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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3章

枪尖送到随行护卫面门,并稳稳停在距离不足一指的地方。惊得那护卫汗毛直立。 见状,商贾也不好再拒绝。 点头应允她加入车队。 赵家小娘子被分配到商队末尾。随行有个商队老长工见她身量矮小还背着个长枪,生得又喜人,一时心软,便挥手招呼她坐到板车上,能少走两步:“小郎上来吧。” “多谢!” 赵家小娘子喜得跳上车。 这才发现装货物的板车上已有人坐着,对方一副文士装扮,衣裳鲜红,青丝长束,发冠旁簪着一朵鲜嫩欲滴的红色大花,坐姿随意地伸着两条腿,占了大半个空地。 再观其面貌…… 怎么说呢? 眼耳口鼻唇,单个拎出来都称得上标志好看,但组合在一张白皙胜雪的脸上,却有种说不出的怪异。青年紧抿着唇,眉峰微聚,正以最闲适的姿态,垂首思索什么。 赵家小娘子又下意识往男子腰间看去,果然发现那里缀着一枚殷红文心花押。 这青年是个文心文士。 花押印纽还是朵盛放到极致的牡丹纹。她知自己斤两,出门在外欺负几个普通人不成问题,但碰上文心文士或武胆武者,能避则避,能躲则躲,能不得罪就不得罪…… 她爹可不能从天而降解她困境。 赵家小娘子一声不吭,蜷着手脚,在仅有的空间坐下,还要注意避开青年的脚。 商队走商是枯燥的。 偶尔有人说笑,也只是让气氛稍微缓和,待进入人烟稀少的路段,全队都要提高警惕防止盗匪突然跳出来杀人劫货。路途颠簸,赵家小娘子维持一个姿势久了也难受。 正犹豫着要不要跟青年文士说说,给她匀点地方,对方倏忽抬头看向了远处。 赵家小娘子见此,下意识抓住枪身,心下敲起了鼓――莫非,这是有情况了? 谁知―― 青年只是神情淡淡转过头。 “你很紧张?” “有一点。” 青年文士:“紧张还跑出来闯江湖?” 赵家小娘子吞咽口水。 “谁都有第一次!是不是有人要来?” 青年文士脊背放松力道,向后一靠,耷拉着眼皮,不甚在意道:“几个小贼罢了。” 文心文士有底气说出这话。 但赵家小娘子是普通人。 她蹭得起身跳下板车,往商队头部边跑边喊:“前方有盗匪,大家速速警戒起来!” 前行的商队猛地停下来,也不管是真是假,领头的开口大喊“戒备”,护卫刷刷抽出刀。见行迹败露,一颗颗脑袋从隐蔽处冒出头。三十来人手持沾血大刀拦住商队。 “留下东西,饶你们不死。” 商贾可不是被吓大的。几个汉子喊两句就想让自己抛下关乎一家老小命根的货物? 做梦! 却不想这些盗匪种类齐全。 明处的强抢,暗处的放冷箭偷袭。 粗估规模在五十人以上。 眼看着有一场苦战,但土匪未曾料到商队里面有个文心文士,还是个实力不弱的文心文士,暗中箭矢全被此人文气城墙拦下。一番交战,丢下十来具尸体狼狈逃走。 为首的商贾对青年感激涕零,青年啥也没说,只是往对方怀中丢了一块金黄饼子。 “接着。” 商贾不明所以地伸手那物。 这物件还带着体温,而且很眼熟! 他抬手摸了摸自己脖子,空的。 “先生,这、这是……” 青年文士淡声道:“你的。” “我、我的?确实像是我的……” 商贾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他行商之前,无意间得了一块成色极好的金锭,便找了工匠把金锭打成一块小金饼挂脖子上,希望自己财运滚滚。它何时离开自己,到了青年文士手中的??? 他也不敢说,他也不敢问。 有些事情难得糊涂,何必追根究底惹恼对方,反而是自己讨不着好处…… 转身招呼商队其他人打扫战场。 赵家小娘子提着被鲜血染红的长枪,在溪边仔细清洗,凑巧青年也在附近坐着。 她抬头又低头,低头又抬头。 欲言又止,止又欲言。 青年被她看得不自在:“要问就问。” 赵家小娘子好奇道:“此前在茶肆的时候,我亲眼看到那东西挂人脖子上。你也没有靠近对方,怎么后来跑你手上了?” 青年文士不答反问。 “你可知道有句话?” 赵家小娘子不懂:“什么话?” 虽然阿父没拘束着她,但赵家小娘子能接触到的人和事依旧匮乏无趣,哪里有这行商半日碰见的刺激?距离产生美,阿父是武胆武者,所以武胆武者于她而言没什么神秘性。文心文士不一样啊,她对后者的了解仅限于时常来家中做客的秦叔叔…… 明明是那么斯文儒雅的人,而阿父高壮魁梧,浑身肌肉,却对秦叔叔尊重敬畏。 这份好奇也转移到了青年身上。 跟着听他说:“君子不夺人所好。” 赵家小娘子老实点头:“知道的。” 青年文士第一次上扬了唇角,那张还算端庄正派的脸,无端变得奸诈邪恶起来。 比那盗匪还像个盗匪。 “我不是君子。” 赵家小娘子:“……” 547:去陇舞 退下,让朕来 已知,君子不夺人所好。 又知,眼前这位青年文士非君子。 所以得出结论―― 对方喜欢??? 赵家小娘子下意识抱紧了手中的长枪,一脸防备盗贼的表情看着青年文士。后者被她的警惕逗笑,只是那笑容落赵家小娘子眼中愈发渗人,起不到丝毫安抚作用。 “不要你这杆枪。” 赵家小娘子又抱紧了包裹。 这里面装着她仅有的一点家当。 若是里面的盘缠没了,以当下这个世道的混乱程度,她完全能想象出自己处境会多可怜。怕是乞讨都乞讨不到吃的,大概率死在半路,更遑论平安回到阿父身边。 青年文士失笑:“也不要你的钱。” 赵家小娘子闻言才松了口气。 转念一想,自己也确实过于紧张了。以文心文士的身份能力,随便投靠哪个豪强势力都能获得不错的薪俸,哪里瞧得上自己这点私房钱?此人方才还救了商队众人。 若没有他的文气城墙拦截冷箭…… 商队怕是要伤亡十几条命。 想通这层,她面露羞赧尴尬之色。 试图解释又不知如何开口道歉。 青年文士将她的表情反应看在眼中,倒没有介意――出门在外有警惕心是好事儿。 若是傻乎乎的毫无戒备,坟头野草都能几丈高,到阎王殿连自己怎么死都不知道。 “小郎是逃家出来的?” 赵家小娘子:“你怎么知道?” “见得多了。” 赵家小娘子瘪了瘪嘴,踢着溪边小石块,低声道:“因为阿父阿母想要给我议亲,我不情愿。才不想年纪轻轻就……娶媳妇……就、想出来两三年混出点名堂再回去……” “普通人想闯出名头可不容易,以你身手能力,即便上战场,几战下来幸运不死,至多混��百夫长。”这还是往高了说。他也是第一次碰到因逃婚而离家的小郎,对方虽有几分江湖经验,但只比愣头青好点儿。碰上棘手敌人,大概率会稀里糊涂丢掉小命。 便劝她:“再者,成婚也没什么不好。” 赵家小娘子睁着眼睛撒谎。 “身无寸功,如何成家?” “哈哈,你倒是有志气。” 青年文士被她逗笑。 便问她:“那你打算去何处立功?” 赵家小娘子懵了一下。 这个问题她还真没想过,她离家出走单纯就是为了逃避议亲,至于“混点名堂回去”,不过是她随口胡诌的。青年这么一问,她顺着这思路就往下想,良久才摇摇头。 她身边也没个随从打掩护。 贸然参军与一众男兵同吃同住…… 暴露身份被丢出军营事小,怕就怕被人以违反军纪为由丢入妓营,那真就完蛋了。 青年文士啧啧道:“你连自己要去何方都不知,谈什么建功立业、混出名堂呢?” 赵家小娘子:“走一步算一步。” 青年文士摩挲着下巴,思忖了片刻,出于好心,提了个建议:“小郎,你我投缘,不如结伴同行?反正你也没有具体要去的地方,与其跟着商队走一步算一步,倒不如跟在我身边一阵?一则安全,二则能静心思考何去何从……待你有了主意,你我再分开。” 赵家小娘子略有些心动。 但又不敢贸然答应。 谁知对方是好是歹? 陌生人对自己释放善意,要么是真正善良,要么是另有图谋,切不可掉以轻心。 青年文士还真没啥恶意。 这小郎年纪小小,毛都没长齐,在外能活几年?若能套出底细将人送回家中,也算自己日行一善,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了。当然,对方实在不想回去他也不勉强。 人各有命,生死在天。 赵家小娘子问:“先生打算去往何处?” 青年文士:“陇舞郡。” 她脑中浮现一词――沈君!是自家阿父为了报恩跑去白干两年活儿的救命恩人。 “先生去那里作甚?” 青年文士倏忽弯起眉眼,笑容比方才阴冷些许,看着愈发像个盯着小孩儿的拐子:“偶然得知有个旧交在那,去拜访。” 赵家小娘子下意识握紧枪身。 有杀气!!! 听着不像是旧交,更像是旧仇。 她也不敢说,她也不敢问。 “听闻陇舞局势刚安定,百废待兴,正是用人之际。小郎不妨去那里碰碰运气?” 他前阵子才进入庚国境内。 专程拜访一位隐居名士。 从对方口中听到一个熟悉的人名,还是他认识的,那名士道: 青年文士: 名士继续吐槽: 青年文士: 隐居名士再道: 青年文士: 祈善朋友圈拒绝他的出仕邀请,很大一部分就是因为主公命太短,自己下山干个两月再回来,还没来回路程时间长。 青年文士问: 隐居名士: 青年文士辞别隐居名士,下山后直奔陇舞郡而来。路上顺便拜访拜访徐解,结果不凑巧,人不在家。他也不耽误时间,寻了个商队继续上路,遇见位有意思的女郎。 嗯,是个女郎。 只是赵家小娘子不大情愿。 她再顽劣也知道因为自家阿父跟陇舞郡那位也不清不楚,导致阿父正经主公吴贤吃味。自己若是跑过去了,引起误会不好。便问:“天海也不错,为何要是陇舞?” 青年反问:“你可是朱门出身?” 赵家小娘子摇头:“算、出身寒门。” 青年道:“来此之前,打听过各家情况。天海是最不适宜的,本地世家党同伐异,寒门出身想出头可不容易,更何况你还是个普通人。附近的上南谷仁倒是有仁名,帐下也没什么大矛盾,但人家兄弟多,都是自家人,你一个普通外人如何混得进去?” 跟着又说了附近几个比较大的小势力的优劣,总之,不适合普通人发展。 赵家小娘子不服气,赌气道:“莫非陇舞就有普通人一展拳脚的地方?” 青年文士又露出人贩子笑。 “跟以上几个相比,算是。” 赵家小娘子心底动摇几分。 说实话,去陇舞有利有弊。 以阿父跟沈君的交情,自己真碰见麻烦,还能借对方庇护,不至于真阴沟翻船。 她离家出走也只是一时赌气。 可没想丢掉小命。 “行,那就去瞧瞧。” 548:官府办事 退下,让朕来 说是同行,赵家小娘子仍存了几分戒心,但一路上青年文士表现克制有礼,有意无意在照顾自己,丝毫没有将她打包略卖给谁的意思。时间一长,逐渐放下戒心。 青年文士走南闯北,见多识广,信手拈来的一则趣味故事就能让她听得津津有味。 “先生这些年去过哪些地方?” 赵家小娘子渐生好奇。 青年文士:“记不清。” “为何会记不清?” “因为去的地方太多了。” 赵家小娘子面露艳羡:“那真好……” 青年文士轻讽:“天涯漂泊,无处为家,无处可依、无枝可栖……如何算得上好?” 听出对方话中落寞怅然――赵家小娘子曾在阿父与秦叔叔面上看到过一模一样的情绪,那时她年岁还很小,只隐约记得四周兵荒马乱,哭喊交织,阿娘将自己紧紧搂在怀中,双手捂着她耳朵,努力隔绝外界嘈杂声音入侵她的小世界――她识趣地转移话题。 阿娘说的是对的。 每一个光鲜亮丽的背后都有一段不愿提及的过往,是外人不能轻易涉足的禁区。 辞别商队,踏上前往陇舞郡的路。 偶有不长眼的打劫,看到青年文士腰间文心花押也会自觉退去,也有仗着自己是低阶武胆武者,不将“孱弱文士”放在眼中。结果便是反误了卿卿性命,尸体反哺大地。 赵家小娘子心有余悸。 她以为自己的手段足以自保,却不想低估了外界的险恶,又高估了自己的能力。她可以应付寻常成年大汉,但碰到这些穷凶极恶的武胆武者,她大概率是九死一生。 自己又不可能一直跟着青年文士。 因此,随着陇舞郡越来越近,她的心也开始动摇――要不要抵达后联络阿父他们? 阿父这么偏爱自己,若她哄哄对方,撒撒娇,兴许能将议亲再往后拖延几年? 赵家小娘子迟疑不定。 直到踏入陇舞还未纠结出结果。 这日,二人坐在一处茶肆歇脚。 青年文士抿了口清水,闲谈道:“听说陇舞郡去岁冬日刚经历一场大战?如今看来,不说四处萧条,竟连春耕都没耽误。” 往来庶民虽身着葛布破衣,平均一人七八补丁,但面貌精神不错,不似他处麻木。 这意味着他们没有完全绝望。 日子有盼头就有希望。 赵家小娘子暗暗挺起胸膛。 “那是,也不看看是谁的功劳……” 她阿父在陇舞郡也倾注过心血。 正说着,远处传来一阵急促马蹄声,愈来愈近,赵家小娘子下意识抬头轻瞥。 那是一匹浑身枣红的高大战马。 马背上,少年一袭朴素干练灰衣,腰间一根白色系带,将其腰肢勾勒得有些纤细。少年身形偏清瘦,此时一手抓握缰绳,脊背微弓,稳稳坐于马背,快似一道疾风。 随着马蹄声接近,耳力稍弱的普通庶民也听见了。不是好奇看一眼,便是毫无兴趣地忙自己事。唯独一人不同,茶棚角落那名尖嘴猴腮的男子慌张起身,任由茶水打湿衣摆,抱起桌上包裹就想往外横冲直撞,惊扰附近几名茶客,引起众人极大不满。 “你怎么撞人啊……” “我的衣裳……” 这名男人充耳不闻,拔腿欲跑。 结果前脚还未踏出茶肆,后脚便有一道凌厉冷风擦着脸袭来,竟是那名少年出手。 还道:“官府办事,闲杂人等勿扰!” 男子见无路可逃了,霎时面色狰狞、目露凶光,手掌冒出薄薄荧光:“去死!” 这是武气! 此人竟是一名末流公士! 虽是武胆武者之中最低阶的存在,但动起手来,对普通人而言也是场灾难。赵家小娘子看着捏了一把汗,准备随时出手帮少年牵制这名男子,孰料对方根本不需要。 一柄不知何时出现的铁锤击打男子右肩,随着清脆骨裂响起,男子口中惨叫。 少年一脚将男子踩在脚下,掏出腰间挂着的一副粗绳,熟练卸掉男人双臂,防止对方突然来个鱼死网破,再将男子五花大绑,口中还冷声道:“你逃得倒是够快!” 害得她追了大半日。 赵家小娘子松开握住枪柄的手,又见少年下手重,好奇:“这人犯了何事?” 少年听到外地口音,扭头看了她一眼,似有警惕:“他?呵,与另外两名同伙入室盗窃杀人,据闻是隔壁郡县流窜过来的,手段残忍,每次犯案都要淫辱妇人,再将妇人家中男丁施以宫刑下酒,割去头颅……”一番话让围观庶民心惊胆战,恨不得退避三舍…… 这、这…… 这手段未免过于变态了。 赵家小娘子见状也不再多问。 这男子死有余辜! 但不意味着少年就会无视二人了。 先是一脚踩废那男子膝盖,又一��手刀将其击昏,确保对方失去逃跑伤人能力,这才上前问赵家小娘子:“听小郎口音,你不是本地人,外地来的?可有过路文书?” 这是准备盘查二人底细。 赵家小娘子内心腹诽。他们是外地口音,这位自称官家的少年不也是外地口音? 但秉持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原则,还是拿出文书凭证。这还是青年文士离开河尹前特地弄的。河尹与陇舞关系好,碰到检查也容易过关。果不其然,少年眉头微挑。 赵家小娘子警惕:“凭证有问题?” 少年道:“上面官印没问题,只是二位口音也不似河尹郡的,你们来陇舞作甚?” 赵家小娘子看向青年文士。 青年文士不紧不慢道:“投奔远亲。” 少年目光这才落在他身上。 或者说他腰间的文心花押之上。 “你是文心文士?投奔哪位远亲?” 也不怪她过于谨慎,这段时间陇舞郡不太平,到处都有作奸犯科、杀人放火的案子发生,盘查一番,发现竟是那几户被抄家的豪绅家人闹事。时不时要闹一下…… 不过,这些都是小案子。 便派到少年手中当做练手攒经验。 青年文士道:“祈善,祈元良。” “祈主簿?你是祈主簿的亲戚?”少年诧异,一改刚才有些咄咄逼人的冰冷态度,和善了不少,“莫非你就是受了祈主簿出仕邀请的名士?小子方才失礼,先生勿怪。” 青年文士闻言,露出一缕莫测笑意。 明知故问:“小郎认识元良?” 少年道:“是见过几面。” 她是武胆武者,大部分时间在军营修炼,隔三差五兼职巡禁捕盗,跟主簿祈善不属于一个部门,二人碰过面但没说过话。 她也听说过主簿广邀友人一事。 对此更是谨慎,不敢轻易怠慢。 549:仇人又双见面票】 退下,让朕来 “先生若不嫌弃,不妨先去寒舍歇歇脚?祈主簿近日忙得很,这会儿上门怕是要扑空。”少年好心提议,似乎怕对方跑了,热情好客的架势惹得赵家小娘子暗暗怀疑。 青年文士一句话就信? 倘若对方在撒谎呢? 却不知,少年对此根本不担心。 陇舞境内,哪个敢骗到官署头上? “如此,便叨扰了。” 青年文士颔首应下邀请。 少年笑颜灿烂,单手将昏迷男子丢上马背,牵着缰绳与赵家小娘子二人同行领路。 沿路还不忘吹一吹官署这阵子的建设成果,例如他们脚下这条从治所城池延伸出来的大――道!此道可供三辆马车并行,不仅连通官道,日后还会铺向治所周遭村镇。 大大方便村镇庶民出行,也有利于他们售卖自家特产,互通有无,节省时间人力。 青年文士闻言却是微皱眉。 “这般徭役,怕是不妥。” 官署需要搞啥项目都会向民间征调徭役,各家各户强制出适龄人丁参与无偿劳动。瞧这条大道的建设进度、建设规模,绝对是春耕乃至去岁沈棠平调陇舞就开始了。 庶民出的人丁都是各家劳动主力。 他们徭役,家中农田如何兼顾? 转念一想又觉得矛盾。 这条大道建得平坦宽阔,一路通畅,而陇舞境内春耕也完成得极好,并未耽误。 赵家小娘子小声道:“不是徭役。” 正欲解释的少年诧异看她。 “小郎怎知?” 青年文士也瞧她:“不是徭役?” 赵家小娘子轻咳:“是家……家里人说的。家中还有位亲戚曾去河尹经商,回来告诉说河尹少有徭役,即便有也会支付庶民等额钱粮,一些耗时漫长的重体力活儿,基本都是沈君帐下武者帮忙做好,剩下较为轻便的才由庶民参与,不耽误各家农活。” 甚至能贴补家用,改善生活。 诸如开荒这样的活儿都是武胆武者直接代劳呢。倘若春耕农具不够,也会让武者去,武胆武者啥都能干。赵家小娘子一看陇舞郡春耕没耽误,便猜到是啥法子了。 这里头也有自家阿父的功劳苦劳! 其实乍闻此事,她也略有不忿。 阿父可是能征善战的将军! 如何能做田间泥腿子的活儿? 阿父却不觉得,甚至还笑呵呵告诉她说,这两年是他人生难得的平静日子:“战场杀人会比农田耕作更高贵吗?前者靠杀人养家糊口,后者靠耕作劳动果腹温饱。” 赵奉坐着捏了捏酸软的脚: 他又抬手指了指自家这间算得上豪宅的屋子: 赵奉知道女儿这是心疼自己。 愈发觉得这件小棉袄暖心。 赵家小娘子初时还不懂,但阿父一直是她心目中的英雄,对方说什么自己就记什么。离家出走这阵子,沿路见多了乱世景象,隐约能体会阿父说那话时候的心情…… 青年文士却惊。 他看向少年求证。 少年点头笑道:“确实如此,吾主体恤治下庶民不易,也生怕耽误农耕会使来年庶民果腹艰难,才出此下策。庆幸,几位将军都谅解。治下庶民也无不感激涕零……” 她的表情写满了―― 青年文士接受能力倒是强。 心下竟有些可惜。 可惜什么? 可惜祈元良的主公各��薄命短寿! 这位不走寻常路的沈君,确实是仁慈爱民,不惜背负外界武者诘责也要保护之下庶民,偏偏被祈元良盯上。几句话的功夫,少年已将抓捕的男人丢给前来接应的同僚。 她今日提前下值。 少年是前任鲁下郡守之女。 去岁,鲁下郡遭劫,父兄皆战死,全家只剩她一个孤女和兄长尚在襁褓的儿子,也就是她的侄子。她们姑侄被托孤给沈棠,她几经考量选择跟随,竟无意间谋得出路。 如今在军营历练,侄儿由跟随她的老管家、奶娘、婢女三人照顾,“一家五口”靠着她的俸禄、带出来的资产以及沈棠额外调拨的钱粮过活。住宅简单,五脏俱全。 奶娘抱着侄儿开门。 “娘……啊,郎君回来了……” 奶娘本想称呼“娘子”,见她身后侧还有两张陌生面孔,到嘴的称呼硬生生改成了“郎君”。小侄儿也热情张开双臂想她抱抱,谁能拒绝一只白胖人类幼崽的邀宠呢? “几日不见,又沉了点儿。”她满意地掂量掂量侄儿,又将孩子还给奶娘,“东厨可有好酒好菜?若没有,让德叔跑一趟。今日贵客上门,需好生招待。先生,请进。” 此前治所遭劫,大部分建筑毁于一旦,现在这些房子都是之后重新规划修建的。 整齐划一,看得人舒坦。 二人被安排在两间客房住下。 家中条件简陋,却丝毫没让青年二人感觉怠慢,德叔他们更是铆足劲儿招待,让面皮薄的赵家小娘子有些不好意思。 第二日,少年早起在院中舞锤热身。 之后去城外军营点卯。 不多时又回来,还带了早点。 一回来,凑巧见赵家小娘子在简陋搭建的习武场舞抢,顿足欣赏,直到停下。她鼓掌:“好枪法,未曾见过,这是小郎家学?” 赵家小娘子擦了擦汗。 微喘着道:“也不算是……” 是她阿父帐下家将教导的。 “朝食还未吃吧?我从外带了些回来,先生呢?怎一早不见人?”少年也识趣不多问。 赵家小娘子撇嘴:“定是在赖床。” 跟闻鸡起舞的她不同,那位先生懒散得很,总要催三催四才肯起。同行这些日子,她都要等对方等到日上三竿。简单用完朝食,青年文士才揉着惺忪睡眼过来。 “小子方才去官署打听过,说是祈主簿午后才归,二位不妨与小子同游汝爻?” 看一看汝爻的发展潜力! 届时再见主公,肯定会被折服! “恭敬不如从命,劳烦了。” 汝爻这座城池,借着废墟重新规划过的城池分布,给青年文士的第一印象就是宽敞、整洁、简陋,萧条之中却蕴含着生机。街边巷角,时而能看到零星商铺。 少年带着他们逛遍目前建设最完善的部分,走累了,选了家口碑厨艺都不错的食肆。正要征询二人口味,便见青年文士不知何时,目光落在远处,她顺着瞧去。 背影眼熟的文士,肩上蹲着一只与他脸颊贴贴的猫儿,正在一家干货摊前停步。 550:仇人又双见面票】 退下,让朕来 “你喜欢哪一种?” 祈善微微偏首看着素商。 “喵~~~” 素商乖巧蹲在他肩头。 原来的浮姑城喵霸,如今的汝爻喵霸,面对衣食父母极其温顺,连声音都软软的。 那条又长又粗又柔软的尾巴耷拉着贴着铲屎官后背,时不时左右轻扫。这时节的猫儿掉毛不怎么厉害,祈善今日又特地穿跟素商毛发接近的衣裳,落下的浮毛不明显。 祈善:“店家,这些各包八两。” 这家店的鱼干不错。 转了这家店,预备去另一家。 买只活鸡或者活兔。 这时候的天气还未转暖,老鼠比以往难抓一些,作为铲屎官自然要给主子备足粮食,偶尔换换口味。素商很喜欢各种动物的脏器,诸如鸡鸭牛羊兔,偶尔还要打颗蛋。 养出来的毛发是汝爻喵群最顺滑厚实的,油光水滑,看着就想上手试试手感。 素商抬爪拍拍铲屎官肩膀。 祈善熟练掏出小鱼干。 “少吃点,回去还有。这会儿吃太多,回去就只能看着你女儿吃了。”从浮姑城搬家的时候,祈善带走素商以及素商生的最小的两只猫儿,其他留在浮姑治所官署,想来那些官吏也会好好善待素商的子子孙孙,他又道,“啧,回头得用柳枝给你揩牙,忒臭。” 素商哪里听得懂这些? 它稳稳立足祈善的肩膀,用前爪压着那根小鱼干,撕扯吞咽,没一会儿吃完了。心满意足地舔了舔爪子,再用爪子左右来回擦脸。再惬意地眯起眼,打个大大哈欠。 商贩恭维:“主簿这猫儿养得真好。” 祈善笑得仿佛被夸的那个是他自己,嘴上仍矜持道:“不是那么调皮就好了。” 素商来到汝爻,干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到处挑衅本地猫。那几天身上总挂着伤,看得祈善揪心不已。一想到再过一阵子,素商又要发情当娘,他这��姥爷就格外惆怅。 就没什么法子能一劳永逸么? 与商贩寒暄两句,祈善欲抬步离开。 倏忽,肩头一轻。 因为素商喜动不喜静,在他身边吃饱了就会跑出去鬼混,所以祈善也不意外它会坐不住,但这次却不同――空气中有一抹极淡的文气波动!隐约还有几分莫名熟悉! 最重要的是―― 素商也不是从他肩头跳下去! 它的重量突然就消失了! 电光石火间,祈善一改平静的眼神,双眸染上厉色――是谁找死,敢动他的素商! 不远处传来素商的喵呜声。 祈善循声扭头看去。 只见一家食肆前,立着三人。 两张熟面孔,一张生面孔。 全副注意力被三人中个子最高的红袍文士吸引,准确来说是红袍文士手中的喵质! “先生,你作甚?” 少年方才看得津津有味,对方温柔耐心的模样跟平日形象截然不同。她只知祈主簿爱猫如命,将那只叫素商的猫儿当做亲女儿养,却不知对方与狸奴相处时的模样。 前后反差,堪称汝爻一景。 正想上前行礼,谁知她眼前一花,素商便从祈主簿肩头被转移到红袍文士怀中! 这还不是最离谱的。 青年文士笑道:“作甚?瞧不出来?” 少年:“???” 她身侧的青年文士左手抓猫,右手抄着小匕首,虚虚抵着素商的脖子,一副歹徒劫持人质的标准架势。素商还懵着,两只前爪抱着红袍文士手臂,表情写满茫然。 少年表情也是迷茫的。 赵家小娘子看看撸着袖子、满面寒霜的祈善,再看看一脸得意劫持一只喵的同伴。 喃喃:“你们俩……是敌是友?” 说是友人吧,上来就抢人家的猫。 说是敌人吧,哪有只抢人家猫的? 不待少年和赵家小娘子理清楚,祈善按着腰间佩剑,大步流星冲上前,厉声道:“速速将素商还来!否则让你血溅当场!” 青年文士有恃无恐,挟素商以令祈善:“这话该是吾对你说!祈元良,不想这猫血溅当场,你就将你欠下的一分一厘还上!否则的话,你试试你能不能再看到这猫!” 祈善将抽出几寸的剑按回去。 面上神情似是气愤又似是无奈。 周遭行人看到动静,纷纷投来诧异好奇的目光,被围观的祈善做了几个深呼吸。 “你别吓到素商!” 青年文士反问:“你瞧它像吓到了?” 不仅不像,尾巴还在愉快左右横扫。 祈善:“……” 这闺女不能要了! 用主公的话说,他现在脑瓜子嗡嗡的。 对青年文士的出现,他有些意外,但又觉得在情理之中――打从接连碰见秦礼、姜胜、荀贞几个,他就隐约有预感――跟他结过仇的,或早或迟,都会一一出现。 只是――要说他那群仇家之中,他最不想看到哪个,眼前这人绝对排的进前三! 为什么? 因为比较复杂。 若是其他仇家,祈善还能说是立场不同,胜负看各自手段。仇家落败是他们技不如人,与其怨他不如好好修行,但此人不同。仔细算来,祈善欠这位一屁股债。 “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有什么矛盾,私下再好好解决,你说如何?” 青年文士见好就收。 他过来也不只是为了抓猫威胁祈善,便将素商还给对方,收起匕首。 身后食肆有独立雅间。 赵家小娘子和少年面面相觑。 但又抑制不住好奇心,也跟上来。 一落座,青年文士便给自己倒了杯茶,点了一桌子的菜,全是食肆最贵的招牌菜,指名点姓让祈善付账。店小二看看祈善,后者臭着一张脸点头。 “记我账上就行。” 小二离去,青年文士才开口。 “这几年过得如何?” 祈善撸着素商的毛,感受掌心下舒服的呼噜动静,柔和眉色:“挺好。” 青年文士若有所思。 “你对你如今这位主公还挺满意。”以祈善八年克死七个主公的彪悍战绩,很难想象居然有人能在对方手中撑过两年…… 看这情形,短时间还嘎不了。 祈善:“嗯,就她了。” 不会再有下一个了。 青年听出他的话外之意,嗤笑,显然不信,祈善也没多做解释的意思,只是有些好奇地问他:“你为何能找到这里?” 瞧他的模样,不似路过。 青年文士将过程一一道来。 还不忘调侃他:“听闻沈君帐下急缺人手,那你发出去的信函应该不止这么一封。结果――友人嫌你文士之道,没来,倒是仇家不惜千里奔波。对此,你有何感想?” 祈善无奈道:“恨比爱长。” 愿意为他千里奔波的都是仇家。 他都不知该说什么好。 青年文士闻言,笑得直拍膝盖。 “这叫什么?祈元良,这叫报应!” 祈善无法反驳,转移话题:“……你千里迢迢过来,就是为了当面嘲笑这个?” 青年文士冲他伸出手。 “还有讨债。” 祈善厚脸皮道:“你瞧我如今还是孤家寡人一个,身上能抖出几个子儿?” 青年文士一脸的不相信:“你跟着沈君还没混到心腹位置?过得这般穷酸?” 祈善:“……” 他能说正是因为混到心腹位置,所以才过得穷酸么?沈小郎君倒是不会短了帐下僚属吃穿用度,但说挥金如土,出手大方,那真是一次没有。祈善也不在意身外之物。 单身汉饿不死就行了。 赵家小娘子吃不懂这个瓜。 少年不好开口询问,但她就没这顾虑,小声问青年文士:“先生,你跑这么远,就是为了跟这人讨债?他究竟欠了你多少?” 此问一出,青年文士与祈善都沉了脸,气氛也不似方才那般“轻松愉悦”。 青年文士道:“欠了我一个国!” 551:齐纨鲁缟 退下,让朕来 “欠、欠了一个国?” 赵家小娘子险些以为自己产生幻听。 青年文士轻描淡写:“是啊。” 又转头向祈善求证道:“是也不是?” 祈善:“……” 赵家小娘子不知祈善底细,也联想不到国仇家恨上面,少年倒是知道点儿皮毛――听闻姜胜、荀贞二位先生跟祈善就有旧仇,三人平日都懒得瞥对方一眼,互相嫌弃。 她大胆猜测,这位自称是祈善先生远亲的青年文士,性质跟姜胜二位先生一样? “莫非是主簿灭了您的故国?”少年不知该如何称呼青年文士,捏不准他是敌是友。 青年文士:“是,也不是。” 他平静的态度让少年有胆子继续追问:“是也不是?那就是‘是’,还是‘不是’?” 这叫什么回答? 青年文士反问少年:“小郎可听过‘齐纨鲁缟’、‘买鹿制楚’、‘买狐降代’三条计谋?” 少年面颊浮上尴尬窘迫的微红。 摇头:“小子学识浅薄,未曾听闻。” 青年文士也没有刻意为难她。 “根据贼星言灵记载,这三条皆出自一人之手,此人名为管仲,他也真正做到了‘不战而屈人之兵’。以‘齐纨鲁缟’为例,据闻曾有两国为邻,一曰齐,一曰鲁。两国皆善纺织,齐国产的叫齐纨,鲁国产出的叫鲁缟。管仲上谏,命令齐国自上而下皆着鲁缟,庶民依令而行。鲁国商贾见有利可图,收购鲁缟贩至齐国。” 少年闻言,若有所思。 倒是赵家小娘子听了皱眉,问道:“这人好生奇怪啊,既然是齐国人,为何推崇鲁缟。自家的齐纨生意岂不是黄了?银钱白白流入鲁国手中,不怕养肥鲁国的兵马?” 伤了本国纺织,何苦来哉? 少年道:“收不收鲁缟,不是一道命令的事儿?他能让上至公卿,下至庶民皆着鲁缟,弃用齐纨,自然也能再下令着齐纨,弃鲁缟。既然是计谋,哪会白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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