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但凡我也打次瞌睡,我们铁定活不过昨晚。” “……少看点恐怖片吧。”他知道眼前的程醒言是真的了,尽管他还想要通过触碰验证一下,“怎么没叫救援?” “打过电话了。最近的派出所根本忙不过来,听说有地方遮雨,叫我们就先待着吧。医院更忙,因为我描述不清你的病情,建议等你醒了自行就医。” 墙体又在轻微地晃荡。褚晏清用力压了圈太阳穴,强迫晕眩感褪去些,“你应该坚持多问几遍,如果晚上出事了呢?” “但明明什么也没发生啊。”程醒言摇晃着脑袋,企图将杂乱的额发晃荡开来,显出眼底挂着的两团乌青,“况且我也没能睡着。如果真的出事了,不管是房子要塌方还是你要生病,我都会把你扛出去。” “其实没那个必要,尸体埋哪都一样。如果真的出事,你应该把我抛下自己走。” 程醒言愣住了。接着警告他:“我再说一遍,重点是昨晚明明什么也没发生。你不准再想了。” 褚晏清完全明白他在给程醒言徒增烦恼。可惜他脑子出了点问题,他控制不了要胡思乱想,只能控制自己闭嘴,“抱歉。还是趁雨停快走吧,你也该早些回去补觉。” 他发觉程醒言在打量他,万分细致的,摆出恨不得数清楚他有多少根眼睫的架势。褚晏清浑身不自在,只得解释道:“我现在能走得动,昨晚只是……我当时可能太累了,你别放在心上。再说你总不能扛我回去吧?也不现实。” 昨晚雨水倒灌,最下层已然成为一锅乱炖的稀粥,肉眼可见的原材料就有树杈、砖块、玻璃碎片、布料等等,色泽呈现出浑浊的淡棕。空气里发酵着动植物死去的腥气,无数攒动的菌种在耳边嗡嗡作响,难怪古时洪水过后就是瘟疫。 水深没到膝盖的位置,两人只得一前一后蹚水出门。周围果然已凭空产生一片内涝,灰色的方块建筑静立在水中,成为一座孤独的岛屿。天色虽泄下几丝光亮,也未能彻底洗涤干净,呈现出蒙蒙的灰白。 褚晏清早就料到腿骨只要泡水就痛,相比前些时候的糟糕境况,今天尚处于可以忍耐的范围内。他正仔细回想着昨晚到底将车停在了哪里,也顾不上这点时轻时重的刺痛,所以照常走在前方引路。 他自认为还算控制得当,但程醒言从身后揪住了他衣摆的一角,突兀的接/触产生一束细微的电/流,从尾椎骨处传导而来。 程醒言说:“你如果不想真当残废,就最好走慢一点。” “前男友分手后残废了,听起来明明是爽剧。”褚晏清随口道,“你应该高兴才对。没错吧?高兴一点。” 程醒言低低骂他一句,骂的是什么他没能听清。只知道对方照旧没有放手,反而将他的衣摆越发攥紧了些。 褚晏清不得不放慢步伐,回头刚好撞上了程醒言直愣愣的目光,在他心底刮起一层粗糙的毛刺。 褚晏清故作镇定道:“你为什么一直看我?” 程醒言还是没将目光挪开,只稍稍松懈了手中的力道:“分了就不能看你了?你给自己申请外观版权保护了?” 程醒言有哪不对劲。 至于为何不对劲,是他总觉对方开始有秘密瞒着他了。这可称得上天塌的大事。毕竟程醒言从来不屑于遮遮掩掩,自他们认识到现在,都对他保持着完全的坦率。他总是仰仗着对方的坦率来汲取安全感。 褚晏清险些要立刻刨根问底,转念想起自己对程醒言犯下的诸多罪行,才将盘问生生打止了。 他强迫自己专心去找昨晚遗弃的车。头疼剧烈,他只记得昨晚吸取了三年前的遭灾经验,远远见到前路有内涝的趋势,就将车辆遗弃在了两三公里外的城中村,其后的路途全靠拖着腿步行。两人在村里绕了几弯,他总算寻回些断续的记忆,最终在巷口支起的塑料雨棚底下找着了车。 程醒言将他驱赶去后座,又擅自挤进了主驾驶位,车辆成功点火那刻两人都极轻地松了口气。广播里刚开始正午十二点报时,程醒言调频到某未知的音乐频道,里头放着炸耳的喊麦,就当是庆祝劫后余生。 台风还未完全过境,像如今遇上异常平静的天象,大概率是处在台风眼中心,不出几小时就将等来新一轮的风暴。程醒言基本全程超速,褚晏清险些在强烈的离心力里又吐一遭,忍不住担忧起剧组租来的这辆破车会直接散架,他还得另谈赔偿。 其实他的担忧多半都不会成真,也不妨碍他随时要产生新的担忧。眼见车载导航路线一点点吞噬干净,破车也横竖没能散架,载着两人磕磕绊绊地回了酒店。 片场因为台风彻底停摆,剧组工作人员和主演们只能窝在酒店等拍摄通知,总要想办法打发时间,扑克牌和桌游成了硬通货。两人刚从电梯间出来,便能隐约听见走廊里攒满的笑语,原来好几处房间都已组好局,大门外敞,随时欢迎外人加入。 刚在暴雨里泡过一晚,浑身沾满了发腥的潮闷气息。褚晏清为这种潮闷感拖累了,只觉身躯沉重无比,急切想要回房间清洗一番,任谁的盛情邀请都不想搭理。 他从走廊间穿梭而过,刷房卡时发觉程醒言也跟着他到了房间门口,亦步亦趋的,恨不得贴到他脊椎间来。 虽说送佛送到西,但也没必要送到床上。褚晏清问:“你不去跟他们玩会?至少应该去见见李校然,我看他昨天害怕得要死。” 程醒言目光灼灼:“我也可以留下陪你。还是你想让我走吗?” “去,为什么不去。”褚晏清含混道,“你留在我这里做什么,难不成陪我洗澡睡觉。” “我问的是,你想让我走吗?” 程醒言竟在试探他的口风。褚晏清又一次不自在起来,“我是你什么人哪……还能有权限管你么。我不发表没用的意见。” “……得了吧。”程醒言嗤了声,“反正也没打算从你嘴里听见什么实话,我走还不行吗?”——拍摄进展停滞,褚晏清手头的事务也全面停滞下来,便开始琢磨是不是该给程醒言送点什么当做补偿。但程醒言应该什么都不想要,他还是别再给对方添堵为妙。 褚晏清彻底丧失了行动目标,再睡几小时又颇有负罪感,宁愿睁着眼睛,一动不动地耗到夜里。脑子里仿佛凝固着浑浊的结晶,钝痛而昏沉,除开统计嘈杂的心跳节律,他什么也做不了。 结果真让他耗出毛病了。待提醒用药的闹铃嗡嗡震动起来,他已经提不起精神去找药吃。明明只需要翻身就能够得着开关,却连第一步的开灯都显得异常复杂。 不论他精神情况是好是坏,手机闹铃总会在夜晚十点三十分响起。接下来将以每分钟为单位,共计重复五次,每一次都在屏幕提示“吃药”。 褚晏清也懒得摸索手机,足足放任闹铃在呼啸的风声中响过五遍。想来手机又将在第六分钟开启新的一轮循环,没完没了,烦躁总算打败了躯体症状,他必须起身吃药了。 用药照例需要记录。褚晏清还留存着基本的理智,判断不能再贸然给程醒言发消息,保不好对方已悄然将他放出了黑名单。谨慎起见,可以先转发一条工作消息试探程醒言的动静,对方问起来他就坚称是误触。 他正琢磨到底要转发什么,忽而传来房卡贴合感应锁的声响,褚晏清心下一惊,竟发现程醒言就立在他门口。 程醒言目标明确,向他所在位置横冲直撞而来。褚晏清没能来得及开口辩解,程醒言已对他采取强制措施,两人一并跌在床沿边,程醒言用膝盖压/制住他的腰/腹,当即抢走他的手机,揣进了自己兜里。 程醒言一本正经地恐吓他:“褚晏清,不许乱动,配合我查岗。” 褚晏清乖乖将双手举起,任由对方掐住自己的手腕:“我哪敢乱动。你都提前偷拿我的房卡了,显然有组织有计划,我还能反抗不成。” “你刚给我发的什么?” 褚晏清很是无辜:“我发誓,今天什么也没发。” “前天呢?上周呢?还有很多天以前呢?” “……我不记得了。谁不是到晚上就抑郁,偶尔给前男友发点小作文不是很正常吗?你到底想问什么?” “还在扯淡,我昨晚已经看过无数遍了!你的小作文在哪里呢?”也许是台风太过凶猛,程醒言被刮得眼底通红,“你夜里十点半左右会记录一次用药情况,每次都是这个时间点。我这是合理开展蹲点计划。” 褚晏清动了动喉头,已发不出一个完整的音来。唯有窗外呼啸的风雨声代替他作答,他的回答就是无法回答。 “别总是让我往死里逼你。” 程醒言见他无力狡辩,终于放开他的手腕,接着轻松缴获他搁置在桌面的药盒。盒子侧边敞着,里边的铝箔药板漏了一角,黯淡无金属光泽。 人赃俱获。的确没什么可狡辩的了。 褚晏清好像刚受完剥/皮之刑的罪人,而他也的确罪大恶极。他短促而沉重地吐息几次,滞留在原地,没有动静。 如果非要深究他无谓的执著,其实相当可笑。此前他以为只要把病治好,他就能和程醒言重来一次;至于现在,他对自己早不抱任何希望,还非要在程醒言面前死守那点可笑的尊严,到底有何意义?他也说不上来。 第38章 第33条 坦白从宽,抗拒从亲 镇静药很快发辉效果。药片在胃里磨成粉末,顺着血管输送全身,将大脑里所有的情绪和想法统统清理干净,不分好坏。 褚晏清已不感觉狼狈,要论狼狈,他在程醒言面前丢脸过很多次了,他是什么残次品对方都门清。也不感觉惊慌,只要他愿意横下心放弃,就不用害怕彻底失败的结果。乐观估计,就算程醒言再照他身上来两下子,他都可以礼貌道谢。 但药物没能清除疼痛。褚晏清总觉耳边很吵,吵得头疼愈发严重。他干脆将自己放倒,用枕头蒙住了面,企图将耳膜和噪音隔离开。 远处台风在玩多诺米骨牌游戏, 呼啸着推翻了一连排的行道树;隔壁房间的同事出老千被逮着了,与牌友吵作一团,剩下的和事佬只能小声劝架;屋内程醒言窸窣翻阅着药物说明书,偶尔发出极轻的叹息,不知读到了药效还是副作用。远远近近的,已分不真切,褚晏清只知道耳膜嗡嗡震着,脑子里的神经拧得刺痛。 程醒言仿佛是故意放慢了阅读速度,良久才将说明书重新折叠放入药盒,问他:“你今天吃过药吗?” 褚晏清木然着不乐意起身,也不想见对方,“今天已经吃过了,我现在很正常。” 程醒言拧着眉毛,“会有正常人强调自己正常么?” “的确,我不正常。你才是正常人,正常人就该离我远点,不错吧?” 程醒言不理会他的自轻,“反正你从明天开始必须按时吃药,不能漏几天补几天的。我会监督你。” “别说那事了。”褚晏清蜷曲起双腿,妄图将整个身躯都蒙进枕头里,“我自己会定闹钟。再说了,我得病关你什么事?你闲得慌来精神病院送温暖?” 程醒言陷入了漫长的默然。褚晏清正侥幸这样轻易就糊弄过去了,便感觉程醒言在触/碰他的肩背,想尝试从身后环抱住他。但他蜷得很死,对方屡次未能成功。 “褚晏清。” 程醒言叫了他的名字。褚晏清动了动腿骨,以示没聋。 “你,你得抑郁症是因为我吗?”程醒言磕磕巴巴地问,“如果知道你会因为我生病,我当年一定不会……走。” 坏了。太阳穴猛烈一跳,仿佛挨了颗子弹,穿透了脑子里的一片混沌,药物杀死的思绪重新涌动起来。 褚晏清惊觉误会闹大了,非得解释明白不可。他挣扎着起身,拽住程醒言,正色道:“不是。首先,我没得抑郁症,我明明活得好好的,像要寻死的样子吗?非到万不得已,我不会把自己弄死的,放心吧。” 程醒言嘀咕道:“你明明在吃那种药。” “其次,我在跟你分手以前就脑子出问题了,我得不得焦虑症和你没有任何关系。” 但程醒言看起来越发不安了,从他身上收回的手都不知该往哪放,“你很早以前就生病了,可我什么都没发觉。如果知道你很难受,我当时也不会走。” “你应该要走,我也想让你走。我当时成天到晚都就没个人样,你难道不记得了吗?如果你继续和我待在一起,我们也迟早彻底完蛋。”褚晏清平静地补充,“当然了,我和谁都会是彻底完蛋。你不要因为我产生心理负担。” 程醒言继续追问:“那你因为和我分手症状加重了吗?” “没有,全都跟你没关系。真的。” 但他诈骗罪前科累累,偶尔吐露几句实话,反倒没人信了。程醒言连连点头,表情却分明是“我知道你不想让我担心,我还是假装相信吧”,任凭他怎么辩解,都是反向努力。 接下来的发展就有些奇妙了。程醒言不知在哪搜到他病友分享的血图,非要检查他身上有没有自戕的疤痕,褚晏清本就没那舞刀子的癖好,毫不犯怵,随便程醒言摆弄。结果真让程醒言找着几道骇人的淤青和破皮,褚晏清也说不上来是昨晚在路上磕碰的,还是前些天发病时断续积累的。 趁他苦想托辞之时,程醒言已经搂住他的脖颈,他也下意识抱紧对方的双腿。程醒言试探地亲了亲他的唇角,接着落下细细密密的亲吻,从额前落到鼻尖,像是笨拙的工匠在一点点精雕作品的细节。 旧情人有旧情人的便利,只需稍微点拨就记忆起当年的默契,大可以略去互相探索的步骤。 “这就算你同意了?”程醒言在亲吻的间隙中问。 褚晏清明白对方所指:“为什么?你喜欢残废还是喜欢精神病。” “喜欢你。”程醒言黏糊着他,“至于你变残废还是变精神病了,我不在乎。再说了,现在不是还没到那程度么?有什么可担心的。” “别喜欢我了,喜欢我对你也没什么好处。” “怎么没好处。除了你,谁会生着病还在台风天里到处找我。” “事实上也没能帮到你什么。” 程醒言冷哼道:“还想把我赶走。但你都起反应了,你也想装没有?”——白天愁无事可做,夜里就真的来活了。褚晏清在黑暗中听见一阵嘈杂迫近,接着响起急促而连贯的敲门声。 他本想装作熟睡,门外又传来汪导的咋呼:“出大事了!褚总,你休息了吗?” 褚晏清真不好回答现在算是休息与否。程醒言倒识趣地从他身上滚下去了,往靠里侧的床头一躲,只发出极轻的沙沙声,用口型示意他去开门。 诚然,若和圈内的牛鬼蛇神相比,汪导都能评上道德标兵了。别的导演大半夜的不睡觉肯定在潜规则,这老头却捎来一票人跟他开会,前边站着几名场务,后边跟着摄影指导和李校然。一伙人乌泱泱地堵在他门外,围观他给上衣系纽扣。 褚晏清痛恨打乱安排的突发事件,既然没有事先通知,那就都等着吧。他动作不紧不慢,将纽扣系到衣领最上边一颗。待他理清楚衣领,汪导才讷讷开口:“场务和摄影组没做好交接,把这几天的存储卡弄丢了。我就琢磨着找你一起想想办法,到底该怎么解决。” 原来是找他升堂断案的。情况褚晏清早跟程醒言打听清楚了,只是照例要履行询问程序:“谁弄丢的。” 姓方的摄影指导是个方块头,率先抢答道:“实习生弄丢的。” 李校然聋了似的,耷拉着脑袋站在最后边,一副人头任由处置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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