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我们从前养在阳寂的那些暗卫,没同世子近侍交过手,对方不熟悉我们的招式,亦不知晓容貌。” 那怎会如此迅速! 季瑜眉间不虞,几乎是被汤禾推回屋内强行冷静的。他这头火烧火燎地等,季邈却毫无放人离开的意思。 李含山陪着坐了大半日,不懂季邈究竟是何意。他抹了一把额间汗,想找个理由先离开,季邈却在他之前开了口。 “李公此番入京,待得可还舒适?” 李含山拱手相应,说:“世子挂牵了,老朽一切都好,只是肠胃……肠胃偶有不适。” “衍都不比巡南府,”季邈说,“巡南水道亨达物产丰沛,瑾州更是其中翘楚。李公在衍都,吃食稍有粗糙不说,水土应也稍有不服。” “吃食倒还周到,”李含山摸不清他意思,只好谨慎地抿了口茶,顺着季邈说,“南北天气迥异,水土难免稍稍有斥,多谢世子关切。” “水土不服乃是思乡作祟。”季邈笑了下,“入京后乌鸾常常往北去,想要飞越祁瑞山。阿瑜院下所植怀州兰,也莫名枯萎了好些,想来花草鸟兽亦有魂,亦不能断绝思乡情吧。” 李含山手中茶盏没拿稳,嗑到桌上时险些摔碎了。他匆忙去扶时,戚川已经递来了帕子。 李含山含糊道了谢,他指间尚湿,却又下意识端起茶盏喝了一口,迎着季邈的目光哂道:“口渴,喝急了。” “李公急什么?”季邈轻飘飘地硕,“我院中茶水多的是——卫蛰,且再去烧壶新的来。” “今日我陪李公,慢慢喝。” 这头茶水一杯杯下肚,那头季瑜却什么也喝不下,他驱了汤禾出去,独自伏案小桌前。 季邈会对李含山说什么? 季邈今日叫去李含山,这压根儿是一种放人的威胁。季瑜读懂了这层隐意,可他这阵儿稍稍冷静下来,又想。 就算李含山被困着,一时三刻出不来。可他到底姓李,是李程双之父、他季瑜的外祖,季邈再怎么说,难道还能叫李含山倒戈吗? 他思及此,缓缓撑着身子坐起来,可从刚自壶中注满一盏茶,便听敲门声起,汤禾随即闪入,迅速绕过了屏风。 季瑜神色晦暗,仰首问:“可是外祖那边……” “主子,”汤禾打断他,自怀中摸出一笺信,说,“是阳寂来的信鸽。” 季瑜抽过那信,有些不耐地打开来,可刚匆匆扫过其中两行字,便愣在原地。 “小阿瑜,月前衍都天热,父亲千里奔波,可还安好? “吾儿鸿鹄志,为娘思之慰切。然孝之一字,娘远嫁阳寂十余年,未能躬身奉行,便请阿瑜待娘履之,重新感悟于心。” 季瑜捏着那信,指骨已经透出白。汤禾两度欲言又止,方想说些什么时,季瑜已经撞开他,疾步出去了。 这阵儿余晖满院,天气赤红,映得季邈眉间眸底似凝血。他抛了把石榴到嘴里,又将瓷盘往李含山处推了推。 李含山道了谢,却没吃。 他亲眼见那石榴被剥开,四分五裂地溅到盘中,又思季瑜与李程双所为,心中难免生寒——李氏一族向来人丁兴旺,扎根巡南已百年,可自己身为全族之首,怎就落得森*晚*整*理如今这副模样? 他是贪权,有从龙之野心,可他也怕死,怕晚节不保,怕满族尽覆灭。 李含山闭了闭眼。 季邈并不勉强他,也不说什么多余的话,他将掌心汁水擦净了,那红色拓侵到帕上,动作间像在擦剑锋的血。 二人无言间,呼听院中脚步声骤起,随即是卫蛰阻拦之声:“二公子,世子与李公正清谈,不可随意相扰啊!” “我找兄长有急事,”季瑜到底停下来,抿唇道,“我……烦请快快通报。” 季邈起身出去了,他斜靠门槛边,乜视间问:“你有什么事?” “兄长!”季瑜说,“我……我见兄长与外祖相谈甚久,不知发生何事,便想着来看看。” “哦,”季邈佻达道,“倒也没别的,就是孤今日无人作陪,闲得发慌,李公正巧也无事,我俩随便聊聊天。” 季瑜失声说:“就因着那个妓……” 他在季邈骤然森冷的凝视中,把心一横:“兄长本应心怀家国,怎可如此耽于情爱、以至荒废正途?妓子皆为风尘中人,最擅蛊惑人心,他日你我归家,父亲问及,见兄长正业凋零名声有损,岂能不震怒?” “阿瑜为弟,本不该妄议兄长之事。然血脉相连骨肉同出,实在不忍见兄长自毁前程,方才出此下……” “你也知道你不该妄议?”季邈骤然拔高声量,“季瑜,你怎敢僭越至此!孤行事如何自有分寸,你竟擅自差人绑缚,眼中可还有分毫长幼尊卑之序!” 季邈三步并作两步,干脆利落下了阶,揪起季瑜衣领。 “季瑜,你今日擅动我的人,明日是否就敢代我行礼法、代我承爵位?” 季瑜愕然道:“我……” 季邈狠狠扯着他衣领,摔到阶上去。 “如今父亲不在府中,长兄如父,我便代其管教一二。”季邈居高临下,“你从小到大头一遭离家,衍都自由无人管,怕是已经找不到东南西北了吧。今日我便好好教教你何为礼法——戚川,取荆条来!” “兄长!”季瑜恨声道, “就为着个妓子,兄长今日,便定要责罚于我吗!” 他背上猛一痛,被荆条打得蜷缩,余痛尚未过去,边听季邈声音近在咫尺,人分明已经俯身到他耳边了。 “长幼有序,尊卑有法。你不是读了许多年圣贤书,连这都还需要我来教?”季邈吐字清晰道,“别说是我的人了,就算是我院中养着的一条狗,你也动不得。” “听明白了吗?” 第83章 复得 “我摸你是天经地义。” 季瑜还没还得及再答, 荆条就再落下来,正正抽在他背心。 他呼吸骤止,在这过重的一下里恶心得想吐,整个人重新趴回到阶上, 连抬头都难。 “公子!” 汤禾匆匆而来, 扑身要拦, 喊道:“世子容禀!公子他自幼体弱, 哪里经得住这样鞭打?公子也是牵挂兄长忧虑心切, 方才慌神坏了规矩, 此事亦为属下不周之失,世子要罚,便罚我吧!” “好啊,”季邈舔舔犬齿,“汤禾于职有失、于礼犯上, 擅闯孤别院亦是逾矩。兄长教训自家弟弟本为匡正,我盼着阿瑜德行日善方才这般亲自教诲, 犯得着你来管?” “戚川,既然他自请了罪, 那就赏他二十板子。” “得令。”戚川摁着人,旁侧近侍便取来了木杖,腰臀闷响时汤禾猛地前扑,戚川方才凑到他耳边, 笑眯眯地说。 “汤镇抚,对不住了。” 荆条一下下落到背上, 季瑜不可抑地发着颤,却连躲的力气都没有,他指蜷紧了, 恨恨地转动眼珠,盯着季邈的靴尖。 屋内终于急匆匆跑出个人。 “世子息怒,手下留情啊!” 李含山喝了一肚子茶,这会儿跑起来面色都发黄,他提袍过门槛后连忙赶过来,摁着季邈的腕仓促道:“阿瑜他、他到底年纪小,这事是他做错了,他该骂,也该罚!可为着个外人如此责难亲兄弟,传出去总归不好听。还望世子怜惜手足情谊,顾及王府脸面啊!” “李公要我顾及王府脸面,”季邈冷哼一声,“李公不请自来时,又可曾顾及过李氏颜面?行事龌龊背地拿人,这陋习若不改,来日酿成大祸才是有损王府声名!” “兄长矫正弟弟天经地义,季瑜今十六岁,我朝这年纪已经娶亲的也不在少数,还称得上小?” “李公今日为他求情,用的又是什么身份?”他冷眼瞥向李含山,道,“李公怕是忘了,您并非孤之外祖吧。” 李含山面色涨红,别过头道:“世子说的是,老朽糊涂了。只盼世子念在阿瑜体弱多病,能够稍稍体量,他做的这混账事……老朽回头,定然也会好生管教。” 荆条破空声终于停下时,季瑜已经呼吸微弱,趴在地上艰难平复着呼吸,他头晕脑胀,并不看任何人,只有些木然地盯着阶上浮灰与脏汗。 错了。 他踏错了。 ……可是为什么? 从前李程双教他隐忍,又劝他蛰伏示弱,然而他在衍都品尝到弱者的劣势,觉得母亲所说其实并非全为圭臬。可如今他试着主动出击,试着为自己编织新网,为什么会有今日之败? 人性究竟是什么。 他看得懂季朗的蠢笨与贪念,看得懂他一朝踏高位,飘然失神志,看得懂李含山的谨慎与顾虑,懂得怎样威胁,又怎样假意服帖。他还看得懂这世间形形色色许多人,知道袁守节之短视无情,知道季明远之狂妄乖张,甚至渐渐知道了李程双对他真正的心思。 可他怎么就看不懂季邈,也看不懂司珹? 季邈分明曾经是他最先懂得的一类人,他知道兄长重视家人,还知道兄长恭亲有爱、从不相抗相争。今日之事若换了从前,兄长或许会不满,但也定然不可能如此大发雷霆。 到底为什么。 他试着推翻母亲从前所授,却栽倒在泥泞里,那么擅自所行的这诸多事,果真是他错了么? 季瑜背上皮开肉绽,面上冷汗在淌,目光却仍是阴鸷的。他咬着牙尽量止住颤抖,在俯首间听见季邈罚他一月禁闭不可出,抄经以自省,又让刚刚受完仗刑的汤禾带路,要将那妓子带回去。 季瑜被府丁扶起来时,院中已经只剩下李含山。 李含山须发皆白,面色也不虞。他盯着季瑜看了良久,似是想扶,却最终甩了袖,只叮嘱一句好好养伤日后再议,就下阶离去了。 季瑜在黄昏里,独自抹掉了自己唇边的血,望进了游廊深处。 夜色咬住游廊寸寸啃噬,临到汤禾一瘸一拐地打开暗房时,日头已西沉。天地间最后一把余晖燎着司珹的眼角眉梢,将他割在阴阳交织处。司珹倚着那点微弱的光线,在季邈跨门而入时抬眼而视。 司珹瞧见了门外尚未离去的汤禾,于是说。 “世子。” 季邈快步到了跟前,三两下挑开司珹的绑缚,又斩断了他的脚镣,司珹倚坐半窗前,垂眸看季邈扯掉锁链,又见季邈捧起他红肿破皮的手腕。 他别过头,装模作样地负气,怪季邈说:“你好慢,叫我等了这样久。” 季邈埋头,亲了亲他腕间伤处,配合地哄道。 “是,我来晚了。” *** 夜中落了场小雨。衍都靠北,入七月后天气已近初秋,一雨更比一雨寒。院中木槿低垂,有瓣飘落到廊下窗间。 季邈取完药回来时,就见司珹仰倚小藤椅,赤足半趿着木屐,正翻看他的兵书。 季邈走过去,司珹仰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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