因为他姓夏就少爱他一点儿。 而因为父母态度一样,除了夏氏和白氏的人在面对他们姐弟有差别外,外面的人对他们的态度也都是一样的。 他从七岁开始便要每年主祭,将曾祖父母和祖父母的事迹念一遍,抄写一遍…… 他一度觉得很枯燥,但日子长了,年岁越长,他越能体悟到父母让他这样做的原因。 这些人在族谱上只是一个个名字,一段段的故事,但他们活着的时候,却是一段段人生。 用他母亲的话说是,他们年轻时都过得太苦了,尤其是周银祖父,他这一生都在苦难中渡过,所以作为后人,我们要把他那份幸福也要过出来,不忘他的恩义,继承他的品德,这才是不辜负先辈。 夏牧觉得母亲说得对,所以权衡在三后,他在进士科考后就跑到了剑南道做隐士,拿着进士的名头招了许多学生,每年带着他们这儿走走,那儿逛逛,教教学生的同时还能游览山水,顺便传颂一下祖宗的品格,多好的事啊。 他爹和他娘也觉得好,羡慕之下就用力的辞官离开京城了,然后就美其名曰要替皇帝看一看这四时江南,一去经年,他们这些做儿女的差点儿找不到人。 当然,这是后话了,更后话的是,他娶妻生子,绵延后嗣后,他们这一支夏氏和白氏关系密切,尤其是在他爹终于将他们这一支分宗出来,将宗祠也定在了长安之后,他们两宗便关系密切。 咳咳,也不能不密切,毕竟他和白氏长安这一支是亲兄弟不是? 虽然白长松看着比较严肃,但还是他的弟弟,作为兄长,他还是能暂时压在他头上的。 夏牧用了十年的时间,将商州和绵州的祖先坟墓都迁到了长安,为此,他花光自己存了十八年的压岁钱在京郊买了一块风水宝地。 他将祖坟定在风水宝地上,宝地上还有二十亩的水田,三十亩的旱地,他全用作祭田。 当他把这些事做好时,他娘感动得不行,拉着他去祭拜过外祖父母后就抱着他哭起来,然后大手一挥,把她的私房钱提前分了他一半。 “你都拿去买地、买房子吧,”周满道:“这以后就是你的家业了。” 一旁的白长松看得眼热不已,连忙凑上去,“娘,你看看我,看看我。” 周满伸手将他的脑袋推开,“你还小呢,你的那份我先替你收着。” 白长松不甘心,“上次姐姐出嫁你就说私房给了她一半,现在又给了大哥一半,那我还剩下多少?” 周满:“放心吧,我都有数的,我的私房又不是给出去就不涨了,你哥哥的不比你姐姐的少,自然,以后你分到的也不会比你哥哥姐姐少。” 白长松微微安心了点儿,不过却歪着头好奇问,“那我也分到以后,您的私房……” “那自然只会是我的私房了,你们再想分,估计得等我百年后了,”周满摸着下巴若有所思,“不过到那时我要是不喜欢你们了,分给别人也不是不可能。” 夏牧有些忐忑的问道:“比如?” “比如别人家的孩子……” 白长松就转了转眼珠子问,“娘亲,爹知道你有这么多私房吗?” “他知道我有私房。” “那他知道有这么多吗?” 周满就一脸严肃,捏着拳头威胁他,“你要是敢对嘴,以后分你的私房少一半。” 白长松就捂住嘴巴。 夏牧在一旁嘿嘿笑,他没告诉弟弟的是,他不仅得到了娘亲给的私房,还得到了老爹的私房,太祖母仙逝前也给他留了不少,前几日知道他把自己压岁钱都花光后,祖母也给了他不少。 所以夏牧现在很富有,富有到他现在只要一看见弟弟就是一脸慈爱的笑,让白长松打了不少寒颤。 夏牧拍着他的肩膀安抚他道:“等过年,我给你包压岁钱。” 白长松很硬气,“谁要你的压岁钱?你也没比我大几岁。” 夏牧直接略过他的话,和周满道:“娘,我回去迁坟的时候发现剑南道有人给外祖父立长生牌位,所以我打算花钱在绵州和罗江县各修建一座庙宇,打上外祖父和外祖母的塑像,让世人想拜祭时有地方可去。” 周满愣了好一会儿后点头,“好,这笔钱我来出,你就只管去办就好。” “对了,多修一修路,”周满道:“就以你外祖父和外祖母的名字来修,绵州和商州都修一些吧。” 白善从屋外进来,闻言道:“这笔钱我们家里出吧。” 他对周满道:“正好,小岳父和小岳母的忌日也快到了,往年都只在玄都观里做法事,今年迁坟,乌圆又长大建了宗祠,便大办一场吧。” 周满点头,“我们自己家办就好,别往外传,惊动外人就不好了。” 白长松忍不住举手,“爹,娘,等我当了族长,我能不能也给祖父立祠,到时候你们也这么帮我。” 周满就看向白善,似笑非笑道:“那得看你爹能不能分宗出来了,不然你想当宗子和宗族,那得打败嫡支才行了。” 白长松就收回手,“算了,我只想当自家的族长,并不想当那么大一个族的族长。” 等白长松终于实现自己愿望时,夏牧已经当宗主很多年了。 为此,他特意把他的一串孩子领到白长松面前,不断的在他眼前经过,“看到没,这以后都是我们夏氏的分支,你的呢?” 白长松觉得他太碍眼,干脆起身,“我当了族长,你那边什么时候开宗祠让我进去祭拜一下外祖父和外祖母?” 夏牧大方的挥手道:“随时都可以,我是族长,我说了算。” 于是第二天兄弟俩便各自带了孩子跪在了夏氏的祠堂里。 白长松深深的一拜,抬头看着牌位上外祖父母的名字道:“外祖父,外祖母,我也当族长了,以后我会和大哥守望相助,相互扶持,将我们白氏和夏氏发扬光大的。” 一旁的夏牧道:“哦,还有周氏,不过那不用我们操心,舅舅和表哥他们太能生了,现在出生的侄子和侄孙们太多,我都已经认不全,他们根本不用我们发扬,自己就光大了。” 白长松给了不靠谱的哥哥一肘子,让他老实一点儿。 夏牧摸了摸胸口,嘟囔了两声,不过还是暂时忍耐下来,和外祖父母道:“本来这么大的事父亲和母亲也应该回来的,但他们出海去了,陇州那边也是见他们越走越远,几乎照看不到族里,这才同意分宗,等他们从海外回来,他们一定会来拜祭祖父和祖母的,哦,还有曾祖父和曾祖母……” ☆.番外 殷或 殷或从小就知道自己和别的孩子不一样,因为他就像夏天的冰块一样,既要被小心翼翼的呵护着,又要防止热化了。 似乎每一天都处在消融的危险中。 所有人都想他活着,祖母、父亲、姐姐们,但没人问过他,他有没有想活着。 殷或一点儿也不想。 他没有感觉到活着的趣味,他只感受到痛苦,在这个世界上,他没有朋友,也不会有朋友; 他有亲人,但他们给他的爱让他几乎喘不过气来,他有时候甚至怀疑,他们到底是爱他,还是爱他传宗接代的身份。 夜里睡不着的时候,他不止一次的想要杀死自己,他想过很多种方法,都不必上吊割腕服药这些激烈的法子,他只要轻轻的踢开被子,或是将送到嘴边的药倒掉,他就可以达到目的。 其实他也这样做过的,但结果是伺候他的人被按在院子里重罚,要不是他听到动静赶出去,被惊吓得激烈的咳嗽起来,几乎快把命咳出去,伺候他的小厮只怕要被活活打死。 但自那以后他就明白了,他的命不止是他的命,还是他身边人的命。 他可以不在乎家人的伤心赴死,却不能不在意身边人的死活,尤其长寿是他亲自选到身边来的,他是他的人。 所以他觉得做人怪无趣的,生,争不过天;死,斗不过人。生死都不能做主,做人做到他这份上也算是千古来的头一份了。 他本来就做好了要按照他们的安排过完这一生的准备,但是,临到头来,还是有些不甘心的。 好不容易做一回人,他凭什么就临到死都要被困在这一方小院里? 所以在家里准备给他说亲时,他用了很大的心力才说服了家里送他去国子监念书。 他渴求的不多,他就想出去看一看别的人,别的景,好歹,他得让自己的心里知道,他是在这个世界上活过的。 哪怕只有两年,甚至是一年也好。 所以殷或第一次有规律的走出家门去国子监上学。 虽然这会让他身体的负荷增大,每天起床都难受,但他却乐此不疲,这让他有一种在活着的感觉。 他感觉得到,最近送来的药剂量越来越大,他们在等,等他的身体调理到最好的程度,等找到那个适合与他成亲的人,然后成婚、生孩子…… 孩子一出生,他这一生留在这世上的任务就算完成了。 殷或想,他要把每一天都当做最后一天来活,在进国子监前,他没想到会遇到像白善和周满、白二这样的人。 他知道外面很多人讨厌他,他们不会和他交朋友,甚至不会和他有来往,他自己也知道原因。 他也从没想过要交朋友的。 交朋友……朋友死了也会难过吧? 所以怪没意思的,既然都知道自己短命,为什么还要去交朋友呢? 为了骗一场眼泪吗? 殷或自己情绪激动时,不管是悲伤还是愤怒,或是羞愧,只要情绪起伏,眼泪就控制不住的往下流,他很讨厌这样的自己,曾经和长寿私下改过。 但他情绪激动起来就是会落泪,他强忍住眼眶还是发红,反而情绪会更激动,最后会头晕目眩的晕厥过去。 他觉得相比于哭,那些站在他对面的人应该会更怕自己晕厥吧? 所以他只能不改了,反正对他来说,面子什么的,他连人都算不上了,还要什么面子呢? 可是还是很生气啊。 尤其是因为他的缘故,他的姐姐还总是去找那些人的麻烦,不仅是生气,更多的是羞愧了。 他都升起了不再去上学的念头,可一想,这是他凭命争来的机会,他为什么不去? 他以为和白善的“争锋”最后会和以前那些人一样,以白善被他那些姐姐们打败,最后远离敌视他告终,却没想到他的师姐和师弟会找上门来。 更没想到他的师姐是个比他年纪还小的小娘子,明明比他还要小,见到他时却一副老气横秋的样子,看到他后,没有责骂侮辱他,反而语重心长的和他说,“你生病了,这是病,得治!” 殷或当时眼眶都红了,还以为她是在骂人,但顿了一下后发现不是,她只是在陈述,是真的觉得他这是生病了。 第一次有人说他爱哭是生病,殷或好奇的看着她。 此后许多年,每每想起他们的相遇,殷或都要庆幸当年他的兴起,不然他不会去国子监,也不会遇见白善,从而遇见周满和白二。 甚至他都有些感谢姐姐们,要不是她们去堵白善,他们四人恐怕都不会有这么多交集。 从那以后,殷或第一次在外人身上感受到了善意,和被平等对待的感觉。 原来被人这样不“怜惜”的对待是那么的让人开心啊。 他很高兴自己交到了朋友,他第一次觉得,原来活着的感觉还挺不错的。 不管是白善、周满还是白二,他们都很健康,不仅能够跑跑跳跳,放肆的哭哭笑笑,还能拿着麻袋去套人…… 做人,实在是太有趣了。 第一次,殷或有了为自己活着的想法,他想要活着,不要传宗接代,遵从自己想法的活着,哪怕早早的死去他也甘愿。 很多次,他都想和白善开口,他想把长寿送给他,身契他都装好了,可他就是送不出去。 他到底不够有勇气,对上祖母期盼的目光,他说不出那句话。 最后还是周满替他做了决定,告诉他,“只要你不成亲,好好的养着身体,我能让你多活好多年,真的。” 有了这个理由,殷或总算能试探性的和祖母开口。 只可惜祖母不信任周满,不,她应该是不信任他。 殷或做了这辈子第三个最大胆的决定,把家里给他熬的药倒了,去喝周满给他熬的药,接受她的扎针…… 这大概是他这辈子做的第二个最正确的决定了。 也是从那天开始,他偏离了家里给他选的路,且越来越偏,最后偏到他能够完全照着自己的想法来。 殷或曾经问过父亲,“您不怪我吗?” 殷礼摇头:“不怪,只要你活着就好。” 殷或便红着眼睛问,“那您以前为何不这么认为呢?” 殷礼无奈的道:“我以前也是这么认为的,我以为你那样是过得最好的样子,我不知道你那样活着那么辛苦。” ※※※※※※※※※※※※※※※※※※※※ 作家的话 番外也快要结束了,最近在弄新书的资料和大纲,所以世间少,以后每天就更新两章了 ☆.番外 殷或2 殷家尽力让他活着,他为殷家传宗接代,这是他的责任,每个人都是这么活着的,有权利,自然有责任。 他不知道殷或会因此厌世,宁愿死去也不享有这权利。 殷礼道:“新帝登基会加恩于我,我会和陛下求恩典加封于你,县子的爵位还是有些低了。” 这大概是他能为儿子做的最后一件事了。 若无意外,他的侯爵应该会直接交给孙子,殷或这些年一直住在自己的县子府里,只偶尔回殷府住一段时间。 殷家早就是他六姐一家当家做主,殷六姐的长子年纪也不小了,自出生后就是殷礼亲自教导着,是一个还算合格的继承人。 虽然殷或这几年身体好了许多,看着不再有早夭之相,但殷礼还是会忍不住忧心。 他无妻无子,孤身一人,殷礼总有种恐惧感,若他也走了,留他一人在世上孤寂受苦怎么办呢? 所以他希望他能多一些保障。 “你可以从你姐姐那里过继一个孩子,你身上有爵位,想来她们很愿意让自己的儿子过继给你。” 殷或拒绝了,“父亲,我不喜欢养孩子。” “那就等他们长大了过继,让你姐姐们给你养,到时候你在里头挑一个,当然,最好是从你六姐姐那里挑。”因为她的孩子都姓殷。 殷或挑了他们,都不必改姓,直接就能继承。 殷或:“等我快死了再说吧。” “那怎么行?过继他们就是为了让他们照顾你的。” 殷或笑了笑道:“父亲,我身边有人照顾,并不需要孩子,身后事也不必担心,姐姐们肯定会管我的,而且,人死道消,直接一把火烧了,把灰扬了,重回天地间也很是自在,何必将自己困在这种俗事中呢?” 殷礼:“……你是不是想出家?” 殷或摇头道:“出家和修道都只是一种形式,不必拘泥于此。” 他不是僧人,却也能通读佛经,也能与天下的名僧论经;他不是道士,却也能阅尽他看到的道经,照样能与天下的名士论道…… 所以说身份都不过是个形式,得到,反而更受拘束。 他觉得自己现在就挺好,有空了便在家居住,没空,去佛寺道观住一段时间散散心,随心所欲得很,反正他不缺钱,身份又摆在这里,没有佛寺和道观会拒绝他。 他安慰殷礼,“父亲放心,我过得很好,您看白善和周满有多羡慕我?” 皇帝驾崩,太子登基,白善和周满都被委以重任,俩人这段时间都忙疯了,偶尔聚在一次吃个饭,俩人看他的目光充满了羡慕。 殷礼这下是确定了,殷或是真的不喜所谓的成家立业,他甚至没有这方面的欲望。 他心里既高兴又伤怀,他没有世俗的欲望,那这样的生活他应该是高兴的吧? 殷礼精神一振,和他道:“等陛下恩旨下来我就给你们姐弟分家,到时候我多给你一些钱,就算不成家,这日子也不能混着过。” 他道:“等以后你觉得孤单了,就把你姐姐们的孩子叫到跟前来说话,从里面挑选一个懂事孝顺的伺候,哪怕只是陪你说说话也好啊。” 殷或:“有长寿呢,而且孩子也不是玩意儿,怎能因为要陪我说话就叫到跟前来?” 殷或和几个姐姐关系还好,但对外甥和外甥女们却没多少感情。 一是他们很少见面;二是,他很难和这些孩子说得上话,他们的教育和他的认知有很大的差别。 他对白善周满和白二的孩子都要更亲近些,却很难亲近姐姐们的孩子。 每每想起此事,他都觉得自己冷漠无情,不顾亲缘,不然面对亲人,心绪怎么会起伏越来越低呢? 殷礼也就是一提,殷或身体还好,此事还长,以后再说就是。 不过加封的事却不能慢了。 新帝登基,一是为了犒劳功臣,二是为了新帝拉拢人心,先帝的丧礼过后,他开始计划着启用自己的人才,以及加封功臣。 白善和周满就是新帝要用的自己人,给他们新的职位,这些且不说,像殷礼这样的老臣,有加头衔的,也有加封或者给赏赐的,全看新帝对他们的印象和在先帝时期的功绩。 其中最引人注目的,除了国舅赵国公外,就是殷礼了。 赵国公是新帝的亲舅舅,算外戚,太子很克制,不,是新帝很克制,在太后的建议下,他只给他加了一个头衔,给了一些赏赐,并没有大肆封赏。 对殷礼,新帝的顾忌少了一点儿,最主要的原因就是殷礼没有儿子,哦,不,是没有儿子在朝继承他的人脉,他孙子还小,这会儿估计刚学到《论语》呢,要出仕,最少还得十年。 殷礼在先帝一朝便以忠心著称,他只忠于皇帝,现在换了一个皇帝,他自然也只忠于新帝。 新帝对他印象很不错,虽然他有自己的心腹武将,但对方资历还不够,所以新帝只把他调到禁军中做一个副手,统领还是殷礼。 为了稳住殷礼,他就想加封对方。 殷礼等了许久终于等到皇帝召见,他很爽快,表示会忠于陛下,不过加封他就算了,他能力有限,做统领和侯爷已经是顶点,再往上就是德不配位了。 当然了,他也知道这是皇帝看重他,为了不辜负皇帝的看重,要不您看着加封一下我的爱子? 又提了一下殷或的身体,表示他不能劳累,做不了实职,只需要有些恩德就可以了。 皇帝恍然大悟,表示明白了,让殷礼退下。 等殷礼一走,皇帝便下旨,殷或,天子伴读,在伴读期间劝勉朕,使朕不敢懈怠于国事,其父忠勇,自己亦不堕忠勇之义吧啦吧啦,最后加封殷或为安宁伯。 刚接手户部雍州刺史一职的白善听到这道圣旨时眼都直了,不由的去太医院里找周满一起用午饭。 俩人相对坐着吃宫里给配的工作餐,两眼泪汪汪,“羡慕。” 周满塞了一块肉,眼含热泪,“太羡慕了。” 什么是躺赢? 这就是啊。 殷或被晋升为安宁伯,殷家上下一片欢欣,然后就决定大宴宾客。 ☆.番外 殷或3 作为大宴宾客的主角,殷或却很清闲。 他的县子府成了伯父,好在他左右还有空的宅子,礼部也干脆,在他旁边选了一个空的,查过规格后就把中间的那堵墙给拆了,两个宅邸合成一个,就算是他的伯府了。 就是这样,殷家的六个姐姐还是很不满,上门时便叽叽喳喳的抱怨起来,“到底不同以前了,先帝在时,谁敢这么委屈我们殷家?弟弟你加封伯爷,礼部肯定是要另外择一新宅子给你的。” 殷或微微皱眉道:“这是我的意思,我在这儿住惯了,舍不得这个院子。而且我就一个人,要那么大的宅子有什么意思呢?” 他道:“要不是不合规矩,我连边上那个并过来的府邸都不想要。” “那怎么行,你不要,别人只会越发小看我们殷家,”殷大姐道:“该要还是得要,不然你脾气太好,下次他们就专挑你欺负。” 殷或笑了笑后道:“我知道了。” 殷大姐就叹气,“也不知道你是真知道,还是敷衍我们的。” 等看到拆下来的那堵墙,姐姐们又生了一次气,“这墙拆的也太难看了,那边的府邸都空多久了,也不收拾一下就给你?” 殷或:“是我让他们这么拆的,我觉得这样拆了有种断壁之美,打算过段时间绕着断墙种一些藤蔓,至于那边的府邸,房屋会全都锁上,只留下园子……” 反正那些房屋他也住不上,打扫出来也还是放着落灰,所以不如锁起来。 不过屋顶墙壁之类的的确需要修缮一下,以后还需要人工维护。 殷或叹气道:“所以我说宅子大了麻烦,花销反而大了。” 姐姐们一听立即心疼起来,忙道:“是不是钱不够花了?不怕,我回头给你送些钱来。” “正好这次要办宴席,到时候我们塞在礼金盒里给你送来,不记在礼单上,你心中有数就行。” “正好这段时间国丧,你姐夫不能出门喝酒应酬,省下了许多钱。” 殷或:“……姐,我不缺钱。” 然而他姐姐们一脸怜惜的看着他,“我们知道你花钱少,但你是侯府公子,现在又是伯爷了,也不能太委屈了自己。” “是啊,我们知道你没别的进项,以后要是缺钱了和姐姐说,姐姐们给你拿。” 殷或见她们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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