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 宋令枝抿唇摇头,自见到沈砚后,她一直心绪不宁,只觉前世那无孔不入的窒息又一次席卷而来,如影随形,将她团团裹住。 沈砚住的是西苑,离宋瀚远的院落仅一墙之隔。 宋令枝惴惴不安,挨着宋老夫人试图劝说:“祖母,西苑临街,恐怕扰了贵客,不便静养。” 宋家家大业大,除宋府外,隔壁几个院落也让宋瀚远买了下来,平日只有奴仆过去洒扫。 宋令枝半点也不想和沈砚有瓜葛,只想远远将人打发走,她试探:“祖母何必让人将外面的屋舍收拾出来,那一面临湖,休养再合适不过了。” 宋令枝言之有理,宋老夫人点点头:“这话很是。” 她转身,只一个眼神,宋老夫人的陪房柳妈妈立即福身告退,前往宋瀚远那寻人。 宋瀚远归家,又出了这么大一桩事。 家中有点脸面的、或是上了年纪的管事婆子,都亲自来请安问好,就连往日相好的亲戚好友,也派了人过来。 宋老夫人拣了几个要紧的见见,余下的只当柳妈妈代为问好。 环视一周,却迟迟不见宋令枝的母亲姜氏。 今儿是正月十六,府上设宴,姜氏喜静,只说是身上欠安,不便赴宴。 宋老夫人冷笑:“身上欠安,怎的连派个丫鬟过来知会一声都不曾?前儿枝枝身上起了热,也不见她看一眼。我知她是官宦人家的小姐,心性高,看不起我们这破落商户,可到底是……” 宋老夫人和姜氏向来不和,主人家的事,奴才婆子自然不敢置喙。 宋令枝搂着宋老夫人:“祖母……” 宋老夫人无奈,剜她一眼:“罢罢,祖母不说了。” 沉香拐杖在地上轻敲两下,宋老夫人轻声:“刚冬海说,若非那严公子出手挡了下,那刀子就要落你父亲背上了,那严公子手上的伤可不轻。” 宋令枝沉吟不语。 宋老夫人温声:“我们家虽只是寻常人家,却也不是那忘恩负义的。若是要人参燕窝,尽管叫他们取去。贺夫人身子抱恙,在路上耽搁了,得过些时日才到。你父亲这一路凶险,幸好菩萨保佑,我想着过两日去金明寺还愿。” 宋令枝应了声好。 …… 连着下了三日大雪,雪天路难走,宋老夫人无法,只得将其还愿的日子往后挪了挪。 已是掌灯时分,临月阁各处点了灯,亮如白昼。 一众奴仆手持戳灯,垂手侍立在廊檐下。 临窗的贵妃榻上铺着锦裀蓉簟,地下的漆木椅子搭着白狐椅搭小褥,小丫鬟双手端着沐盆,转过紫檀嵌玉雕屏风,无声在宋令枝榻边跪下。 白芷立在一旁,替宋令枝挽袖卸镯,伺候宋令枝盥手。 多宝格上的鎏金饕餮纹三足铜香炉点着百合香,秋雁掀开香炉,拿铜火箸子拨香炉的灰,复添了两块香饼,方盖上。 花香萦绕,宋令枝双目轻阖,任由白芷伺候自己卸妆更衣。 身上的火蚕衣柔软松垮,乃是蚕丝编造而成,虽是轻便,却能御寒,一衣难求。 满府上下,也就宋令枝屋里能见到。 脚炉置在榻边,宋令枝一手扶额,忽而闻得屋里的百合香,宋令枝好奇抬眸:“可是新换了香饼,闻着倒是比之前好些。” 秋雁笑着上前:“姑娘果真厉害,这香饼是奴婢新制的。奴婢瞧姑娘近日睡得不安慰,托人要了一点安息香,又添了些许茉莉红梅。” 秋雁在香料上向来讲究,往日宋令枝屋中的胭脂香粉,皆出自她一人之手。 想着前世秋雁的结局,宋令枝唇角笑意淡了两三分,只道:“去岁祖母给了我三四家香料铺子,你若是喜欢,倒也可以去瞧瞧。” 那香料铺子的伙计,手艺兴许还比不上秋雁。 秋雁弯唇打断:“姑娘莫打趣奴婢,奴婢这辈子就留在姑娘身边,哪也不去。” 说着,又往前半步,屈膝跪在脚凳上:“姑娘,前儿你让奴婢打听的事,奴婢托人问过了。” 宋令枝抬眸,屋中除了白芷,余下侍女皆福身告退。 秋雁压低声:“严公子这几日并未出门,一直待在西苑。手上的伤大夫瞧过了,说是还得养上十天半月。” 宋令枝沉下脸:“没见过什么人?” 秋雁摇头:“没有。” 宋令枝拢紧眉,心中惴惴不安。 沈砚这人凉薄无情,断不会平白无故救了父亲一命,且如今还住在他们府上…… 宋令枝揉着眉心,一筹莫展。她本还想着将沈砚打发去别处,不想对方一口回绝。 宋令枝无计可施,只能让秋雁悄悄托人盯着西苑的动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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