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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章

她的眼神满是担心。 沈棠淡淡地道:“我知。” 吴贤盟主再三跟沈棠确认:“你知?” 沈棠:“是。” 吴贤盟主又问:“知轻重?” 沈棠道:“是。” 吴贤盟主却不乐观,沈棠多少家当他心里有数――那日狸力带着百余人,推着大车小车赶着一群胖嘟嘟的猪,那点儿资产对于百多号人来说可以活得滋润,但再加上三四千不事生产的老弱妇孺,扣扣搜搜也只能撑小半月! 小半月之后,该怎么办? 他叹道:“且让愚兄再想想。” 有人跳出来接这个无人接的烂摊子,他没道理拒绝,但也不能是个人就推出去,特别是这人是沈棠的时候。沈棠年岁还小,不知情的外人听了还以为是自己黑心,哄骗人。 离开营帐,顾池道:“沈郎鲁莽了,此事应该跟祈元良、褚无晦他们商议一下……” 沈棠道:“做自己认为对的事情。” 顾池不解地“�G”了一声。 沈棠笑呵呵地道:“我认为自己做的是对的,所以就这么去做了。哪怕跟元良他们商议,我也会坚持己见。前几日就是这么跟小林风说的,总该给她做个好榜样。” 顾池:“粮食怎么解决?” 沈棠指指自己:“你忘了我的言灵了?” 顾池自然没有忘记。 只是―― 总不能都让沈棠供应。 也不是个事儿。 再者说―― 顾池忍不住给沈棠泼了一盆冷水:“也不是每个人都愿意跟你走的,有些人宁愿死守故土也不愿意背井离乡,更何况是河尹那么混乱危险的地方。沈郎可要做好心理准备。” 沈棠随意挥了挥手:“我知道。” 她只是行走的大饼又不是行走的金银珠宝,也不是谁都稀罕喜欢她的。 沈棠有自知之明。 “沈郎可想好怎么说服祈元良他们?” 顾池有预感。 这事儿被祈善知道,多半会怪他身上。 沈棠神采飞扬:“这还不简单?” 糊弄祈善和褚曜,她有一手。 理由是现成的――她要走这些人,便有理由提前离开联盟军,前往河尹安顿下来,联盟军众人也不好出言阻拦。之后只需坐等谷仁举荐,便能顺理成章将河尹收入囊中。 不然―― 沈棠用什么借口提前离开? 便是她想离开,联盟军众人也未必肯轻易放人――他们也怕公西仇会率兵杀个回马枪。 这事儿,第二天就有了结论。 开大会的时候,吴贤盟主将此事拿出来说,征询众人的意见――虽说众人都不想要这三四千人,但他们名义上是联盟军救下来的,“分割”的话,也要联盟军一致同意。 此言一出,众人皆惊。 纷纷看向沈棠,这些眼神有敬佩的,有惊奇的,有看傻子的,也有迷惑不解的。 图什么啊? 图这三四千个拖累会干饭、拉屎? 有人委婉提醒沈棠收下这些人要耗费一笔巨财,要是家底不够丰,还是别吃力不讨好。 他们认为沈棠是打肿脸充胖子。 若沈棠有家底,也不至于手底下满打满算才两三百人。别回头养不起这些人,生出乱子还会坏了自个儿的名声,得不偿失。 对于这些声音,沈棠一一回应。 “在下家中略有薄财,咬咬牙,撑个两三月不成问题。也预备厚颜与各位借点粮草,只要撑到来年春耕,也就缓过来了……” 众人:“……” 吴贤盟主:“……” 他们不得不怀疑,沈棠要这些人的真正目的是以此为借口向他们借粮食。众人顿时有种一腔好心喂了狗的错觉――他们担心沈棠家底不够,沈棠盯着他们的粮仓??? 人否??? 气氛一时陷入了某种怪异状态。 直到谷仁出声才将其打破。 他道:“谷某家底虽不殷实,但着实钦佩沈郎主怜悯之心,愿意出借两百石粮草。” 其他人被提醒,纷纷出言。 与其等沈棠上门“狮子大开口”,不如自己大方点,数字大小由自己定,沈棠也不好再开口。你凑一点,我凑一点,多少都是心意。 沈棠让祈善帮着记下。 回头将借条送上门。 搞定这件事情,沈棠顺势提出想提前带着人去河尹,理由也是现成的――彘王叛军已经全面撤出四宝郡,也没杀回来的苗头,局势逐渐稳定,自己留下来意义也不大。 吴贤盟主蹙眉问道:“这么急?” 沈棠愁得叹气。 她也不想的。 但是带着这么多老弱妇孺,根本不适合随军,只会拖累大军脚程。再者,河尹那边局势也不妙,自己要尽快过去看看情况,将其稳定下来,争分夺秒,免得错过春耕。 春耕若是错过,一年没收成,她总不能继续厚着脸皮,开口跟大家伙儿借粮过日子吧? 吴贤盟主闻言哑然。 沈棠的理由的确是有理有据。 若继续强求,反而显得别有用心。 至此,联盟军只得放人。 不过呢―― 大家伙儿好歹也并肩作战了一个来月,沈棠提前离开,总该给人家摆个践行宴。 至于是真心告别,还是用沈棠当借口摆宴席取乐,估摸着只有他们自己以及顾池知道。 顾池听到沈棠内心吐槽。 笑着道:“沈郎想知道?” 沈棠硬着头皮:“不,不想知道。” 全是塑料花交情,真假一眼便知。 她才不要自讨没趣呢。 众人散去,秦礼若有所思。 吴贤盟主扭头便见心腹一副愁眉不展的模样,关心问道:“秦卿可是有苦恼之事?” 秦礼道:“不太对劲。” “不太对劲?” 秦礼一副“我很想不通”的表情:“祈元良那厮什么时候改换口味了?寻了这么个赤诚单纯、善良热忱的郎主?不都说‘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跟祈元良相处如此好的人……” 吃力不讨好收下这些老弱妇孺,怎么看怎么不像是祈元良的行事风格。 事出反常,必有妖! 听秦礼日常嘀咕祈善,吴贤盟主哈哈大笑:“秦卿,你这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啊。沈贤弟年岁小,能有什么复杂心思?少年人嘛,一贯如此的。越是年少,越是不怕事儿,仗义行侠,一身热血和豹子胆,看不得老弱妇孺在自己眼前遭磨难……” 他赞同祈善不是个善类。 但沈棠的话…… 这位小郎君的确是良善之人。 若非如此,也不会明知公西仇是劲敌,还三番五次冒着风险从公西仇手中救人了。 因为沈棠救下赵奉,吴贤盟主对她的好感度一直居高不下,但秦礼却没那么容易打消怀疑,他总觉得不对劲儿。吴贤盟主只得说道:“秦卿放心,大义也会随他们去河尹。” 若有不对劲,赵奉会回复的。 秦礼闻言,只能暂时按捺心下不适。 点头:“嗯。” 沈棠回去就将借条盖上自己的文心花押,再让褚曜他们将借条送过去,顺道将粮食运回来。预计两三日就能忙完,届时就启程。 这事儿动静大。 养伤中的杨都尉也听到了。 他目光诧异地看着沈棠,仿佛一夕之间不认识她了,神色略有些别扭。 “你何苦如此?” 沈棠不解:“这样做不好?” 杨都尉:“是吃力不讨好。” 他对沈棠的感官非常复杂。 憎恨有之,敬佩有之,欣赏有之…… 沈棠劫税银杀了他帐下不少军士,可剩下的这些军士也全仰仗沈棠才活下来,甚至连自己这条命也是――尽管孑然一身的自己,活着还不如死了,但他现在的的确确活着。 杨都尉私德有亏,但大节不含糊。 仇是仇,恩是恩。 他还分得清楚。 也清楚沈棠将会面临的财政窘迫。 他叹道:“那批税银,应该能缓一阵。倘若还是不足,我这张老脸还有一些分量,虽说这些年是得罪不少人,但也有些老交情,豁出去老脸也能从他们手中借到一批援助。” ------题外话------ |??ω?`) 好难啊,存稿太难了??? 261:再会 退下,让朕来 沈棠诧异地看着杨都尉。 直看得杨都尉神情不爽起来。 他反问:“怎么?不肯领老夫这个情?” 沈棠连连摇头:“不是不是,我只是以为……杨都尉会一直不原谅我呢,毕竟之前那些事情,我虽问心无愧,但站在彼此的立场,杨都尉一直憎恨着我也能理解……” 杨都尉被她这话说得噎住,老脸一黑:“老夫是那种不分恩怨、毫无气量之小人?” 沈棠哪里敢说“是”啊? 她笑嘻嘻道:“杨都尉自然不是。” 只是,沈棠那些前科摆在这里,杨都尉才不信她的狗屁话,说话再好听也就听听。 虽然杨都尉主动提了,但沈棠却没打算真让他这么去做。且不说这些“老交情”是真交情,还是因为利益结交的交情,杨都尉如今实力不在,只是个没有依仗的普通中年。 他要真舍了老脸上门求助,会得到怎样的待遇,啧啧啧,还真不好说…… 吃个闭门羹还算好的。 要是被人冷嘲热讽一番,施舍一般给了点东西打发,其中滋味怎么好受得了? 杨都尉也是为了守孝城才沦落如今境地,念着这个,沈棠也不会让他去碰这种钉子。 她还没山穷水尽到那个份上。 饯别宴当天。 众人依旧喝酒,沈棠依旧喝茶。 酒酣之时,吴贤盟主动情地跟她说了一番掏心窝子的话,还当着众人的面让帐下悍将赵奉过去帮助沈棠还恩。联盟军众人闻言,又是一番“盟主高义”之类的溢美之词。 高光和名声都被吴贤盟主要走。 众人都称赞他为了兄弟做到这份上已经是仁至义尽,亲兄弟也不能比他更好了,无人再提河尹是啥龙潭虎穴。这虽然是沈棠求的,但看着吴贤盟主的笑脸,她脸上笑嘻嘻。 至于内心? 顾池又被迫更新了一下骂人词库。 联盟军众人喝得东倒西歪。 沈棠感觉喝得差不多,起身告辞。 入了营帐正要合衣睡下。 倏忽睁开眼睛。 “大晚上的,笑芳怎么还不睡?” 不仅不睡觉,还用石子儿丢她营帐? 翟乐没有正面回答,而是拉着她肩膀道:“走走走,沈兄别睡了,咱们也去喝一杯。” 沈棠被他推着走,正要嚷嚷却被翟乐一把捂住嘴,她只得低声道:“我还要睡呢。” 翟乐道:“你这不是还没睡?” 沈棠翻白眼:“你不吵我,我会醒着?” 所谓找她喝一杯,就是为了白嫖酒。 沈棠已经看穿这只酒蒙子了。 翟乐厚着脸皮笑笑,不反驳。 最后,二人爬到了一家还没被烧干净的民宅屋顶。翟乐早有准备,一点儿不见外地递来空空的酒囊。沈棠翻着白眼给他满上。 翟乐满足地嗅了一口,赞道:“好酒!” 沈棠打趣他。 “不是好酒能让你这么惦记?” 翟乐仰头喝了一大口,神色回味。 回味过后,眉梢耷拉,有些遗憾地摇头道:“可惜,以后还不知道能不能喝到了。” 说罢,他上身向后一仰。 仰面躺在屋顶上。 只要不低头,只看这皓月朗空,还真有几分岁月静好、世事安稳的错觉。可他知道,夜景再怎么静谧安宁,低下头颅去看狼藉内城,他瞬间就会从虚幻抽离,回归现实。 沈棠可不想躺下来看夜景。 衣裳脏了不好洗。 她双手撑着向后一仰,欣赏月色。 问翟乐:“这么快?” 沈棠一早就知道翟乐跟自己不是一路人,他和他的堂兄翟欢迟早会回到东南申国,只是没想到这一天会来得这么快。以当下的大环境,二人一别可能就是终生了。 翟乐单手枕在脑后,侧头呷了一口酒。 满足地半眯着那双出彩的桃花眼,爽朗笑道:“也不算快,要是没发生孝城这桩事情,我和阿兄可能早就启程回申国去啦。” 他作为武胆武者,伤势好得快。但沈兄还未扎下脚跟,他和堂兄翟欢在这个关头离开也不太好,便留下来力所能及帮点忙。如今沈棠要带人去河尹,他也能放心跟堂兄回去。 只是―― “此一别,不知何时再见。” 翟乐不似堂兄翟欢那般理智。 他跟沈棠有过命交情,一起并肩作战过,彼此脾气相合,骤然分别,实在有些难受。 他左思右想、辗转反侧睡不着觉,想想还是爬起来找沈兄出来喝个酒,好好告别。 翟乐这个问题,沈棠也回答不上来。 不过―― “一轮皎月照两地闲人。只要共同生活在一片天空下,必有重逢之际。”略有些伤感的气氛让沈棠也想喝酒,不过她担心自己喝醉会撒酒疯,强行按捺,“你我何必伤感?” 翟乐一想也是这个道理,手指着那轮皎月,放下豪言:“待我和阿兄平定了东南,请你来喝酒,届时我做东,不醉不归!” 沈棠闻言诧异,她与翟乐相识多日,后者平日里的表现可没有锋芒毕露的一面。 不是热血单纯便是开朗朝气,总带着长不大的少年气,但刚才这番话却是锐气毕现! 输人不输阵! 沈棠也笑着回答翟乐。 “哈哈哈,那你手脚可要快一些了。” 翟乐不解问:“为何?” 沈棠小手一挥:“因为我要平定四方。” 吹牛就要吹得大一些。 平定东南哪里够? 翟乐并未将她这话当真,而是苦恼地调侃她道:“沈兄啊沈兄,志向远大,翟某自愧不如!既然如此,那你我未来交锋的时候,可不要顾念旧情!你我真刀真枪战一场!” 不待沈棠回复,他自己先皱眉咕囔:“唉,回去得闭关苦修,可不能输得难看。” 他现在就不是沈兄的对手,虽说他的潜力还未完全挖掘,但沈兄年岁也小,一样会成长,真对上,自己几乎没什么胜算。沈棠回答:“这事儿好说,断不会手下留情。” 翟乐愁了没一会儿,旋即又笑开。 “行,你我共勉!” 沈棠痛快跟他击掌。 “共勉!” 没有堂兄翟欢在一侧限制他喝酒,翟乐这晚上喝了个尽兴,喝到最后直接酩酊大醉。 跟孩子一般抱着柱子呜呜大哭,一边哭一边道:“沈兄啊沈兄,离了你,我以后可怎么办啊?世间再无美酒能入口了……” 站在一侧的沈棠:“……” 什么特地来告别? 这厮就是为了白嫖酒! 最后连拖带拽,将翟乐以及被他死死抱住的一大截柱子一起拖回了营帐,交给面色发黑的翟欢。翟欢颇有些感觉丢人地撇过脸,他还第一次见到自家堂弟醉得这么厉害。 沈棠道:“笑芳就交还给你了。” 翟欢接过自家不争气的堂弟。 脸色不愉地道:“麻烦沈郎主了。” “不麻烦,笑芳也是性情中人。” 沈棠替翟乐说好话,奈何翟乐拖后腿,还抱着柱子喊“沈兄,给酒囊满上”,听得翟欢脸色又刷得黑了一层。沈棠看看天色还未彻底大亮,沾着一身淡淡酒气回了营帐补觉。 翟乐宿醉到晌午时分才醒。 沈棠这边东西已经收拾得差不多。 正如顾池担心的,那三四千老弱妇孺也不是每一个都愿意背井离乡,最后只剩一千八百余人愿意离开化作废墟的故土。面对这个结果,沈棠也无法,只得尊重他们选择。 点齐粮草和人马。 预备太阳正好的时候启程离开。 翟乐大醉醒来,草草洗漱。 吴贤盟主和谷仁亲自过来送行,不管是真心还是假意,沈棠领了这情,骑在花里胡哨的摩托背上,抱拳与二人道:“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吴兄、谷公,二位他日再会。” 吴贤盟主还礼道:“再会。” 谷仁也道:“再会。” 身侧还有看着消瘦不少的少冲。 为了压制体内的蛊祸,他吃了不少苦头,但整体精气神还不错,也学着谷仁抱拳。 “再会!” 沈棠单手拉着系在摩托脖子上的缰绳,控制着它调转方向,手一挥道:“启程!” 行了一段路,走上官道岔路口。 翟欢兄弟也正式向沈棠告辞道别。 翟欢也学着沈棠那番说辞,爽朗笑道:“青山不改,绿水长流,沈兄,未来再会!” 沈棠道:“再会。” 二人又一一跟祈善他们告辞。 扬鞭催马,朝着另一个方向驶去。二人身形越来越小,化作小点消失在丛山密林之间。 沈棠长叹一声,扭头看向祈善几人。 “我们也走!” “是,主公。” 因为队伍中间还有一千八百多老弱妇孺,行进速度并不快,所幸附近叛军都已经撤离四宝郡,还有赵奉自带的千号私属部曲。 这阵容,碰上拦路截杀的盗匪也不怕。 偶尔还能听到猪崽吭哧的声音。 是的,猪崽还没吃完。 沈棠笑道:“有机会多养几头。” 碰到好日子,宰杀了添点油水。 祈善黑着脸道:“主公还想养?” 沈棠露出一副“我养猪我自豪”的表情:“养猪怎么了?人不吃饭不吃肉能活?” 祈善:“……” 他不是反对养猪。 他是反对沈棠亲手劁猪。 刀锋所过之处,一蛋不留…… 这话传出去能听? 顾池:“……” 因为队伍实力不足人又多,只能挑着大路走,两个时辰歇一歇,吃点干粮补充体力。 每逢这时候,沈棠就要悄悄消失一阵子,将空空如也的竹筐填满大饼…… 他们携带的粮草有限。 能省则省。 路上要是有碰到其他流民,愿意跟着的也可以接纳――不过他们一听说是去河尹,留下的极少。一来路途远,二来地方乱。 沿路荒凉凄惨,看得沈棠心情大不爽。 如此走走停停了大半月。 “过了这处界碑便离开四宝郡了。”褚曜骑在马上遥望身后,感慨万千,不知不觉他在四宝郡这块地方生活了五六年,也被拘束了五六年,人生最黑暗的低谷也在此度过。 只要能离开四宝郡,他的人生就能摆脱这种令人窒息的囚禁――褚曜一直坚信自己有展翅高飞、挣脱无形束缚的一日! 而且,就在今日! 沈棠看了一眼头顶高悬的金乌。 道:“让大家伙儿停下来歇一歇吧。” 只要条件允许,她也不勉强疾行。 她骑着摩托都感觉自己臀很受伤,更别说普通人和士兵是双腿步行,脚上的水泡也不知破了多少个。附近又有溪水,正好补充。 赵奉传信让士兵下去安顿百姓。 剩下几人凑在一块儿,算了算还有多少日子才能抵达河尹,顺便谋算怎样入主河尹。 先前说过,河尹这个地方民风彪悍,基本是全员恶人,吴贤盟主都觉得棘手。要么用米粮砸,砸到这些作恶的盗匪乖乖放下屠刀归顺,要么用重兵去清缴,将他们杀怕! 两条路子,沈棠都不具备操作条件。 这也是祈善几人这几日发愁的。 沿路招兵? 一群没经验的碰上杀人如麻的盗匪,焉有胜算?最后浪费财力物力和精力,不可取。 最后达成统一意见。 兵书有曰:因粮于敌。 他们何不依葫芦画瓢,学着去干? 一步步蚕食敌人扩大自身,再一举入主。 赵奉对此倒是没什么意见。 杀匪这事儿,他擅长,老本行了。 甚至连他帐下千余私属部曲,有一半也曾落草为寇,全是被他一个个打服收下的。 沈棠嚼着大饼道:“这个可行。” 河尹局势混乱,势力斗争厉害,沈棠这个空降下来的人想分一杯羹,若无足够硬的拳头和足够多的人手,地头蛇哪里会服她? 打铁还需自身硬。 她又问:“我们从哪里开始?” 沈棠一向是行动派,说干就干。 最近不是在赶路就是在赶路的路上。 闲得她骨头都僵硬了。 祈善将地图卷起。 “这个不急,路上慢慢谋算。” 倒不是他不想现在定下方案。 实在是河尹那边情况不明。 到了地方才知具体情势。 沈棠拍掉饼沫子。 吃饱喝足,准备闭眼休息一会儿。 这时,耳尖听到林风撒丫子快跑过来,她道:“郎君,郎君,水里捞上来个人。” 水里捞人不稀奇。 各处打仗频繁,敌人才没闲暇功夫帮尸体埋地里,不是随地一抛就是往水里一扔。 林风一路见得多了。 这回如此惊奇,则是因为水里捞上来这人,她是个活人! 262:白娘子 退下,让朕来 沈棠惊讶:“活人?还有气儿?” 林风重重点头:“嗯,还活着。” 这可是相当难碰上的事儿。 能被抛入水中的尸体,一般都是被敌人补过刀子、保证这人死得不能再死那种,不是心脏捅一刀、喉咙补一刀就是通过眼窟窿往脑子捅一刀。生命力再顽强也活不下来。 捞上来一个活人…… 这得多好的运气? 沈棠感觉手中的饼子也不香了。 “人在哪儿?我得去看看。” 康时暗下摇了摇头――被丢入水里,也未必是因为战争,也可能是因为自寻短见或者走投无路被逼入水……若是后面几种原因,幸运一些被救上来也不是没可能…… 不过,沈棠已经去看热闹了。 被救上来的是个女子。 说是女子,其实看她的模样,实际年纪应该比沈棠大不了几岁,至多刚及笄两三年,也就是十七八岁的少女。不同于当下闺阁女子的娇柔气质,此人五官生得极为英气。 便是这么一位小姑娘,身上却带着好几道深可见骨的伤口,肩头一道,后背交错三道,手臂两道,大小腿各三道……这伤势莫说一个小姑娘,便是健壮的成年男性都够呛。 被捞上来的时候,只剩半口气。 沈棠觉得有些悬,凑近看了两眼,抬头问祈善他们:“伤势这么重,她还能救回来么?” 顾池道:“应该可以。” 正所谓久病成医,顾池作为常年跟药罐子打交道的人,同时也是众人中医术最好的一个,身上常备各种救命丸子。 眼前少女伤势看着重,但伤口没染上污秽,只需保住心脉,止血,再用文气或者武气助其伤口愈合,理论上可以拉回来。 沈棠侧开身子给顾池让路,看着少女身上这些伤口,一侧的林风动容又怜悯地道:“也不知下手的歹徒是谁,如此对待一个弱女子……万幸万幸碰上了郎君,捡回一条命。” 沈棠拍她脑袋,林风不解:“郎君?” “歹徒是谁我不知道,但她可不是什么弱女子。”沈棠好笑地握起女子的手,将她手心亮给林风瞧,解释道,“你看看这些茧子,一点儿不像是干重活留下的,倒像是常年握刀拔剑的痕迹,再捏她的筋骨肌肉……” 沈棠捏了一下女子肱二头肌的位置。 莫说是养在深闺的女子,便是常年劳作的农家女也练不出啊。要知道因为先天限制,女子肌肉比男子更加难锻炼。很明显,这少女多半是个练家子,身体速度相当可以。 不然也不可能扛着这么重的伤势,在水里飘得皮肤都发皱了,还能留着半口气。 林风惊诧地瞪圆眼睛,她实在是忍不住好奇,手痒学着沈棠戳一戳少女的手臂,再捏一捏自己手臂软软的肉肉,果然不同。 褚曜猜测:“或许是个女盗。” 林风问:“为何不是个女侠?” 褚曜冲着少女衣裳勾着的金银首饰,道:“普通百姓的穿着,却身怀这种贵重物件。” 林风咕囔道:“也可能是劫富济贫。” 待少女气息稍稍稳定,沈棠让人将她移到马车上,又让个老妇人帮忙照顾。正好休息得差不多了,一行人继续启程赶路。争取在天黑之前抵达下一个适合夜宿落脚的地方。 沈棠身强体壮,睡哪儿都能凑合,但那些普通百姓不行,要是拖着病体赶路就更难了。 冬日的天黑得格外早。 夜色渐黑。 士兵开始埋锅造饭。 用过干粮,有了足够的饱腹感,众人才感觉自己又活过来了,夜巡的夜巡,抓紧时间修养的修养。沈棠闲着无聊,借着篝火翻了翻账册,挖出来的税银已经全部记录在内。 光看账册数目,沈棠着实不算穷。 奈何吃饭的嘴有几千张。 抵达河尹之后,还得解决当地问题,吸纳流民,基础建设,发展经济,恢复民生…… 每项都需要烧钱烧粮,沈棠这点家底也不知道能坚持多久……真是一睁眼就愁钱。 ε=(′ο`*)))唉。 一文钱难倒英雄好汉。 沈棠将账目看了一遍又一遍。 恨不得自己多看一遍财能翻倍。 顾池道:“翻不了的。” 沈棠新下翻白眼:“你又听我心声。” 顾池嚼着带着焦香的饼子,道:“沈郎又不是第一天知道我这文士之道不受控制。” 指望他不听? 不如指望沈棠自力更生,主动收敛。 沈棠可不干。 刻意放空心神太耗损精力。 她问:“望潮可有快速来钱的路子?” “不止沈郎想知道,在下也想知道。其实――如果沈郎豁得出去,效仿彘王叛军,倒是不错的选择。”顾池见沈棠神色一变,笑着道,“你先别生气,且听我慢慢道来。” 沈棠:“你说,我听。” 顾池道:“河尹境内势力错综复杂,几乎没有谁的手是干净的。他们既然是‘恶’,沈郎何不‘替天行道’?惩奸除恶?既能用他们的钱库解了燃眉之急,还能替百姓除了毒瘤。” 沈棠闻言挑眉,未置可否。 顾池继续洋洋洒洒道:“当然,也不是让沈郎不分青红皂白大开杀戒,只要你杀的是大部分百姓都想他们死的,沈郎便是正义的一方。不损名声,不违道义,岂不妙哉?” 沈棠依旧没有出声表态。 不过,作为能清楚听到沈棠心声的顾池,他知道沈棠的真正心思,也不怕沈棠不心动。 这是他一人的阴毒主意??? 不不不,他只是替沈棠说了出来而已。 是的,这完全是沈棠自己的打算。 特别是听了林风那句“劫富济贫”之后,沈棠便想着要不要,从敌人身上刮油水。敌人从哪里来?河尹上下,任何一个阻拦她、反对她、想要她命的人! 顾池听了个完整,也是头一次觉得沈棠的心思如此契合他的心意,再聒噪他都忍了。 沈棠为何不肯直言? 不外乎是担心褚曜几个不答应。 毕竟,不管“劫富济贫”四个字多么冠冕堂皇,本质都是劫掠,她担心褚曜几个会反对。 沈棠不好说,那他就好心帮着说了。 只是―― 沈棠:“再说,只要没穷到那份上。” 前面半句的时候,顾池笑容微僵。 后面半句的时候,顾池笑容愈盛。 为啥? 因为沈棠距离“穷到那份上”也快了。 沈棠被他的笑容看得略有些不自然,顾池主动请缨:“沈郎可有顾某帮忙的地方?” 只差告诉沈棠,跟他不用演戏。 沈棠手指无意识地拨弄着账册书页。 她道:“正好有一桩。” 顾池道:“说来听听?” 沈棠:“不知元良三人是何想法。” 让顾池帮忙去打听打听口风。 若三人反对,或一人赞同二人反对,沈棠也要慎重考虑――这不是唯一的选择,沈棠犯不着因为这个跟祈善他们闹不快。 谁料,顾池却哂笑了一声,道:“沈郎未免将文心谋士的心,想得过于干净了些。” 不熟悉的康时不好说,但褚曜和祈善两个人,底线和道德着实没那么高,沈棠这个点子,他们听了或许举双手双脚赞同。 甚至,可能她不提,他们也有心这么干。 沈棠:“……” 不待顾池再说什么。 林风小喘着跑了过来。 “郎君郎君,那位女郎醒来了。” 沈棠放下手中账册。 “醒来了?” 那位女侠(女盗)的身子骨着实不错。 白素睁开眼睛的时候,朦胧的篝火橘光顺着车厢竹帘缝隙投入车内,她第一眼看到的是模糊的车厢顶。她尝试着动一动手脚,强烈的钝疼从身体各处传到她的大脑。 她吃痛得“嘶”了一声。 停下试图起身的动作。 昏迷前的一幕幕走马观花一般在眼前快速闪现,紧跟着有个妇人掀开车帘看到她苏醒,转身嚷嚷了什么。白素精力不济,听得不甚清晰,她闭上眼睛,调整气息。 脑中飞速转着。 看这情形,自己是被人救了? 啧,自己真是命大。 半只脚都踏进阎罗殿了,还能爬出来。 没一会儿,不同的脚步声朝自己靠近。 昏暗的车厢内光线亮了许多。 白素不适应地眯了眯眼。 却见一名一脸病气、气血两虚的青年将手搭在自己脉上,白素微微垂眼,并未吱声,只是心里不由得嘀咕――这人自己都一副病恹恹、命不久矣的模样,医术靠谱? 顾池:“……” 听到这段心声,眼神有点儿危险。 他放下女子的手腕。 对着沈棠道:“问题不大。” 白素闻言睁开眼睛,循着青年(顾池)的视线,看到一名唇红齿白、轮廓深邃的俊俏小娘子。看模样应该十二三岁,五官较之常人更加深邃立体,相貌属于明艳动人风格。 总之,是个能令人一眼惊艳的长相。 白素不由得多看了两眼,再看青年对小娘子的态度,想来这位小娘子才是主家。 她尝试张口,嗓音沙哑又虚弱。与她英气相貌不同的是,她的嗓音又甜又软,比所谓“吴侬软语”还要软糯三分,用沈棠的话来说就是“夹着嗓子”,声音年纪跟林风差不多。 还真是―― 反差巨大啊。 “可是恩人救了奴家?” 沈棠如实说:“是手底下的人去溪边饮水看到了你,将你捞上来才发现还有气儿。” 白素忍着伤痛起身。 “多谢恩人救命之恩。” 不管捞人的是谁,都是沈棠帐下之人,那么这份救命之恩按照惯例也按在她头上。 沈棠没在这问题上较真,她只关心少女经历什么,为何会受重伤,飘在溪水之中? 白素眨了眨眼,软糯糯地道:“奴家姓黑,本是附近深山小村一名农家女……那日不幸遭遇歹徒,为求清白奋力抵抗,被逼投水……若非恩公相救,怕是、怕是已经……” 沈棠看向顾池。 她看起来像长了一张很好骗的脸? 顾池压下上扬的嘴角。 由他当了这个恶人。 不客气地揭穿白素拙劣的谎言:“附近深山小村农家女?黑娘子不说,在下倒是一点儿看不出。哪个农家女有黑娘子这般涵养?哪个歹徒,强迫不成,赠你贵重金银?” 顾池在“涵养”二字上咬重了音。 白素本就煞白的脸闪过一丝慌乱。 沈棠笑着说道:“黑娘子不用惊慌,我等并非恶人,也无意刨根问底。只是救了人,总有权利知道自己救了个什么人。倘若黑娘子真有难言之隐,我们也不会强求你。” 白素不吭声,只是眼底闪过警惕。 沈棠心下微叹:“只是,有些话要说在前头――我们只是途经此处,今夜一过便再度上路。估摸着,跟黑娘子也不同路。所以,明儿一早,烦请黑娘子自行离去……” 白素一怔。 她没想到沈棠要说的是这话。 倒是她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她问:“恩公去何处?” 沈棠道:“河尹。” 白素大吃一惊:“河尹?那处去不得!” 沈棠问:“如何去不得?” 白素神情一僵。 一时没能答上来。 见沈棠几人确实不是恶人,又救了自己一命,她也不好继续隐瞒:“说来惭愧,方才是奴家蒙骗恩公了,奴家本家姓白,黑白的白,单名一个‘素’字。河尹人士!” 沈棠跟顾池对视一眼。 这么巧合? “黑娘……不,白娘子……”沈棠倏忽面露古怪之色,这个称呼有点儿意思啊,但还是继续道,“你是河尹人士,为什么会跑到四宝郡边境来?还是个年轻貌美的女儿家……” 五大三粗的大男人跑这么远不稀奇。 但换做年纪不大的女子就很稀奇了。 这世道,即便是祈善这些文心文士在外行走都要时刻佩剑,一个个都是能打的。 白素面露难色。 她道:“此事不好详说。” 顾池戳穿她:“盗窃财物被追杀?” 白素一听,神色严肃起来。 看她表情激动的模样,若非还是重伤之身,怕是要抄起刀子给顾池点儿颜色看看。 “那不是盗窃财物。” 顾池道:“不是?” 白素柳眉倒竖:“是劫富济贫!是杀不仁之富!虽盗匪行径,但白某问心无愧!” 沈棠:“……” 还真让林风说中了。 最重要的一部分都抖出来,白素也没什么可隐瞒了。叹了一口气,如实交代背景。 白素还真是农家女。 六岁前,她有一个贫穷但还算完整的家。 父母爷奶俱在,家中除了她,另有兄弟姊妹三人。只是老天爷不肯赏脸,再加上主家不仁,佃农日子一日比一日艰难。 ------题外话------ (σ???)σ..:*☆ 昨天下单买的科沃斯W920窗宝到了 临近过年,大扫除也要慢慢安排上日程 这个机器人怎么说呢…… 多擦几遍还是擦挺干净 对于我这种不挑剔的懒人来说 不错了,嘻嘻 263:投我所好 退下,让朕来 那年一月,饿死两个年幼弟妹。 同年二月上旬,祖母病逝。 祖母葬礼刚结束没几日,也就是二月下旬,祖父下地干活遭遇野猪践踏庄稼,为了保住这一年的希望,他试图驱赶野猪却因此丧命。一家人找到他的时候,那具苍老削瘦的尸体僵硬地蜷缩在地里,躯干大半被野猪啃食,表情痛苦地睁大着眼睛…… 接连打击让整个家蒙上厚重阴云。 千辛万苦熬到即将丰收的前夕。 结果―― 数日大雨冲垮堤岸,淹没庄稼。 打从第一天降雨开始,阿父就一直守在农田附近。为了这一地的心血背了不少债,农田遭淹,收成毁于一旦,不止一家的口粮没了着落,沉重的佃租农税更是压垮了他。 他冒雨下地抢救。 但这一切都是最无力的徒劳。 感染风寒,一病不起。 催债的上门讨债,白素唯一还活着的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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