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2章
脸无言的看着皇帝。 皇帝差点忍不住打自己的嘴巴,他这一定是被周满给影响了,他抚了抚额,连忙起身对着魏知拱手作揖,“爱卿勿怪,朕这是没缓过神来。” 魏知慢吞吞的回了一礼,原谅了皇帝,略过他的无理取闹,继续他的话题,“陛下,大晋幅员辽阔,现有耕地六百七十万顷,人三百二十万户,东江南、南岭南、西凉州、北幽州一带皆地广人稀,都还有许多耕作之地。” 皇帝明白他的意思,淡淡的道:“故乡难离,你想迁民,百姓怕是不愿。” 魏知就反问他,“是普通百姓不愿迁往,还是世家豪族不愿他们迁往?” 皇帝皱眉。 魏知见他皱眉,便知道他听进去了,只是这事不是一时半会儿能解决的。 皇帝要重修一本氏族志都劳累了两年呢。 皇帝看了一眼魏知,也默契的没再开口,君臣两个略过此事继续他们先前的政事。 等皇帝回到皇后宫中时,却见周满坐在皇后身边呢,看到皇帝,她立即把手里的糕点都丢进了嘴里,然后起身给皇帝行礼。 皇帝一脸的一言难尽,挥挥手免了她的礼,坐到皇后身边后问,“她怎么来了?” 周满:…… 皇后笑道:“我召她过来的,有些事情想问她。” 满宝和皇帝大眼看小眼,皇后便笑着让满宝先退下。 满宝还不乐意在这儿和皇帝说话呢,她是才从偏殿里教完弟子出来便被带到太极殿的,这会儿已是傍晚,就快要吃晚食了呢。 满宝行礼后告退,乐颠颠的回崇文馆吃饭去了,没怎么把这事放在心上,因为皇后刚才找她说的也是一些闲话而已。 等满宝走了,皇后便道:“我今日听到了一番话。” 皇帝问,“什么话?” “周满和萧院正已经议定了医书的大纲,我听人说,论起太医署时,周满说了一番话。” 皇帝便笑道:“巧了,也有人传到了朕耳中。” 他的手指忍不住敲了敲桌子道:“看来,这崇文馆中的耳目还是挺多的,上午说的话,下午皆传到了你我耳中。” 皇后自然不怀疑皇帝这话是在敲打她,东宫的耳目一直都很多,而这也是皇帝的行为导致的。 他希望百官能够像监督他一样监督太子,只要太子行为不端就能够被及时的发现和纠正,加上先前太子处境不是很好,所以东宫里喜欢和他们打小报告的人不少。 因为这个历史原因,此时皇后就瞥了他一眼没说话。 皇帝自己有些心虚,他摸了摸鼻子,转开话题:“你找她来问什么?” 皇后顿了顿后道:“我听见这些话时心中很是复杂,长豫前两天正与我说呢,她还不想成亲。” 皇帝就皱了皱眉,“不是看中了程爱卿家的五郎吗?” 皇后道:“前儿有空,我让宿国公夫人带着他们家的五郎进宫来玩了一趟,两个孩子见着面都没怎么说话,人一走,长豫就说她不想出嫁,还想侍奉在父母左右。” “她已经及笄了,女孩子不都要出嫁的吗?”皇帝不太在意的笑道:“等她嫁了人就长大了。” 这就跟太子不听话时他说的话一样,等他娶了媳妇就长大了,结果太子成亲以后也没长大,反而更混了。 皇后懒得与他打机锋,直接开门见山的道:“周满说女孩子长成后再生育于寿命有益,我问她几岁算长成,她说,女子十八最好,成亲的最小年龄也不该低于十六去。” 皇帝一呆。 皇后直接道:“我的意思,长豫定亲的事不急,不如再留两年,等她长大些,心智也成熟了,也懂些事了再定亲。” 皇帝问道:“到时候还有好女婿吗?” 皇后笑道:“这还不简单吗?回头我宣几位夫人进宫来坐一坐,透出想要多留长豫、明达几年的话风,自然会有人家把好女婿给我们留着。” 什么是上行下效,这就是上行下效了。 皇室早婚早育,世家和权贵便也跟着普遍早婚早育,民间便跟风一起,当皇室反着来时,世家和权贵自然也会跟着反过来了。 本来皇后想着自己时日无多,所以想把几个孩子的亲事都尽早定下来,这样她走得也安心些。 但今年她感觉自己的身体还行,加上太子妃也有孕了,她想着,就算她真有什么事了,大郎应该也会安排好他几个妹妹的。 加上周满的“寿命论”,皇后就不是很想这时候给几个小姑娘定下亲事了。 皇帝想了想,点头答应了,“也行,不过云凤快要出嫁了吧?她那边……” 皇后笑道:“放心,周满说的那些话不会传出去的,我已经给她准备好了添妆,陛下要不要给她添些东西?” 皇帝点点头道:“你看着帮我添一些吧。” 皇后:…… 她忍不住推了他一把,笑道:“你倒是会使唤我。” ※※※※※※※※※※※※※※※※※※※※ 作家的话 晚上八点见 ☆.第1503章 师 宫人们开始准备晚膳,皇帝拉着皇后坐在饭桌边,有些好奇,“都是医,别说萧院正了,朝中可没几个大臣想过周满这些问题,也就魏知那个老头喜欢瞎琢磨,她是怎么想到的?” 皇后给他夹了一块肉后道:“我问过她了,是她的先生考校他们的,似乎是因为她给她家里算她几个侄子成年后家里能分得多少永业田,所以他们先生让他们算一算七里村的荒地可够他们成年后所分,这才越说越多的。” 皇帝就好奇,“她有几个侄子来着?” 皇后就乐,“听说现在已有八个了。” 皇帝:“……还是一户吗?” 皇后笑着点头。 皇帝有些不甘愿,“这是占了朝廷多大的便宜呀,难道罗江县县令没劝过他们家分家?” 皇后乐道:“哪有县太爷上门劝人分家的?她父母还在呢,这不是不孝吗?” 说的自然是老周头和钱氏,虽然他们不是周满的亲生父母,但因为周满言语间当他们是父母,皇后也就习惯了如此称呼。 皇帝道:“还是分家好,不然家业大了容易闹矛盾。” 皇后笑着摇了摇头,没把这话放在心上,皇帝也就是过过嘴瘾,作为一国之君,他总不能真下令去让臣子分家。 所以皇帝也就是提了一句,然后就问,“周满的先生叫什么名字?” “听说姓庄,字洵美。” 皇帝用力的想了想,总算是在一堆记忆里翻出他来,说起来当年他们在庙里借宿时相谈得还算欢快。 皇后看了皇帝一眼,没有再提此事。 皇帝边吃饭边思考,虽然周满会思考这些是意外,源于她家里那么多的子侄,可有和她一样问题的人家可不少,甚至世家官宦子弟都有,怎么不见他们想过? 显然还是老师的原因,因为没有老师问过他们这一个问题。 均田制的问题其实从建国之初就有了,各地情况皆不一样,一部分地方是完全遵照国策来分了田地,但还有一部分不能施行,甚至,连百姓都不闻此策。 他干了十多年皇帝,也只是让情况好转一些而已。下一任皇帝肯定还要继续干的,但怎么干却是一个问题。 像大郎这样脾气暴躁,一言不合就打架肯定不行,还是得如他一样徐徐图之。 皇帝心想着,晚上直接睡在了书房,第二天就找了空晃荡去了东宫。 到了崇文馆外,正巧今日是魏知给太子讲课,因此白善他们跟着一起听课。 皇帝站在了窗外,悄悄的看向坐在最前面的太子。 今天魏知讲的是《氏族志》,当然,不是照着《氏族志》念上面的排行和内容,而是告诉他们各世家目前在各地区的影响力。 本来,魏知今天要讲的是律书,但昨天他跟皇帝谈了一场后勾起了心中的忧思,今天就换了内容。 平衡世家的力量,这也是未来国君需要做的事,现在的皇帝都在做,皇帝没觉得这门课程有什么不对。 听了一会儿后,他便转身离开,到了下一进,正好听到周满在和人争辩,“怎么就不能在体疗中加入针灸之术,我给刘医女他们写的医册你们不也说好用吗?” “所学过于繁杂了。” “可针灸之术是治疗的一种手段,就算不能精学,也该粗略懂些,萧院正、刘太医和郑太医不都懂些针灸之术吗?”满宝道:“总不能将来的太医看病,看完病后开方下药,转身却又让专门学针灸的太医来定针法吧?若所行针法与用药正好相反呢?” 高深的针灸体疗的学生的确不用学,但他们最起码得有所涉猎,这样他们才能调节起其他专长的大夫来。 说到底,体疗科的学生才是太医署的重中之重。 一群太医站在书楼外吵架,哦,不,是争辩,争了半天,大家各退一步,于是郑太医将结论写到了纸上,回头好添加大纲内容。 一连两天,别说萧院正了,整个太医院的太医都没从周满那里占了好,这小姑娘也不知道是不是经常跟人吵架,哦,不,是争辩,说起这些来是头头是道。 你要是以势压人,那就只能萧院正来,因为除了他之外,谁的官儿都比不上她的。 可要是以势压人,她能假装听不懂,脸皮厚的很;不以势压人嘛,你也争不过人家,口才没人家好。 主要她还能引经据典,明明是一群太医,他们为什么要跟文人似的在这儿吵架? 等确定下他们刚产生的分歧,大家都还有些斗志昂扬,连萧院正都目光炯炯的扫视了众人一圈,问道:“还有什么可讨论的?” 众人一起摇头。 萧院正便道:“没有就各自散去吧,把所需的医书资料找好,誊抄出来后送来,我们改日讨论一下内容。” 大家没什么意见。 萧院正看向周满,“周大人,虽说针灸一学是你修的,但内容你也得誊抄一份来给我等商议。” 满宝表示没问题。 于是大家各自散去,满宝一转身就看到站在廊下的皇帝和古忠,萧院正等人也看到了,纷纷跪下请安。 皇帝免了他们的礼,点了周满道:“周满,你陪同朕四处走一走。” 满宝悄悄的看了一眼萧院正。 萧院正:……看我干什么,虽说我名义上是你的上官儿,但我实在没有当过一天你的上官呀。 于是他假装看不见周满的目光。 满宝见得不到回应,便只能起身和皇帝走了,哼,不理她,那皇帝问起太医署的事儿来,她可就想怎么说就怎么说了。 皇帝带着她在东宫里晃悠,好奇的问道:“你们在谈太医署的事?谈的如何了?” 满宝今天说了许多话,此时嗓子有点儿哑,但还是噼里啪啦的将他们这两天的成果说出来了。 他们的效率还是挺高的,主要是太医院的人本来就不多,主事的就这么一两个,萧院正又很有权威,所以很容易就能商量出事情来。 相比之下,比皇帝的朝堂可有效率多了,毕竟他当初要重整太医署可是来来回回讨论了许久的。 当然,满宝绝对不承认他是在讽刺皇帝。 ☆. 第1504章 特召(给书友“vivi含笑”的打赏加更) 皇帝上了阁楼,听了半天,终于把太医署的事儿听明白了。 满宝也说明白了,于是悄咪咪的拿起桌子上新添的茶喝了一口。 皇帝从远处收回目光时正好看到,他顿了一下后问道:“你和你两个师弟现在都在宫中读书,那你先生这会儿在家干什么?” “看书呀,”满宝道:“先生说,再来京城他才发现这世上还有这么多书他没看过呢,而且他平日也要会友,忙着呢。” 其实是上次白善从书楼里抄了一册书回去给他,虽然只有短短的八百多个字,但他看得津津有味,最近还在研究呢,那文太难懂了,反正满宝是看不懂的。 皇帝笑了笑,问道:“他当了这么久的先生了,书还没看完?” “天下的书总是看不完的。”满宝顿了顿后道:“这也是我们先生说的。” 皇帝问道:“那外面的书总该看得差不多了吧?他有没有想过进宫里来找书看?” 满宝福至心灵,目光微微一闪,声音都放轻了几分,“能够多看书先生自然是愿意的。” 皇帝闻言笑了笑,正想说话,就听到下面一阵嬉笑声,忍不住低头去看,就见崇文馆的几个学生正追逐打闹着从阁楼底下跑过。 他不由看向古忠。 古忠立即弯腰低声道:“陛下,下学了,这会儿是吃午饭的时候了。” 皇帝便点了点头,点着不远处的白善和白诚道:“把他们两个宣上来,都是弟子,朕也问问他们的意思。” 满宝心想,他们又不傻,那肯定愿意呀。 有内侍下去找到白善和白诚,俩人齐齐抬头往楼上一看,结果只看到楼上守着几个侍卫,什么都没看到。 不过,能够让侍卫在东宫里守着阁楼的,要不是刚跟他们上了课的太子,那就是皇帝了。 俩人给封宗平几个使了一个眼色,然后跟着内侍走了。 封宗平几个也立即行止端庄起来,不敢再追逐打闹。 上了三楼,皇帝用同样的话问白善和白诚,白诚自然想点头说“好啊,好啊”,先生进宫来,那应该也是先生吧? 只是他是师弟,照着先生的意思和他的习惯,他先偷偷的看了一眼周满和白善。 白善也看了一眼满宝,见她眨了眨眼后便大致猜出她刚说了什么话,他顿了顿后拱手推辞道:“陛下看重,先生应当是欣喜的,只是怕辜负了陛下的期望。” 皇帝挑眉,“哦?朕也是见过庄先生的,他能教出你们三个弟子来想见也是不错的,怎会辜负呢?” 白善顿了顿后直言道:“先生的名声有瑕,恐怕进了东宫后会拖累太子殿下。” 白善道:“太子为国之储君,身边皆得是光风霁月之人才可,我家先生年轻时多受磨难,如今还因旧事被人非议,如此怎能在东宫侍奉?” 本来只是无可无不可的皇帝却是心中一动,本来嘛,庄洵虽然不错,但朝中比他更不错的大有人在。 比如魏知,庄洵问周满的几个问题,不管他是真想到了,还是无意中的一问,但魏知却是切实想到的。 所以庄洵之于太子,可有可无,能够为东宫多网罗来一个教导太子的先生自然好,不能够,其他的大臣也能替换上。 可是现在…… 皇帝思考起来,庄洵的学识倒是其次,人品经历倒是挺适合现在的太子的。 周满师姐弟三个老老实实的垂首站在皇帝身前,见他半天不说话,便忍不住偷偷的抬眼去看他。 站在皇帝身侧的古忠看见,忍不住移开目光,真是三个傻孩子,怎么就不能再忍忍? 皇帝正好回神,一低头就对上他们仨的小眼神。 三人立即低下头去假装什么都没干。 皇帝:…… 他轻轻地哼了一声,挥了挥手道:“行了,你们下去吧。” 三人莫名其妙的退下,所以这到底是让他们先生进宫,还是不让他们先生进宫呀? 他们退下去的时候正好碰见知道了老爹来东宫,于是借口从魏知手下逃出来的太子殿下。 三人侧身站在楼梯口,躬身等太子上去后才下去。 太子看了他们一眼,只微微点头便继续上去找他爹了。 皇帝一看他的脸色就明白,笑问,“怎么,魏知又谏你了?” 太子不想和他爹讨论他被先生骂的事,于是转开话题,“父皇召他们三个做什么?” 皇帝问道:“你觉得这三个孩子如何?” 太子点头道:“还不错,周满医术不错,且有赤子之心,白善有智,可做能臣。” 至于白二郎,太子没有点评,毕竟像他一样的人挺多。 皇帝点了点头后笑道:“他们皆师出一人。” 他道:“你这崇文馆刚选进了这么多学生,侍讲有些少了,不如给他们添个先生。” 太子微微有些惊讶,“可他并无功名,连个进士也不是,怎能入崇文馆讲学?” 皇帝道:“师者,不从才学出,便从德行出,他才学或许比不上馆内的先生和学生,可德行高远,这就足够了。” 他道:“他曾受同窗陷害,生活困顿,可这些年来也不曾怨忿,朕曾经见过他,当时从他身上看不出一丝阴郁之气。如今他三个弟子不说功成名就,但可以进出宫廷,见你,见朕都不难,却也一直没有借势打压仇人。” 这一年来,庄洵风平浪静,似乎已经忘了早些年受的冤屈,皇帝还是打心里钦佩的。 于是道:“凭此德行,特招他进东宫做侍讲也足够了。” 太子却是面色微沉,以为皇帝这是在借庄洵来敲打他。 但父子俩人最近关系和缓了不少,便是心中有气和有怨,他也强忍着没发作出来。 皇帝只以为他在严肃的思考他的话,等了一会儿后见他还是没言语,便笑问:“你到底是何意思?答应还是不答应?” 太子便道:“答应不答应的不都是父皇做主吗?东宫里的侍讲都是您安排的不是吗?” 皇帝便起身道:“那这事就这么定了,封庄洵为九品侍讲,让他择日进宫来为太子授课。” 说罢转身便走。 ※※※※※※※※※※※※※※※※※※※※ 作家的话 明天见 ☆.第1505章 被猜测 等下了楼,皇帝还是没忍住和古忠发脾气,“他这是什么意思?朕好好的给他找先生还找错了?” 古忠便点头哈腰的笑道:“陛下,太子不爱读书您是知道的,或许是为着拘束他的人又多了一个不开心呢。” 皇帝就哼了一声道:“这才几个先生呀他就觉着受拘束了,朕呢?满殿的文武大臣,满天下的世家权贵,哪一个不拘束朕?朕撂过挑子吗?” 古忠就一箩筐好听的话都奉承出来,总算是让皇帝心情好了点儿。 说是要特召庄洵,但也不可能就直接下旨把人召进来,白善说的话不无道理,若是庄洵品行有瑕,对太子很不利。 于是,没两天,皇帝召见了户部郎中陈福林,在内殿里当着户部尚书和魏知等人的面询问了他一些朝政。 白善他们在东宫里听到这个消息时很迷茫,“所以他这是什么意思?不用我们家先生,反倒去用陈福林那个小人了?” 白诚叹气道:“当时陛下提起,我们直接替先生应下就好了,何必说那么多话呢?” 周满便横了他一眼道:“你傻不傻,直接应下来,先生进了东宫也会遭非议的,那种把人捧起来再摔下去的感受你以为好受?” 白诚不承认只有自己蠢,于是道:“你那天不也没想起来吗?” “但白善一说我就想明白了,我还是比你聪明。”满宝洋洋得意的说了一句,又有些失落,扭头看向白善,在心里问科科,“所以我现在还是没白善聪明吗?” 科科道:“不是,宿主的智商还在增长中,现在并没有弱于白善,不过,你为什么要用自己的弱处去对着对方的长处呢?” 满宝一想也是,要是比医术,白善一定比不过她。 满宝又高兴起来。 白善不明白她怎么才一脸失落又满脸高兴起来,他摇了摇头后道:“算了,这事我们也做不得主,再等等看吧。” 然后就等来了陈福林殿前失仪的消息,紧接着就听说陈福林才不配位,被皇帝问责,然后有御史顺势告他德也不配位。 去年周满刚给苏坚动刀子的时候,那会儿还没和益州王刚上呢,京中就已经有人留意他们师徒四个了。 待去年中秋过后,有关庄洵的一些消息便在私底下流传,不少文人都说他私德不修。 但一来,白家上下一直对他礼遇,似乎并不介意他的过去; 二来,京中也另外有些声音说他当年是被人陷害,有关庄洵的风言风语这才没闹大。 待到周满和白善御前告状,在天牢里走了一圈出来,俩人在文人中收获了好名声,得了一个不佞权贵,为父报仇的佳话,自然,作为他们的老师也就被人高看了一眼。 对于旧年旧事,不少人都选择相信庄洵,而反过来质疑陈福林。 尤其在陈福林几次避庄洵而走后,大家更认为他是心虚。 这件事没人知道的时候也就算了,既然有人知道了,自热有人看不过陈福林,不屑于与他同朝为官。 因此也有人上书弹劾过陈福林的。 不过是没有实质的证据,而且这半年来朝中不断的出事,事情太多,弹劾陈福林的折子多半被发下去让吏部去考核,一切按程序走。 但这下皇帝过问了,之前弹劾陈福林的御史精神一振,结合他拖朋友从益州带回来的一些证言及卷子,直接弹劾他德不配位,将二十多年前的事给翻了出来。 甭管这些证据够不够给陈福林定罪,反正事情是翻出来了,怎么认为的那就是见仁见智了。 等白善他们休沐出宫时,陈福林已经被革了官职,满朝文武都知道了二十多年前他构陷庄先生的事。 虞县公身体不好,去年上京城后就一直留在了京城,没有回老家去。听到这个消息时忍不住乐道:“这可真是天理昭昭了。” 虞侍郎却不是很高兴,他道:“太子殿下也不知道怎么了,本只是户部和御史台的一点儿小事,他非得上书掺和一脚,让陛下把陈福林一家赶出京城去,永不许陈福林再进京,此时朝中因为这事又吵起来了,大家都说太子不够仁厚,儿子这是上书也不是,不上书也不是。” 所以朝堂也是一棵很大的墙头草,早上倒向这边,下午就会因为别的原因倒到另一边去。 虞县公翻了一个白眼道:“你又不是御史台的,又不是户部的,与你什么相干?该干什么就干什么去。” “前儿重整太医署的事时您可不是这么说的,还说儿子为官,那天下便没有什么公事是儿子不能开口的,还撺掇我上书力推太医署重整呢。” 虞县公否认了,“我年纪大了,有说过这话吗?我怎么不记得了?” 看着头发雪白,年近八十的老父亲,虞侍郎默默地咽下了脏话,默默地承受了他的反复。 等虞侍郎气呼呼的自我调节去后,虞县公就眯着眼睛躺倒在躺椅上,暗道:太子恐怕不是为了庄洵,而是为了自己吧? 虞县公想,皇帝推崇庄洵,这是想让太子向庄洵学习,对恭王和广平王宽容以待,以德服人? 不仅虞县公这样想,朝中许多大臣都是这样猜想皇帝的,于是不少人跟着上书,觉得太子把人赶出京城的举动失了为君者的仁慈。 魏知也是这么认为的,他觉得把陈福林赶出京城去没什么毛病,有毛病的是这事不该太子来提,太子也不该提。 他不太能理解,这种小事让吏部和刑部照着规矩处理就是了,一个储君去掺和什么? 但他赞同也不是,不赞同也不是,于是一整天都对太子没个好脸色。 当然,这些私底下的议论和猜测皇帝是不知道的,也没人敢在他面前露口风,于是什么都不知道的皇帝思考片刻后竟然同意了太子的上书,着他定期内出京去,以后不准再回京城。 正暗戳戳的等着皇帝驳回太子折子的众臣:…… 以及太子:…… 朝中顿时风平浪静了,皇帝一时还有些不习惯,回宫后很疑惑的和皇后道:“昨天下午在朕跟前差点打起来,今儿一早朕准了太子的折子,朝中却一下没声了,他们怎么不反对了?” 皇后也不知道外面的事,闻言笑道:“他们反对太子的提议你心烦,这会儿不反对了你又不自在了,你到底想他们干什么?” 皇帝想了想后甩开手不管了,他就是觉得他们反对得莫名其妙,这会儿不反对了,更莫名其妙。 ※※※※※※※※※※※※※※※※※※※※ 作家的话 下午四点见 ☆.第1506章 孝经 庄先生送走来送折子的吏部官员,回头看向他三个弟子,“走吧,你们说说这是怎么回事。” 庄先生到底不是官场中人,这朝堂上的消息之前都是白善和周满从各个渠道里来的。 白善他们在宫里,别看这几天朝上不少人在弹劾陈福林,还借着庄先生猜测圣意,甚至太子都下场表态,但还真没人问过庄先生这个当事人。 所以庄先生他什么都不知道。 今天一大早三个弟子才从宫里休沐回来,前脚刚进门,后脚吏部的人就来了,却不是找他们三个,而是找他。 给了庄先生一封聘书。 白善三个对视一眼,最后是周满站出来将这事从头到尾叙述了一遍,然后道:“先生,陈福林这会儿应该收拾东西要离开京城了。” 满宝的意思是,您要不要在他临走前来一出痛打落水狗? 庄先生抬头看了满宝一眼,没说话。 他低下头去打开看这折子上的官阶,心里一片恍惚,虽只是九品侍讲,却是他年轻时候求而不得的。 就这么莫名其妙的来了? 庄先生沉默了半响,合上折子道:“行了,为师知道了。” 白善有些担忧,“先生,这官您接不接呀?” 庄先生道:“既然授了,为何不接?好歹也是一份俸禄不是?” 三人连连点头,是这话不错。 庄先生嘴上说得豪迈,心里却还是很忐忑的,去崇文馆里做侍讲,他还真不知道怎么讲课。 他做了这么多年先生,白善三个是带得最久的,也是教得最深的,其他的孩子,还没教到这个份上便大多去了县学,府学或是别的书院了。 所以比白善他们还大上这么多的学生,他一时有些恍惚,不知道该怎么教他们。 他得讲什么内容呢? 白善和周满都很聪慧,他给他们讲课都是点到即止,俩人都可举一反三,因此不用他怎么愁心。 至于白二…… 庄先生的目光落在了白二身上,心里慢慢安定下来,既如此,就先照着教白二来教他们好了。 白二郎摸了摸自己的脸,忐忑的问道:“先生,我怎么了?” 庄先生露出笑容,伸手拍了拍他的头道:“没事,来,与为师说一说你们平日里在崇文馆都上什么课,先生都是怎么讲课的?” 崇文馆里的侍讲多是朝中大臣兼职,除了孔祭酒是太子太傅,其他人,像魏知、李尚书、季相等都是兼职侍讲,六品到九品不等,反正是兼职,皇帝给得很随意,大家也接得很随意。 除了他们,其他侍讲都是从翰林院里调过来的,跨过进士科,走过吏部考核的饱学之士,每一个的学识都不在庄先生之下。 反正庄先生听白善和白二郎仔细的说过几位先生的上课内容后,他发现除了讲课更有趣些,他恐怕没什么比得过他们了。 就不知道崇文馆会安排他去讲什么课。 没错,每个老师的上课内容也是有范围的,一人负责一本书,或者两个人一本书,但两位先生的认知必定有很大的差异,这样才能让学生学到更多的东西。 所以崇文馆里的先生总是吵架。 满宝很好奇的问,“先生想教什么书?” 庄先生想也不想道:“我想教《论语》。” 他最熟悉的是这本书,且这本书百学不厌,哪怕垂髫时便能倒背如流,到了耳顺之年再读,依旧有所得。 庄先生笑道:“或是《道德经》?” 这一本他也熟,同样觉得百学不厌,而且他觉得太子更适合《道德经》。 虽然他没怎么见过太子,但他对太子可不陌生,毕竟满宝隔三差五就能见着人,这孩子在家里可从不避讳谈起他。 师徒四个在这里猜测和期待,等第三天庄先生到了崇文馆后,满宝还特意从书楼里出来钻到侍讲们的后窗偷听。 白善和白二郎早就占据了有利位置,看到满宝便嘘了一声,三人一起凑到窗户那里往里看。 不远处的刘焕和殷或给他们望风,很是不解,“不就是领课吗,下午课单出来不就知道了?” 殷或想了想道:“他们是怕庄先生被欺负吧?” 刘焕道:“就是被欺负,这一时言语也看不出来吧,都是读书人呢。” 殷或道:“看安排的课单就知道了。” 不错,看安排给庄先生的课单就知道了。 崇文馆的馆事是孔祭酒,因此孔祭酒亲自约见了庄先生,他对庄洵有些印象,对二十多年前的事也有印象。 他当年见过庄洵和陈福林,当时他还是翰林,知道庄洵要考国子监,似乎还和国子监的先生举荐过他。 所以后来庄洵抄袭陈福林诗的事儿出来后他还惋惜了一阵。 此时再见到庄洵,孔祭酒对他微微点了点头,问他道:“你最擅长哪一本书?” 庄洵照实说了,“下官对《论语》和《道德经》略熟些,不过比大人还是差上许多。” 《论语》就是孔家的,孔祭酒钻研了几十年,自然是最为熟悉的,他笑了笑后道:“大家商议过,想让你主讲《孝经》,既然你擅长《道德经》,那不如再辅讲道家的典籍。” 庄洵微愣,问道:“太子没有学过《孝经》吗?” 孔祭酒就叹气,“自然是上过了,但这是朝臣的意思,大家都觉得殿下应该再重学一下《孝经》。” 庄洵便问,“那不知以前是谁给太子授学《孝经》的?” 孔祭酒:“……我。” 庄洵:…… 庄洵连忙回神,和孔祭酒请教一下经验。 孔祭酒就无限的叹气,他当年教太子《孝经》时还是挺好教的,主要是当时太子虽然调皮,但他们父子间的感情还不错,所以他说的太子基本都能听得进去。 但后来太子和皇帝关系恶化,他再讲《孝经》,太子便很抵触了,主要是,这本书都讲烂了,不论他怎么说,最后都会绕回到要太子孝敬父亲,顺从君父上。 庄洵接下了这个任务,满宝忍不住懊恼的扒拉了一下窗口,发出声响来。 孔祭酒扭头看去,就见窗户轻轻地摇了摇,他没放在心上,扭头继续和庄先生说话。 庄先生也收回了目光,低下头去认真的听着。 ※※※※※※※※※※※※※※※※※※※※ 作家的话 晚上八点见 ☆.第1507章 吹牛 白善伸手拽住满宝和白二郎,一手拖着一个走了,跑出去老远才停下。 殷或施施然的从后头跟上来,问道:“庄先生要上什么课?” 满宝不太高兴的道:“孝经。” 刘焕也跟着跑了上来,闻言道:“正好,我只抄过,还没学过《孝经》呢。” 白善好奇,“没学过为什么要抄?” 刘焕:“……因为被罚。” 几人笑起来,白善道:“给别人讲《孝经》也就算了,给太子殿下讲,怕讨不了好。” 讲的《孝经》要是合了太子的意,怕是又不合皇帝的意了,皇家这父子间可矛盾着呢。 满宝连连点头,小声道:“看太子和皇帝,像是孝顺恭良的吗?” 太子可是想过谋反,差点实施行动的。 白善想了想后道:“没事,就算太子殿下不喜欢,先生讲课时不出大错就行。” 庄先生也是这么想的,所以备课时便照着《孝经》的大意来,暂求不出错就行,不求新奇,更不求能在太子那里讨了好。 太子每天除了上朝,处理政务,还要上课,忙得不行,哪怕一天就一堂课,他也烦躁得很,很多时候,只要上课的不是孔祭酒、魏知、老唐大人这样的重臣,他基本就当睡觉了。 翰林院和崇文馆里的侍讲们也不敢把太子怎么样,主要是他前两年和先生们的关系闹得太僵,差点殴打老师。 当年孔祭酒就是这么被他给气走的。 一看到他的课单上新添了一门叫《孝经》的课,太子虽然心中不屑,但面上却没表现出来。 主要是这东西有点儿敏感,他这会儿要是敢嗤笑一声,怕是用不着半盏茶的功夫他皇帝爹就能知道,然后朝臣知道,再然后就是铺天盖地的弹劾了。 太子还不想给自己找麻烦,而且他这会儿也没必要因为这种事跟皇帝闹矛盾。 既然他爹不是用庄洵来暗示他,那就没必要太介意了。不过老三那个东西倒是可以比作陈福林,一样的蔫坏。 太子心里想着这些有的没的,便把课单丢到了一边,起身去看太子妃和她肚子里的孩子。 走到殿门便听见里面传来的琴声和说话声,他忍不住停下脚步,问道:“谁在里面?” 宫女立即道:“周小大人在里面呢。” 太子就看了一下时辰,问道:“她怎么还没走?” 宫女顿了顿后道:“周小大夫在教娘娘做胎教呢。” “胎教?”太子立即拔腿往里走,道:“这个孤知道,母后也说过的,要想孩子文采好,这会儿就多给太子妃读书念诗,要想武功好,那就让太子妃看些刀枪剑戟耍着玩儿……” 满宝本来正撑着下巴听伶人弹琴呢,听见太子的话半响说不出话来,连起身行礼的动作都慢了半拍。 胎教是这么教的吗? 太子一进屋听到这软绵绵的琴声,忍不住道:“听这个做什么?要听也该听战鼓呀。” “别,”满宝拦住他,心累的道:“殿下,孕妇听太激昂的声音容易激动,对胎儿的影响不太好的。” 太子怀疑的看着她。 满宝肯定的点头,“是真的,您想啊,您要是听着那咚咚咚的巨声,心里会好受吗?” “会。”太子指了琴道:“比听这个好受。” 满宝:“……那要是很困,很想睡觉的时候一直给你擂鼓听呢?” 太子这才不说话了。 满宝道:“肚子里的孩子主要就是睡眠来成长,这会儿就应该听些轻柔的音乐,或者听一听文章诗句什么的,总之母亲怎么舒服怎么来,做娘的高兴了,娘肚子里的宝宝才高兴。” 一旁的太子妃连连点头,她可不想在东宫里听战鼓。 太子接受了周满的劝诫,问道:“这会儿孩子可以做胎教了?” “可以了,做吧。”满宝有些心累,本还有一箩筐的话和他说,这会儿却不想说了。 太子摸了摸太子妃的肚子,见孩子总是不理他,似乎已经睡着了,便收回了手问周满,“说吧,有什么事?” 满宝有些不好意思,“您知道呀?” 废话,不就是胎教吗,他们夫妻俩夜里没少谈论这个,早谈完了,还用得着周满特意留到这会儿教? 就算他们的胎教方法有些不对,点一点,一刻来钟也够说了,不必留到这会儿吧? 满宝便不好意思道:“殿下,我想拜托您照顾一下我先生的。” “庄洵?” 满宝连连点头,“我家先生讲课,若有不合您心意的地方,您可得宽容一二。” 太子蹙眉,“孤看上去是会胡乱打人罚人的人吗?” 像! 不过满宝没敢回答,小脑袋还一摇一摇的道:“殿下怎么会是那样的人呢?只是我家先生年纪大了,所以我们这几个做弟子的才多操心一些。” “你们可真够操心的,行了,孤知道了,只要他不犯事,孤犯不着找他的麻烦。”太子挥了挥手让她可以走了,道:“孤现在还没听他讲课呢,不过他要是才不配位,孤也不会帮他的。” 满宝立即道:“这个您放心,我家先生做了二十年的老师,别的不会,教书那绝对是一流的。” 满宝吹起牛皮来简直是每边了,尤其这吹的还不是自己的牛皮,那更是可劲儿的吹,不说别人,反正太子和太子妃听得很欢乐,本来是想让她走的,结果说着说着他们也忘了,愣是又说了两刻多钟的话才散了。 等人走了太子还有些意犹未尽,他想了想后道:“白善和白诚也很爱说话,好几次侍讲们讲课,白善问题最多,白诚最喜欢煽风点火,所以这位庄先生的话是不是也挺多的?” 太子妃想到满宝那小嘴巴,忍不住扑哧笑出声来,乐道:“那殿下以后有的乐了。” 太子的脸色却板了起来,有些不太好,“孔祭酒和魏大人就已经够能说的了,再来一个能说的……” 太子这会儿有点儿后悔答应周满照顾庄洵了。 满宝吹完牛就毫无压力的跑去偏殿教她几个弟子去了,却不知道庄先生此时正坐在崇文馆里发呆呢。 ※※※※※※※※※※※※※※※※※※※※ 作家的话 这两天有点儿事,所以先维持日常更新,待我做完了大事就继续加更,明天见,撒浪嘿呦 ☆.第1508章 打赌输了 崇文馆教学和私底下教三个孩子不一样,那里头至少坐着十个学生,其中一个还是国之储君,他总不能只给太子讲四五六章吧? 话说,当年他教三个孩子《孝经》时,二三章都是粗粗一讲,对于天子和诸侯之孝并没有多做解释,更多的是讲之后的章节。 庄洵有些头大,第一次觉得教课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尤其这个太子还不是一般的太子,他的君父也不是一般的君父。 怎么办,在教天子章时,总不能和太子说“无念尔祖,聿修厥德”吧? 他们李氏先祖在忠孝一途上有什么值得他学习纪念的? 先帝的皇位是造反来的,当今的皇位得来的也不是那么正,真让他思念先祖,以先祖之德行修养自己的德行…… 庄洵只是想一想便觉得头疼了。 所以不能那么教。 庄洵看着案上的《孝经》发呆,所以儒家将君定为帝王,他很不好教孩子啊,满宝拿回来的那些杂书上说的不错,若君为百姓,那这世间许多的东西便能解释得通透了…… 庄洵无意识的胡思乱想着,等他反应过来他想了什么的时候,他狠狠地吓了一跳,然后连连摇头将心中的杂念去除。 可思想从不能受身体的限制,明明告诉了自己不要想,他还是没忍住继续去想。 若将君定为百姓,忠君是忠于百姓,那这世间的一切都解释得通了,但这也是很危险的。 他不确定皇帝和太子会怎么想,若是朝臣和天下士人想的不是忠于君王,而是忠于百姓,那这皇朝还是他李家的皇朝吗? 如果他们不认同这个观点,他脖子上的脑袋还能保住吗? 庄洵开始计算起自己要是口无遮拦像教三个孩子一样全无保留的教导太子,自己能活着出宫的几率。 最后他幽幽一叹,决定先静观其变,在此之前,还是先平庸些吧,或许,他可以先不讲天子和诸侯之孝,先从庶民之孝讲起? 这么一想,庄洵豁然开朗,没错,先从庶民之孝讲起。 庄洵想通后呼出一口气,这才把案上的书收起来,起身往外看去,发现天色不知何时竟然暗沉了下来。 庄洵大惊失色,连忙往外去,就见三个弟子坐在院子的台阶上吃瓜果,听到脚步声一起扭头朝后看来。 庄先生问:“这是几时了?你们在这儿干什么?” 三人立即起身,满宝道:“先生,我们都吃过晚食了,过来看见您在发呆,便坐在这儿等等您。” 白善将盘子端起来,“先生,您要不要吃一块儿?” 庄先生沉默了一瞬道:“怎么不叫我?为师要出宫的。” 他是住在宫外的,每日进宫上班,除了当值的时候都要出去的。 白善不在意的道:“时间还早呢,宫门还没落锁,不打紧的,您一看就是在想事情,所以我们不打扰您。” 白二郎却告状道:“本来我是要叫您的,但他们两个都说人想事情的时候最讨厌被打扰了,愣是不让我叫您。先生,要是我叫您了,您讨厌我吗?” 庄洵看着目光炯炯的三人便知道他们拿他打赌了,他气得吹了一下胡子,然后道:“不讨厌。” 周满和白善吃惊的瞪大了眼睛,白二郎得意洋洋的看着俩人,书楼两天的当值妥了,哈哈哈哈…… 庄先生没有吃他们的瓜果,直接甩着袖子出宫去了。 三人目送先生的背影消失,白善和满宝皆幽幽地叹了一口气,白二郎喜滋滋的道:“明天正好是我当值书楼,你们谁来呀?” 白善道:“我时间充裕,随便哪一次都行。” 他看向满宝。 满宝叹气道:“我来吧,你们把书单给我。” 最近天气晴朗,书楼当值就是把书拿出来晾晒,下午再收回去按照顺序给摆回去。 因为宫中内侍识字的人不多,而且书籍珍贵,这样的活儿自然不能交给内侍来做。 以前崇文馆里只有太子一个学生时,这些事是东宫的侍讲和编纂们干的,现在崇文馆里多了二十九个学生。 这种事当然是他们来干了。 不过为了不出错,少损伤书籍,所以书籍都是分批晾晒的,每天三个人当值,二十九个人轮流干。 明天正好轮到白二郎和封宗平易子阳三人。 第二天一大早,满宝在院子里读了一篇课文,伸了伸胳膊腿后就到了书楼。 内侍们已经把晾晒用的桌子等搬了出来,院子里只余俩人走过的通道,其他密密麻麻摆了桌子。 萧院正和刘太医郑太医从太医院里过来时,正好看到满宝抱着书从东侧的书楼里出来,怀里抱了七八本书,放到桌子上便开始摊开晾晒。 萧院正忍不住惊讶的停下脚步,“周小大人,这晾晒书籍怎么还要你亲自来?” 好歹也是五品官吧,这崇文馆里可没几个人比她品级高的。 同样搬了书出来的封宗平和易子阳乐,满宝一脸深沉的道:“萧院正,我想事情的时候喜欢做点儿事情。” 封宗平和易子阳更乐了,直接笑出声来。 萧院正怀疑的看着他们,俩人对上满宝的眼睛,立即嘴巴紧闭,表示他们什么都不会说的,转身跑进书楼里继续搬书了。 等三人把书单上的书都搬出来晾晒好,时间也差不多了,封宗平和易子阳去上课,满宝则继续修她的书去了。 今天庄先生第一次上课,他先讲了开宗明义第一章,然后直接跳到了第六章讲庶民之孝。 太子坐在下面颇有些无聊,不过听着听着,倒慢慢喜欢上了,因为庄先生讲课喜欢寓言,听他讲课就跟听故事一样,倒也不是十分无聊。 当然,最主要的是,庶民之孝很少与太子扯上关系,以衣食赡养父母对他这个一国太子来说还是不难的,他没有听出庄先生在暗示他要孝敬皇帝,所以今天的课堂内容完全与他无关嘛。 太子听得津津有味。 同样的内容,白善和白二郎再上也听得津津有味,因为先生寓言的故事变了。 ※※※※※※※※※※※※※※※※※※※※ 作家的话 下午四点见 ☆.第1509章 孝敬 课堂的最后,庄先生笑道:“虽为庶民之孝,你们或许不缺衣食奉养双亲,但百孝相通,你们若能赡养父母衣食,哪怕所花费的金银不是你们所得,我想,他们也会很开心的。” “所以,下一次休沐,你们回去后就给父母或祖父母送一样东西吧,或是一套衣服,或是奉一碗饭食。” 见大家表面上恭敬的应了,庄先生便微微一笑道:“我会问的。” 众人:…… 第一次碰见先生压着让给家长送礼的,学生们略微有些苦恼。 太子感受不到他们的苦恼,因为他不觉得这事与他有什么相关,但下午在太极殿里处理政务晚了,不得不留下与父母一起用饭时,太子夹肉吃得正欢,抬头见一旁的母亲似乎胃口有些不好,便从身前盘子里夹了一筷子青菜给她,“母后是苦夏了吗?” 皇后微愣,然后笑道:“是啊,这天越发闷热了,所以这两日胃口有些不好。” 皇帝便也不由关怀的看了她一眼,知道她不喜欢请太医,因此想了想后对太子道:“让周满没事到太极殿来走一走,看可有什么消暑的法子。” 皇帝道:“这才五月呢,你就苦夏了,那到了下个月怎么办?” 皇后这次倒没反驳,见他光吃肉不吃菜蔬,便笑道:“陛下也别说我,您这两日出的汗也有些多,太医都说了,让你少吃些肉,多吃菜蔬瓜果。” 皇帝低头吃饭不语。 皇后扭头看向太子,给他使了一个眼色。 太子微愣,看了眼离自己特别近的菜蔬,再看父皇跟前全是肉多,想了想,便也给他夹了一筷子青菜,“父皇多吃菜。” 夹完了觉得不够,太子还示意吴公公把他身前的菜蔬都端到皇帝跟前去。 吴公公战战兢兢,迟疑的挪步上前。 皇帝看着碗里堆尖的青菜,忍不住吹了吹胡子,但抬头看了皇后一眼,再看一眼太子后默默的抬起筷子吃了。 算了,好歹是太子夹的。 说起来,几个儿女中,也就只有老三和明达会往他嘴里塞吃的,太子这还是第一次给他夹菜呢。 就是可惜,这菜不是自己喜欢吃的。 欢喜虽然打折了一半,好歹也是欢喜不是? 吴公公见皇帝竟然吃菜了,手脚立即麻利的上前端起青菜盘子放到皇帝跟前。 皇帝看了眼正啃鸡腿的儿子,便也点了远远的一盘青菜道:“给太子端起,天气热,多吃些菜蔬,少吃肉。” 皇后坐在一旁笑眯眯的看着他们父子互相伤害,胃口也好了一些。 两个儿子的胃口都像他们父亲,只喜欢吃肉喝酒,不喜欢吃青菜,明达那孩子也是,明明体弱不能多吃肉食,也总是馋肉。 太子吃饱喝足,又和皇帝加了一下班,天彻底黑下来,各宫门都要落锁后他才把分给他的折子批完,交给他爹后就要拍拍屁股走人。 想到今日庄洵说的,子女代父母之劳,庶子尚且要分地之利,谨身节用,以孝父母,他不用像庶子那样劳顿,但叮嘱一声还是可以的。 代劳就不必了,先不说他愿不愿意的问题,他真提出代劳了,他爹说不定还以为他想抢皇位当皇帝呢。 于是太子尽量表现得真诚些说了点儿废话,“儿臣先告退了,父皇也早些歇息,莫要熬夜伤身。” 皇帝点了点头,让他走了,秉持着礼尚往来的规矩,还叮嘱吴公公道:“多点两盏灯笼,小心脚下。” 吴公公恭谨的应下,和宫人们将灯笼挑亮些给太子照路。 等太子走了,皇帝这才扭头问古忠,“今日太子也没对着朝臣发脾气?” 古忠想了想后弯腰道:“今日殿下心情好,并没有发脾气。” 皇帝颇有些莫名其妙,“竟还知道关怀朕了,这是怎么了?” 古忠觉得皇帝是怀疑太子黄鼠狼给鸡拜年,立即道:“听说今日上午太子去崇文馆里上的是《孝经》。” 皇帝很惊奇,“孔祭酒上的?他上《孝经》有什么稀奇的?朕记得他早几年没少给太子讲《孝经》,也没见太子听进去多少,倒是没少跟朕别苗头。” 古忠笑道:“是一位叫庄洵的侍讲讲的,陛下前不久才封了他九品侍讲的官儿,让他进东宫讲课。” 皇帝一听,反应过来,“周满和白善的老师?” “是。” 皇帝就放下笔,摸着胡子思考起来,“周满和白善且不说,都是纯孝之人,他们那个师弟,叫白什么的,也孝敬父母吗?” 古忠哪儿知道? 不过他依然弯腰笑道:“那位白公子不仅能进国子监,还能进崇文馆,自然是孝顺之人。” 皇帝思考起来,半响后道:“孔老二什么都好,就是讲《孝经》比不过人,脾气也暴,太子脾气像朕,他再那么啰嗦,难怪太子听不进去。” 古忠:…… 是谁每次太子不听老师讲课就大骂太子狗脾气的? 这会儿倒是知道太子脾气像您了。 古忠僵笑着应下,目光在殿内一扫,发现只有他徒弟和两个宫女在,放下心来。 嗯,很好封口,刚才的话应该传不出去。 这番话的确没传出去,但昨天太子不仅友好的和帝后共进晚餐,皇帝还关怀了一下太子走夜路的灯光问题却传了出去。 满朝,满宫都知道了。 所有人都知道太子和皇帝的关系更和缓融洽了,太子还没意识到的时候,他在朝中的行事更顺畅了。 连一直对他横挑鼻子竖挑眼的魏知都难得对他露出了笑脸,休息的时候还和他闲话,“殿下今日处理的胜州来的折子不错。” 太子矜持的点了点头,心里也忍不住欢喜。 就是他爹也很少能得到魏知的夸赞的。 一旁的老唐大人闻言后笑道:“近日天气炎热,皇后娘娘凤体欠安,殿下何不提议让娘娘去大明宫里避暑?” 皇后去了,不趁机提议一下让皇帝也跟着去吗? 这也是孝敬嘛。 一来二去的,父子间的感情自然就好了。 父子感情一直很好的老唐大人对此深有体会。 ※※※※※※※※※※※※※※※※※※※※ 作家的话 晚上八点见 ☆.第1510章 吃坏了 太子和皇帝脾气有些扭,却是真孝顺皇后的,今日他已经让周满抽空过太极殿来看皇后了。 等下午休息时去看皇后,见她的脸色没多少改变,便想起老唐大人的话,于是道:“母后不如移到大明宫去避暑?” 那里距离龙首山更近,而且就在渭河边上,夏天要凉爽一些。 不过大明宫那边现在停工了,很多地方都没修建好,也就只有含元殿能住人。 皇后迟疑道:“你皇祖母这几日身体也不适……” 太子便道:“那让皇祖母也去。” 他想了想后道:“让父皇去劝说皇祖母吧,他最近不也觉得热得很吗,干脆一块儿搬过去算了。” 皇后想了想,觉得这个法子不错,便笑问,“既如此,就让你媳妇也搬过去吧,眼见着就要进六月了,天气越来越热,她怀着身孕也辛苦。” 太子没反对。 于是太子孝顺,让帝后搬到大明宫避暑的事儿就定下了,当然,帝后也孝顺,于是把皇太后也给带过去了。 皇室一派和气,他们其乐融融,朝臣的日子也跟着好过起来。虽然个别人心里很焦躁,但像魏知这样的老臣才不管呢,太子在往好的方向发展,皇帝和太子的关系也在好转,他们脑抽了才会跟着那些人一起急。 大明宫就在东宫的东北方向,已经出北城去了,皇帝说搬就搬,折子和当值的大臣直接到含元殿里听宣,却苦了满宝。 之前给太子妃请脉,她迈着小短腿从崇文馆走到西府就行,一点儿也不远。 但这会儿得换到大明宫去,别的不提,她得先出宫城才能去大明宫,就算是出宫的路上有马车坐,那也远着呢。 这样一来,直接把她休息的时间和下午教徒弟的时间给压缩了。 好在郑辜他们最近把宫里的人普遍扎了一遍,收集了不少脉案,而且因为一直重复扎的一些针法,现在就算没有满宝盯着,那几种针法也能扎了,她这才轻松点儿,不然她得跑断腿。 皇后估计也知道她难,在她跑了两天后便笑道:“以后你从西内苑那里过来吧,那样快些。” 满宝一愣,问道:“西内苑能过大明宫?中间不是有河隔着吗?” 皇后笑道:“河上有船,你坐了船就能过来。” 满宝惊奇得不行,第二天特意早早拿着皇后的手令去了西内苑。 水上当值的侍卫和内侍看着满宝手上的手令,再抬头看一眼太阳,忍不住道:“周小大夫,您平时不是上了午时,吃过午饭才去给太子妃看诊的吗?今天这才巳正呀。” 来的好像是有点儿早。 满宝脸微红,强撑着道:“今日崇文馆不忙,所以我来早点儿,怎么样,能不能坐船过去?” “可以是可以,不过我们得等尚食局那边送东西来了才走,这船每日来往的次数是有数的,不能少走,也不能多走。” 西内苑距离大明宫并不远,他们的北边都是龙首原,没有宫墙,也没有城墙,南边就是东宫,但到大明宫的宫墙处没接上,所以有个口子。 那个口子便是河水。 水从龙首原上来,流经西内苑后分成两股,一股流向宫城,一股则流向大明宫,在大明宫内还挖了一个很大的湖,经过湖后才又流出宫墙往内城去。 可以说,这两条水贯穿了京城,因此水源很要紧,沿途都有禁军巡视。 帝后住到大明宫去,有些食物是直接送到了那边,但还有许多东西要先进宫城才又转到大明宫。 所以这条河便通着给那边送东西。 因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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