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2章
再跑一趟陇舞郡,送些银钱过去。师姐性格要强,不喜受人恩惠同情,但她毕竟孤身一人带着俩孩子,生活总有不便之处,倘若手中宽裕一些,有银钱傍身,也不会太窘迫。” 为何是过几日? 因为信函上还写了让徐解帮忙找几位学识扎实的女师,最好是人品端正、性格宽和,没有家世牵累的。徐解对女师了解不多,府上的女师也是夫人跑去相看挑选的。 寻找物色需要时间。 徐解当天便跟夫人说了此事,夫人不解地问道:“听闻那宴夫人少时拜得名师,底蕴修养不比教导闺阁的女师强?若只是教导家中女童启蒙,一位女师也够了。” “师姐没解释为何……” 夫人忍不住小小吃味。 “她没解释,你不问缘由就帮?” 徐解道:“不问也猜得出几分缘由,她与兴宁二人曾有创办学院,继承宴师家学的愿望。只是时局不许……她愿意找点事,分分心神,暂时忘却丧偶之痛也是好事。” 夫人见徐解说得头头是道,忍不住又问:“创办学院?那为何请的却是女师?” 徐解猜测:“因为书院学子是女郎?” 这不是没可能。 宁燕一向很有主意。 宴兴宁都拗不过她那种。 “她能干出女扮男装拜师求学这事儿,再建个只招收女郎的书院也不算骇人听闻。” 徐解的口吻带着几分无奈。 夫人忍不住嗤笑:“富家女子念书识字,只是为了日后中馈管家。那陇舞郡苦寒偏僻,连��像样的门户都没有……在那里创办书院能招来几个学生?庶民人家的女郎倒是多,可她们学了这些又能有什么用?还没有学着如何耕田纺织来得有用……” “宴夫人这么做不是在误人子弟?庶民之女学了点东西,心气便高了,如何还能忍受面朝黄土背朝天?不是害人?再说,她不受嗟来之食,但创办学院哪处不要钱?” “这钱从哪里来?” 徐解没搭话,只是淡淡看着她,后者敏锐意识到丈夫情绪,抿抿唇,收敛弧度。 他问:“又有谁跟你嚼舌根?” 简单几字让夫人心头火焰炽盛:“什么嚼舌根?不能是我自己这么想吗?” “你这话,若放在其他场合,或是其他人身上,我也不说你什么。”徐解明白对方在担心什么,同时又不理解她为何会担心,“可宁师姐是同门师姐也是恩人,为夫对她尊重且敬佩。以世俗男女揣度我俩关系,看轻了宁师姐,也彻底看辱了徐文注这个人。” 徐解没有勃然大怒,连语气都很平静,但夫人却能从他神情看出几分不满。 她窘迫又羞恼地扭过头,难过道:“揣度?世俗男女?是,她有鲲鹏志,方方面面凌驾妾身这燕雀之上。你与那宁图南开怀长谈,你们志趣相投、惺惺相惜,妾身只是内院女眷,只知道中馈琐事,比不得你们都有青云志!妾身如何不想与郎主志同道合?” 说罢,掩面而去。 徒留徐解一人待在原地愣神。 过了好一会儿,他招来心腹询问。 “夫人近日跟谁走得近一些?” 因为春耕,徐解大半月没着家,也不清楚妻子跟谁走得近。再者,内院从来是女主人的地盘。他作为丈夫若是过多询问,在府中上下看来就是对妻子能力的质疑。 管事一一说来。 徐解的脸色黑了又黑。 “又是天海那几家……还不死心!” 徐解骨子里也是喜欢逆反之人。 越是押着他头去做的事情,他越是不肯做。天海几家都想染指河尹郡,看上此处连着两年大丰收的良田,以及丰富的矿脉。当下世道粮食贵比黄金,谁都不嫌粮多。 但都被徐解挡住了。 没想到他们直接从他后院入手。 想闹他一个家宅不宁,分身乏术。 手段也是够恶心人的。 刚跟夫人闹不愉快,徐解也不好让她在帮忙寻觅女师,思来想去,只能自己一手操办,顺便去了一趟天海。徐解当然没找那几家麻烦,反而跟主公吴贤吃了一顿饭。 旁敲侧击传达自己的立场。 帐下不和是大忌。他不想跟那些同僚撕破脸皮,到时候谁面子上都不好看,也会让吴贤这位主公难做。趁着矛盾没拿到明面上,早早敲打他们歇了心思为妙! 吴贤打着哈哈,也没给个准话。 一顿饭吃得徐解憋火。 匆匆告辞,迎面碰见同样面色不善的赵奉。徐解有听说赵奉处境,对方在一月前就回到吴贤帐下报道,但缺席两年,跟昔日同僚生疏,后者原先就有意无意排挤非天海一系出身,这会儿表现就更加明显了。 他们还提议让赵奉带兵去别处屯田。 美其名曰:熟能生巧。 这活儿没有人比赵奉更熟悉的了。 他在沈棠帐下都能当牛做马,没道理回到正经主公这里就开始摆起将军的谱吧?赵奉头几日有些笑脸,剩下都板着张脸。 闲赋在家,抠脚月余。 徐解见他,登时有种同病相怜之感。 542:骑虎难下 退下,让朕来 生意人不轻易得罪人也不轻易与谁交心,因此徐解和赵奉的关系算不上多好。在赵奉向沈棠报恩那两年,他俩交集才多了一些。赵奉时常委托徐解照拂自家老小。 这两年,徐解一直做得很好。 见到是他,赵奉冰冷的脸色才有了些暖意,主动上前招呼。发现徐解脸色不善,他关切问了一句“发生何事”。徐解扭头,用余光看了眼主公府邸,皱着眉峰长叹。 赵奉注意到他的小动作。 当即笑道:“许久未与文注对饮畅谈,府上还有几坛美酒,不妨移步寒舍喝一杯?” 徐解这会儿也需要一醉解千愁。 便点头答应下来。 赵宅,正厅。 以秦礼、赵奉为首的非天海一系成员,虽有遭遇职场排挤,但归根结底都是帐下僚属私人矛盾。吴贤作为主公从不在经济物质方面亏待为他卖命的人,出手很大方。 赵奉不在天海这两年,府上老小过得不错,四时八节都有赏赐,宅院也几经修缮。 不过―― 良好居住环境并不能纾解郁闷。 徐解二人各有心思。 赵奉命仆从去酒窖端来两坛美酒。 打开红布酒封,酒香扑鼻而来。 徐解轻嗅,调侃道:“沈君倒是够意思的,赠送大义的美酒竟是一点儿不掺假的。” 赵奉也被逗得绷不住。 他后来才知道沈棠往天海各地售卖的美酒都掺了水,再经徐解这奸商之手,变成掺了酒的水。赵奉初时觉得不太好,转念一想,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也不好说啥。 此番回来遭遇职场霸凌…… 赵奉觉得他们也只配喝水酒了。 “可惜,喝一坛少一坛。” 他这张嘴都被养刁了。 以前多劣质浑浊的酒都能喝下肚,饮食也不挑剔,此番回来却觉得哪儿都不得劲。嫌原先酒窖的藏酒太劣质,嫌家中庖厨手艺太粗糙,唯家中土炕还有几分熟悉。 徐解随口道:“回头跟沈君买点。” 他没说直接要。其实以沈君热情大方的脾性,赵奉一开口就能讨来酒,不用给钱。 赵奉半真半假道:“没钱,喝不起。” 一口饮尽一碗,反问徐解。 “方才见文注似有心事,可是碰见棘手之事?”赵奉对自己的事情不愿意多谈,便将话题转移到徐解身上,“奉虽人微言轻,帮不上忙,但生了双耳朵,能听你倾诉。” “大义这两年口舌油滑不少。”徐解失笑摇摇头,以前的赵奉绝对说不出这样揶揄调侃的话,笑过之后,愁色又染眉梢,沉重道,“事情倒不棘手,是心里堵着不舒坦。” 赵奉闻言拧眉。 他回来这一阵子也在积极熟悉天海。 自然也听说徐解遭遇的困境。 他收敛笑意,一脸认真听完徐解边喝酒边吐露的内容,脸色愈发凝重。他分析道:“文注,此事怕是主公有意纵容……” 徐解面色晦暗:“在下知道。” 河尹原先是穷山恶水,要啥没啥。 但在沈棠两年不计成本的投入治理,已然焕发生机,欣欣向荣,家家户户还有一两年的余粮。沈棠还敲锣打鼓招收流民,开荒治理,流民来了就有地种,有粮食吃。 为增加效果,还搞“传销模式”――这��词是徐解在沈棠工作日志看到的――具体操作方式就是在册庶民招揽一个不在册的庶民来河尹定居,前者能获得一斗新米。 活动限时但不限量。 登记户籍一举突破八万户。 如今走到哪里都能看到袅袅炊烟。 徐解知道沈棠将河尹治理得非常好,但看了沈棠班底留下来的大量文书数据,才知道具体有多好。八万户啊,哪怕青壮比例不高,但也能凑一支数目可观的兵马。 待过几年,在册幼童长大…… 徐解还隐约一个发现沈棠留下来的大手笔,或许是没来得及销毁文书,或许是根本就没想销毁――沈棠曾找借口让各村村民,以村落为单位进行互相攻防演练战斗! 作为河尹的邻居,天海竟毫无知觉。 徐解也是上任后无意间发现的。 一番细查―― 他发现这些村民思想出奇一致。 更有里正一身匪气,理直气壮地发言: 不是一个村这么想! 河尹郡内,全都这么想! 偶尔还能看到大人农闲教导孩子如何三人为一组,一人进攻,两人策应协助。乍一看像是在玩乐,但结合沈棠留下的笔札――徐解心情复杂得像是理不清的毛线团。 若非沈君被平调,照这个趋势,再有两年,与河尹接壤的郡县个个都要倒霉。 因为河尹能用的兵马不止是那些青壮,而是八万户随时捍卫田地粮食的庶民! 借出其不意、攻其不备的优势,天海又毫无戒备,怕不是首当其冲,被立典型。 因此,徐解非常清楚。 河尹比天海那几家豪绅想象中更肥。 赵奉问他:“你打算如何?” 让主公吴贤介入河尹? 这么做,对得起吴贤却对不起沈棠。 吴贤对徐解是好,但这种好是互助互利,徐解提供粮草银钱供他发展。吴贤提升徐氏在天海的地位,享受到隐形的各种福利。而沈棠对徐解,称得上“知遇之恩”。 因为商贾不得入仕的规矩导致徐解虽在吴贤帐下效劳,在王庭那边依旧算白身。 沈棠被平调,第一反应就是举荐商贾出身的徐解出任一郡之长,这也是她心甘情愿被平调的条件之一!王庭这才应允下来。 关键是沈棠没有图任何好处。 知遇之恩,提拔之恩。 对于从懵懂时期就受到隐形歧视的徐解而言,那种触动是无法用言语形容的! 徐解若纵容吴贤,让出河尹实权,自己只当一个有名无实的河尹郡守,沈棠那边或许会选择理解他的苦衷,但徐解自己能看得开吗?这跟背刺沈棠一刀没啥区别。 如何能行? 徐解苦笑一声:“……如今也是骑虎难下……只盼着能两全吧。徐文注始终是主公帐下僚属,这一点从未变过,其他的……” 吴贤要钱要粮都行,徐氏家大业大供得起,唯独不能要河尹,这是底线! 543: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退下,让朕来 “这毕竟不是长久之计,怕会适得其反。”赵奉不看好徐解消极应对的处理方式。 外人都以为武夫喜欢用蛮力解决问题,脑子不如文心文士好使,心思也不如他们细腻,这完全是偏见。任何一个具备统兵能力的武胆武者,就没哪个是真正憨傻的。 赵奉呷了一口酒:“主公的性格……” 说着顿下来,淡淡道了一句。 “主公毕竟是主公。” 徐解和吴贤私下交情再好,后者也是存着疑心,不可能全身心信任谁。徐解作为僚属,抗拒主公的命令、违背主公的意向,一次两次不算什么,次数一多难免不快。 拒绝就意味着违抗。 作为僚属的徐解违抗作为主公的吴贤,而违抗初衷是担心天海介入会让河尹境内庶民生活艰难――且不说假设会不会成真,它的萌发就意味着徐解在质疑、戒备。 也意味着徐解更承沈棠的情。 徐解这不是胳膊肘往外拐? 谁能不生出意见? 徐解烦闷不已,一口闷掉酒。 他苦笑:“吾如何不知呢?” 吴贤对他生出芥蒂了,如果徐解这时候识相一些交出河尹实权,一切矛盾都能归于平静,问题是他不愿意。他太清楚庶民失去土地会面临什么,太清楚处于弱势的他们给人当佃户会承担多大的生活压力,遭遇多少的剥削,更清楚温饱与饿不死之间的区别。 赵奉:“其实主公将天海治理得不错。” 他这是在委婉劝说徐解。 惹恼吴贤对徐解没任何好处。 “而且主公想要河尹人丁,自然不会纵容那几家做得过分。又有沈君珠玉在前,倘若河尹在主公手中变得凋零,他又好面子,冲着这点也会善待河尹庶民的……” 徐解内心已经在天人交战。 终于,还是缓慢又坚定地摇了摇头。 赵奉见状,哈哈大笑:“文注这脾气是老赵我喜欢的,来来来,咱们再干一杯!” 他方才劝说徐解妥协是真心的,为保全自身而圆滑世故,并非难以启齿之事。同样,他欣赏徐解秉性也是真心的,“威武不能屈”五字,能扛着压力做到就值得敬佩。 徐解:“……” 他无奈地摇了摇头。 喝完一杯,徐解化被动为主动。 将赵奉问题抛回去:“方才见大义愁眉不展,似有心事郁结?解虽人微言轻,帮不上忙,但生了双耳朵,能听你倾诉。” 赵奉:“……” 要是促狭噎人的本事,还是要看文心文士。徐解都跟自己坦诚布公了,他要是还藏着掖着,未免太不真诚。便道:“哼,还能是什么事情?还不是见到几张烦人面孔?若非老子这两年修身养性,早就拆了他们的祖坟。不胖揍一顿真不知自己姓甚名谁了……” 徐解有种果然如此的感觉。 赵奉一离开就是两年,等同于远离权力中心。他这次回来,手头只有他当年带走的两千人马,而吴贤这两年经营不错,帐下其他几��武胆武者早就扩充帐下规模。赵奉这一来,势必要从其他几个将军那边分走一部分,达到各军平衡,变相削弱他们的权力。 本来就排外的团体,这次能看赵奉顺眼就怪了。徐解愈发觉得赵奉亲近,他们俩简直难兄难弟,连困境也差不多。 摆在赵奉面前就两条路。 其一,从其他几军抽调兵丁,组成自己的队伍,战力方面保持明面平衡;其二,赵奉拿着吴贤额外拨款去募兵,凑齐数目。 第二条路不好走,没训练过的兵丁上战场能有几分战力?吴贤势力范围内的兵丁,稍微好点儿的都被征走,剩下歪瓜裂枣。 赵奉选择二,他这支兵马就是战力最弱的一支,碰上一场艰难一些的正面战,可能就打个精光了。若是选择一,其他同僚全部得罪干净,职场霸凌冷暴力等着他呢。 吴贤想要河尹也有一部分这个原因,让赵奉在河尹征兵,若战力不足还可以多征一些人马。如此一来,同时解决两个隐患。不用愁河尹不受控制,也能平衡帐下矛盾。 解决方法挺好的。 结果在徐解这里碰了壁。 徐解和赵奉二人,面面相觑,同时发出一声满含无奈的叹息:“继续喝,继续喝!” 公事愁,私事也愁。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 徐解放下紧绷神经,抱怨起来:“……我有个师姐,预备在陇舞那地方开个书院,想聘请几位女师过去。这事儿原先交给夫人办就好,她熟悉怎么选,结果……唉,这事儿只能自己来。这几日派人打听,有学识、有品德的,基本都被各家包圆了,忒不好找。” 赵奉也喝红了脸。 抱怨:“你这算什么?有钱能使鬼推磨,对腰缠万贯的你来说算难?我这桩事才叫棘手!前几日让冰人过来说亲事,谁知她一听这消息就寻死觅活,拆了半个内宅……” 徐解知道赵奉有个女儿。 多大,啥模样,却不清楚。 但都准备相看说亲了,估摸着离及笄也没两年,这年纪开始说亲不算早。 只是―― “拆了半个内宅?” 这个形容未免有些过了。 赵奉脑仁疼:“让她阿娘连夜将消息压下去。若是传扬出去,这样泼辣的女儿家,有哪家人肯要?也不图她当个淑女闺秀,装一装也行,唉――难啊――” 徐解道:“可惜我儿子还小。” 不然可以当个儿女亲家。 赵奉:“……” 他的眼神有些微妙。 徐解这口味也太奇怪了。 哪有公爹喜欢泼辣拆家的儿媳? 他女儿是真的拆了半个内宅,连着三五日上演悬梁自尽的戏码,没有夸张。 徐解轻咳一声,劝说道:“大义,你也不用心急。儿女姻缘,这事儿急不得。越是着急,越容易凑一对怨偶。赵小娘子年纪还小,不懂婚嫁,抗拒也是正常的……” 赵奉一想也是。 徐解提建议:“再不济,招赘呗。” 有舍不得女儿嫁的,招赘省心。 赵奉摇头道:“那不成,愿意入赘的能是什么好男儿?招赘还不如让她招面首养着玩儿,至少不受婆家的窝囊气……” 当下民风不算保守,男女大防有,但不严苛。如果女方有权势,家风又开放,家长甚至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纵容女儿婚前风流两年。只要不闹出人命就没啥大的影响,所以豢养面首也不是什么太稀罕的事。 徐解:“……” 正说着,屋外脚步匆忙。 一妇人推开门,神色慌张大喊。 “郎主!” 赵奉一扭头发现是自己老妻:“怎了?没瞧见贵客还在,这般吵吵嚷嚷的……” 妇人气得提起裙摆,大步流星入内,徐解只得尴尬扭过头,便听妇人道:“吵吵嚷嚷,吵吵嚷嚷,你还喝酒呢?你女儿不见了都不知道!她,她就留了这么一封信……” 544:偶遇肥鱼票】 退下,让朕来 女、女儿不见了? 一时间赵奉脑海一片空白。 何时松开酒盏打湿衣摆也不知。 他蹭得起身,几乎用抢夺的动作拿下那封信,展开一目十行看完。徐解看到这个架势也意识到发生大事了,正犹豫着要不要开口,却听赵奉扔下信函大骂自家老妻! “你瞧瞧,你瞧瞧,逼出事儿了吧!” 老妻脸上犹带着泪痕。 被丈夫如此叱骂,也傻了一瞬。 过了一会儿,委屈地嚎啕:“你这莽夫如今却是怨我了。你也不想想是谁将女儿教成这个模样的?她打人你护着,她骂人你哄着,只差砌一��佛龛将她供上去。哪家女儿跟她一样整天舞刀弄枪,爬树抓鸟,下河摸鱼,你让她如何议一个门当户对的良人?” 徐解:“……” 他好像吃了一个好大的瓜。 赵奉被老妻用更强气势喷了回来。 他气势一顿,弱了一分,狡辩地道:“那时候她还小,小时候宠一点,年纪大了不就懂事了?议亲不有两年可以慢慢议么?你冷不丁找冰人过来相看,把她吓到了。” 他一开始也没准备给女儿议亲,自己实力有了突破,女儿年纪又还小,相信再过几年,自己还能往上爬爬。届时实力更强、地位更高,议亲的门户条件自然也更好。 女儿的婚姻质量更高。 现在就急吼吼相看,操之过急了 不过,赵奉老妻不赞同他观点。 武胆武者都是将脑袋别在裤腰带再上战场的,冷不丁碰上个劲敌命就没了,例如上次碰见公西仇,赵奉不是在鬼门关走了一个来回?未来的事,他们二人哪能说准? 天海这两年相对安定,倒不如趁着自家现在各方面条件都可以,给女儿相看个家世脾性都好的如意郎君,他们夫妻能看着女儿出嫁。再过几年,还不知人在不在。 趁早给她找个依靠。 赵奉闻言,心中不是滋味。 辗转反侧一整夜,还是答应了老妻。 谁知女儿对此反应激烈,好似往热油里面泼水,反应超出俩人预料,他们愁死了。 老妻柳眉倒竖:“小?” 赵奉气势更弱了点,略带点结巴。 “是、是啊……” 老妻骂道:“老娘在她这年纪的时候,你怎么不知道老娘小,偷偷摸摸拉手亲……” 赵奉眼疾手快将老妻嘴巴捂住。 徐解:“……” 这对夫妻可真不把自己当外人。 赵奉神情尴尬冲徐解笑笑,扭过头压低声道:“这会儿还有贵客在呢,你怎么什么话都往外轱辘,也不怕人看笑话。趁着她还没跑远,为夫这就点齐家将部曲去找。” 徐解勉强能插得上话。 “来时带了点人,能帮着寻找令嫒。不过,此事不以宣扬,有损令嫒闺中清誉。” “找人这么大阵仗还要啥清誉?” 偷偷摸摸找? 能找到女儿人影就怪了。 横竖他已下定决心。只要能找回女儿就不再相看人家。想养面首玩儿也由着她,不喜欢男的,喜欢女的也行。反正他这些年打仗有些积蓄,多养几张嘴也没压力。 赵奉率部曲出动的动静瞒不了人,连午睡的吴贤都被摇醒,他瞬间清醒,忙问:“咳,大义这准备找谁干仗?”莫不是忍不了了,想用武力找那几个找茬的解决矛盾? 结果―― 是人家女儿抗拒议亲而离家出走。 吴贤:“……大义的女儿?” 芈侧夫人提醒:“他非常宝贝。” 吴贤揉着眉头想起来了。 赵奉刚入他帐下没多久,赵奉的女儿参加某次女眷花宴,席间举止惹来天海某家女郎嗤笑,直言她是粗鄙出身。二人争执吵闹,赵奉一听二话不说将女郎家长打了。 这事儿还是吴贤给擦的屁股。他从脑海挖出这么一桩事,咋舌道:“只是议亲就离家出走?还有,这大义也忒不懂事,阵仗闹这么大,他女儿日后议亲该如何?” 芈侧夫人:“贤郎赐婚不就行了?” 吴贤苦笑道:“冰人这活儿可不好干哦。若是佳偶天成,自然是一段佳话。若是凑成一对怨偶,不是一次性将两家都得罪了?传我命令,封城,严查这年纪的女郎!” 赵奉这段时间遭遇的排挤他不是没看到,也尽力安抚赵奉,敲打暗示其他几个收敛,只是收效不佳。再加上,赵奉回来后,对他那位沈弟极尽溢美之词,似有偏心。 吴贤就好似那发现对象出轨的异地恋情侣,敏锐感觉到了异样,第六感拉响警报。 他预备冷一冷赵奉。 但吴贤还知道啥叫分寸。 冷,却不能冷到离心,让人心寒。 赵奉女儿离家出走,自己不能没有表示。思及此,吴贤翻身下了榻,匆匆披上氅衣。与此同时,天海其他人也收到消息,得知前因后果,无语、哂笑、幸灾乐祸。 唯独秦礼是真心实意帮忙。 看到秦礼,赵奉好似看到了主心骨。 秦礼道:“莫慌,侄女不会有事。” 赵奉找了半天连女儿影子都没抓到,急得一头汗,看到秦礼都想抹泪:“唉,如何能不急?天海之外,兵荒马乱,盗匪横行,她一个女儿家,若是碰上了危险……” 青壮男子都不敢随意外行。 他以为女儿至多藏在天海治所境内。 没想到翻了个底朝天没抓到人。 若是出了治所―― 看着红了眼眶的高壮汉子,秦礼神色仍镇定,给赵奉一一分析:“你这是关心则乱,侄女是勇不是莽,又是打小跟着咱们一路颠沛过来的,她如何不知外界凶险?” 离家出走是为了抗婚。 又不是为了找死。 “你让人去查查,侄女房中少了什么。咱们也好根据少的东西,有个大致判断。” 赵奉苦着脸:“这能判断什么?” 跟着奔波半天的徐解不由得揉了揉眉心:“在外行走少不了黄白之物,带了多少才能走多远。府上可有缺失马匹?若没有,最好再查查附近租赁的车马行……” 事实证明―― 赵奉的女儿比赵奉有脑子。 离家出走也不是一时心血来潮,人家连着三五日闹悬梁自尽的戏码,也是为了浑水摸鱼,借机准备离家出走的一应用物。这一切,还都是在赵奉眼皮底下完成的。 秦礼:“……” 让他说什么好呢。 根据车马行提供的消息,赵奉他闺女确实在这里租赁了一辆驴车,还给他们钱,让他们准备干粮和男式衣物,聘请短途护卫。 “可有说往哪里去?” “隐约有听说……要去河尹……” 赵奉和秦礼齐刷刷看向徐解。 徐解:“……” 秦礼倒是不意外:“附近治安最好的就是天海、河尹、上南和邑汝几个地方,她一个普通女儿家,可选择的目标不多。” 若往战乱地区钻,只是被人贩卖进烟花柳巷还算好,怕就怕卖进人脯铺子。 545:偶遇肥鱼票】 退下,让朕来 听闻女儿逃家去了河尹。 赵奉一脸期盼地看着徐解。 双手不自然地磋磨,酝酿了半晌才开口道:“这事儿毕竟是家事,按理说不该劳烦文注出手的,不过――我这也不方便拉帐下家将部曲往你河尹抓人,你看……” 一侧的秦礼眉头狠狠一跳。 赵奉这话看似轻描淡写,实则信息量巨大――这是正经将徐解看做一名郡守,尊重对方的领土势力,未经允许不率兵入境,而非将徐解看做同一个主公帐下同僚。 他知道赵奉是外粗内细的人,但――大义真不知主公想要河尹的一部分原因? 徐解背对着秦礼,自然没有注意到他微妙的神情变化,注意力都在赵奉身上了。 因为前不久二人饮酒畅谈,互相坦诚了一部分,关系迅速拉近,也没太在意赵奉这话背后的立场问题。他十分爽快地道:“这无妨,一旦有令嫒消息立马给你传信。” 赵奉悬吊的心落了一半。 正想说秦礼和徐解帮着找他女儿辛苦了,他今日做东,请二位一顿,谁知秦礼冷不丁补充道:“说是河尹就是河尹了?侄女那个精明性格,你又不是第一日吃亏?” 赵奉闻言,苦着脸说道:“……不、不是,她还能跟她爹玩声东击西的戏码不成?” 秦礼的眼神明明白白写着―― 虽说不是每��将门出身的女郎都有飒爽性格,但赵奉这个女儿被他宠得无法无天,本身又是在生活困顿那几年才有的,对初为人父的赵奉而言,意义非同寻常。 哪怕赵奉后来又有了其他孩子,有的乖巧懂事,有的聪明伶俐,有的继承他的武学天赋,都丝毫不能动摇这个女儿的家庭地位。自然,女儿养着养着画风就奇怪了。 赵奉被戏耍也不是一次两次。 “那、那这怎么办?”落一半的心,刷得一下顶到嗓子眼儿,老赵表情茫然又无措。 “派人去邑汝、上南两地的必经之路堵着,以防万一。”秦礼也担心这个侄女,眉头紧锁,迟疑了一会儿,又叹息道,“倘若你人手不足,还是去找主公借点……” “可这……” 赵奉不是很情愿。 扪心自问,他对吴贤个人没意见。但自己两年归来,主公却任由天海一系武将排挤,多少让他有些不自在。这会儿也不想找吴贤低头,若不低头,错过女儿…… 秦礼压低声,提醒他。 “侄女安全最重要。” 赵奉无奈吐出一口浊气。 低声道:“这倒也是……” 只是心中始终隔着一根刺。 徐解在天海治所停留了两三日,求爷爷告奶奶,走了不少门路,软硬兼施加威逼利诱,又砸不少钱,终于在天海几户世家骂骂咧咧中,拐走他们精挑细选的女师。 连夜将人打包跑路。 吴贤:“???” 面对哭诉的僚属,吴贤尴尬笑笑,底气略有不足地假设道:“这、或许有误会?” 这事儿,说文注不是故意的,他都无法昧着良心说。徐文注摆明了是故意找茬的! 因为这几家背地里给徐解施加压力,又暗搓搓挑拨人家夫妻感情不和,徐解不好明面撕破脸皮,但不妨碍他找机会找回场子。竟是砸钱,将人高薪聘请的女师挖走。 不挖其他人家…… 专盯这几户。 被挖墙脚的几家铁青脸,都能听到后槽牙磨牙的声音了:“……这能有什么误会?” 吴贤笑道:“文注此前过来说是寻觅几位女师,天海最好的几位都在你们府上……” 不能怪徐解盯着他们墙角挖。 只能怪他们眼光太好了。 几家:“……” 这还是他们活该喽? 徐解自觉圆满完成任务,轻松愉快回到了河尹治所,以良师文士礼仪,礼待被邀请的几位女师。她们年纪大多在三十到五十之间,几乎每个都没有家室牵累,目前的目标就是攒够自己养老钱,日后过继个宗族遗孤,等自己百年之后有个甩盆打幡的孩子。 而徐解旁的没有,钞能力管够。他提前派人回河尹拦截赵奉女儿,谁知回到治所,下属却说境内没有出现符合身份的女郎。 徐解一再确认:“都仔细查过了?” “仔细查过了。” 感谢前人栽树,将庞大复杂的户籍工作做得详细,制度框架也搭建得牢固,任何陌生人入境都需要路引凭证。非法入境,除非一直蹲深山老林,不然就会被查出来。 找个外乡女郎并不难。 没找到―― 要么赵家娘子没来河尹,跟车马行的闲谈就是故意迷惑追查视线,要么赵家娘子躲在深山老林。后者的可能性非常小。 正要喝一口水,又听说他出差天海这几日,有个朋友上门,等了两日就走了。 徐解:“哪位友人?怎不好好招待?” 管家回答道:“那位先生自报家门,自称是凤溪郡人士,与家长早年有些交情。游历至此,顺道来看看友人。只是不凑巧,家长这几日不在。他有些事情便启程离开了。” 徐解喃喃道:“凤溪郡?” 记忆随着这个词汇尽数回归。 脑海中浮现一道红影。 他哦了一声道:“竟是他啊。” 凤溪郡,既不在曾经的辛国境内,也不在庚国境内,它隶属于大陆西北与西南交界处的一个弹丸小国。盛产花卉,小国人人爱花,徐解当年去过一趟。不过―― 那个国家好像被灭国了。 灭国理由还挺扯。 这国家地处中下游,而上游势力在某位缺德士人提议下,在梅雨季节来临前截断了河流――这条河流是这个弹丸小国的命脉。雨季一来,上游大肆放水泄洪…… 然后这个国家就灭了。 徐解还挺可惜。 这国家产的花卉造出来胭脂极好。 而他靠着倒买倒卖,打信息差,从各国勋贵高层勋贵和贵妇身上,刮下不少油水。 称得上友人的…… 估摸着也就那一位了。 先是可惜了一下错过朋友,下一秒突然想到什么,大惊拍腿道:“快,找找府上缺了什么东西。特别是我喜欢的……” 管家一脸问号。 结合上下语境―― 家长是怀疑友人入室窃物? 一番翻找,东西倒是没有少,但徐解这个弟控存放家书的盒子被人动过,旁边多了一朵花。而书房可是徐解私人领地,没他允许,哪怕是家仆也不能轻易进来打扫。 家书盒子居然动过了? 管家战战兢兢,生怕徐解赖自己一个看管不力的罪名,哪知徐解却是挥了挥手。 “你下去吧,没你事了。” “唯。” 546:偶遇肥鱼票】 退下,让朕来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正如秦礼推测那样,赵家小娘子不仅自小熟读兵法,还会灵活运用在生活各处,例如离家出走这事儿。她知道自己阿父与河尹那边关系不清不楚,跟前后两任河尹郡守都有不浅交情,自己若是投奔河尹,无异于自投罗网,用不了几日就会被抓回家。 于是,她抛出了假消息迷惑视线。 故意跟车马行主事提了河尹,防止对方没印象,她还专程多提了两三遍加深印象。 在租赁来的两位短途护卫保护下,连夜离开天海治所,又在前往上南的路上,结算了二人的工钱。起初二人不肯答应,按照行规是要将人安全护送到目的地才能走。 中途解雇,自己拿不到全款。 赵家小娘子笑道:“我不扣你们钱,不仅不扣,还多给你们两成佣金。你们拿着这两成佣金在附近耍玩七八日再回天海。待回去了,直接说将我护送到目的地就行。” 一听有这好事儿,二人心下动摇。 不过―― 出于职业素养和良心,他们还是迟疑着提醒这位面嫩的小郎:“外头混乱,盗匪横行,小郎一人上路恐遭遇歹徒……看得出,小郎也是练家子,毕竟双拳难敌四手。” 赵家小娘子这会儿是小郎君装扮,为了凸显男性特征,刻意摸黑面部和脖子,化粗双眉,勾勒出眉峰棱角,尽可能淡化女性的特征。加上年纪不算大,还能蒙混。 “这个嘛,二位尽可放心。小子预备投靠商队一起上路,互相有照应,应当无碍。” 见赵家小娘子有主意,短途护卫也不好再劝说,掂量掂量结算的佣金,满意离开。 二人走后,赵家小娘子也确实在官道旁的茶肆坐了许久,一边喝茶解渴一边观察来往的商贩。世道虽然乱,但人也是要恰饭的。商贾不走商,如何赚钱养家糊口? 为保证安全,降低走商风险,往往几个同乡商贾结伴同行,分摊聘请护卫的成本。 赵家小娘子观察他们,不仅是为了观察他们走商目的地,还有商队规模、实力乃至商贾护卫的脾性。寻觅许久,茶水也添了三趟,这才锁定目标,上前自荐当护卫。 不图钱财只图同行有��伴。 围坐的几个商贾见她个子不高还面嫩,迟疑。谁知道她嘴里是真是假?是真的想搭伙结伴,还是盗匪派来的探子?于是出言刁难婉拒:“你若能跟他过两招,便答应。” 赵家小娘子提着枪说道:“好说!” 商贾虽不懂门路,但也不得不夸一下她的枪法身段漂亮。几乎是一个照面,她就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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