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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程醒言警告自己不要理解为病态,也可能和他一样只是熬夜走神。—— “褚总,主角都已经拍完了,投资方什么时候要成品图?” 临近午休时间点,褚晏清似乎还没摆脱宿醉状态,头脑沉重如灌了铅,上午监工一段时间便尤为疲倦,只能勉强腾出精力去应付胃里缠绵的钝痛。等汪导又叫了一声“褚总”,才缓慢回过神来。 褚晏清思考片刻,“这周末前得出图,让后期赶赶工。那个谁,林锐?给他的脸单独做精修,不能有瑕疵。” “……这也是投资方的要求?” “不然还能是我的吗?”褚晏清面上并无多余的神情,“对了汪导,让摄影组的程老师出来找我一下,有工作安排。” 褚晏清决定去摄影棚外透透风。此时已经是春末夏初的天气,脊背间冷汗风干一层后竟也觉得冷,仿佛这种寒冷并不来自外界,而是从身体里自行滋生出来的,等寒意渗透入胃脘里,钝痛感也随之抽搐起来。 褚晏清下意识往疼痛处重重抵上去,压迫力度又好像导致了胃酸反流,喉间泛起早晨止痛片磨碎后的苦涩味道,看来这团脏器消化能力实在有限。 有导演施威,程醒言果然磨磨蹭蹭地出来了,“导演说你找我有工作安排,有什么事么。” 褚晏清挺自然地将手臂从上腹间挪开了,“安排你陪我吃午饭。” “干脆安排我给你拍遗照得了。”程醒言早有预料他不会有什么正经活,“这片子你做制片人?别告诉我是巧合。” 褚晏清顾左右而言他道,“今天确实挺巧合。刚来就看见你在偷偷找新的小炮友,提醒你最好认真工作。” “不然还能找你吗?”程醒言和他用了同样的反问。 “别生气,前几天拍摄手续出了些问题,得跟审片的那帮人喝大酒,没时间陪你。” 程醒言快要把“这是什么语气,我们已经分手了”写在脸上,所幸没真说出口,“挺好的,你不来陪我我挺高兴的。” “所以今天陪陪你,中午想吃什么?” “我答应了要和摄影组的同事一起吃,你这种领导去耽误大家兴致,褚老师。” 褚晏清胃里刺了一下,半认真半玩笑道,“你不陪我,那我可不吃了。” 程醒言认真问:“你是喝飘了还是脑子有病?” 褚晏清最后独自回了车里。 他这段时间胃疼挺频繁,可能是上次发病时的呕吐伤到了肠胃,也可能仅仅是焦虑的躯体化症状,他并不清楚。唯一清楚的是止痛片对胃疼无效,吃了比不吃更难受。 有效的止痛办法还得靠外力压迫。褚晏清将抽动的脏器抵在方向盘间,姿势并不舒适,他想要蜷着休息片刻,但刚瞌上眼,困倦的黑雾便从四方袭来,等醒来时还真错过了饭点。 褚晏清下午约了脊椎的定期检查。 他成年以后这病其实控制得还行,除了早晚间会疼,没出现什么骨骼变形趋势。比高中时候是好太多了,那会要买药还得厚着脸皮跟他爸要钱,给不给则看对方心情如何,他没钱去看病时一度以为自己会残废,所幸也没有。 所以下午检查流程还算简单,只需要抽血和做核磁共振。褚晏清估量着没大问题,抽完几管血却越发昏沉,走到病房外时步伐都在打飘,视线被收得很窄,差点没找着核磁共振的科室。 褚晏清被迫在走道独自停留了片刻,脊背间又有寒意阵阵袭来,很不好受,他意识到还是尽早完成检查回家合适。 褚晏清不是第一次做核磁共振,都是十几分钟的流程,只有这次异常漫长。密闭空间将身体禁锢得严严实实,很快从四面八方涌来混沌的噪音,火警警报声,父母争吵时的尖叫声,冲刷呕吐物的流水声,老化抽烟机的排风声,电车驶过屋顶铁轨的轰鸣声,玻璃窗迎击台风暴雨的沸腾声……不间断往耳膜里扎。 褚晏清心跳夹杂在噪音中咚咚作响,他必须迫使自己停止联想,否则快要窒息了。检查结束后他头疼欲裂,五脏六肺仿佛搅碎了,他勉强弯腰伏到床边,控制不住开始生理性的干呕。 胃里几乎是空的,他身形起伏剧烈,辛苦半天除了一点胃液没实际吐出来什么。医生倒是见怪不怪了,让护士去拿水和糖块,顺便给他踢了个垃圾桶过来。 医生等他平复些了,或者说攒不出继续呕吐的力气了,简要道:“留个家属的联系方式。” 褚晏清胃里依然发绞,根本没法自己起身,只能有些狼狈地蜷在机器旁边。他清了清声音回答,“家属都不太方便。” 医生态度坚持:“你情况不太好,下次领检查结果得让家属陪着。” 褚晏清无端感觉烦躁:“只是做检查而已,以前也没这么复杂,就我自己来不行吗?” “那可说不准要不要住院。” 医生瞟他一眼,擅自将他的住院档案稀里哗啦往前翻了很多页,好像还真找到了什么,手指停顿在几年前的某页表格中间,“哦,你之前有登记过家属联系方式啊。这个程先生现在没换手机号吧?” 褚晏清视线里只剩很窄的一条线。他沉默片刻,重新低下头。 “号码作废了。我的意思是别联系这个人了。” 怎么会有人被同一个套路骗两次啊(震惊) 第5章 第5条 雨天务必关紧门窗 褚晏清的检查结果要第二天才能出来,医生发觉他在低烧,可能是免疫力下降,身体里有轻微炎症,所以建议当晚留院观察。 为方便挂水,褚晏清将西服叠放在床头,临时换了医院发的条纹病号服。衣物单薄且并不合身,夜里温度烧上来了,紧裹着被子也阵阵发冷。比较碍事的是止痛片药效过了,后腰又涌起酸涩的疼痛感,一路升腾到肩颈的位置,整片脊椎跟年久生锈的机械链条似的,拨动一下骨骼接壤的缝隙里就会嘶嘶生疼。 疼痛通常要持续到明早,褚晏清没法入睡,也没法起身,索性继续给程醒言编辑消息。 不许摸其他狗狗:对不起哥哥,我忘了回你的消息了,刚结束今天的通告,感觉好累c:习惯就好,到时候正式开机了更累。你之前有拍电影的经验吗? 不许摸其他狗狗:没有,我只拍过网剧,是不是因为我资历浅啊,剧组的人除了你都不怎么搭理我c:你态度好一点,主动跟他们聊聊,反正摄影组这边的老师人都挺好的谁让你真开始想解决办法了?褚晏清面无表情地在心里骂了一遭,输入:我都这样了,你不能对我好一点吗?我想听你安慰安慰我(哭泣)(哭泣) 程醒言好像为难到了,斟酌半天才回:真是可怜狗狗,那我抱抱你吧? 褚晏清在对话框里飞快打字:程醒言你品位真他妈差得太稳定了,自己反思一下为什么总被骗他犹豫片刻,还是一个字一个字删掉了。重新编辑:我感觉好多了,谢谢程醒言察觉到他情绪低落,又仔细思考一番,最后给他发了跟同事中午吃的九宫格火锅。 照片光照角度选得不错,手机屏幕里红红火火的特热闹,连惨白的病床床单也照映出一小片红光。 c:也许你喜欢吃火锅吗?下次我请你去吃,今天也奖励自己吃点喜欢的东西吧(爱心)(爱心) 褚晏清被这种蠢办法逗笑了,他惊讶自己竟还能笑出来。他现在的确很饿,已经将近二十四个小时没有进食,呕吐过后连胃液都倒腾出来了,上腹里空荡荡地碾磨着。但他行动实在受限,也没人陪床,只能靠发烧带来的恶心欲和饥饿感抗衡。 其实程醒言以前陪他住院也是这套办法,要么跟哄孩子似的摸摸他的头发和后背,要么一天问他八次想不想吃东西,有没有用另说,总之不会无聊。 怎么都比一个人待着要好。 再看那张午餐照片只会更烦躁。褚晏清将手机扔开了,留院夜晚还很漫长,他必须强迫自己入睡。——褚晏清睁开眼,看见程醒言一条腿支在床沿边,硬要往他的单人病床上挤。褚晏清表示默许,程醒言于是伸手抱住他的腰际,两人有充分的理由贴得很紧,呼吸几乎缠绕在一起,产生了甜蜜的窒息感。 “疼吗?”程醒言的声音顺着褚晏清胸腔间传导而来,听起来很闷。 “一直很疼。” 褚晏清在梦中是诚实的。 程醒言轻轻抚摸着他的脊背,他几乎要完全松懈下来,倦意浓烈。这时却隐隐听见有死神的低鸣声从远处席卷而来,经过的万物都被摧毁,破碎,然后坠落地面。 四面陷入漆黑,褚晏清无法看清楚任何东西。他想起在核磁共振机器里听到的混乱声响,问怀里的人:“什么声音?” “台风的声音,要开始下雨了。我去把门窗关紧。” 褚晏清心脏咚咚直跳,他徒劳地把对方抱得很紧,“那你要走了吗?你能不能别走?” “是你自己让我走的。” 程醒言消失了, 或者也和周遭的万物一起被死神摧毁了。灾难过后,雨水从天际沉沉地坠落下来,病床如同孤舟般悬浮在大雨中,除了依然刺耳的隆隆噪音,其他什么都不剩。 褚晏清惊醒过来。 深夜的病房已经熄灯,这里没有什么程醒言,他被独自抛弃在黑暗里。混乱的心跳声间隙,只隐约能听见窗外雨滴敲打玻璃的淅沥声。 冷汗将脊背间的病号服完全浸透了,他仿佛也淋过一场大雨。梦中的恐慌感仍未消停,心脏快速而猛烈地撞击着外层血肉,浑身血液几乎都涌进左胸口里,已经超出可承受的负荷,传来阵阵要爆裂开的刺痛。 褚晏清意识到是焦虑发作,尽量调整着呼吸频率,好让紧绷的身体放松下来。但失去药物辅佐,要控制病情也变得困难,当晚他始终没再能睡着。 汪导大清早的打了个电话过来。褚晏清失眠一整晚,腰背间还在隐痛,心情和精神都算不上好:“什么事啊汪导。” 汪导讪讪道:“褚总不好意思啊,昨晚上知道消息太晚了,没好意思给你打电话。” “有事说事,不用怕麻烦我。” “之前在g市定的拍摄场地,隔壁体育馆要举办什么赛事,临时决定整条街要限行。”汪导说,“恐怕得换备用方案,但新场地还得重新签合同,你要不跟我一块先去看看情况?” 褚晏清感觉头疼,不确定还有没有发烧,他用力压着额前问,“一定要今天吗?” “暑期合适的场地哪哪都抢手,我想着早点定下来,免得都被人家抢先了。毕竟照戏份编排至少要租两个月起步呢。” “还有重新联系配套的酒店。”褚晏清补充道,“那今天您先过去,我得回家收拾收拾行李。” 褚晏清重新换回就诊前穿的西服,但衣物已经有些皱了,领口还沾着消毒水味,看起来并不体面。今日有雨,骨头更不可能好受, 起身时腰椎和腿骨都疼得厉害,但他着急回去收拾行李,自然顾不上这些。 他走到病床外的长廊,就跟刚来交接班的医生迎面撞上了,对方戴着口罩也怎么看怎么眼熟,应该就是昨天给他做核磁共振的那位。 医生显然也认出了他,“那个谁,你干什么去?你的核磁共振结果还没出来呢,没准还要住院。” 褚晏清敷衍道:“医生我临时有点工作,等处理完回来就住院。” “你不领结果怎么知道要不要住院?” “那我让我朋友帮忙领一下结果。” “你人都不在我怎么安排你住院?” “这不是还不确定要不要住院呢。” “你不领结果怎么确定要不要住院?” “……行了,不管有什么事都等我回来再说吧。” 褚晏清果断绕过医生往楼道口走,还没走出两步,又同样果断绕回来了。 褚晏清说:“我说过号码作废了啊。” 医生回答:“我不打怎么知道作废了?”—— “你别在这里发疯,听医生的好好躺着。” “我不喜欢在医院待着。别人都有家属陪,就我一个人住院,晚上总是做噩梦。” 褚晏清重新坐回病床,故作乖巧地开始吃程醒言买来的甜粥。他太久没进食了,胃脘一时不习惯有食物堆积进来,持续抽痛着,每次吞咽时这种抽痛会变明显些,在他能忍的范围内。 但程醒言变聪明了,完全不吃他这套,“你当我聋呢,你又有什么工作啊?拖两天再做吧。” 褚晏清简短道,“就是汪导那片子,投资方催得特别紧,我必须今天出个差。放心吧,不影响……” “你知道我最烦你这样吗?”程醒言语气突然有点儿激烈,“都过去多久了,你这死性是一点不改。你不清楚咱俩为什么分的吗,既然如此还回来找我干什么?” 褚晏清左胸口里发绞,反倒向程醒言笑了笑,“嗯,我是神经病。对不起。” 程醒言也许见他脸色实在惨淡,也不忍心再计较过往那点恩怨,短暂发泄完那通就算结束了。转而伸手碰了碰他的腰身,“今天下雨了,可能会疼得比较狠。你如果需要止疼针,我去跟医生说。” “看见你就不疼了。” 褚晏清无法像梦中一样将程醒言紧抱在怀里,还是忍耐着脊椎里的僵痛,转身抱住了对方的手臂,小心地压在胸腹间。 程醒言没有挣脱开,“一个人住院是比较麻烦。你如果不想联系你……家人那边,还是可以叫我陪你。” “你说已经不喜欢我了,也不想跟我在一起,我找不到借口打扰你。” 程醒言像是要说“当朋友也行”,又意识到两人都不想跟对方做朋友,于是决定保持沉默。 接着雨季要来了ps.这对不是真年下,褚喜欢胡说八道和装可怜而已,不要相信 第6章 第6条 打针不是必须脱上衣 “吃不下就算了,医生说你昨天刚吐过。” 程醒言见褚晏清胃口寥寥的样子,本打算提前把碗收走,让对方多睡一会,但褚晏清还是将他带来的那碗甜粥刮干净了。 “想打发我睡觉,然后你就算完成任务了?”褚晏清像有不太准确的读心术,“没那么简单,我现在不想睡觉。” “那倒没有,我想走不用等你睡着。” 褚晏清对他称得上恳求,“程醒言,你总不至于是来给我添堵的吧,那跟我说点好听的行么?” 程醒言应付矫情小男友很有一套经验,首先装傻充愣的本领算是专精,“好吧。你是全世界最敬业的病号,年底剧组要给你颁发劳动模范锦旗,你争取活到领奖那一天。” 褚晏清再度为他气笑了,“真是谢谢你,如果有奖金请你吃麦麦香菜甜筒,买一送一你吃两个。” “那我先死得了。” 程醒言掉头就走。 到这个时间点,体检结果也差不多该出来了。程醒言在医院上上下下溜了几圈,代替对方领回来一串单据。回病房时褚晏清仍坐在床沿等他,单人病床对出挑的成年男性而言略显狭窄了,褚晏清必须将左肩抵在床头柜的侧边,眼底阴影比昨日还要浓郁,身上仍穿着那身和病房格格不入的西服,没有系扣,胸腹前多出几道难以抚平的褶皱。 程醒言说:“怎么不睡,你不会真以为我要趁你睡着时候走掉吧。” 褚晏清没什么语气起伏,“现在还挺疼的,躺下可能会起不来身,太耽误事了。就这么着吧。” “……不要自己忍着,可以上止疼。” 程醒言经常判断不了褚晏清嘴里几分真几分假,反正他总是上当。比如这一次,他非得回想起褚晏清跟他玩笑似的说过高中夜里疼得睡不着,又买不起止痛药,就会去寝室外的走廊站一夜,总比到明早自习还直不起身要好。 褚晏清细致打量着他的神情,又找准时机将床头柜上的封口针管递给了他,“止疼都快有耐药性了,还是打这个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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