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动量大了,她这会儿饿得难受,有种放肆过后的空虚,说不出的难受。刚分完,不顾饼子还烫,一口咬住,留下一圈整齐的月牙齿痕。 “多谢沈兄。”翟乐一改抱膝坐地的姿势,有礼貌地接过沈棠递来的烤饼,饼面烤得焦黄酥脆,口感微涩泛着点甜味,他抱着饼叹道,“此情此景,若有美酒相配,岂不美哉?” 美酒??? 一听“酒”字,祈善敏感神经被触动。 他忍着隐隐作疼的太阳穴,“笑里藏刀”:“小友,在下现在听不得‘酒’这个字眼。” 一提酒就想起沈小郎君提剑撒酒疯,自己跟在身后追的场景,这绝对是少有的噩梦! 上年纪的人,腿脚经不起这么造。 翟乐看到他的笑容,吓得缩了缩脖子。 沈棠也心虚地暗暗冒汗。 为了打破近乎凝固的紧张气氛,沈棠主动转移话题,转头询问坐着调息的“窃贼”。 “还不知侠士姓甚名谁?” 此问一出,那名“窃贼”神情随之微滞,眨眼又恢复正常,若不仔细观察还以为是错觉。 “在下复姓共叔,名武,字半步。” 共叔武? 共叔半步? 这名字好生古怪。 且不说共叔这个复姓极为罕见,光是名与字就很奇怪。古时六尺为半,半步则为武。 取名的家长不能说不用心,就是这用心的方向有些特立独行,但沈棠也没出言问什么。毕竟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她还知道有人姓“王”,名“者荣耀”,或姓“古”,名“德猫宁”。 翟乐咀嚼着饼子,问道:“那你可知他们为何要追杀你?还不惜派出一名八等公乘?” 虽说武胆修炼比文心简单,门槛也低,但不意味着八等公乘就是田地里大白菜,事实上这已经是七成武者终其一生的天花板。再往上需要一定天赋、日复一日的苦修以及运气。 共叔武摇了摇头:“不知道。” 翟乐疑惑:“不知道?” 共叔武苦笑一声,不欲多言。 祈善内心倏地冷笑――不知道自己为何被追杀,这种敷衍说辞也就三岁稚童会信。 所谓共叔武,根本就是个假名。 根据贼星陨石的记载,曾有个叫太叔段的人兵败逃亡于共地,又被称为“共叔段”。 随着后代传承,逐渐又演化出了段氏、共叔氏、共氏,再到大众所知的龚氏。 如此一想便明白了。 共叔氏与龚氏。 武与文。 半步为武,礼之义理为文。 因此,眼前这个共叔武根本就是龚氏逃亡在外的九等五大夫――龚文,龚义理! 祈善面色古井无波,似乎没注意到共叔武的异常。他权当自己不知道共叔武的身份,只是关心了句:“贼人怕是贼心不死,迟早会卷土重来,共叔郎君可有想好对策?” 共叔武摇了摇头。 憔悴的脸上泛着些许不健康的红晕。 饶是九等五大夫身体再好,但他全身上下都是伤口,被捉到踪迹后一直疲于逃命,根本没时间修养。有些伤口自行结痂愈合,只剩一条长长红痕,有些愈合之后又崩裂,或者伤上加伤,不少伤口染了秽物发红溃烂。祈善的问题是他此刻最担心,但也最没有办法的。 半晌,他轻叹了声:“若实在无法,也只能逃亡邻国避难,或许能博得一线生机。” 祈善垂眸微思,学着共叔武“推心置腹”。 “实不相瞒,在下也是前不久才从他国学成归来,那里也不平静,苛政重赋,战争频繁,赤地千里。与之相较,庚国反倒好些。” 庚国和辛国的仗已经打完了。 其他国家不是正在打就是准备打。 共叔段听了这话安静下来,表情死寂,生出一种天地浩大却无他立锥之地的悲戚。 祈善稍微能理解他的心情。 在场除了东南出身的翟乐,其余都是辛国子民,可辛国已经亡国还被改名“重台”。虽说这个时代建国、亡国,户籍迭代是非常稀松平常的事,有识之士也不拘泥所谓“国籍”,但就是有种“老家被人端掉无家可归”的寂寥。 累累若丧家之犬。 形容此时筋疲力尽的共叔武,贴切。 翟乐一心一意吃饼。 沈棠不一样,一边吃饼一边关注祈善二人――直觉告诉她,这厮肚子里酿着坏水! 这LYB多狗啊! 干架的时候给他自己,边缘OB划水飞起,只要队友不死他就不管。 这么狗的家伙,怎么会主动关心他人的精神健康,宽慰弱小的心灵,还“推心置腹”?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沈棠眼珠一转,诡异的默契上线。 “共叔壮士可有听过‘灯下黑’一词?” “灯下黑?自然听过。” “那也该听过‘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追杀你的人知道你逃到孝城,自然会猜测你逃亡他国。兴许还会在必经之路上设伏,待你自投罗网,倒不如什么都不做。” “什么都不做?” 沈棠:“隐瞒身份藏起来,就在孝城。” 这一助攻让祈善心下满意,他接着说道:“最近有一则‘紫微出西北,保天下一统’的流言甚嚣尘上,四宝郡也多了许多外来的陌生面孔。藏匿其中,被发现的风险反而小。” 共叔武心下动摇厉害。 灯下黑…… 留在最危险的孝城…… 内心挣扎,终于还是抵不过诱惑。 点头应道:“嗯。” ------题外话------ 共叔――龚 武――文 半步为武――礼之义理为文 所以共叔武就是龚义理,龚骋的二叔|??ω?`) 求月票啊,现在首订还差82个,月票差263张,打赏差5.6W起点币…… 感觉新书真的太难了,各种意义上的??? 062:吃饱饭(感谢萌主力高妹+7) 退下,让朕来 二人一唱一和说动了共叔武。 翟乐等他们说完,这才开口:“要我说,沈兄你们不如想办法离开西北去东南。” 沈棠问:“去东南?东南没打仗?” 本以为翟乐会说点“东南诸国局势稳定”之类的话,谁知他张口就道:“打啊,怎么不打?这会儿还有没打仗的诸侯国?不过东南有一点比西北好,那里不会动不动干旱。” 祈善听了连眼皮都懒得掀,他失笑:“东南诸国多雨水是真,也的确不会动不动干旱,但会发洪涝。某一些洪涝是天灾,人力不可违抗,有些洪涝则是人为。江河上游的诸侯国把持水脉,雨季前截断河流,令下游干旱。雨季一来又大肆放水泄洪保证上游安定……” 利用地理优势的骚操作还不止这些。 据他所知,有个诸侯国发家致富的秘诀就是“卖水”。江河下游的诸侯国不听话不交岁币就断水源,再不配合就特地泄洪发大水淹了那个小诸侯国,靠着收“保护费”充裕国库。 因为实在干得太过分,惹得天怒人怨,被支流下游的诸侯国联合起来讨伐给灭了。 大陆各处情况都差不多。 祈善宁愿蹲西北也不愿意跑去东南。 最重要的是―― 他是旱鸭子,讨厌水! 翟乐瘪了瘪嘴,似乎在沮丧自己安利没有卖出去。但转念一想也能理解,金窝银窝不如自家狗窝。他从小生于东南边陲,水性好,天赋佳,狩猎打渔的好手,没吃过什么苦。 故国再乱那也比别处好。 想必祈善先生也是一样想法。 翟乐仍不死心,继续劝道:“就算不肯南下,庚国也不安全。要么去政局相对稳定的诸侯国,要么干脆避世而居,远离战火……阿兄说过,庚国剩余国运至多五年。” 祈善眉头动了动:“你阿兄?” “同宗堂兄,我俩年纪相仿,从小玩在一处,胜似同胞亲兄弟。他可厉害了,打算这次游历结束就出仕。他还说庚国国主郑乔就是个性情低劣的狭隘之徒,眼高手低野心大。北漠豺狼,十乌虎豹,他还敢与虎谋皮,必将尸骨无存。我觉得他说得有道理……” 祈善用余光注意共叔武的神情。 见他看似走神实则注意力放在众人谈话上,开口道:“你阿兄看郑乔还看得挺准。此人德薄位尊、智小谋大,加之心性狭隘,睚眦必报,的确没有明主之相。” “以先生来看,何谓明主?” 始终沉默的共叔武突然开了口。 “是功勋卓越、开疆拓土之君?” 祈善没回答而是转头反问沈棠。 “沈小郎君以为呢?” 突然被点名的沈棠:“问我???” 祈善:“对,问你。” 她随口回答:“人活一张嘴,我想能让百姓吃饱穿暖生活安定才是明主吧。仓禀实则知礼节,衣食足则知荣辱。百姓生活富裕,手有余粮,人心稳定,自然国家也会安定,政局清明。明主嘛,累死累活不就是为了这效果?” 共叔武:“……” 祈善:“……” 沈棠被二人盯着觉得哪里毛毛的。 又硬着头皮道:“不管是开疆拓土,还是功勋卓越,于君主而言,武功是挺好看,但百姓能受到多少好处?不仅没好处,为了筹措军费朝廷还会加重赋税,最后都压在他们身上。收税多一份军费,他们就饿一点,甚至被活活饿死。你看,辛国被灭,有多少遗民怀念故国?不都拍拍屁股继续过自己的小日子?” 假使以后庚国被灭,百姓依旧如此。 兴许还会举起来小酌两口,庆祝头顶上压着的暴君终于嗝屁了,他们能喘口气。 共叔段没有说话,翟乐也没开口。 祈善摇头:“如今这世道不适用。” 例如沈小郎君的“诸侯之道”。 别家诸侯都将“诸侯之道”用于招贤纳士、网罗人才、招兵买马,沈小郎君却是“农事”,种田再厉害,粮仓再多,但守不住有什么用?对人才来说没吸引力,也无法给予他们益处。 粮食,那是有武力就能抢来的东西。 “元良说得也有道理,俗话说得好――种田不屯枪,自家成粮仓;屯枪不种田,处处是粮仓。自家田里种的粮食哪里有别家粮仓里的香?”沈棠考虑当下局势,表示理解。 不过―― 成年人为什么要做选择? 自然是枪和田都要。 管他天王老子,喂饱肚子再说。 沈棠:“若我日后要找哪家诸侯出仕混个工作,绝对不考虑那些拖欠薪水酬劳低的。” 出来工作就是为了吃饱饭。 不谈理想就谈肚子。 一个老板若能做到公司正常运营,工资准时发,给加薪水,不乱喂鸡汤,不会口惠而实不至,干多少活给多少钱,让员工养得起一家老小,那这就算得上一个好老板。 莫说996了,007都能干。 “你想出仕?”祈善眸色深了点。 沈棠:“……” 莫名觉得这个问题要慎重回答。 她摇了摇头,道:“我就这么一说。没事给别人打工干嘛?我也不是吃不饱饭……” 这个时代,活干得好未必能升职加薪,但干不好绝对能连累一家老小掉脑袋。 付出跟收益不成比。 跟人创业不是好选择,还不如单飞。 她还能用言灵变出吃食。 也许帮不了别人,但她自己饿不死。 祈善神色稍缓。 “如此也好。” 沈棠不解看他:“……什么也好?” “努力吃饱饭,也挺好。” 不止让一人吃饱,让万万人吃饱。 或许“农事”相关的“诸侯之道”也能走出一条康庄大道来。这是一条前人从未走过的路,不走上一走,怎么知道真的行不通呢? 沈棠:“???” 虽然不太明白祈元良肚子里又在酿什么坏水,但直觉告诉她不算坏事,便不再理会。 一旁的共叔武看看祈善再看看沈棠,隐隐察觉什么,但又觉得自己的猜测荒诞。 篝火将灭,夜尽天明。 修养差不多,一行人准备进城。 沈棠、翟乐和祈善三人还好,共叔武实在扎眼了些。天一亮,共叔武一起身,沈棠才发现这个壮汉身高居然逼近两米,身形魁梧,体格健硕,肩宽腰窄,四肢肌肉强劲有力,一人抵得上她两个人! 鹤立鸡群,丢进人群能一眼认出。 ------题外话------ 第三章,这章写得不太顺利,但又必须有。 共叔武手中的国玺,自然是要后期剧情他亲自且心甘情愿交给棠妹呀,不急不急。 063:聘猫(上) 退下,让朕来 “沈郎君在瞧什么?” 共叔武一早就注意到沈棠看他的眼神有惊讶也有羡慕,憔悴面容露出几分难得笑意。 沈棠被抓了个正着,窘迫地收回目光。 “咳咳,我发现共叔壮士真的高。”在场四人就她的海拔最低,翟乐都比她高大半个头,这让沈棠跟人说话都得抬头,不太舒服,她虚心求教,“有什么快快长高的秘诀吗?” 若有锻炼肌肉秘籍就更棒了。 这横练肌肉一看就蕴藏着强大的爆发力,普通布衣都遮不住,看得人心生羡慕。 若她有傲人海拔,一拳将人打出脑花的肌肉,天下傻批见她都要自觉讲文明懂礼貌。 祈善:“……” 翟乐不客气地噗嗤笑出声。 共叔武先是错愕,旋即露出一缕松快浅笑,看了眼沈棠腰间文心花押,委婉道:“沈郎君年岁还小,要再过上几年才会蹿得飞快。” 沈棠道:“没有诀窍?” “诀窍没有。” 除了极少数特例,大部分武胆武者身材都比寻常男子高大,气力也更大。因为只有强大的体魄才能发挥出强大的力量。若身躯承受不住武胆带来的力量,杀敌不成反伤己身。 武胆就是最好的诀窍。 可惜小郎君是文心文士。 沈棠:“……” 她直接将“失望”二字写在脸上。 祈善道:“沈小郎君倒是提醒我了,你的相貌与虎符要遮掩一下,免得麻烦上身。” 身材反而不要紧,毕竟丢进人群扎眼的又不是共叔武一人,只要武胆虎符通过检查,相貌不被认出来,蒙混过关并不难。这恰恰是祈善的看家本领之一。唯一麻烦的是―― “这个秘术需要七日使用一次。” 共叔武道:“七日一次?” 祈善惭愧:“嗯,善学艺不精,仅能维持七日。七日一过便会恢复本来面目……” 共叔武轻叹,有遗憾但无不满――自家人知道自家事,他身上麻烦太大太多,外人沾上一点儿就是惹祸上身,有性命之忧。祈善几位义士仗义相助,他感激都来不及。 “如此,便劳烦先生施术。” 共叔武恭敬抱拳,祈善双眼微弯。 他连连摆手:“举手之劳,不麻烦。” 站在一侧的沈棠挑了挑眉头。 祈善帮共叔武伪装相貌和武胆虎符,跟帮她遮掩文心花押,似乎是一个办法??? 她怎么不知道这东西还有时效限制? 自打上次伪装,元良也没说过七天重新施展之类的话……若真有时效限制,他肯定会提醒自己,免得浪大了露出破绽。沈棠眼神微闪,将这些心思收拾整齐,藏到了心底。 她敢打赌,元良心里绝对在酿坏水! “先生,你能不能也帮我改一改?”翟乐看了也想凑个热闹,还是‘一步登天’那种,他道,“我想想,干脆改成二十等彻侯!回头拿着它逗一逗阿兄,不把他吓一跳!” 二十等彻侯,那可是所有武者毕生追逐的目标!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何等热血! 祈善:“……” 他莫名想到沈小郎君当时也是开口就“一品上上文心”,眼前这个想要“二十等彻侯”,这俩怎么不原地飞升呢?光做白日梦! 内心腹诽吐槽,行动上却满足了翟乐的小小心愿――待他用这枚伪装过的武胆虎符拿去逗他阿兄,保证他怎么被揍都不知道。 昨夜发生的事情并未影响孝城。 排队准备入城的百姓还是络绎不绝,城门守卫也是一如既往――对普通百姓吆五喝六,趾高气昂,对有文心花押或者武胆虎符的人谄媚逢迎,竭力讨好,检查也只是象征性。 进城之后四人分开。 翟乐要回下榻处跟阿兄会合,彻夜不归担心阿兄会出去找他,跟沈棠交换居住地点,约好时间一起出去玩。最重要的是――清楚沈郎君什么时候出摊卖酒,他好去光顾生意。 至于共叔武―― 因为七日时效限制,他想留在孝城就不能离祈善太远。这时祈善又“好心”跟他说隔壁民宅能租住,共叔武不好意思拂了人家好意,便答应下来。沈棠作为旁观者见证一切。 她越发觉得祈元良肚子里酿着坏水。 三人回到下榻处,祈善拜托老妇人帮共叔武解决住房问题,没一会儿褚曜提着几包荷叶回来,身后还跟着一个体格敦实的小孩儿。小孩儿扎着两道冲天小啾啾,脸蛋红润。 抱着一团用布包裹的活物,一拱一拱。 他问沈棠:“五郎可是醒酒了?” 祈善没好气地道:“这会儿再不醒酒,哪敢将他带回来?这孝城都能叫他拆干净了!” 褚曜揶揄道:“五郎可有追回珍宝?” 沈棠尴尬地躁红,支吾道:“唉,那不是喝醉了吗?醉酒之话不可信,都是误会。” 祈善:“沈小郎君把‘珍宝’带回来了。” 褚曜诧道:“不是说误会?” “昨晚一路追,在城外二十多里地救回来个人。”祈善一想到昨晚的遭遇,心火重燃,语气冲了三分,“废了这么大功夫、冒着那么大风险救回来的,如何不能称一句‘珍宝’?” 褚曜:“……” 他对祈善带回来的人生出几分好奇。 尽管昨日之前,他与祈元良仅是神交,昨日才见到真人,但从以往传闻来看,他深知这厮是无利不早起的性格。虽说仇家遍地,但不喜沾手麻烦,一旦沾手必有利益可图。 让他瞧瞧―― 又是那个倒霉催的被盯上了? 褚曜不说话,但他的表情出卖了他的内心,祈善这头心领神会,眉头跳得厉害。 目光一扫,一眼注意到褚曜身后跟着的小胖墩儿,便问了一句:“此子哪家的?” 褚曜:“那间肉铺屠夫之子。他阿爹跟我交了束��,我总不能不管人家儿子,反正五郎还要在孝城待一段时间,便带过来教一教。这个世道多学一点本事傍身,总不会错。” 说完拍拍小胖墩儿发顶。 看向沈棠,对小胖墩儿道:“不要紧张,这位郎君是沈家五郎,我的主家。” 孩子局促垂首,上前行了一个不太标准的礼。看着胖,但声音意外得脆:“郎君好。” 褚曜又看向祈善。 “这是祈元良,喊他先生就行。” 小胖墩儿乖顺道:“先生好。” 祈善对孩子面色好些,点头算是打过招呼,正欲进屋休息――昨晚夜宿野外,条件简陋,蚊虫骚扰睡得不稳――这时,耳边听到一声极其轻微的“喵呜”声,他脚步一顿。 又听沈棠问小胖墩儿:“你怀里是猫?” ------题外话------ 今天应该是两更的,不过白天临时有事情,晚上很晚才回来码字。 这章之后还有一章,会比较迟。 明天三更。 064:聘猫(中) 退下,让朕来 似要回应一般,怀中那一团又软软糯糯地“喵呜”了一声,小胖墩儿也点头嗯了嗯。 他小心翼翼松开手,掀开粗布一角。 露出一只小小的,虎斑花纹的小狸猫。 猫儿睁着眼,眸色却不是常见的琥珀黄而是罕见的水绿,鼻子粉嫩,毛色比寻常虎斑狸猫浅许多。瞧见沈棠又怯怯地喵呜了一声,往小胖墩儿怀里钻了钻,一旁的褚曜蹙眉。 沈棠注意力都在这只猫身上,手指指腹小心翼翼拂过柔软的猫毛,只是猫儿有些怕生,怯怯的:“这只猫是你家养的?还是野猫?” 小胖墩儿道:“家里母猫下的。” 沈棠又问:“缘何带出来?” 这么小的猫崽不应该让母猫带着吗? 小胖墩儿听了情绪低落一瞬,他低头看着猫,说道:“阿爹阿娘说是不让养,让丢了。” “不让养?这猫身体不好养不活?” 小胖墩儿摇头,老老实实道:“不是,它很好就是眼睛不好,阿爹觉得忌讳不让养。” 一窝七只猫崽都是琥珀黄,跟母猫一模一样,唯独这一只与众不同,屠夫担心是什么不详预兆,恰逢最近生意又不太景气,心里觉得不太舒服,准备将猫崽扔了或者送养。 小胖墩儿便带着它,问问街坊邻居有无愿意养的,结果可想而知――普通百姓养自己都困难,吃不饱,哪里还有剩饭剩菜养猫? 沈棠道:“眼睛哪里不好?多漂亮。” 被奶呼呼的猫儿用这么一双水汪汪、清澈透明的水绿眸子看着,看得人心都化了。 她正欲开口说什么,却听头顶传来祈善的询问:“这只猫崽可有找到主家?” 小胖墩儿摇摇头:“还未。” 沈棠:“???” 她敢拍着胸脯保证,在此之前从未听过祈善用这么轻声细语的口气说话,仿佛声音高上一度都会惊扰这只猫崽崽。她抬头,惊悚发现祈善脸上也挂上了温柔的笑―― 恐怖! ┌(。Д。)┐ 沈棠表情有一瞬失控。 谁知,她还听祈善说:“如此甚好,稍待片刻,我去瞧瞧黄历,挑个日子去下聘。” 沈棠:“???” 下、下聘??? 沈棠问:“你聘谁?” 祈善理所当然地道:“自然是聘这只狸奴,它生得极像我以前养过的一只狸奴。” 目光自然而然流淌出几分追忆感慨。 沈棠:“???” 养猫就养猫,为什么还要下聘? 人家祈善不仅郑重其事下聘,他还翻找黄历挑了个好日子,时间就是明天,黄道吉日,宜嫁娶,在聘书上画了幅惟妙惟肖的猫肖像,麻烦民宅老妇人出门买小鱼干和两袋盐。 雷厉风行,不拖泥带水,脸上也多了点儿肉眼可见的准备当“新郎官”的喜悦…… 沈棠:“……” 这TM就离谱。 祈善忙起来不见人影,褚曜跟老妇人借了东厨,将买来的下水仔细清洗干净。 祈善就会烤饼,沈棠还是第一次看到这个时代男性下厨,本想上前帮忙却被婉拒。 “无晦先生,不都说君子远庖厨?” 他不仅会庖厨之术,还相当熟练。 褚曜用布巾擦掉手上的油脂,笑着调侃了句:“这些下水碎肉都是肉铺宰杀好的,有甚远离的必要?再说,又不是大家出身,若不会庖厨的活儿,指望餐风饮露能温饱?” 他现在的主家是沈小郎君。 是仆非主,要看得清自身定位。 时下烹饪单一,调味稀少,食物以水煮、烤和蒸为主,滋味寡淡。褚曜却有秘技,一堆普通百姓都嫌弃的腥臭下水,但经过去腥处理,再加上他配置的调味料,味道鲜美。 “五郎,尝尝手艺。” 沈棠毫不客气地吸溜一碗面。 准确来说是一碗粗糙版的刀削面。 或者说,面疙瘩。 将面粉简单搓成团再切片,虽无筋道可言,但对于吃了这么久饼子的沈棠而言,无异于是极品佳肴。小胖墩儿也吃得一嘴油,连碗里的汤都不放过,端起来嗦了个干净。 午后跟着褚曜学习。 学的不是书册,而是武艺。 沈棠:“……???” 褚曜一个前任文心文士教学生,不教擅长的老本行,跑去跨行教授武艺? 家里俩人,一个欢欢喜喜准备下聘聘狸奴,一个在院中教导学生习武,而沈棠…… 她又双����清闲下来了。 所以―― 当了一刻钟躺尸咸鱼的她猛地坐起身――太无聊了,闲下来浑身不得劲儿――没人跟她说话也没事情干,还不如出摊卖酒,养家糊口!有了目标,沈棠的行动力直接爆表。 “无晦先生,我出去摆摊卖酒了。”话音落下,人已经快一溜烟跑没影了,活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她屁股后边儿追着,褚曜只来得及叮嘱一句“别沾酒”,也不知她听到了没有。 昨天的老位置。 不过酒水的种类多了。 不止杜康酒,还多了的葡萄酒,的米酒,的兰陵酒……其他的,以后再慢慢解锁。只是可惜―― 她就是个造酒的,尝不得。 “我真的太愁了。”沈棠又是长叹又是感慨,“问君能有几多愁,恰似太监上青楼。” “扑哧――” 笑声自头顶阴影传来。 沈棠一抬头便看到一张熟悉的眉眼,她心下警惕,这位不是月华楼的病痨顾先生吗? “沈郎君这是……在卖酒?” “不然呢?难不成还能是晒太阳?” 沈棠屈指敲了敲身侧的“酒”字招牌。 这位不是明知故问吗? “顾先生要买酒吗?” “如何卖?” 沈棠道:“葡萄酒一坛两斤四百五十文,其他酒一坛两斤三百文,不二价。” 顾先生爽快交了钱,却是一大块整银。 沈棠正欲拿出戥子和小夹剪,顾先生抬手制止她的动作,目光灼灼道:“全买了!” 她心下微惊。 念头还未升起倏忽想到眼前这人会读心,神情微僵,不着痕迹地收回手,脸色淡定道:“买这么多酒,顾先生带的回去?” “在下何时说要自己带回去了?这么一笔大生意,能劳烦沈郎君送一趟吗?” 沈棠道:“自然能。” 顾客是上帝,打工人没意见。 顾先生微垂眼睑,神情淡漠不见波澜,他道:“行,那便麻烦沈郎君送去曜灵阁。” 沈棠又问:“曜灵阁在何处?” 顾先生倏地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 “教坊,孝城教坊。” 沈棠心下猛地咯噔。 ------题外话------ 祈善判断棠妹有国玺不是因为她能变东西,因果错了。 他是看到那枚一品上上文心,才判断有国玺(一品上上只有诸侯能有)。 有了“有国玺”的前提,她变出了东西,再加上“周原����”对泥土的改善,判断诸侯之道是“农事”。 其他人在不知道“有国玺”这个前提下,即使看到变出东西,虽惊讶,但也不会怀疑什么。毕竟东西多寡跟文心消耗是挂钩的,数量受限制。这种能力在许多人看来比较鸡肋,除了减少生活成本,饿不死,并无大用。 褚曜则是信奉天命,沈棠花了三两兑现他“文士之道”给的预警提示。 PS:明天三更。双更保底,一章加更(这章是9.4号的更新) PPS:古人当铲屎官还是比较郑重的,买猫不叫买,叫聘,黄道吉日给下聘那种。 PPPS:褚曜喜欢狗,不喜猫。 065:聘猫(下) 退下,让朕来 来者不善!!! 四个大字在脑中轮番滚动,警报拉响! 尽管内心已经戒备到了极点,但面上笑容却没有一丝丝勉强,神色如常地应道:“好的,没问题。只是顾先生给的整银太重,我还得算一算有多少酒,再给顾先生送过去。” 沈棠这话纯粹是拖延的借口。 能拖一时是一时。 内心暗道:早知道出门会碰见这人,还不如蹲在家里闲得发霉呢,真他娘的晦气! 谁知顾先生见招拆招。 右手随意掐指节,心算两息便算出具体需要多少酒,让沈棠的打算彻底落空。他好似没看到沈棠嘴角逐渐落下的弧度,兀自说道:“听闻沈郎君能以言灵化酒,技艺非凡,在下亦是好酒之人,一早就在曜灵阁备下盛酒酒器。你亲去一趟即可,无需再准备什么。” 沈棠:“……” 她这次没有刻意收敛内心活动。 面上笑得温柔斯文,内心破口大骂。 相信顾先生定能收到她的友好信号。 谁知顾先生神情不变,连眉梢眼角甚至连眼神变化都无,沈棠有种一拳头打到棉花上的既视感。人家试探都试探到这个份上了,此时再找理由避让拖延,无疑是授人把柄。 沈棠便笑道:“如此甚好。” 同时默念褚曜教的言灵,也不知道有没有效果――这个顾先生表情管理堪称一绝,本身又是一副病容相,实在不好判断。沈棠只得见招拆招,若再不行―― 她暗暗用余光扫过顾先生的脖颈。 他的脖颈偏纤瘦,隐约能看到青色血管。 许是久病,顾先生看着没多少肉,再加上一米八出头的身高,整个人看着就很瘦,药店飞龙也差不多这样了。普通人这么瘦肯定瘦得脱相,他倒好,瘦归瘦,别有一番韵味。 这么干净漂亮的脖子,一剑就能划开吧? 沈棠绽开笑容:“我与先生同去,有劳。” 顾先生淡声说道:“无妨。” 二人并肩同行,却是心思各异。 率先打破沉默的是顾先生,他仿佛谈心一般,开启了话茬:“沈郎天赋着实令人羡慕,这才一两日不见,竟已学会防止他人窥心。在下在沈郎这个年纪,远远不如。” 沈棠暗暗哼了一声,越发警惕。 文人的嘴,骗人的鬼。 沈郎又是什么迷惑称呼? 嘴上说着沈棠成功屏蔽了他的窥心,但这话是真是假只有他自己心里清楚。鬼知道他这么说是不是为了降低沈棠戒备,从而达到窥心的目的?因此,她绷紧神经,不敢松懈。 可她也不是任人拿捏的软柿子。 于是,佯装懵懂天真地求教。 “顾先生,我有一问。” 顾先生道:“但说无妨。” 沈棠道:“街上人来人往,顾先生的窥心之能是只读一人,还是众生皆读?” 顾先生问:“有甚区别?” 沈棠:“少时在家中偶然听闻一个说法,说是这世上两样东西无法直视,一为烈阳,二为人心。人心之暗,胜过深渊。世人大多面上一套,内心一套,表里如一之人罕有。他们表面谄媚恭维,暗地里诅咒怨憎。若被当事人发现,不仅不会反省自身行为是否妥当,还会生出新的仇恨。即使是无交集、仅擦肩而过的普通行人,见到猎奇的人或者事,也会在内心大肆评头品足一番。说这个丑得清奇,那个病得短寿。听到这些心声可太晦气了!” 嘴上说着晦气,脸上写着嫌弃。 顾先生眼神动了动,倒是好脾性地道:“那沈郎是表里如一,还是表里不一?” 沈棠蓦地收敛笑意。 “自是表里如一。” “哦?这从何说起?” 顾先生似是不信。 “我这人一向是心里骂嘴上也骂,背地里骂当面也骂,这不算表里如一?” 沈棠说得理直气壮。 请称呼她为“阴阳怪气学大宗师”。 顾先生沉吟了会儿,点头赞同。 “确实,想必运气也好。”若运气不好,仅凭沈郎这张嘴,不知被套了几个麻袋。 一路上,二人气氛是肉眼可见得火花四溅,沈棠“阴阳怪气”,顾先生“不动如山”。 终于,即将靠近曜灵阁的时候―― 顾先生谈起了褚曜:“先前沈郎从月华楼买走的杂役,他姓褚,沈郎可知他的来历?” 沈棠:“买个杂役还需要了解来历?” 言外之意,她不知道褚曜的背景身世。 顾先生哪里会信? 虽说区区一个后厨洗碗杂役,卖身契上连个正经大名都没有,只有一个简单的姓氏以及何年何月何日花了多少买下,但仅凭一些细枝末节的内容,顾先生也知道了大概。 那个叫“老褚”的杂役,不是普通人,极大概率是曾经褚国三杰之一的褚曜,褚无晦! 呵呵。 他与翁之(倌儿)在月华楼待了好一阵,竟不知道这家象姑馆还藏着这么一号人物。 错过了是挺可惜。 沈棠初次过来便点名要将其赎买。 这里面若没有预谋,谁会相信呢? 再者―― 他还发现一个非常有意思的“巧合”。 于是,有了这番试探。 教坊也不全是下半身那点儿寻欢作乐的地方,还会承包宴席声乐舞蹈的外活儿,有红倌也有清倌、乐伶、舞伶。谁家逢年过节有喜事,都会出钱请这些人上门表演舞蹈戏乐。 这是排面! 因此曜灵阁生意红火,即使是在白昼,依旧有雨条烟叶、凄恻缠绵的靡靡丝竹之音传入耳畔。沈棠跟在顾先生身后,步伐从容不不迫,对那些台上排舞的莺莺燕燕目不斜视。 只差将“正经”二字刻在脸上。 她问:“龚氏女眷……也都在这里?” 顾先生回答:“一部分是。” 沈棠问:“另一部分呢?” 顾先生道:“路上没了。” 沈棠:“……” (�s�F□′)�s�喋擤ォ� 听君一席话,如听一席话。 顾先生似乎是曜灵阁的常客或者贵客,他一进来便有花娘上前引路,将二人带到一间装潢称得上雅致富贵的雅间。雅间占地面积极大,还有一个类似是室内表演舞台的大花鼓。 二人一进屋,下人搬来一个个空酒坛。 ------题外话------ ???月票就差八十张了,嘤嘤嘤,明天还有24小时。 晚上还有两更,估计第三更会比较晚。 066:意料之外 退下,让朕来 按照顾先生给的银钱,沈棠每一种酒都弄了一些。几乎是言灵生效的瞬间,浓烈霸道的酒香在雅间横冲直撞,勾得顾先生酒虫苏醒。也顾不上其他打算,第一时间斟了一杯。 别看顾先生长着一脸病相,仿佛下一秒就能蹬腿撒手人寰,却是个酒瘾相当重的酒痴。 “好酒!” 一杯饮尽,不吝啬赞美。 饮了酒,惨白病态的脸上添了几分红晕,看着比先前有气色得多。但即便是不会医理的人也知道这是不行的,有病就该好好将养而不是牛饮酗酒,沈棠将不赞同写在了脸上。 顾先生一心二用。 喝酒的同时也没放松对沈棠的注意。 见她脸上一闪而逝的担心,还有自她内心传来的碎碎念,顾先生心下微讶――这位沈郎可真的有意思。明知自己怀着些许对其不利的目的,居然还会挥霍“善心”在他身上。 他还以为这位有意思的沈郎巴不得他走大路上原地暴毙呢,毕竟方才盯着他脖颈,一闪而逝的杀意是那么清晰。顾先生顶着沈棠的眼神,又给自己斟了一大杯:“当真是好酒!” 沈棠道:“酗酒伤身。” 顾先生道:“沈郎,‘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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