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7章
相见。 季明远发已斑白,不过一年未见,瞧着却像是老了十余岁,他眼见季邈摘下头盔,露出一张年轻俊朗、意气风发的脸。 季明远在这霎那五味杂陈。 很快,他就不再继续感伤下去——他眼见着长子身侧之人也摘下头盔,露出谪玉坠云般的面容。 可偏偏这张脸,他是见过的。 季明远登时蹙眉道:“你是那个采青阁出身的……” “折玉乃我麾下谋士,我敬重之人。”季邈说,“父亲,先生,请。” 司珹颔首以示礼,他高骑在马背上,鹤骨松姿,气势已然分毫不输季明远。 “王爷,”司珹说,“一别春秋,久违了。” 第107章 父子 “你想要痛快,可你配吗?”…… 季明远被噎了一瞬。 他瞧着司珹, 目光中的鄙夷并不遮掩,可司珹像是一点不在乎,甚至丝毫不在意他的态度。 季明远冷哼一声,别过去头, 只诘问季邈:“你抛弃弟弟逃到越州, 如今还敢带着此人回来见我?” “若没有先生, ”季邈目光不闪不避, “父亲今日便见不着我, 也不会有援军来助。” 季明远气急:“你!” “王爷宽宏大量, 想必不会同世子计较这种细枝末节。”司珹开口,“大军过界,这消息瞒不过衍都。与其逞口舌之快,伤了父子和气,倒不如快些回营, 商议对策。” 季邈当即颔首。 “先生说得在理。”他勒着马绳,行至季明远身侧, 后者方才觉察,长子已经比自己还高出一个脑袋顶了。 “父亲, 请带路吧。” 季明远活了四十余年,竟被儿子指示做事。除却景和帝封王那一遭外,他还从没受过这种窝囊气,心中一时不畅快, 难受得要命。 可如今他面对的不仅有季邈,还有季邈带回的六万大军。这些兵马在越州休憩整整一冬, 没有战乱侵扰,已然养得膘肥马壮。可肃远军却昼夜不歇地打了快半年,李氏供给的钱粮勉强还能撑, 人却已经快累得没了力气,也快被磨得没了心性。 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肃远军已经禁不起长久损耗了。 如今季邈带人来,堪称一剂猛药,叫季明远在日复一日的困局里终于瞧见了转机。他必须抓住这个机会,因而不得不忍受季邈的羽翼渐丰,甚至得忍耐季邈因着司珹,对自己不再万般恭敬。 季明远深吸一口气。 为了大业,一切皆可以秋后算账。 两军汇集,却依旧泾渭分明地并行着。几位主帅各自携副将并行在前,季明远忍气吞声,将长子与其所谓谋士带回潼川东北,治下名唤赤亭的边驿。肃远王此行汇集几乎带来全部可调度的兵马,只留下两万死守潼山城。 大战凶险,李程双主动提出留在潼山,帮他守住防线。 季明远思及此,心中方才稍感慰藉。 季邈司珹随他入了主帅营,参将们守在沙盘边,零散近十人。季邈扫了圈,同此前裴玉堂所留姓名大多对得上。 但没见着钟景晖。 “师父呢?” “他守在东北边线上,凌水更靠北二十里处。”季明远不耐道,“本王自有安排。闲话少说,带着你那……谋士,过来吧。” 堂内静了片刻,司珹神色如常,与季邈同至沙盘边。尔后有老参将开口,圈了圈潼山城所在。 “如今禁军大多集中于潼山城外。”参将说,“这部分人同怀、瑾二州守备军在一起,彼此之间配合得虽不算好,但背靠巡南府,各项补给堪称源源不断。他们跟咱们打,称不上拼命,但长久战最磨人,再这样打下去,咱们可就要耗不起了。” 他顿一顿,又说:“得亏世子携援军回得及时,又混淆朝廷视听,放出了要先攻安州的假消息。方才使朝廷将临时征收的军队与他州守备军、乃至北镇抚司都调往安州去。如此一来,即便朝廷发现被世子声东击西,反应也需要时间。且兵马长途奔波,总会有损战力。” “岑将军谬赞。”季邈说,“实乃折玉先生高瞻远瞩。” 各将领的目光这才集中至司珹身上。司珹处于其中,泰然自若。 有参将犹疑片刻,问:“敢问先生,师从何人?” “在下无所从。”司珹微微颔首,“天地为卷轴,生死作契书。不过是些野路子,但求能为吾主分忧一二。” 参将又问:“那么依先生之见,眼下当如何?” “朝廷已经得到消息,正纠集兵马,往赤亭驿急奔而来。”司珹说,“他们走怀、安二州兵马道,脚程就会快上许多。最早一批的骑兵先锋莫约两日后便能至,因而我们须得尽快行动,抢占先机。” “你想直接行军汇往凌水?”季明远寒声说,“我军方才奔徙至赤亭,朝廷那撮骑兵不过几千人,有何可惧?季邈——” 他看向长子,理所当然道:“你且先带兵前往,正面击退此波冲击。为父同西北边军休整几日,便同你汇师。” 出乎他意料的,季邈拒绝了。 “儿子以为不妥。”季邈谦虚地说,“父亲有所不知,我出逃衍都时,已同禁军骑兵先锋交过手,彼此窥探过路数。况且儿子此番带兵回来,不是来单做主帅的,而是想要支援父亲,甘随父亲逐鹿问鼎。” “因而东北边军,迟早都要交到父亲手中,不若就趁此番机会,由父亲莅临战场,既为磨合,也为旗开得胜,好好振一振军中士气。” 季明远眯眼盯了他片刻,伸出手,拍了拍季邈的肩。 “难得你有这份孝心。”季明远说,“既如此,为父便亲自操戈,带你打一场胜仗。小子,你且瞧仔细了。” *** 第二日用完早膳,季明远就再带两万兵启程。季邈司珹随行队伍中,万万人夜行寒漠。季明远独自行在最前方,做了队伍的主帅,却将季邈司珹驱至中部,队伍途经处多有疮痍。 军队走了半晌,临黄昏时终于再到凌水外二十里,择地清扫安营。临到一切安置妥当后,天地间最后一缕赤色也尽了。 此夜无星,惟有篝火零星照夜雪。 司珹与季邈同宿一帐,等周遭唯余落雪与遥远鼾声时,方才拨开账帘一角,眺望远空。 季邈为司珹披上氅衣,轻声问:“在想什么?” “想明日那场仗。”司珹说,“我们跟朝廷的兵碰上,得借他们的力,诱季明远入套才行。” “师父也已经在来的路上。他手上兵不多,只一万出头,但随我们而去后,也够西北军元气大伤了。”季邈摸摸他的脸,“别担心。” 朔风如寒刀,旌旗声烈烈。司珹嗯一声,呢喃道:“寻洲,我已经许久没有做过旧梦了。” 前尘散如烟沙,似乎已经成为很渺远的东西。那些曾经困扰司珹、纠葛司珹的血污与哀嚎,被今生一张张鲜活生动的面庞所取代了,他得到了这样多前世未能拥有的东西,譬如至亲,又如挚爱。 “明日我们与父亲刀剑相向,便终于能扯破最后一层桎梏。”司珹说,“我要亲自同他讨债。但反目归反目,你我却不能不管不顾,直取他性命。非必要时,你不可出手。” “我知道。”季邈颔首,“大景到底以孝为天,我同他面上为父子,而其内情为天下所不知,冲动杀之难免落人口实,此乃其一。我为子而他为父,弑父者断情绝义,难免叫追随者腹诽,从而动摇军心、助长戾气,此乃其二。明日我们父子离心,面上须得是朝廷步步紧逼、又以幼弟作胁,可我们在越州如何行事,如今衍都已有传闻,潼山却满目疮痍,百姓有眼可见、有心可感,此间对比为其三。” “西北起事,掠白州牛羊物资,以供前线行军;我们在越州,麾下则有岱安先生共陈大人安民生、肃州纪。越州现已粮丰物聚,今冬无一人冻亡。”司珹说,“你为君,他为君,治下如何,天下有目共睹,茶肆有口能言。” “遑论你出衍都,非叛心起,而是君父不仁——此一条有外祖死谏以警,又有简家旧案为证。待朝廷大军至祁瑞山,我们当即取越州道,折返攻向安州,将雾隐山庄沉疴尽数翻出。城破之日,当为长治帝身败名裂之时。” “届时真相大白天下,不仁者跌落高座,使死者瞑目,而生者正名。” 远山熹微,天地间风声渐起。第一缕金芒破霭而出后,霜原上空响了鹰唳。季邈抬臂,稳稳接住了巡山而归的乌鸾。 鸦鹘的翅翼饱浸初阳,好似镀上了金色的芒,透出一种难以言说的熠光。乌鸾踩着季邈的小臂往上,终于挪到司珹肩上。鹰羽翻卷,蹭到司珹颊边,像是某种无言的倚仗。 阿邈,向前去。 前行间马蹄踏碎薄霜,两军黑云一般相互倾轧,混着凌水碰撞。东北边军组成的队伍压根儿不视季明远为主君,前锋随季明远突入敌营中,却很快分拨成矛,逐点相破。 但扯开的豁口越大,季明远所受的夹击也越多。他在重围里,渐渐觉得吃力,敌人太多了,临时搭建的守备军队伍大多很鲁莽,只知同季明远蛮力相抗。季明远体魄再强,也扛不住这样一波波的侵袭,他在血雾中抹一把脸,吹响了哨。 这是在唤季邈带人增援。 从前在阳寂时,这一招就百试百灵。但凡季明远于峰隘峡涉险、季邈带援兵相助时,只需两声哨,便能让季邈迅速于乱军中发现自己,携精锐突围而至。几年以来,季明远已然渐渐熟悉这套,他将其视为父子默契,理所应当。 果然,此次季邈也应声而至。 季邈携骑兵而来,将季明远拱卫在中央,同每一次都无异。季明远不觉有它,只冷声问:“战况如何?” “不太妙。”季邈说,“禁军用巨弩与投石机,破开了我们的盾阵。东北边军看上去不擅滩战,或许他们会更擅于山战。” 季明远不可思议道:“季邈,你说什么?” “父亲恕罪。”季邈说,“在越州时,我从未亲自带领过东北边军,安定侯将人抓得牢,我无勋爵在身,他怎么肯服我?因而东北军实战如何,儿子此前心中也无定数。” 他这样主动揽责,还将话说得这般恭敬,季明远憋着一肚子火不好发,只能咬牙切齿道:“莽夫之举!” “王爷勿慌。”司珹随在军中,闻言迅速道,“此滩向东北十里,便可至祁瑞山一处山坳,不若我们先往而世子断后,引两军渐至,方可以我方之长攻彼方之弱。若大军零散终不得移转,也可以尖兵突围,由王爷亲自带队扯出豁口,挫敌而勇军。” “善。”季明远说,“还不带路么?” 骑兵队伍随即而动,以司珹为首,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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