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4章
是他们对手……” 秋丞语气森冷:“设伏?” 又看向苗淑,眼神比毒蛇更冷。 看得苗淑骨子里冒冷意。 八等公乘道:“沈贼帐下似有文士看破我方能力,设伏兵马藏身营帐粮仓,避开了我方耳目……故,非是军师之错。” 秋丞正欲开口,又听一阵匆忙凌乱的脚步,有人手中高举一支羽箭狂奔而来。 羽箭箭簇插着一张纸。 599:平四宝郡票】 退下,让朕来 那兵卒双手捧着羽箭呈递上来。 秋丞看着,心中有不祥预感。 并未第一时间伸手去取。 反问道:“在何处发现此物?” 兵卒面有难色,但不敢违抗命令,如实道来:“方才从寨外射来一箭,正中旗帜。” 秋丞闻言自然是忿火中烧。 这支羽箭谁送来的,脚指头想想都知道。他几乎是一把夺过羽箭拆下白纸。 三两下展开,映入眼帘的是几个龙飞凤舞的大字。赶来的正室夫人还未凑前看,便见秋丞身躯摇晃几下,竟几欲昏厥。又听他后槽牙磨得嘎吱响,磨出几个字:“欺人太甚!沈幼梨小儿欺人太甚!” “郎主!” 她上前搀扶关切。 余光一扫,不经意看清纸上的内容。 寥寥简单九��字―― 她煞白脸色:“何人如此无礼张狂?” 苗淑没看到内容,但从秋丞夫妻俩的反应也看得出,纸上内容不友好,多半是沈棠遣人“送”来的。淡声道:“应是沈幼梨吧。如此举措,不外乎是想报南玉县粮仓之仇。” 那夫人一听是沈棠,有些不相信,尖着嗓子叱骂道:“早年听闻此人素有仁名,本以为是哪个世家名流,未曾想是这样矜纠收缭、悖逆不轨之徒,真真欺人太甚!” 苗淑:“……” 她大概是看不懂这位远房姑母。 礼尚往来的道理她不懂吗? 转念一想―― 对方应该懂的,但更在意的是沈棠气人打脸手段。在她一贯观念看来,即便双方势力彻底撕破脸皮,在教养矜持的约束下,也该“客客气气”、“笑里藏刀”、“绵里藏针”,而非跟市井之徒一样豁出去撒泼。想通这一点,苗淑便没了细究的兴致,恢复漠然。 沈棠这话颇具冲击性。 秋丞好一会儿才缓过来。 紧跟着便是一阵接一阵汹涌怒火。 因为昨晚的失利,因为沈棠的猖狂。 作为秋氏实际的掌权者,他已经很久没有体会这种被人居高临下蔑视、威胁、敲打的感觉了。沈棠这封不算檄文的檄文让他以往极力忽略的一切,如潮水一般涌来…… 对方还只是他眼中的黄口小儿。 这更让秋丞倍感羞辱。 “猖狂!” 他口中发出一声叱喝。 “传我命令,严密备战!” “沈幼梨敢来就让他走不了!” 因为沈棠这个贴脸输出的嘲讽操作,秋丞也无心追究昨晚的细节,他也不想听失败者的辩驳。失去两名经验丰富的武者有些心疼,但二人实力在他帐下不算有多高,并非不可替代。于是,他缓和脸色,让重伤的八等公乘不要多想,将伤势养好最重要…… 八等公乘羞惭无比地应下。 并且保证:“待下次与沈贼那伙人交手,末将一定要用他们的头颅血洗昨晚耻辱!” 失利会让士气低迷,但操作得当也能让兵卒同仇敌忾。这种时候,自然要好言安抚,安排阵亡将士身后抚恤。秋丞是个有手段的人,一番操作果然让帐下士气高涨。 “淑娘,你过来。” “唯。” 他可以不追究那八等公乘,但―― 啪! 营帐内仅他、正室夫人和苗淑。 正室夫人正愁不知如何安慰丈夫。 下一息便看到脸色阴沉的丈夫转身甩手,一个巴掌不偏不倚正中苗淑的右脸颊,将前者看呆,将后者打得站立不稳,倒在地上。随着红色掌痕浮现,嘴角一缕鲜血。 那一瞬,苗淑感觉世界都被静声。 待耳边重新出现声音,脸颊的火热和剧痛让她忘了思考为何物,脑袋空荡一片。 连何时被正室夫人扶起都不知道。 夫人面上看着心疼、焦急,又带着些畏惧,压低声音:“……郎主,你何至于此?虽然昨晚失利,但又不是淑娘一人之错?沈贼技高一筹,早早埋伏,人力如何算尽?” 他们是少年夫妻,彼此知根底,她见过秋丞很多窘迫境地,也不曾见他失控动手。 这次当真将她惊到了。 而秋丞只是冷冷瞪她一眼。 对苗淑道:“自己好好反省清楚。” 言罢,离开营帐。 留下妻妾二人。 正室夫人看着有些无措。 平日舌灿莲花的人,这会儿结结巴巴、期期艾艾:“淑、淑娘,郎主平日不这样……或、或是昨夜损失太大,亦或是沈幼梨那封檄文过于无礼……他才控制不住火气……” 苗淑眨眨眼,勉强恢复几分理智。 冷笑道:“控制不住火气?” 言语溢满嘲讽,双手指节发白,又厉声问姑母:“他的火气是这会儿抑制不住?那方才为何不当着众人的面,掌掴他的爱将?他敢吗?他会吗?他难道不是欺软怕硬吗?” 正室夫人听得双目圆睁。 抬手捂住她的嘴。 “你癔症了,疯了!” 苗淑扭头甩开,粗喘着气:“倘若昨晚失利的是他主簿,这一巴掌他甩得出来吗?” 纵观古今,有几个僚属会被掌掴? 这般奇耻大辱就能落在她脸上? 只因为她不需要被尊重吗? 所以就可以被践踏吗? 那一刻,苗淑对秋丞的恨意甚至超过了脑中的假想敌沈棠,双目迸发出来的恨与狠,宛若一匹嗜血发狂的母狼,看得自以为将苗淑牢牢拿捏的正室夫人也心惊胆战。 “淑、淑娘?” 苗淑闭眼压下内心狂涌戾气,抬手挣脱正室夫人的搀扶,冷漠道:“姑母,我该自省了,您请自便。还有――你视若珍宝的男人,在我眼中不比外头象姑馆的男人干净。甚至,还没我买的清倌用着舒服。自然,您也用不着隔三差五敲打于我,安一万份心!” 这番大胆发言听得正室夫人目瞪口呆,她不禁想起某个细节――就在她劝说苗淑从了秋丞之后,苗淑迟疑,直言需要两日时间好好思索。外出过了一夜才姗姗归来。 虽说当下世道男女风气开放,但能干出这事儿的,仍是寥寥无几,更别说这人还是一方势力首脑的侧夫人。 正室夫人吐出一口浊气。 大敌当前,她不打算管这事儿。 沈棠是个言出必践之人。 她提醒秋丞洗干净脖子等着她,那就不是在开玩笑,而是她真会提剑杀来! “咱跟四宝郡有缘啊,四年前的草台班子始于四宝郡,如今,也以四宝郡为跳板――秋文彦这个邻居,是懂送温暖的。”晨会上,嚼着大饼跟大家一块儿开会。 600:平四宝郡票】 退下,让朕来 四宝郡跟沈棠班底确实有缘。 前任四宝郡守晏城是祈善的死仇,最后被沈棠一脚踩碎脑瓜子,断送了一条性命。如今这一任郡守又招惹了沈棠,以沈棠那记仇护短的个性,秋丞这厮注定难以善终。 褚曜在这里荒废五年光阴。 康时来这里凑热闹碰见沈棠。 沈棠在这里强抢民男顾池。 共叔武的龚氏亲眷被发配此处,随孝城被攻破而丧命,而他也成了孤家寡人。 屠荣的爷奶父母葬身于此…… 对众人而言,四宝郡这块土地承载了太多不愉快的回忆。更讽刺的是,当年孝城拼死一战是为守城,如今发檄文却是为了挥兵攻城……不得不说,命运是懂黑色幽默的。 沈棠跟着又喝了一口热豆奶。 叹道:“四宝郡也是够倒霉……” 四宝郡除了治所孝城,另有四个县。承平年间,此地更是靠着盛产的四样宝物而闻名,又有便利交通,治下庶民丰衣足食。算是边境几郡之中,小日子过得比较美的。 只是背运来了,喝水都塞牙。位于曾经庚辛二国之间,四宝郡是起起落落落落…… 先是被郑乔兵马攻破,还未喘口气,又迎来擅长溜须拍马、为官不仁的晏城,为搜刮民脂民膏无所不用其极,好好治所被整成烟花巷柳。风月买卖盛行,人口略卖猖獗。 之后又是彘王率兵围城屠杀,城中人口一减再减。晏城之后的继任者没什么本事,毫无悬念被秋丞干下去。或许是“触底反弹”,秋丞上任,庶民日子反而没那么难过。 终于能喘过来一口气。 今年又赶上旱情,粮食歉收。 当今庶民啊,活着就是在历劫。 沈棠心中一番感慨,瞥见顾池给自己打眼色,她只得拉回了飘远的思绪,看向褚曜:“咱们之中对四宝郡最熟悉的,莫过于无晦了。依你看,这一仗先从何处打响?” 再补充一句。 “此战,吾等只许胜不许败!” 她铁了心要拧下秋文彦脑袋当球踢,不做狠点,真以为她是只会种地的大冤种! “曜虽有眉目,但不敢专擅。”褚曜出列拱手,出言道,“曜欲举荐一人。” 他是在孝城待了多年,但碍于当年身份处境,情报匮乏。他对四宝郡的熟悉只比众人多点。若要用在战场上,这点儿“了解”怕是不足,而他们身边有人能解决这��问题。 沈棠问:“是谁?” 褚曜:“前四宝郡驻军都尉,杨公。” 沈棠一时差点儿没想起来这是谁。 “此人……额,确实可以。” 某种程度上来说,杨公都称得上是四宝郡行走的军事舆图了。作为曾经统帅四宝郡数千驻军精锐的一把手,境内区域,哪里防守薄弱、哪里便于进攻、哪里能伏击…… 他全部了如指掌。 一些地势舆图、驻军位置、兵力分部对外是机密,从不轻易外泄,外人想要窥探还有被抓的风险,但这些对于杨公而言都是伸伸手就能轻松够到的。不存在任何难度。 “那他现在在何处?” 沈棠知道杨公在自己这儿。 在创业初期,武职人手急缺的时候,杨公还帮忙包揽了不少练兵的活儿,东拼西凑,勉强拉起草台班子。后来入陇舞郡,又获得褚杰这边武职支援,总算不那么窘迫。 但这一年很少再听到他的消息。 褚曜:“目下仍负责盐库出入。” 这两年,陇舞郡的私盐买卖已经成了官署最大的进项,盐田区和盐井区每日源源不断产出大量优质精盐。不仅让沈棠还完荀贞欠下的巨额贷款,还攒了小笔日后的打仗预算。官署也有钱加大力度投入其他基础建设。尝过甜头,自然知道私盐这行有多赚。 盐库负责人的选择慎之又慎。 脑袋一拍,沈棠选择杨公。 其一,他是孤家寡人,并无亲属人情拖累;其二,他的性格干不出中饱私囊的事,一板一眼,干事同样较真儿,还有见谁都敢喷的暴脾气;其三,军中一部分中层,不是他曾经的部曲,便是他一手带出来的兵,而盐库的产出相当于这些人的军饷…… 杨公哪里舍得这些兵饿肚子? 沈棠道:“好,速速派人将他请来。” 有现成的军事舆图,也省了再派斥候潜伏四宝郡打探摸底,整顿兵马就能拉出去。 杨公被请过来的时候仍懵着。 不知沈棠找他作甚。 “见过沈君。” 他这几年养老日子过得清闲,孝城一战造成的伤势,除了武胆丹府已废无法挽回,其他早养好了。精神头看着还不错,外貌也是越活越年轻,光华内敛,乍一看还以为是哪个富贵闲人,唯有目光敏锐之辈才看得出他周身未散煞气。这,可是一位狠角色! 沈棠开门见山,直言道:“今日请你过来是为正事。前阵子,四宝郡秋丞派兵偷袭南玉县,洗劫当地粮库,残杀不少庶民。秋收已过,这笔账不算,吾必让天下耻笑。” 剩下的不说杨公也清楚是啥内容。 他只是迟疑了一瞬。 抱拳:“愿为沈君效犬马之劳。” 他跟沈棠是有矛盾。 但那些都已经过去了。 如今时移世易,自己也受了沈棠数年庇护,半点儿风雨吹不到他身上。于情于理,对方开口,自己理应相助。杨公积极配合,这让沈棠悬吊的心彻底放下,请他落座。 议厅的舆图已经换成了四宝郡。 沈棠看杨公视线一直落在舆图上,笑问:“可是这一幅舆图有哪里绘制不对?” 尽管舆图看着简陋,但已经是砸钱砸人的结果,杨公一来便瞧出许多问题。 “确实有些问题。” 杨公不仅能指出来,还细化一部分山脉河流的走向,连可能有驻兵的点也标注清楚。虽说郡守不同,但郡内的军事要塞地点,全是经过反复推敲才择定建立的,耗费不少人力物力,轻易不会更改。杨公提供的情报,不敢说十成对,但也能中个九成。 沈棠越看,眸光越亮。 这个时代的战争,谁先一步掌控信息的主动权,谁的仗就有了一半的胜算。 601:平四宝郡票】 退下,让朕来 沈棠这边紧锣密鼓地开会商讨从何处发兵、人员配置,秋丞那头自然也没有闲着。 秋丞问计:“依诸君看,此番当如何?” 议厅,气氛沉凝。 有人试着道:“可否借粮?” 秋丞愁眉:“找谁借?” 今年这个境况,地主家也没余粮。 不然也不会盯上沈棠啊。 又有人道:“不若去信给盟主?” 他口中的盟主是屠龙局的发起人―― 黄烈。 秋丞回想黄烈的老巢,嘴角一撇,心中暗道: 众人将关系好的势力想了一圈。 远一些的有粮,但运送不及时。 近一些的也穷,勒紧裤腰带过日子。 一番商讨,愁云惨淡。 他们开会的核心不是担心沈棠兵马如何强壮――事实上,陇舞郡那个地方,再怎么征兵也征不到多少兵马,即便征得起,也养不起,更何况还有��永固关要分摊兵力。 沈棠想出兵也只能调拨万把人。 总不会为了干四宝郡,这厮就不管不顾抽走永固关的守兵,老巢也不留人看家? 万把人,秋丞还真不怕。 他怕的是双方开战的后续问题。 事实上,他现在处境还比沈棠差点。 至少沈棠这边不缺粮。 他这边不仅缺粮还缺钱。 四宝郡境内的豪绅富户早就在前面几轮灾难中逃得精光,秋丞想去跟土豪“借”钱也找不到对象。唯一庆幸的是他出身秋氏,在大房被郑乔捏手里当人质的几年,他早早打出秋氏旗帜,将秋氏大部分资源收入囊中。靠着姻亲故交关系,也能凑一批物资应急。 但也只能应急。 三军未动粮草先行。 打仗的缺口可不是这点就能填满的。 如何填,这成了难题。 南玉县那批粮食也只能顶一时。 就在这时候,有人悄声儿提了一个建议,在场众人无一不是文心文士/武胆武者,耳聪目明,自然听得真切。这个提议,他们也在心里过了一遍,但没人好意思提出。 向境内庶民再加税! 秋丞为难:“这、这怕是不妥吧?” 嘴上说着不好,内心也是心动的,又叹气道:“这几年光景,庶民日子本就不好过,前两任郡守又贪婪无度,苛捐杂税,弄得民怨沸腾……吾,如何能学他们手段?” 今年还干旱,粮食产出骤减。 “如何不妥?若非主公这两年殚精竭虑,使民休养,这四宝郡还不知是什么光景。如今沈贼来犯,眼看烽烟再起,庶民若不想家破人亡,理当出人出力,天经地义。” 说话的是一员魁梧中年武将。 他周身戾气极重。 谈及“沈贼”二字更是咬牙切齿。 无他,被沈棠摘走脑袋的九等五大夫是他的胞弟,骤然得知这一噩耗,他恨不得插上翅膀去砍了沈棠。其他人或许不想打这一仗,但他是坚定的主战派,斗志十足。 一时有不少声音附和他。 有人趁热打铁:“主公,与沈贼开战,对吾等而言利大于弊,或许能解燃眉之急。” 跟沈棠开战,赢了自然能吞并整个陇舞郡,获得对方全部遗产。虽说沈棠知道财不露白,这两年行事很低调,但从治下庶民日渐丰润的脸颊和愈发好转的气色也看得出来,陇舞郡是一头肥羊。再从陇舞郡境内比较频繁的经商活动来看,对方家底不薄。 吞并成功就能一口回满血。 秋丞道:“吾如何不知?” 有赢就有输。 赢了固然好,可若输了呢? 以沈棠那封檄文口气,自己怕再无东山再起可能,他可不认为对方会点到即止。 目下形势,他已然被逼上悬崖。 此战,只许胜不许败! 思及此,秋丞不由得暗道晦气。 本以为邻居是个绣花枕头,空有仁名和好脾气,没想到对方身板小小,脾气却大。 众人一番商谈,最后达成一致。 非常时期,先让治下庶民再苦一阵,待眼前危机解决,吞并陇舞郡,届时再补偿。 之后才是商讨如何防守,猜测沈棠从何处进犯,己方又该派谁去抵挡、镇守一方。 整个过程,苗淑都不发一语。 只是看着比往日更加沉默。 直到快结束的时候,她才开口。 众人视线投向她:“……吾曾闻,自古骄兵多致败,从来轻敌少成功。沈贼帐下或许真是卧虎藏龙……那日,我等与其伏兵交手,其帐下武者先不谈,文士值得警惕……” “这话,本将就不爱听了。什么叫‘骄兵多致败’?吾等何时成了骄兵?”那个主战的将领不耐烦地拧起了眉头,直觉苗淑在针对自己,而胞弟的死又跟苗淑无能有关,火气蹭得上来,“还未开战,你已丧了斗志,懦夫之辈还妄图动摇吾等军心,其心可诛!” “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不可取。” “你莫不是与沈贼一战就彻底怯了?被人家吓破了胆子?什么‘骄兵’,什么‘轻敌’?蝼蚁望石,便觉高山峻岭,遇见个水洼,便言天牝重溟……哼!不过是无能之辈!” 其实她说完便意识到自己失了分寸。 待听到耳边几人讥嘲,面无人色。 唯有一人声援自己。 是当日同去同归的八等公乘:“她的话,也不无道理。吾等此前受外界误导,真以为沈贼不过尔尔,这才大意轻敌,害了那么多袍泽。沈贼敢放话,或许真有底气。” 秋丞看在他的面子上才舍了苗淑些许目光:“淑娘,你可是有应对之策?” 苗淑听到这个称呼,袖中的手暗暗攥紧,面上一片羞耻,不敢抬头,生怕看到其他同僚异样的眼神――秋丞此前从未在公开场合如此称呼自己,一向是以职位称呼。 称呼“淑娘”这样亲昵小名儿…… 多少带着点戏谑玩味。 她缓了缓心情,道:“方才有提议说向盟主借粮,借粮虽不妥,但借兵却是可以的。不止是盟主,参与盟誓的各方势力,皆可借兵。即便不能,也可向沈贼施压。主公这两年出兵与诸君共伐暴主郑乔,而沈贼却在此刻讨伐主公,焉知此人不是暴主拥趸?” “既为拥趸,当与暴主等同,攻伐之!” 602:平四宝郡票】 退下,让朕来 因为距离和信息传递延迟,沈棠这边磨刀霍霍准备刀秋丞了,吴贤等人才收到秋丞兵马偷袭南玉县的消息。为期近两年的屠龙局,盟军虽未如预料那般屠龙成功,但也极大锻炼帐下兵马作战经验。最近一段时间进入僵持阶段,各方势力都在抓紧修养。 吴贤也难得闲下来。 正惬意呷口热茶暖胃,就被帐下传递上来的情报惊得睁圆眼,一口茶险些呛气管。 “你说什么?” 吴贤哐当一声放下茶盏。 忙追问:“谁招惹谁了?” 信使只得将情报再重复一遍。 吴贤这才确信自己没有产生幻听。 脸上表情丰富,有怔愣、有惊奇、有不可置信,更有几分看热闹的不嫌事儿大。 再问:“那这秋文彦得手了?” 信使点头。 吴贤:“可知秋文彦此行收获多少?” 信使哪里知道这么详尽的数据?这些都是安插那边儿的探子上报的,探子也担心身份被戳穿,行动不敢张扬,故而只知道大概:“……听闻百多辆辎重车运了七八趟。” 这数据,吴贤听了也心动。 他这位棠棣之交是懂屯粮的。 这世上能让吴贤佩服的人或物不多,其中沈棠管理治下的本事,他是真心佩服。从当年的河尹郡就看得出来,沈棠对“种粮吃饱”有着近乎魔怔的执着。这两年又在陇舞郡安安静静种田,有这个成果也不稀奇,却不想惹来恶邻觊觎。思及此,吴贤哈哈大笑。 凑巧,这时秦礼来了。 “何事令主公如此开怀?” 吴贤:“秋文彦劫了沈幼梨的粮。” 一番细说,秦礼才知发生何事。 他摇头:“依沈君以往作风,可不似会咽下这口恶气的主,这秋文彦有麻烦了。” 吴贤笑意染上眉梢。 “吾便是因此而笑,有热闹瞧。” 免费的笑话,谁不爱看呢? 吴贤顿了一顿,摸着修剪整齐的胡须道:“也好,让秋文彦这个眼高手低的愣头青去打头阵,看看这两年沈弟有多少精进。多年不见,也不知沈弟武艺又高了多少。” 嘴上说着温情关心的话。 眼底却全是算计和精明。 秦礼赞同吴贤的话,这两年沈棠逐渐将陇舞郡治理得浑似一块铁桶,外边安插来的探子,过不了多久就被拔除。吴贤这边只能知道一些大概动向,却不清楚真实底蕴。 安全感远不如放在眼皮底下高。 秦礼提醒自家主公要提防秋文彦。 吴贤疑惑:“提防他作甚?” 秦礼道:“防止他借力打力。” 作为屠龙局盟友,他可以厚脸皮打出盟军旗帜――进攻南玉县获取粮食是为增强盟军实力,为了更好抵抗暴主郑乔。而沈棠反攻,他可以拿盟友身份光明正大摇人。 吴贤咋舌:“不能吧?脸皮这么厚?” “倘若脸皮薄,秋文彦也做不出背叛秋氏长房的举动。”秦礼对此摇头,秋丞这厮怎么发家致富又不是��秘密,“再者,当年屠龙局盟誓,各方势力约定互助互利、不会对盟友动兵,但沈君不在其列。”哪怕沈棠当年送了批粮食聊表心意,但终究是盟外之人。 秦礼一再提醒吴贤。 “主公可别��这趟浑水。” 不是多么畏惧,而是不能节外生枝。沈棠或有一日是己方目标,但绝对不是今日。 另一重原因,沈棠和吴贤的棠棣情深经久不衰,已然成为兄弟情深的代名词,作为兄长的吴贤若是调兵帮秋文彦打沈棠,名声上面就挽回不了。对此,吴贤听从。 “吾还是有分寸的,公肃放心。” 类似的情形在谷仁章贺这边上演。 他们一致认为沈棠不会吃这个哑巴亏,反攻秋丞是板上钉钉的事儿,又抽空想了理由――秋丞要是被沈棠打得嗷嗷叫,跑来找自己搬救兵,自己总要有理由拒绝啊。 但屠龙局成员不止他们三家。 愿意借兵分一杯羹的也大有人在。 这些诡谲暗流,沈棠暂时顾不上。 她这边正在发愁拉多少人去跟秋丞干仗,为此特地跑了一趟永固关找褚杰商议。 “沈君是担心将领不够?” 这有啥,他这边多。 褚杰这两年日子过得滋润,再也不用为军饷辎重发愁,连军务都有人代劳,他这个甩手掌柜当得心安理得。练兵练武,好不惬意。看沈棠的目光温柔得像看金娃娃。 还是钱多事少的大金主! 沈棠摇头:“倒不是因为这个。” 目下,她帐下已有兵马两万五,永固关常规驻军两万,二者合计四万五。数量看似不少,但真正能动用的却不多。褚杰听闻掐指算了算,道:“这确实,至多一万……” 两万驻军不能动。 陇舞郡还要留半多兵马看家。 满打满算能拉出去一万。超过这个数字,老巢抗风险能力腰斩下跌,有被人摘桃偷家的风险。回头前线还在打仗,老家就改别人的姓,那不滑稽?难怪她一脸愁色。 谁知沈棠语出惊人。 “我想带出去两万。” 不墨迹,借机一口气吞了四宝郡! 褚杰心下倒吸口冷气。 不知该说沈棠胃口太大,还是胆子太大,她能用的兵马才多少?拉出去两万人,准备就剩五千人看家?他忍不住给褚曜打眼色,让他管管他的少年主公,脑子清醒点。 谁知褚曜从头到尾不睬他。 褚杰只得尴尬摸摸鼻子,认真问沈棠:“出阵两万兵马,那这多出来的一万……” 沈棠腼腆笑笑。 “这便是我来找褚将军的原因。” 褚杰:“???” 沈棠小声道:“借君一万。” 褚杰指了指自己坐的这块位置。 “沈君,这是永固关……” 提醒沈棠她要抽调的是边防兵马。 为了干个秋文彦,准备后防光屁股? 沈棠急忙将他手指头掰了回去,笑呵呵:“我知道调拨边防驻军有些狠,但褚将军你想啊,边防驻军防的是谁?自然是狼子野心的十乌。可十乌这几年被咱搅和得乌烟瘴气,内战不断,他们自家的祖宗烂账都打不清楚,哪里还有多余兵力侵犯永固关呢?” 褚杰眼神幽幽看着褚曜。 沈棠上身往褚曜方向歪了歪,让褚杰的视线只有自己,笑得比花儿灿烂:“褚将军,驻军这两年连个像样的仗都没得打,近期连马匪都少了。继续这么搁着,兵器都要生锈,更何况是精兵悍将呢?还是得隔三差五得见见血,才能保持锋利,是不是这个理?” 褚杰挣脱沈棠的手。 指节发白发红了才成功。 憋了半晌,吭哧一句。 “歪理邪说……” 但转念一想,也不是不行。 这两年,陇舞郡恢复得极好,境内人口稳定向上增长,俨然有民安物阜的迹象。 沈棠又重视边防,总要抽调多余国运加固屏障,国境屏障一日比一日稳固坚实,即便十乌想侵犯,光屏障就够阻挡他们好一阵。抽调一万兵马,确实不会动摇根本…… 沈棠深谙有钱能使鬼推磨的道理。 直言此番拿下四宝郡,届时论功行赏,她一定另外增加永固关来年军需预算,绝不让兵卒流血又流泪。褚杰本就动摇的心彻底偏了,他只关心一个事儿:“增几成?” “额……” 沈棠正要说“五成,一年”。 一直安静的褚曜拍板钉钉。 “三成,一年。” 沈棠低声:“无晦,这会不会太少?” 褚曜:“多了会撑死他。” 褚杰一口气差点儿憋岔气。 高声:“无晦,你何时如此节俭了?” 高情商:节俭。 低情商:抠门。 褚曜懒得掀起眼皮。 “你嫌老夫给的多?” 褚杰:“……” 来的时候,就沈棠两个人。 走的时候,浩浩荡荡一万兵马。 沈棠骑摩托与褚曜并辔而行,笑得后槽牙都要出来:“可惜,褚将军是守关主将,不肯出阵,不然,定能给秋文彦一个大大surprise!阵前斗将,头都给他打飞!” “色谱辱碍丝?” “惊喜!” 褚曜好笑道:“惊吓居多。” 确实,乌泱泱两万兵马,比秋丞这边预期多了一倍多,人家可不就惊吓么。 603:平四宝郡票】 退下,让朕来 沈棠想抽调两万兵马干秋文彦,这事儿不仅秋丞做梦都想不到,连沈棠自己帐下文武都很意外。毕竟,此举实在是太冒险了,也不是每个人都喜欢高空走钢丝的刺激。 姜胜:“……还请主公三思而后行。” 顺便腹诽一句康时带坏主公。 年纪轻轻喜欢啥不好,喜欢赌。 沈棠一脸无辜道:“我三思了啊。” 这就是她“三思”之后的决定。 姜胜便只能耐心给沈棠分析其中利弊――自家人了解自家事儿,底蕴并没外界以为得单薄,万余兵力吞下整个四宝郡是有很大困难,但耗费数月半载蚕食一半却不难。 秋丞作为守城一方,本身占据着一定优势,己方可以徐徐图谋,不一定非得激进。 再者―― 倘若真轻而易举拿下秋丞,反而会暴露自身实力,引来不必要的觊觎和戒备,过早树立敌人,不利于日后的扩张。倒不如拖延战时,以误导外界,也不失为明哲保身。 沈棠也认真思考姜胜的提议。 但最后仍想坚持原来计划。 她也有自己的理由。 “……倘若是其他时候,先登这��建议我一定会采纳,闷声发财才是最适合我的。但,目下时局不同。郑乔已有倒悬之危,屠龙局看似僵持,实则到了决定胜负最关键的时候。咱们再不入场,可能连一口汤都喝不上。待黄烈等人瓜分结束,屠刀立马转头。” 沈棠可能就成了肥羊。 要么早早厚着脸皮加入。 要么抓紧时机向周围扩张。 沈棠无需多少犹豫。 成年人,做啥选择? 自然是两个都要。 只是步骤分了先后。 姜胜沉吟数息:“早两年都说他命不长,但他祸害各方,如今仍活着。胜仔细琢磨此人,发现他暴戾归暴戾,但极其擅长拿捏人心。他不贪金银财宝、香车美人、功名利禄,也舍得将肉分出去,养一批闻着肉来的豺狼虎豹……百足之虫死而不僵。” 沈棠和郑乔都是偏科生。 前者文多武少,后者武多文少。 被他砸钱养着的阍犬可不少,他手中牢牢把控兵权,兵权保护着他的项上人头。 黄烈虽有大规模豢养傀儡的本事,但这些傀儡强大武力背后也是疯狂燃烧的人命和钱粮。说不好是黄烈这边先撑不住,还是郑乔先被亲手养大胃口的豺狼虎豹反噬。 “只要郑乔拖着黄烈这些有野心的各方势力,吾等仍能安安心心,经营自身……” 沈棠看着窗漏外的景色。 只是感慨一句:“太小了。” 姜胜诧异:“太小了?” 沈棠:“陇舞郡太小了。” 对秋丞发兵,不止是因为南玉县被劫那么简单。她怜惜境内庶民、心疼粮食来之不易,但仅凭这两点,还不足以让她如此坚决就出兵。南玉县那一场才死了多少人? 双方势力一旦开战,伤亡只会是它的十数倍乃至数十倍,惨烈些会是上百倍。 届时―― 有多少庶民失去血亲? 多少家庭失去顶梁柱? 南玉县的仇,不是不能忍。 真正的原因是她不得不动兵! 她用手指在陇舞郡舆图上面圈了一圈,年轻的面庞不见平日的嬉笑轻松,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内敛的深沉与稳重,眸光晦暗。 “这两年,咱们一直努力收留各方流民。想要让流民真正安顿下来,需要给他们田地,让他们耕作,让他们温饱,让他们安定,他们才会对这片土地亲切、对官署感激、对我敬佩。可陇舞郡太小,田地有限,流民仍在增多,但耕地却不会增加。” “先登,这很危险。” “这是动乱之始!” “我从来不信什么‘民风朴素’,你让他们吃饱的时候,他们跟谁都和蔼可亲、善良纯朴;可你试试让他们饿肚子?呵,哪个都会为了一口粮去杀一个人!他们也会向我举起锄头镰刀!但不吸纳收留流民?那如何征募更多兵马?产生更多粮食?答案只有一个。” 沈棠冷冷哂笑了一声。 “咱们需要邻居的土地。” 她的语气轻松间带着几分残忍。 “反正秋文彦也治理不好不是么?” “这就跟内部矛盾无法协调,最好的办法就是对外征战一样,矛盾方能转移或缓和。” “我的名声,其实不是从河尹郡开始的,准确来说是四宝郡。四宝郡的庶民有几个记得我,暂且不可知,但我确实为他们打拼努力过。收拢他们的民心相对容易。” 是她想打仗了。 而秋丞递来了枕头。 姜胜闻言才确信主公是真的经过深思熟虑,也清楚小小一个陇舞郡,养活两万五驻兵和两万边防军,若无沈棠苦心经营,根本是天方夜谭。压力太大了,需要发泄口。 如此一看―― 秋丞确实很贴心。 姜胜拱手深深一礼,严肃道:“主公既已决断,胸有城府,胜――自当勉力追随。” 沈棠倏忽展颜笑开了,一扫方才的深沉和腹黑,连语气也变得轻快起来:“突然想起来――先登,咱们这次一口气拉出去两万人,搁谁都会认为家里没人了吧?倘若秋文彦或者他招来的人想‘围魏救赵’、‘釜底抽薪’……到时候可就有意思了,热闹不会少。” 姜胜:“……” 他想了想那个场景。 确实挺热闹。 任谁也想不到沈棠会将主意打到边防驻军头上,不仅敢想,还真这么干了…… 沈棠跟姜胜商议结束,官署又开了一场小会,主要内容是确认出阵人员名单。 照她的意思,屠荣、林风、鲁继这些小年轻都跟着出去长长见识,历练历练。 待己方真正站稳了脚跟,白素这些女性武者/文士才能真正无所畏惧地亮相。 在此之前,安心发育。 至于作战方案―― 是分兵还是合击? 褚曜等人意见倒是出奇一致。 “合击!” 祈善余光去看冤种表哥:“不妨让季寿率领一支千人兵马骚扰其耳目,剩余兵马齐聚,拿下接壤的临山县应该不成问题。” 康时指了指自己:“为何?” 语气带着抗拒。 主公帐下,他是唯一靠谱文士,打仗主力不带他,准备将全体武胆武者放生? 604:平四宝郡票】 退下,让朕来 为何? 心里没点儿数吗? 祈善的眼神让康时当场炸毛。 恨不得立马发挥舌灿莲花的口才将祈善唾弃一顿,让冤种表弟知道知道什么叫“辈分压制”,奈何想说的话到了舌尖,硬生生来个急刹车。脸色生动演绎五彩斑斓的黑。 祈善笑得纯善:“季寿想说什么?” “我、我、你……” 康时忍了又忍,败下阵来。 只是在内心将冤种表弟又记了一笔,这谭乐徵真真是可恶,还是元良纯善可欺…… 啊不,纯善可人,善解人意。 祈善补一刀:“季寿的
相关推荐:
相府千金治病记
【骨科|父女】写Po文被家里人发现了
监禁地下室(NP)(H)
名门第一儿媳
斗破苍穹之淫宗肆虐
狩猎期(H)
穿成恶毒师娘后,你决定
男人都爱睡她(高H NP)
重度诱惑(H)
撩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