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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章

洋电话给他带来的震撼依然未消,尽管他还没自信到时卓说别人暗恋他他就信了,但那些往事多半为真,仿佛收到了十年前的信,在他心里酝酿了一场蓄势待发的雪崩。 好在身体上的酸痛暂且转移了注意力,他累得要死,脑子被冷风吹得空空如也,看见长椅上闻于野笔直的脊背和肩线,忍不住庆幸现场还有个米凯尔在,不然他很有可能直接放弃思考靠过去了。 作为纯正本地人的米凯尔短暂地代替了闻于野的向导身份,说要带他们去吃他最喜欢的鱼汤,店面在一家商场底下,闻于野在他的指路下也绕了半天才到。 席间两个中国人拿英语和米凯尔聊天,米凯尔却总想要说中文,还爱挑战长难句。这小孩儿读书主打一个不求甚解,又喝了点酒,中文语法更下一层楼,堪比谷歌翻译一百遍,听得两人哭笑不得,最后卞舍春双手合十拜托他,说挪威语都行,打手语也好,不要再为难他们中译中了。 鸡同鸭讲地吃完一顿饭,米凯尔也丝毫没有损耗他的学习热情,乐此不疲念叨着“春眠不觉晓”“鱼汤要喝饱”,坐上闻于野的车后还在他的歌单里翻翻找找,遂怒斥“怎么都是英文歌”。 闻于野叹了口气,给他放了一首《甜蜜蜜》,米凯尔高兴了,哼唧了半首歌,到家下车前还在摇头晃脑。 卞舍春看热闹看得直乐,还兴高采烈地跟他合唱,调都被带跑了。 但米凯尔一走,卞舍春就不太好意思接着唱了。邓丽君的声音在车里显得更加缱绻温柔,余韵悠长。 “在哪里,在哪里见过你,你的笑容这样熟悉,我一直想不起……” 卞舍春嘴唇翕张,咀嚼着这句歌词,多经典多久远,他还不认字的时候就能唱,以至于太过熟悉,好似直到今天才认识它。他从后视镜里瞥闻于野,看了没两秒就跟他的目光对上了,躲闪完才察觉欲盖弥彰。 闻于野问他:“附近有圣诞集市,要去看看吗?” 卞舍春眨眨眼,恢复成平常自然的样子:“好啊。” 集市人头攒动,缤纷灿烂的灯饰像一把炸开的烟花,把白雪映得金黄,一走进去,浓郁的节日气息就跟着烘焙的香气扑面而来,卞舍春深呼吸一口,莫名在异国他乡想起了大年三十的鞭炮声。 路过卖热红酒的店铺,卞舍春手指勾住盖上鼻尖的围巾边缘,拉下来一瞬间灌进了一口沙冰似的空气,一边跟店家问价一边使劲嗅着酒香。 喝了口热红酒,卞舍春心情很好地拍拍闻于野的胳膊。 “嗯?” “我一直觉得人类到冬天就会变成一种鱼类。” 闻于野思考了一会儿,未果,虚心求教:“为什么?” 卞舍春哈了口气,指着窜出来的一小团白雾:“因为会吐泡泡。” 闻于野笑起来:“有道理。” “是吧!”卞舍春冲他打了个相当脆的响指,“我跟我朋友说这个天才想法,他们都说我脑子有病。” 两人又走过一排手工艺制品,不用看也知道是些地精驯鹿圣诞树,再路过甜点摊,不用看也知道是些芝士香肠烤杏仁。走着走着卞舍春忍不住想,两个前留学生是多闲才特意过来逛圣诞集市? 闻于野大概也察觉到了这件事,因为他们目不斜视的态度和其他游客形成了鲜明对比。他只好重新提起话头打破沉默:“照你的说法,时卓应该也是鱼。” “为什么?” 闻于野刚准备说,又被卞舍春伸手制止:“等一下!你先让我猜猜。” 闻于野从善如流地闭了嘴,看着卞舍春念念有词地自顾自琢磨半天,迟疑地回答:“因为他很爱发一连串的句号?” “……对。”闻于野也没想到他真能猜出这么无厘头的答案。 卞舍春觉得这个梗比他的还烂,无言地比了个大拇指,拿出手机把时卓万年不变的备注改成了“忍不住化身一条固执的鱼”。 闻于野十分有边界感地看往别处,没有一丝窥屏意图,卞舍春看了眼他的侧脸,想了想,把给他的备注也改了。 集市不算大,两人又一副见怪不怪的样子。卞舍春只在路过糖苹果的时候驻留了一下,他向来觉得这种洒满糖霜色彩鲜艳的甜食具有无与伦比的诱惑力,但是自从刚去国外那年吃过一次,觉得自己的喉咙要被糖精谋杀之后,对它们就只剩下了敬畏之心。散了一圈步,钱包只受了皮外伤。 倒是临到要走时,看见有摆摊的塔罗师,卞舍春旁观了一阵儿,可惜客人是本地人,占卜师解牌时说的也就都是瑞典语,他连客人问的是什么都不知道,想八卦一下都无从下手,只能看着牌面猜一猜。 “看出什么没?”闻于野问他。 “嗯……”卞舍春脸色凝重地沉吟一会儿,结果冒出一句,“没有,纯凑热闹。” 听见闻于野的笑声,卞舍春转过头看他:“你算过这个吗?” “算过一次。”闻于野的声音里充斥了笑意和集市的温度,大概是嗓音原因,听着总像有故事。 卞舍春挑起眉:“真算过?谁给你算的啊?你不会自己花钱占卜吧。” “你猜。”闻于野说。 “原来你也会有这么……奸诈的回答。”卞舍春谴责完他,又自己思考起来。 既然让他猜,那这人他应该认识,可以锁定在大学里。会塔罗的人也不多……卞舍春想了半晌,愣是找不到一个可疑目标。 再转头看去,闻于野给他卖完关子,自己插着兜走得松快,还顺手揪了根圣诞树的松针。仔细看,他嘴边好像还有点笑意。 卞舍春突然福至心灵,冲上去勾住闻于野的脖子,盯着他眼睛问:“不会是我吧!” 闻于野似乎被他吓了一跳,好一会儿没说话,等卞舍春再揪着他领子边晃边追问时才回答:“是你是你是你——” “卧槽!”卞舍春当即脱口而出了一句国粹,喊出声又遮住嘴,大脑转得要过载了。 时卓没提过这茬啊? 闻于野没再看他,看着路对面的红绿灯,但脸上的笑没下来。 “什么时候啊?我真不记得了……”卞舍春凑过去再问,结果闻于野一直偏着头躲,只笑,坚决不说。 等到灯终于变成绿色,闻于野轻轻推了一下卞舍春的背往前走,才低声说:“在你没想起来之前,我是不会告诉你的。” 这一句话让卞舍春回程的一路上都在绞尽脑汁冥思苦想,最后绝望的发现他绞尽的脑汁可能还没有一杯热红酒有价值。 车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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