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0章
山下走去。 他们运气不错,张敬豪还真的没分辨马商的字迹,他脸色铁青的往山上来,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 大吉远远的看着小松一口气,便估摸着他能看到了,隐在一棵树后轻咳了一声,吸引了对方的视线后转身便走。 张敬豪皱了皱眉,快步追了几步,扬声问道:“阎先生找我什么事?” 大吉没回答他,快步往前走着。 张敬豪只能远远的看见大吉的背影,以为他是没听见,或是不屑于回答,他更加不高兴了,脚下却不由自主的加快了脚步去追。 张敬豪往前追了一段,把人给追丢了,他只能一脸迷茫的站在一棵树下,喊道:“人呢?你把我领到哪儿去了?阎先生呢?” 躲在他头顶树冠上的白二郎拿着麻袋,和白善对视一眼,点了点头后俩人一起看向对面的满宝。 满宝就伸出三根手指,一根一根一根的往回收,等收到最后一根时,才将将收回,白善和白二郎便拿着麻袋一起从树上一跃而下,麻袋对准张敬豪的脑袋便套下去。 一套中他们便在空中松了手,顺势落在了地上,滚了两圈后快速的爬起…… 而躲在他们对面树底下的满宝在他们一套中以后便伸出一只脚来将张敬豪踹到,张敬豪才想把麻袋解开就被踹到了地上,拳头很快便砸在了脸上和身上…… 他惊叫起来,下意识的在地上翻滚起来。 满宝瞄准了他的屁股狠狠的踹了好几脚,白善帮她踹了一脚。 白二郎还是有些心虚,于是在一旁对着手指给他们鼓劲儿。 白善气得不行,凑到他耳边低声道:“想想你被打成猪蹄似的右手。” “可我也挣了二百两。” 白善沉默了一下后道:“不行,我们这么费心劳力的给你出气,这二百两你须得分给我们。” 白二郎:…… 白善就悄悄的冲满宝招手,满宝跑过去一听,觉得白善说得对,见白二郎一脸肉痛的模样就道:“你让先生这么操心,总得孝敬孝敬先生吧,你那份也别留着了,给先生买东西吧。” 白二郎就生气了,然后对准已经停下来,正想坐起来解开麻袋的张敬豪屁股就是一脚,让他原地滚了一圈。 他这会儿总算是能出脚了,满宝在一旁低声给他指点儿,“打屁股,打大腿,打手臂,这些地方又疼,又不容易留痕迹,还不会重伤……” 三人合伙将张敬豪打了一顿,让躲在另一棵树下的殷或和长寿看得目瞪口呆,半天都回不过神来。 直到三人觉得差不多了,跑过来拉着他跑时,他都没反应过来呢。 一行人小跑着下了半段山坡殷或就跑不动了,满宝道:“行了,我们慢慢走吧,别让他过劳生病了,反正这会儿他还在努力的解麻袋呢,肯定没那么快追上来。” 殷或喘着气跟他们回到马车上,满宝拿出盛着开水的竹筒来,打开试了一下水温,发现还温着便给倒了一点儿,“慢慢的喝,喝一小口顺顺气就行。” 殷或接过竹筒,咽了咽口水后问,“你们,怎么这么熟练?” 满宝听出他的潜意思,连忙道:“你可别误会,我们这也是第一次套人麻袋,以前都是套麻雀的。” 白善和白二郎连连点头。 殷或一脸的迷茫,“麻雀是什么?” 长寿忙道:“少爷,麻雀是一种鸟,最爱吃谷子麦子了,每年夏秋最多。” 三人鄙视的看了殷或一眼后道:“你连麻雀都不认识啊。” 殷或沉默了一下问,“你们为什么要去套麻雀?” 满宝:“好吃呗。” 白善:“好玩呗。” 白二郎:“又好吃又好玩儿。” 殷或没吃过那东西,不过看刚才他们从山上拉着一个麻袋往下落的样子看着似乎是挺好玩的,他很有兴趣的问,“你们一次能套多少个麻雀?” “不一定的,看落地啄谷子的麻雀笨不笨,要是笨一点儿的,我们的网又足够大,那就能网得多一点儿。” 殷或不断的接收到新的知识,一愣一愣的,“网?不是麻袋吗?” 连白二郎都忍不住鄙视的瞥了他一眼道:“谁会用麻袋去套麻雀呀,当然是用渔网呀,又大又好落,麻袋就那么小一个口子,麻雀那么灵活,一下就扑腾没了。” “可我看你们套麻袋也很熟练呀。” 白善:“把张敬豪当成大只的,笨拙的麻雀,对准脑袋就行了,一点儿也不难。” “不错,你要是套过麻雀就知道套人一点儿也不难了。”满宝说着说着捂住肚子道:“说着我有点儿饿了,论起来我好久都没吃过麻雀了。” 殷或也忍不住咽了咽口水,问道:“麻雀好吃吗?” 三人一起点头,美滋滋的道:“特别好吃,我大嫂炖的特别好吃,我们烤的好吃,容姨油炸的好吃。” 殷或很小很小的咽了咽口水,垂下眼眸思考了一下,抬头问满宝,“我能吃吗?” “烤和油炸估计还不行,但可以吃炖的。”满宝道:“可这会儿上哪儿捉麻雀去?” “你们不是说夏秋时很多吗?” “那是在乡下,在谷子和麦子的地里多,这会儿……”满宝探头往外看了看,叹气道:“你们这儿马啊,驴,骡子啊倒是挺多的,但麻雀却不见多呀。” “在乡下吗?”殷或想了想道:“我可以让我家的庄户送一些过来。” 满宝就毫不客气的道:“那你顺便给我家也送一些吧。” 殷或笑着点头,“好。” 这些东西在家祖母肯定不给他吃的,但出去以后…… 殷或目中生辉。 白善也馋起来,提议道:“那我们再做个架子,到时候可以在院子里烤几只吃。” “好呀,好呀。” 四人讨论得热火朝天,大吉驾着马车把四人拉进城里,到了分岔路口后道:“少爷,殷少爷是要回家,还是……” 白善觉得有些饿了,便问殷或,“你要去我们家里吃午食吗?” 殷或垂眸道:“就怕打扰了。” ※※※※※※※※※※※※※※※※※※※※ 作家的话 明天见 ☆.第九百九十四章 做客 白善一听,便对前面赶车的大吉道:“走吧,回家吃饭。” 满宝则一脸笑容的对殷或道:“不打扰,不打扰,一回生二回熟,以后你可以常到我家来玩儿。” 殷或有些不好意思的笑笑,长这么大,他还是第一次独自一人去别人家做客呢,他有些紧张的卷了卷手指。 后面赶着马车的长寿见车停了下来,他刚跳下车要上去接自家少爷下来,结果马车又走了。 他愣了一下,连忙跑回马车上,赶着马车去追他们,一直追到了常青巷。 马车停下,白二郎最先从车上往下蹦,才伸了一下懒腰车上便伸出一只脚来,白善道:“车凳呢?” 白二郎委屈的嘟囔了两声,将被他丢到一旁的车凳拎过来放好,白善踩着下车,转身便扶满宝下来。 他们家少爷掀开帘子,先探头往外看了一眼,然后便轻轻地踩在了马凳上下来。 长寿回神,立即跑上去扶住他们少爷。 满宝三个热情的请殷或入内,长寿紧紧地扶住他们家少爷,小声问道:“少爷,我们不回家吗?这会儿快到吃午食的时候了,老夫人该着急了。” 殷或不在意的道:“我今日出门的时候说了,要去找同窗们玩儿,祖母久见我不回,自会知道我留在外面吃了。” “可今日朝廷休沐,大姑奶奶和大姑爷他们应该都会回家来……” 殷或对满宝三个笑了笑,一边跟着他们往里走,一边低声回道:“这有什么,几家都在京城,时刻都可来往,并不需要我次次都到场。而且,哪一次休沐大姐他们不回来的?” 殷或道:“他们是回来看祖母的,又不是看我的。” 长寿沉默着不说话,虽然心焦,却不敢再提这事。 进了二院,殷或先去拜见庄先生,毕竟,这是他们家的长辈。 庄先生没少听几个孩子说起殷或,知道他身上有病,而且现在正给他大弟子当病人,因此对他很友好和宽容,一见面便先笑起来。 “来了好好玩儿,他们要是调皮捉弄你,你也不用客气,只管打回去,打不过告诉我,我替你教训他们。” 满宝不服气的叫道:“先生,我们从不欺负朋友的。” 才跟庄先生打完小报告的白二郎低着头往前了一步,庄先生瞥了他一眼后道:“行了,带你们朋友出去玩儿吧,不欺负朋友,也不要欺负自个的师弟。” 满宝和白善应下,伸手一把将白二郎拉出去,到了外面就要伸手揍他,白二郎毫不客气的反推回去,道:“你们再欺负我,我可要叫先生了。” 白善哼了一声道:“分钱!” 白二郎得意的道:“我都跟先生说了。” “那也要分。” 白二郎着急起来,叫道:“先生都说了,让你们别欺负我。” 满宝:“先生是让我们不要打你,却没说不让我们分你的钱,所以还是得分钱,赶紧的……” 白二郎不情不愿的回屋去拿钱了,殷或忍不住露出笑容,转身却看到廊下摆了许多奇花异草,他好奇的上前观看,发现自己有好些花都没见过。 “这是什么花?咦,这半开的菊花是绿色的?这是菊花吧?” “是菊花,”满宝笑问:“怎么样,好看吗?” 殷或愣愣的点头,“这些花的品种我很少见到,大多只听说过,有的却见都没见过,你们家上哪儿弄来这么多奇花异草的?” “与人买的,”白善代满宝回答,问道:“你说这些花卖出去的话能开价几何?” 殷或愣了一下问道:“你们很缺钱吗?” 白善和满宝一脸懵懂的摇头,“不缺呀,为何这么问?” “既然不缺钱,怎么……” 怎么总是三句不离钱的? 满宝明白过来,笑道:“虽然不缺钱,但我们家里的钱也没有多到任由我们花费的程度,所以谁会嫌钱少呢?” 从没有为钱烦恼过,或者说从没有将钱放在心间的殷或愣在了当场,他顿了顿后问,“钱很重要吗?” 满宝和白善以一种很奇妙的目光看着他,觉得殷或比他们的小师弟还单纯啊,这么傻白的问题为什么会有人问? 于是俩人一同点头,以异常肯定的语气道:“没错,非常重要。” 殷或若有所思起来。 不过他很快回过神来,指着这些花问,“那这些花都是要卖的?” 俩人一起点头。 殷或便笑道:“那卖给我吧,我很喜欢花的。” “不行。”满宝想也不想便拒绝。 殷或愣了一下后问:“为何?” 白善轻咳一声,抬头望天,望屋顶…… 满宝也轻咳了一声,虽有些不自在,但想着大家都是朋友了,还是应该坦诚一点儿,因此道:“这些花不能卖给朋友,要卖给我不喜欢的人。” 殷或惊讶的张大了嘴巴,再去看那些漂亮的奇花异草时便忍不住后退了两步,“有,有毒?” 满宝惊异的看他,“你的想法好奇怪呀,这就是普通的菊花、天星草和古早玫瑰等,能有什么毒?” 殷或就松了一口气,便又回到原来的位置上站好,尴尬对俩人笑了笑。 也是,要是有毒,他们应该不会放在廊下,那不是家里所有人都有可能中毒了吗? “那……为什么要卖给不喜欢的人?我看这些花草都挺好看的,这几朵开着也很漂亮,难道剩余的这些开出来后会很丑?” “不会,也很漂亮,这一代我是可以保证的,但下一代我就不敢保证了。” 殷或转了转眼珠子,“下一代?” 满宝点头,一脸开心的笑,语气却很沉重的道:“它们不好留种,而且二次开花后有可能会开残。” 殷或就知道为什么要卖给不喜欢的人了,谁家买了稀缺的花不是想着今年赏完了明年赏,明年赏完了一生二,二生四的让其繁衍下去? 这一代而斩…… 殷或笑了笑后突然想起来,“既是你不喜欢的人,你卖了他们会买吗?” “我讨厌他们,他们却未必知道我讨厌他们,而且哪个大富大贵的人家买花是自个出去逛街买的?不都是下人买了进献的吗?” 殷或笑道:“还真不是。” ☆.第九百九十五章 交给我吧 满宝和白善一起“咦”了一声。 殷或笑道:“不说其他人家如何,我们家里,就是我祖母,她不常出门,每年逢春遇秋也都会出去走一走,看一看花市的。若是遇见有喜欢的便买下,稀奇的也买下,由下人买了进献的反而少些。” 殷或虽然不管事,也万事不入心,但有些事儿每年都会有,他也就记下了。 一旁的长寿见少爷他们说的欢腾,便补充道:“还有与我们家相熟的花农,手上若是种出新品来,或是种出来的花好,也会送到门上来,老夫人或姑奶奶们见着了喜欢都会留下的。” 满宝问:“贵吗?” 长寿顿了一下后道:“与市价是差不离的,看主子们喜欢,要是有特别喜欢的,心里高兴,自然会给高些。” 满宝便明白了。 殷或却问,“这么多花,来年要是都长不出好花来,那些人家岂不就知道被骗了吗?你不怕他们到时候找上门来?” 满宝理直气壮的道:“我卖出去的花是好的,他们自己养残了怎能怪我呢?” 殷或笑道:“一盆两盆的花如此也就算了,可这么多盆花都有问题就惹人怀疑了,而且有些人家是不会想这许多的,全凭好恶行事。他觉得你卖的花养不出好花来,那就是你的花的问题了。” 比如他姐姐们。 他道:“你这些花肯定都不便宜,买得起的不是大富就是大贵人家,你一下得罪这么多人好吗?” 满宝和白善对视一眼后笑道:“我们早想到这一点儿了,所以到时候会乔装一番,反正不让人发现我们,也就你是我们的朋友,我们才告诉你的。” 殷或就笑道:“与其如此,不如交给我算了。” 满宝和白善“啊?”了一声,一脸的迷惑。 殷或道:“你们再乔装也会留有痕迹的,你们给我的话本中不是说了吗,雁过留痕,人走留迹,顺腾便能摸瓜,你们不如把花给我,我代你们卖给其他人,别人以后来问我时,我就说是在路上偶尔遇到的一个花农,随我怎么形容他都可以,痕迹便断在了我那里。” 满宝问:“你不怕他们找你麻烦?” 殷或笑道:“他们不会的,为那么一盆花不至于。” 谁会找他的麻烦呢? 他的身体情况摆在这儿,性情摆在这儿,谁会想到是他坑的他们? 就算是他承认了,他们恐怕都不信,而且殷家的地位摆在这儿,除非他家一下从天上落到了地下,不然谁也不会因为那么一盆花找他的麻烦的。 而若是他家从天上落到了地下,他这副离不开药罐的身子肯定也活不下去了,那少一样和多一样又有什么区别呢? 倒是这么一件事实在好玩得很。 满宝就好奇的问,“那你打算把花卖给谁呀?” 殷或问,“你原先打算卖给谁?” 满宝:“我想卖给益州王的亲戚们。” 殷或:…… 他想起他们是从剑南道人,便问道:“你们和益州王有仇?” “就是不喜欢他,讨厌他。” 殷或一头雾水,“总要有个理由吧。” 满宝就败坏他的名声道:“益州王特别的坏,他贪了修建河堤的银子,使得犍尾堰决堤了。” 殷或:“这事我听说过,可不是说主要贪酷的是前益州刺史闫刺史吗?剑南道节度使和益州王只是被蒙蔽其中,无意收了他的礼,不过失于监察倒是实在的罪名。” 白善到:“那都是假的,我们全益州的百姓都知道,主要贪钱的就是益州王和前节度使。” 殷或张大了嘴巴,朝堂上说的和外面说的也相差太大了吧? 他只是偶尔听父亲和祖母提了一两句,那这些事父亲知不知道? 满宝继续道:“还有,他还驱赶灾民,强占他们的田地,让很多回乡的灾民都变成了无地无房的人;为了过个端午节铺张浪费,大造花车,掏空了安阳县的财政……” 白善忍不住扭头看满宝,悄悄的用手指扯了扯她的衣服,让她不要说的太过分,不然一听就假了。 满宝接下来说的就收敛了一点点,“他肯定是作恶多端,于是有刺客杀他,但他只顾自己逃命,把百姓都推到了刺客面前,然后为了抓刺客大肆抓捕无辜的百姓……” 白善忍不住咳嗽出声,过分了啊,益州王倒是想抓捕无辜的百姓,那最后不都是他前脚抓,唐县令后脚就把人提溜走审问,然后顺势放了吗? 殷或听得一愣一愣的,因为大家都是朋友了,而且满宝和白善在他心里一直是比较靠谱的两个人,他没有任何怀疑的就信了。 他呆呆的问道:“难道就没人管吗?” 满宝叹气,“谁管呀,在益州,益州王最大,皇帝倒是比他大,但天高皇帝远,他也管不到我们益州去呀。” 殷或连连点头,“天子脚下,权贵的确要收敛一些。” 满宝和白善便一起抬头看他。 殷或竟然一下看明白了他们俩这眼神的意思,他脸一红,喏喏道:“我姐姐们做得不好,但其实她们做的与京城其他贵女贵公子们比起来不算严重。” 他顿了顿后道:“她们从来不会在外动手,做的最多的事就是当街拦人,或劝或骂,或者找到对方家里去……” 殷或越说脸越红,但他还是坚持说完了,“我自觉这样做得不对,父亲也说过她们,但因为她们没犯什么大的律法,因此倒无人弹劾。上一次对你们做的最过分的一件事是让人走了我大姐夫的关系想捉拿你们。” 满宝突然一拍掌,乐道:“我就说嘛,我肯定没猜错,你们家怎么会不叫衙门来抓我们呢,原来是已经叫了,那最后怎么又没来?” 殷或:“……祖母派人去拦住了。” 满宝还略微有些可惜呢。 殷或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话,气微微有些喘,脸都薄红起来,却透着苍白。 满宝一看他的脸色便道:“你气不足,以后还是要少说一点儿话,情绪也不要起伏太大,对了,京城的权贵很凶吗?你姐姐们这样都还不算跋扈的?” ※※※※※※※※※※※※※※※※※※※※ 作家的话 下一次更新在下午四点左右 ☆.第九百九十六章 风气 殷或点了点头道:“你还没见过真正的跋扈的呢,所以你们在外头行走时还是要收敛些,在京城,虽说天子最大,但天子只管国事,国事繁忙,这脚下发生的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儿他是不会管的。” 殷或的爹是京兆尹,管着整个京城的治安和民事,就算他身子弱,不管事,家里也从没人与他说这些事,但说这些事的时候也从不避着他。 他可是有六个姐姐的人。 哪怕每天只坐在祖母的屋里半个时辰,那听到的东西也比满宝他们在外特意打听好几天的要多得多。 尤其,他还是从小听到大的。 他道:“权贵子弟之间打架斗殴都是极小的事了,把人打伤,缺胳膊断腿这样都是常有的事儿,只有残了死了那才是稍稍够得上点儿大事的边儿。” “彼此间为争权夺利的争锋更是不少,”殷或喘了喘气,顺了顺后才继续道:“他们的父亲在朝中争权,他们的母亲在后宅争利,他们在外面自然也要争的。” 满宝连忙给他倒了一杯热水道:“你还是别说话了,我们过会儿再说?“ 殷或接过水喝了一口,对满宝笑了笑,从小老谭太医便和他说过,他气不足,所以不要说太多的话。 但他那会儿年纪小,还忍不住,总是会有许多的问题,想说许多的话。 但他发现话说多了就喘,声音也会越来越小,姐姐们嫌弃他烦,总不爱带他玩儿,祖母也一再的告诉他要说话。 后来连下人都不太理会他了,他便慢慢的学会了不说话。 也不知道是不是今天针灸的效果好,或是见着了人被套麻袋,他很有些兴奋,便有些忍不住谈性。 殷或素来自律,自律到便是整夜整夜的躺在床上睡不着也坚持按时躺在床上闭着眼睛,可这会儿他却有些不太想约束自己,于是道:“我并不累。” 满宝还要再劝,白善就拉了她一下,不是你说的心病也要治吗? 现在他这么有兴致,干脆就让他说呗,不然堵在心里还难受。 满宝看懂了他的意思,略一想便没再拦着殷或。 殷或就笑着继续道:“我殷家跟随高祖皇帝开国,不敢说圣眷,但在京中还是说得上一些话的,但因我身体的原因,祖母和父亲一直不许我与外面的人多加来往。” 他道:“一来,是怕我耗神;二来,我们这样家庭的子弟相交很少有单纯的,尤其是到达一定的年岁后,便是自己不想争,家庭,家族也会逼着去比去争,所以在外面太危险了。” 满宝挠了挠脑袋,“京城这么危险?” 殷或点头。 白善问道:“你知道唐鹤吗?” 殷或想了想后轻声问:“是御史中丞之子唐知鹤吗?” 白善点头,“不错。” 殷或便笑了笑道:“他是京中难得能活得恣意的一个人,他父亲很疼他,他的身体也很好,听说他是在刑部长大的,所以进了国子学后不久,就开始协理刑部和大理寺在国子监中办案,那几年国子监里打架斗殴的数量都减少了,同学们之间平和了不少,也是从那时起,国子监的氛围才好起来,我祖母和父亲才容我进国子学里读书。” 白善一愣,问道:“以前国子监的氛围不好吗?” 殷或笑着摇了摇头,“父亲说过,国子监也是一个小朝堂,就好比一品压着二品,二品压着三品一样,国子学压着太学,太学压着四门学,而三学又凌驾于律学、书学和算学之上。” “如果国子学和太学四门学还能有品级,律学、书学和算学却是无品的吏员,欺压是常态,有些人过分,辱人也是有的。”殷或缓了一口气后继续道:“有的人不愿趟这些浑水,想旁观之,但大势所趋,他们总也不得不同流合污。” 白善虽然觉得国子学的同窗们高傲,比不上府学的同学们好相处,但他自觉性格本就冷静自持(?),因此倒不觉得有什么,可也不觉得他们就很坏了,所以一时呆住。 殷或眼角泛红的道:“唐学兄入学后整治了不少人,他在刑部很受宠,父亲又是御史中丞,所以权贵中无人敢惹他,而世家中,他身侧又站着世家子杨长博,有杨氏在,世家不看僧面看佛面,也不至于闹得太难看,加上有孔祭酒支持,他这才把国子监给整治出来。” 这也是为什么他敢两年多前提出去国子学上学,因为唐鹤走后两年,国子监的风气也没坏,他父亲也是基于此才答应的。 白善思索,正要再问,满宝就悄悄用手指狠狠地戳了一下他,和殷或道:“我们准备吃午饭吧。” 她悄悄横了白善一眼,没看见人的嘴唇都发白了吗? 白善心里有些酸,便轻轻地哼了一声,左右看了看后问,“白二去拿银子怎么这么久?” 他们坐在屋檐下赏花说话,对面不远处就是白二郎的房间,他说话声音又不低,白二郎想听不到都难,他推开自己房间的窗户探出头来道:“太多了,我拿不了,要不晚上我再给你们?” 白善和满宝对视一眼,起身就跑过去看。 白二郎一见,立即啪的一下把窗关上了,不一会儿就兜了一衣服的银锭出门,然后用后背顶住门口,不让他们进去。 殷或也好奇的走过来围观。 白二郎不自在的松开一点儿衣摆,捡了一个大银锭给满宝,又给一个给白善。 俩人拿着银锭默默地看着他。 白二郎就瘪了瘪嘴,给了他们一个又一个,然后就松开了衣摆,拍了拍衣服道:“没有了。” 满宝抱着怀里的三个银锭问道:“怎么才六十两,二百两三等分也应该是六十六两呀,多出来的那几钱银子送你了。” 白二郎叫道:“这钱是我挣的,我挣的!你卖了花也从不分我呀,然后我还得给先生买礼物,我不得自己留点儿?” 白善道:“你这是被人坑来的,我们都给你报仇了,本来让你长记性,应该一文钱也不留给你的。” ☆.第九百九十七章 找补(八月月票加更四) 白二郎知道论口才他说不过他们,于是一屁股坐在门槛上道:“没有了,这二百两里面还有我的本钱在呢,你们要钱就从我身上跨过去吧。” 白善和满宝作势要跨,白二郎就哇哇大叫着挥舞着手臂,“万邪不侵,神灵保佑……” 满宝和白善“嘁”了一声,抱着银子就走了。 他们把银子抱回自个的房间放好,留下的殷或一脸好奇的看着白二郎。 白二郎见终于把俩人送走了,深深地松了一口气,对上殷或的目光后道:“殷或,以后你可得小心点儿,我师姐和师兄特别精明的,反正从小到大我就没见过他们吃亏,别看他们现在对你好,以后他们一定会从你身上找补回来的。” 殷或见他像他小时候和祖母抱怨姐姐们能吃糕点,而他不能吃糕点儿一样碎碎念,便笑问:“像这次你受了委屈给你出头,然后再与你找补吗?” 白二郎就噎住,抬头看向殷或道:“你以前不是这样的,你以前都不怎么说话的,这会儿你就不能不说话吗?” 长寿闻言暗暗瞪了白二郎一眼,殷或却不在意的笑了笑,也学着白二郎的模样坐到了门槛上发呆。 其实他姐姐们一开始给他出头,单纯就是因为他在外面被欺负了。 他出门的时间很少,基本只有宴席或过年的时候才会出门或是在家招呼一下客人。 说是要招呼客人,但其实也不过是坐着与人说说话。但同龄的小朋友并不爱与他说话,他们更喜欢到园子里跑着玩儿。 他当然是不能跑的,最多只能站在一旁看,他很喜欢看他们玩儿,但他们并不喜欢他跟着,所以总是恶语驱赶他。 他不愿意走,觉得心里受了委屈,他并不是很想哭的,就是眼睛酸酸的总是憋不住眼泪,然后他们就会推他,把他推到地上取笑他,表示他们一点儿也不想和他玩儿…… 那时候他大姐二姐总是像护崽子一样护着他,明明是两个姑娘家,却敢撸了袖子跟一群男孩子打架。 虽然她们也不喜欢带他一起玩儿,但每次她们帮他出头的时候他还是很开心的。 可也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的,似乎是她们出嫁以后,也有可能是三年前家里决定给他换汤药开始。 京中所有的子弟都知道他身体弱,会避着他走,但远远见着也会打声招呼,但他越来越难以控制自己的情绪,姐姐们也并不会像小时候听他的解释,凡是与他接触过的人,她们觉得他受了委屈就会找上门去。 然后,别人连话都不和他说了,他也不想与人说话了。 他不喜欢回到家里时姐姐们拉着他的手告诉他,谁谁欺负了他,她们已经帮他打回去了。 她们似乎一片真心为他,一点儿也不求回报。 但他宁愿她们能够像白善和周满一样,给白诚出了头,直接伸手与他要银子。 白二郎在一旁碎碎念不停,许久不见殷或说话,就扭头问道:“我与你说话呢,你怎么不应……你,你眼睛怎么红了?” 殷或一抬头,眼中的泪水便忍不住落下,白二郎惊了一下,心虚的左右看了看,发现白善和满宝还没出来,立即掏出帕子手忙脚乱的要给他擦,低声哄道:“你,你别哭呀,我不是骂你的,我说话一向如此……” 殷或的眼泪落得更凶了。 白二郎都跺脚了,着急的道:“我给你道歉好不好,那要不,要不我也分你一锭银子?” 殷或都忍不住笑出了声。 白二郎见他又是哭又是笑的,半响无语,“你到底是要哭还是要笑呀。” “那你是想哭,还是想笑呀?”满宝危险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白二郎头都没回,就像小牛犊一样冲出去,满宝跑在他后面追,一边追一边打他,“你竟然连客人都欺负!” “我没有!”白二郎绕着院子跑起来,分辨道:“我,我最多说了一句话而已,还不是重话。” 殷或擦干了泪,连忙替他作证,“并不与他相干的,是我自己的问题。” 满宝很怀疑,“不可能呀,就算你气虚,可你……” 可你都开朗这么多了,怎么还会动不动就牵动情绪? 殷或浅笑道:“是我自己想事情想的,和他没关系。” 白二郎从旁边窜出来,“你看,你看,我没说谎吧,我怎么会欺负他呢?” 满宝这才收手,“好吧。” 白善站在廊下看他们休战了便道:“走吧,去吃饭,容姨今天炖了汤。” “对,你要多喝点儿汤,”满宝道:“那是补元气的,你今天说太多话了。” 殷或笑着点了点头。 容姨准备的饭菜特别丰盛,大家都先喝了一碗汤,这才开始吃饭。 殷或吃得少,细嚼慢咽的,吃饭就跟打仗一样的三人看了看他,不知道为何也下意识的放慢了速度。 庄先生抬头看了眼他们,满意的微微点了点头。 等他们吃完饭已经是半个时辰后的事了,庄先生背着手要去小花园里散步,四个小的反而坐在廊下一边打瞌睡一边晒太阳。 殷或吃完饭也是习惯性的走两圈的,但这会儿和他们坐在一起,再被中秋的阳光斜射到,也觉得昏昏欲睡起来。 四人就排排坐在廊下,阳光透过屋檐,只有少许照了进来,或落在了身上,或落在了脚上,满宝满足的喟叹一声,“不知道这儿冬天有没有太阳,益州总是不爱出太阳。” 殷或回了一句,“有。” “那就好,到时候吃完了饭晒太阳好安逸呀。” 白二郎都叫阳光照糊涂了,接了一句道:“要是没有血海深仇就好了。” 殷或好奇的问:“什么血海深仇?” 满宝张大了嘴巴,瞪着眼看白二郎。 白善打了一个哈欠道:“读书呗,书本和他就有血海深仇。” 吓清醒了的白二郎心虚的点了一下头,悄咪咪的看向满宝。 满宝瞥了他一眼,轻轻地哼了一声不理他。 白二郎就松了一口气。 ☆.第九百九十八章 躺着(八月月票加更五) 殷或就笑道:“你身体健康,可以用神,读书应该不难才对。” 白二郎:“不难才怪了,这世上再没有比读书更难的事了。” 满宝:“你下地撒麦子和插秧时也是这么说的,这世上再没有比干农活儿更难的事了。” 白二郎靠在躺椅上,一摇一摇的闭上了眼睛,当听不见她的话。 殷或见了笑了笑,也学着他的样子整个人都靠了下去,躺椅就一摇一摇起来,他扭头越过满宝问白善,“才吃饭前你还想问我什么话?” 白善看了一眼满宝,见她不反对才问道:“既然国子监的风气好了,那怎么京城中的风气没好?五品以上官家的子弟不是都可以入学吗?” “有名额的,”殷或笑道:“像我父亲,他是三品京兆尹,名下有两个名额入学国子学,可我家只有我一个男孩儿,所以还有一个名额空着,可以留着将来给我外甥,或是族中的子弟。” 殷或歇了一会儿道:“可京中像我父亲这样子嗣少的能有几个?谁家里不是子孙繁茂?五品以上的官员,若是父还好,把名额给儿子,儿子多的给嫡子,嫡子多的给长子;可要是祖父辈的,子又生子,能拿到名额的自然是长子嫡孙,可要是嫡长孙不聪明,为了家族的前程,有些老大人便会从孙子中挑选最聪慧的送进去。” 满宝一听就明白了,不想他说太多的话,便接下去道:“我知道了,有利益便有相争,在家里争,出来以后自然是家与家争,族与族争,所以就乱了。” 殷或微微点头。 白善道:“所以能入学的子弟很少,大部分还在外面,国子监学的风气虽好了,但京城的纨绔风气却没好多少?” 殷或点头。 白善和满宝对视一眼,不由问道:“那要是当时在街上我们和你姐姐们打起来了,是不是事后她们也能全身而退?” 殷或呆了呆后道:“我姐姐们应该不会和你们打架,应该是会叫下人跟你们打。” 满宝指着不远处正坐在廊下打瞌睡的大吉道:“我们大吉可厉害了,可以一个打十个,你们家的下人打不着我们,我们去打你姐姐们,她们也不还手?” 殷或沉默了一下后道:“她们会叫衙役把你们抓起来的。” 满宝就不太高兴的道:“打架就打架,干嘛还叫衙役?我打架从来不会叫衙役。”只有打不过的时候才会叫。 白善也道:“虽说疏不间亲,但我还是觉得你姐姐们有点儿坏。” 殷或道:“所以你们可以把花卖给她们。” 不说满宝和白善,就是躺在椅子里装睡着了的白二郎都震惊的睁开了眼睛,三人一起不可置信的看着殷或。 殷或点了点头,很有些高兴的道:“她们还有钱。” 满宝纠结道:“这样坑姐不好吧?” 殷或笑道:“你们不是讨厌她们吗?” “可是……”那是你姐姐呀。 殷或道:“而且由我拿回去给她们,她们会很高兴的。” 他也想看一看她们会怎么养这些花,明年这些花会长成什么样子,然后她们又会怎么对待这些花。 殷或垂眸想了一下后抬头笑道:“就这么定了,你给我六盆花,告诉我价钱,回头我把钱给你送来。至于益州王的亲戚,你要卖给他们恐怕有点儿难,到时候我可以让长寿帮你打听一下他们的行踪,你让人把花摆在他们能看到的位置就行。” 满宝愣愣的点头,半天才回过神来,咽了咽口水问,“这么坑姐真的没问题吗?” 殷或笑着摇头。 满宝呼出一口气,白善问道:“益州王的其他亲戚什么时候入京?” “好像已经有两位王爷带着家眷到京了,其他人的人应该也会赶在中秋前到达,毕竟中秋有宫宴,皇家也是要团圆的。” 满宝:“咦,有王爷入京了?我们怎么没听到敲锣清道?” “低调入京的吧,两朝中也只有益州王一个王爷如此受宠,京中礼部这边自然要更重视一些。” 满宝道:“原来皇族也捧高踩低呀。” 殷或轻咳一声,靠在躺椅上休息去了。 他挑着嘴唇笑了笑,越是富贵的地方,捧高踩低才更是严重啊。 四人靠在椅子上小憩了一下,庄先生回来看到自己的躺椅被占了,便笑着摇了摇头,也不扰他们,直接背着手回屋休息。 殷或今天特别的放纵,他一直在白家待到夕阳快出来了才走,下午还喝了一碗满宝叫容姨炖的鱼汤,不燥不寒,里头添了两味药材,补气益血的,刚好适合他。 白善他们跟着喝了小半碗,然后就嫌弃的放下了,他们觉得有药味儿,不好喝。 殷或却喝了两小碗,这点儿药味对他来说等同于没有。 他下午就很少再说话了,似乎又回到了之前,点点头,摇摇头,半天都不说一句话,但长寿看得出来,少爷很开心。 不仅长寿看得出来,一直留在娘家不肯走的殷大姐三人也看出来了,弟弟身上不再是死气沉沉,脸上虽然也没多少表情,但眼睛就是有神采多了。 殷大姐迎上去的脚步一顿,然后才恢复情状,笑着迎上去问,“今天去哪儿玩了?你姐夫他们一直在家里等你过了午时,结果你都没回来,他们这才家去的。” 殷或笑道:“出去和朋友玩儿了。” 殷大姐正要问是什么朋友,有几人,都叫的什么名字,在哪儿玩的,玩的什么,殷或却已经指了后面的东西开口道:“大姐,我今天回来的时候碰见一个花农卖奇花异草,你们不是喜欢花草吗?我就给你们每人买了一盆回来,一会儿我让人放到中秋节礼里给您带回去。” 他轻笑道:“姐姐们的花都是我亲手挑的,可好看了,你们拿回去后可要好好养。” 殷家的姐妹们有些惊喜,因为殷或很少送她们东西,尤其是这些年,因为他出门少,也越发沉默,别说送礼,彼此间连话都少说了。 突然间收到一份礼物大家都很惊喜。 长寿让人把花盆端上来,大家纷纷围上去围观,“呀,这盆菊花似乎是绿色的……” “这是什么花,我怎么从没见过?” “这花色好看,小弟怎么知道我就喜欢这浅黄色?” “我喜欢大红色,这什么古早玫瑰,这颜色可真正。” ※※※※※※※※※※※※※※※※※※※※ 作家的话 有朋自远方来,不亦说乎,所以我去快乐去啦,明天见啦 ☆.第九百九十九章 改变 殷老夫人也很惊喜,看到迎面走来的孙子,她一脸的欣慰,笑着问道:“怎么突然间想给你姐姐们送花了?” 殷或道:“中秋快到了,祖母不是让管事给姐姐们准备节礼了吗,我今日看到这些花,想着姐姐们一定会喜欢,所以就买回来了,” 殷老夫人连连点头,笑道:“那好,这帐从公账上走,那花农呢?” 她是知道这个孙子的,出门肯定不会带钱,长寿一个下人身上也不会带太多,这些奇花异草一看就不便宜。 殷或道:“让长寿去支银子吧,他让花农在外头等着呢。” 殷老夫人点了点头,偏头看了大丫头一眼,大丫头自去告诉长寿和家里的账房去。 殷或显然不想厚此薄彼,家里六个姐姐,已经出嫁的三个和未出嫁的三个都有,花种各不一样,正好都是她们见了很喜欢的花。 殷老夫人感受到孙子的用心,喜得连连点头,当天晚上还多吃了小半碗饭。 她高兴的和身边的大丫头道:“以前总觉得这孩子太过冷性,这两年跟他几个姐姐的关系越来越远,可现在看来,这孩子只是不擅表达,不爱说话,心里还是念着他姐姐们的。” 大丫头笑着点头应是,拿了一本账册上来,低声道:“老夫人,这是今天支取的花钱。” 殷老夫人接过看了一眼,微讶,“这么多?” 大丫头低头道:“奴婢仔细的看过了,少爷买回来的花草的确罕见,有些奴婢听都没听说过,看花苞也的确长得很好,论稀缺倒也值这个钱,一共六盆,加起来便多了。” 殷老夫人沉吟了一下,虽然觉得这花销有点儿大,但家里到底不缺钱,且都是从自己的口袋流到几个孙女的口袋里,还是没流外人田,便点了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大丫头道:“今天姑奶奶们都高兴,所以把花先带走了,少爷让我们把花一并放进中秋的礼单里,奴婢想着,添上这盆花,那礼单就是双数了,单数为吉,而且这花贵重,这礼单送过去,恐怕姑爷家里不好回礼……” 殷老夫人便挥了挥手道:“那就挑出一样差不多价格的东西就是了,总不好夺了礼数,这些账目一直是你管着的,我精力不济,你自己拿主意。” “是,但这样的大事还是得老夫人拿主意,奴婢年轻,心里害怕,总也拿不住主意……” 殷老夫人就笑道:“你呀,就是太小心谨慎了。七郎在干什么了?” “那边回禀说刚吃了药,自己在屋里走了一阵儿,这会儿已经睡下了。 “唉~,睡的是挺早,但也不知道能不能睡着。” “奴婢今日留心看了,少爷眼底的青黑没那么重了,长寿也说这几天少爷精神好了不少。” 殷老夫人想了想后道:“看来年轻孩子还是应该有几个自己的朋友才好,对了,派人去一趟谭太医府上,看他这两日能不能抽空过来给七郎看一看。” 大丫头连忙低头应是。 因为殷或的药方早就固定了,除非他生病,不然谭太医只会每月来一趟,当然,殷家去请,谭太医还是会来的。 殷或对此一无所知,等他从周满家里扎针吃药回来时便被请到了正院那里,看到陪坐在下首的谭太医,他忍不住脚步一顿,手指抖了一下才轻轻的蜷缩起来。 殷或还没想到要怎么应付谭太医呢,没想到他就上门了。 他现在并没有生病,按说应该月底才会请谭太医过来诊脉的。 殷老夫人看到殷或便高兴的挥手,“回来了,快来给谭太医看看,我看你这两天的气色好了许多。” 谭太医抬头看殷或,微微颔首道:“看着气色是好了一些。” 殷或站在原地好一会儿,这才沉默的走过去坐下。 谭太医习以为常,殷或素来少话,他也不在意,直接把脉枕拿出来道:“殷少爷把手给我吧。” 殷或抬眸看了他一眼,慢慢的将手放了上去。 谭太医微微闭着眼睛给他摸脉,一会儿,谭太医没忍住睁开眼看了殷或一眼。 殷或也看着他,俩人对视了好一会儿,谭太医便又闭上了眼睛,半响后才收了手,问道:“殷少爷这两日睡眠是不是好了一些。” 殷或低声应了一声“是。” 谭太医便点了点头,转身和殷老夫人道:“殷少爷的身体没问题,药方还是用以前的,我就不改了。” 殷老夫人高兴的点头,让殷或坐着,她起身亲自把谭太医送出去。 殷或将手拢起来,看着祖母送谭太医出门,脸色晦暗不明。 殷老夫人慢悠悠的和谭太医往外走,等走到无人处才问,“谭太医,我孙儿的身体好多了吧?” 谭太医笑着点头。 “那,他可以成亲了吧?”殷老夫人低声道:“这孩子也十六了,早些成亲,我们也早些心安。” 谭太医斟酌着道:“殷少爷体弱,身量比同龄人要小些,现在看着只有十三四岁,老夫人不如再等两年。” 因为他们之前说好的就是十八岁之前成亲,今年说亲,明年年底,十七岁多成亲,正好,此时却是早了点儿。 殷老夫人便叹气,“他的情况有些特殊,说亲也需要时间,我就怕两年时间太紧了,他或许也想看一看孩子什么的……” 谭太医许久没说话,半响才道:“父亲当年定下了三张药方,现在吃的还是第一张,这第二张药方还没开始用呢。” “所以我的意思是,要不要下个月就换第二张药方?我看这孩子近来身体好了许多。” 谭太医头疼道:“老夫人,欲速则不达,这件事您要不要与殷大人和殷少爷商量商量?” 搁以前,谭太医只会提殷大人,而不会提殷少爷,那位少年虽然看病吃药一直很配合,但也一直很沉默,做什么不做什么从来都是殷家的老夫人和殷大人在做主。 可这次,他觉得可能还需要问一问那位少爷心里是怎么想的。 殷老夫人沉默了下来,良久才点头道:“那我问一问我儿吧。” 谭太医连忙行礼告辞,生怕再卷进什么问题中。 殷老夫人叹了一口气,转身要回屋,一回头便见殷或正站在她身后不远处,她吓了一跳,问道:“你何时过来的?” 殷或道:“刚过来的,我见祖母正在送谭太医,便不好打搅。” 殷老夫人就松了一口气,拉着他的手笑道:“你该开口才是,也让谭太医知道你来送他,对了,你晚食想吃什么,我让厨房给你做。” ※※※※※※※※※※※※※※※※※※※※ 作家的话 下一次更新在晚上八点左右 ☆.第一千章 来信 殷或回到自己的房间,坐在后窗前思索了半天,然后将手上已经冷掉的药一点儿一点儿的倒在了窗下。 长寿一直静静地站在一旁,见少爷终于把药给倒了,连忙上前接住药碗,低声道:“少爷,奴才已经把银子给拿回来了……” 殷或道:“等明天去国子学,你再交给白善他们家的车夫吧。” “是。” 第二天殷或特意和殷老夫人说了一声,“祖母,以后我下学可能会在学里多看一会儿书,或是与朋友到处走走,所以还是别让这么多人去接送我了,这么多人留在学外,同学们要取笑我的。” 殷老夫人点头,不过道:“你身子不好,读书耗神,你也不需要科举出仕,所以不必要看太多的书,出去玩儿也别玩得太久,走多了耗精力。” 殷或应下了,只带了长寿出门。 马车在国子监的大门外等着,秋高气爽之时,又是大早上的,殷或便将窗帘挂起来,看着外面进进出出的马车发呆。 白善他们的马车刚出现在眼前时他便看到了,他微微坐直了身体,才露出笑容想要和他们打招呼,一匹马便缓缓的从另一边出来,从他们的车边过去,在交错的那一瞬间朝车内丢了包东西。 殷或微愣,看见四周的人似乎都没发现这一点儿,而坐在车辕上驾车的大吉微微侧头看了一眼后收回视线,一抬头目光就对上了他的。 殷或手一松,窗帘就落了下来遮住他的面容。 一放下窗帘他就后悔了,他一脸懊恼的拍了拍头,只能叹了一口气,然后起身下车。 而白善他们的马车也在不远处停下了,车里的白善没有急着下车,而是拆开了包裹里的东西。 看到里面夹带的信件和一些文书类的东西,他将文书塞到白二郎怀里,拆开信来一目十行的扫过。 白二郎抱着他刚才塞过来的东西,见他嘴角紧抿,便问道:“怎么了,谁来的信,信上说什么?” 白善合上信,又塞回了信封后道:“魏大人送来的,说的是那两个刺客的事,他说人已经找到了,但救不出来。” “救不出来就救不出来,”白二郎道:“和我们说也没用啊,我们总不能跑进去救人吧?” 白善看了一眼他怀里的东西,将信也给放进去了,道:“放在车里,让大吉带回家吧,学里人多眼杂,不定什么时候就看到了。” “哦。” 大吉等他们说完了才隔着一道帘子道:“少爷,堂少爷,殷少爷在等着你们,刚才他看到了给我们送信的人。” 白二郎立即去看白善。 白善“嗯”了一声,将包裹塞进座位底下便出去,白二郎连忙跟上。 俩人跳下马车,白善看了一眼殷或,便看向他身后不远处的马车,也不解释刚才的事,直接问道:“钱带来了吗?” 殷或笑着颔首,也不问刚才的事,“带来了。” 长寿忙抱着一个箱子过来,还挺重,他腰都快要弯了。 大吉上前接过,单手就把箱子拎起来塞进了马车里。 殷或看了一眼,长寿比他大两岁,因为他体弱,所以长寿其实很高大的,力气也比一般的下人大些,但现在一看和大吉还是相差很大。 这会儿殷或才发现大吉和他见过的车夫也不一样。 白善顺着他的目光看去,问:“怎么了?” 殷或问:“不数一数吗?” 白善便笑道:“不必了,你我之间不至于连这点信任都没有。” 殷或便笑了笑,转身道:“那我们进学吧。” 白善点头,“请。” 白二郎站在一旁看着,一脸懵的看着他们俩人一起转身进去,这就完了? 他连忙提着书篮跟上。 大吉目送他们都进了国子监后才转身驾车离开,他并没有直接回家,而是将车驾到了济世堂不远处,找了个熟悉的位置停下,把座位下面的那个包裹掏出来,重新整理好后塞进了怀里,然后就坐到了车辕上打瞌睡。 白善今天的心情显然不是很好,虽然他脸上没表现出来,但他一连两节课都举手回答问题,然后与先生针锋相对的辩论。 别说同班的同学们了,就是讲课的博士们都知道他今天心情不佳了。 药铺的伙计一早就来悄悄的告诉满宝大吉的马车在外面等着她了,所以看完了最后一个病人后,她看了一下时间,发现已过了午时,便收了东西就要走。 小郑掌柜连忙留她,“小周大夫,饭菜都做好了,你还是吃了再回去吧。” 满宝背起背篓道:“不用,家里也做好我的份了,我的那份给你吃了,你多吃点儿,这样说不定还能再长一长。” 小郑掌柜:…… 满宝已经背着背篓跑了,大吉连忙放下车凳,扶着满宝上马车。 满宝掀着帘子和他说话,“店里的伙计说你从国子监那里回来就在这儿等着了,是有什么事吗?” 大吉便把怀里的包裹递给满宝。 满宝拿进车里打开,同样先拆开了信一目十行的扫过去,然后就皱起眉头重新认真的读了一遍。 等看完了信她才去翻那些文书,从一本折子里找出一张大纸来,上面正密密麻麻的写着不少的字。 满宝展开看。 她还没来得及看完,大吉便道:“满小姐,我们到家了。” 满宝把东西一收,将包裹放进背篓里,背着一起下了车进门。 庄先生久等她不回,已经先用过午饭了,看见她沉着一张脸进来便问道:“怎么了,谁惹你生气了?” 满宝便从背篓里将那包裹取出来道:“先生,魏大人救不出那两个刺客,皇上想让我们去告御状,魏大人把状子都给我们写好了。” 说罢将信取出来给庄先生看,她自己则继续摊开那状子继续看。 庄先生的脸色也沉了下来,半响才问道:“你们想怎么办呢?” 满宝垂下眼眸道:“我不想过杀威棒,可这就是我们上京的目的,若是可以伸冤,我们自然是要想办法走一遭的。” 庄先生的脸色不太好,按下信道:“等善宝回来,你问一问他吧。” ※※※※※※※※※※※※※※※※※※※※ 作家的话 单数为阳,双数为阴,在古代,单数为吉,最通俗的,九五之尊 下一次更新在晚上九点半左右 ☆.第一千零一章 自主 白善对此想也不想便拒绝了,“我不去,你也不许去。” 满宝见他如此坚定,便问道:“为什么?” 白善道:“我想知道皇帝为何突然让我们赶在中秋时告御状?” “信上不是说了吗,中秋团圆之节,更易打动天下百姓,”满宝道:“到时候他会替我们做主的。” 白善道:“我不信他。” 满宝愣住,疑惑的问:“为何?” “因为他是皇帝。”白善道:“还是在先太子病重,先皇和先太子都更属意三皇子的情况下登基的皇帝,满宝,天下的人并不是都如我们一样能够说到便尽量去做到的。哪怕他们有力去做,也无心去完成。” 一旁的庄先生微微颔首。 白善道:“我绝对不会把你我的性命交给一个素未谋面之人,尤其那人还是皇帝。” 庄先生连连点头,轻咳一声道:“既然决定了不去,那就把这状纸烧了吧,你们就当不知道此事。那登闻鼓是要你们亲自去敲的,你们不敲,他便是生气也不能怎么样。” 满宝挠了挠脑袋,点头。 白善脸色很不好看,很多话当着先生的面不好说,或许庄先生也知道这一点儿,找了个借口出去了,把空间让给他们。 白善等先生一走便忍不住脸色一沉,直接道:“我们被皇帝坑了。” 满宝眨眨眼问,“你是说我们进京的事?” 白善点头,“本来我以为他最早也要等过完太后的千秋后才提这事,最好推迟到明年开春,我们有半年的时间来筹谋,先把京城的水摸清楚,再蓄力,一击扬名,找个机会不过登闻鼓将此事告到御前,这样我们就可不过杀威棒了,可现在看来,他竟是想中秋节的时候闹出来。” 满宝想了想后道:“不对呀,中秋是团圆节,有什么事儿不能等过了中秋再说?” 一旁的白二郎道:“这是出了什么事吧?” 白善沉默,皱着眉头想,“这两日国子学里风平浪静,没听说有什么事呀。” 三人对视一眼,都有些忧愁起来,说起来还是因为他们根基不稳,很多信息都得不到。 满宝想了想后问,“殷或会知道吗?毕竟他爹是京兆尹。” 白善:“他是个病公子,知道的虽然比我们多点儿,但机密事恐怕也不知道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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