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抖了抖:“从哪儿得来的方子?” “自然是你我的好弟弟呀, ”司珹在森*晚*整*理蛙鸣声里,将今日花木商一事讲了讲, 又说,“卫蛰留了几株兰草,连着根须土一起找大夫验看过了。那大夫嗅着药味, 说是方子具体所用斤两火候拿不准,可药材倒能理出个七七八八。” “这方子毒补掺半,为的是坏人脾脏,显露病容。”司珹神色幽微,“刚入衍都时,季瑜便立刻身体抱恙,你再想想他自小体虚多病。” “可是,他怎么会有娘胎里带出来的病根?” 季邈被他这么一说,就忆起李程双生产时正当年华。她养胎期间吃穿俱得当,季瑜也是足月出生,诞辰在初夏。 彼岁天清气朗,季明远匆匆自峰隘峡赶回,抱着刚刚出生的儿子笑逐颜开。季邈却只能扒着廊柱,从其后小心翼翼探出半个脑袋,想看看弟弟,却又怕搅了父亲的兴。 季邈捏着药方,想——季瑜是从多久开始生病的? 季邈的第一场大病,应当是衍都来旨、长治帝召他二人去衍都前后。那年季瑜才五岁,骤然染上了惊风[1],卧床小半月,其间李程双一直寸步不离地照顾。 在季邈衍都为质的两年里,季瑜多病一事渐渐传出去,此后十年间也大多深居简出,彻底坐实了他体弱的名声。 “来衍都后,他就立刻又生了病。”季邈蹙眉,“后面断断续续,一直没好过。我原以为是水土不服、时节变幻所致,如今来看,竟是用了药。” 季邈对上司珹的目光,在流风里,他问:“季瑜是自愿,还是被迫?” “不好说。”司珹眨眨眼,“据我对他的了解,两种均有可能。季瑜此人心狠手辣,对自己也不是下不去手。如若无人迫他,那么喝药就是主动为之的伪装,倒掉的残渣,或许是他正在试验的新方子,看看药性烈否,其效又如何。” “可如果有人强迫呢?”季邈接过话,“那人能是谁?父母之命大于天,可我父亲不会有这般谋算,那就只能是……但母亲对待亲生骨肉,当真会如此么?” 司珹在这瞬间,再度想起了前世季明远登基前夜,他犹记得李程双的笑,还记得季瑜戴冠、李程双高登祭台时睥睨而下的扫视。 她在霎那燎尽了往日作态,将柔软与温驯都化成一捧飞灰。余烬散开后,就露出一双野心勃勃的眼眸。 可不过下一刻,在同司珹对视上的瞬间,华珠流冕后的李程双又笑起来,亲切地问:“阿邈,哀家面上,可是有什么秽物么?” 司珹在冷肃的雪里别开目光,就对上烛光中季邈的眼。季邈专注在他面上,温声问:“又想起旧梦了?” “现在醒了。”司珹思忖片刻,说,“李程双不是能够被后宅驯化的人,她梦中成功当上太后,乃是那场角逐里最大的赢家之一。季瑜是她唯一的倚仗,她就绝对不会允许季瑜身上存在半分风险。” “寻洲,你说得对,她的确可能这样做。”司珹顿了顿,“如果季瑜是被迫,那么他近来所为便不是在试药,而是在反叛。” 司珹在这瞬间恍然,顺这种猜测想通了许多事,隐隐明白了此生李含山动线与态度的改变——可他来衍都见季瑜之事,李程双究竟知情与否? 如若李程双不知道,那么李含山与季瑜之间这层所谓的祖孙情谊,到底有几分可靠? 司珹骤然扬声:“卫蛰!” 卫蛰推门绕屏而入,恭敬道:“主子。” “近来小郡王别院中饮食相关,是你派人在盯梢。”司珹说,“你将探查种种,细致说来。” 卫蛰记性极佳,闻言当即报了长长一串,瓜果茶水,菜品饮食俱齐全。他讲完后季邈问:“别的东西也会往我院中送,可那清暑汤是什么?” “回世子,属下听别院中下人闲谈,说那乃是小郡王特意从城西药铺寻来的方子,最适清热解暑。今日午后他同李含山相谈,二人方才饮过。” 季邈司珹对视一眼。 一炷香后,半碗残汤摆在跟前,同另一碗方才熬好的药并在同处。夜半密奔而来的府医嗅嗅这个,又闻闻那个。 “回世子的话,这其中确有成分相同。”府医犹豫道,“可其用量如何、效果又如何,仅凭嗅闻,老朽实在难以决断啊。” “无妨,”季邈瞥一眼屏风后的司珹,说,“足够了。” *** 李含山睁眼时候,天方才蒙蒙亮。他披衣起身时,总觉有些胸闷气短,干脆就推门出屋,在晨雾里沿廊而行,往花苑散心去。 这会儿方才寅正三刻,距平素晨醒敲更的卯正二刻还有大半个时辰,肃远王府中仅有零星下人在活动。李含山踩过湿漉漉石子路时,瞧见个粗布衣裳的半个姑娘蹲在花丛里一阵摸索,最终揪出只狸花猫来,又拍了拍它脑袋。 “小咪,让你待在柴房里,你乱跑什么?” 李含山放缓了脚步,在朦胧雾气间,半藏于假山后远远瞧着人,认出姑娘乃是庖厨杂役。私豢活宠乃是大过,易为主人家招来疫病。或许她到底太年轻,十二三岁的年纪,有些心痒难耐。 李含山眯了眯眼,见小厨娘抱着猫蹲身在径旁。 猫挣扎着要往下跳,小厨娘摁住它,安抚道:“天热,你也热么?我见你好些地方毛发稀疏,都起红疹子了,你近来还常吐舌头。我知道那柴房里头有些闷,可你腿伤还没好呀?跑出去,稍不留神,就会被清扫府苑的那些个野蛮人打死,我不要你死。” 她将一碗东西推到猫跟前,嘟囔道:“这可是贵人才饮的好东西,说是清热解暑,好像叫什么清暑汤?小咪,便宜你了。” 猫猫探出舌尖,将要舔到时,晨雾里倏忽有人抬脚踹翻了碗,又揪着厨娘后颈拖起来,说:“小贱蹄子,私下养猫,你活腻了是不是?” “走!跟我管事处领罚去!” 二人一猫骂骂咧咧走远了,半碗清暑汤淌到地上,被花丛间窜出的鼠啜了好几口。李含山颇觉无趣,天将亮了,他转身就要离开。 就在此时。 李含山不可置信地顿住脚,转头中看见灰鼠四脚打绊,斜栽到地上,良久方才蜷着尾巴,艰难逃走了。 李含山心下恶寒,胃中忽然蠕动翻搅,拧到一处,忍不住撑着假山干呕起来。 *** 日轮攀过屋脊,在檐间打出灼眼的芒。 季瑜照例邀李含山共食,二人吃罢早饭后,下人们撤盘拉了帘,又端来瓜果与饮品。季瑜瞧着李含山,问:“今晨用膳时,祖父胃口便不佳,如今脸色也不大好,是饭菜不合胃口,还是因着天热,食不下咽?” “不若饮些清暑汤,开胃益脾吧。” 李含山勉强笑一下,捧着边沿,说:“阿瑜,你也喝。” 季瑜沉默片刻,勾来瓷碗,干脆利落地一饮而尽。 李含山身子骤然一松,他虚虚托着那碗,勉强说服自己抿了一小口,就听季瑜道。 “外祖可是有些饮不惯?”季瑜看着他,温声细语地说,“这解暑汤的方子,的确同别处有些不同。” 李含山险些将汤洒了自己满身,他尚在愕然里,季瑜却面色平静,继续说下去。 “这汤里融了另外几味药,乃是母亲悉心为我所寻。”季瑜垂眸,瞥了眼桌上牡丹花盆,“阿瑜自小体弱多病,母亲四处寻医问药,求遍西北圣手,方才得到这方子。说是有强身健魄之效,亦可稳心脉、固本源。” “我见祖父两鬓含霜,又因连日奔波而疲倦,才擅自增改药方,惟愿祖父身体康健、长命百岁。” 李含山喉结滚动,艰涩地问:“从小,你母亲便让你喝这方子?” 季瑜思忖片刻,乖顺地点了点头。 “莫约七岁起,母亲便寻来此药方,很是有效。我从前所染惊风、疳积等都是重疾,饮罢此方后,就只剩下些冷热风寒之类的小病了。”季瑜纯然地问,“外祖不喜欢这味道吗?那便不喝了。” 李含山如释重负般放下碗,此后季瑜又同他说了好些话,他却一个字也不记得,甚至不记得自己是如何走出的屋。 他被人半搀着,回到自己卧房后,摸到架上书卷中夹着的小笺,用烛焰燎干净了。 不久后下人叩门进屋,恭敬道:“老爷,信鸽已从瑾州赶来,您可将寄予小姐的信,交给小人去封存了。” 他话毕,便恭恭敬敬地上前一步,等了好一阵儿。见李含山不答话,方又补充道:“此事瞒着小郡王,定不会叫其觉察,老爷请放心。” 可他依旧没有等到李含山的回答,李含山端正太师椅,始终闭着眼,像是已经睡着了。 *** 六月刚结束,衍都一连落了三场雨。 京中迅速降了温,季朗婚事定在七月初九。初六那日下午雨停,司珹披了件薄衫,看着季邈给自己剥石榴。 石榴籽红皮薄,是院内刚摘下的新果,清凌凌落满琉璃盏。司珹捻起几颗咬破,在汁水迸溅中问季邈:“近来你与季瑜李含山吃过一次饭,可有觉出他祖孙二人之间嫌隙?” 季邈手间动作一顿,说:“瞧着更亲密了。” “那与我这头所探结果一致。”司珹蹙起眉,思忖道,“李含山明知那汤里下了药,反倒对季瑜更为亲近……” “是,”季邈说,“他在席上,甚至亲手为季瑜夹菜,甚至存了几分怜惜。” “怜惜?” 司珹以指叩桌,垂眸重复道:“怜惜,怜惜。” 他倏忽猛抬首,道:“石榴先放一边去,寻洲,取笔墨纸砚来。” 季邈当即照做,小桌案很快被腾空,司珹起身将镇纸推上去,又摁着季邈坐下,命令道。 “我说你写。” 季邈握着笔,思索片刻后恍然大悟,问:“给我父亲?” “正是。” 司珹勾唇,俯身搭指点了点白宣:“小将军,离家半年,多久未曾写过家书了?衍都变局王府诸事,总得同至亲交交心。” 季邈敛回心神,落笔提头中蹭过司珹指节。司珹只轻轻挪远,说:“做正事呢。” “我笔墨俱备好了,”季邈仰首看他,含笑道,“先生倒是说呀?” 司珹就垂眸,将手搭在他肩上,收力捏了捏。 “七月流火,阳寂早寒。伏惟父亲福体康寿,夫人慈颜安好。 “儿远在京中,无法晨昏定省。阿瑜亦抱恙,未能归家。幸得李公千里赴衍都,殷殷垂询,关切备至。 “阿瑜得外祖如此疼爱,想来必能德行日善,父亲与夫人亦可稍减挂怀。临书涕零,恭请金安。” 第80章 衔尾 父生母,母害子,子愚父。…… 雨停后没出太阳, 水雾沉沉压在院里。季瑜推开窗时,只能朦胧瞧见廊间褚色长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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